第3章 死亡地
- 藏徒
- 緹燈
- 8097字
- 2021-07-22 16:51:16
1
香樟路,一條諸見報端讓豐城市聞名色變,被稱為“死亡地”的校園走道。多年來這條路上連發詭異事件,因此被遺棄多年,不曾管理,早已寥落不堪。不過在這條路的另一端卻有一個公廁,至今仍在使用。這條路距離藝靈大學女生宿舍群最近,而女生宿舍群又是老宿舍當時并沒有配套廁所,所以女生們都來這里解決問題。要是白天,這條路人來人往,可以說像個自然公園,但一到晚上這里異常陰森更沒有一個人敢輕易接近。只有一些大膽的女生或是實在難以控制三急的人才會硬著頭皮來這里。
今晚,可怕的夜,女生踏上了香樟路——
夜空里游蕩著黑色云紗,閃電不時撕開暗夜,發出低沉的聲音。風在樹林中互相追逐,像一群調皮的孩子,樹干被搖成一群不倒翁,多年未經修剪的林木間巨大的蜘蛛網拉開變形,蜘蛛正倉皇出逃。
一腳踩下去,漆黑的地面上傳來枯枝敗葉肢體碎裂的聲音。女生的目光在這個世界里倉惶游走,整個人仿佛進入了可怕的森林中,膽小的小貓般瑟縮著身子慢慢朝香樟路另一頭逐見輪廓的廁所靠近。
“啊——”
一聲驚雷接踵而至,狂風瞬間掠過。這個黑夜從此不再安寧。
女生機械地顫抖著身體,唇鼻凝噎,一步一步往后退。突然,她轉過身飛奔出廁所,直奔道路另一端……
“我,我要報警……我們學校出人命了!”
女生失魂落魄站在宿舍樓下,全身顫抖,耳朵上的手機背景光映照著她驚恐的臉頰。
突然,天空劃過紫色閃電,尖利的雷聲似如妖魔的警告,讓人肝膽俱裂。
“喂?你說什么?聽不清……你能再重復一遍嗎……喂?”
“藝靈大學香樟路出人命了!”
“什么?藝靈大學?”
女生掛斷電話,大步沖進宿舍樓里,很快樓道內響起了倉惶的腳步聲。
夜空里雷聲不斷,很快雨點紛飛。
2
視線無阻的校門口開過來兩輛警車,雨霧中兩個人正下車和門衛交涉。
很快,閃爍的紅藍警燈中幾個人圍成了一團,最后兩個人回到車里提下來兩個工具箱,接著車上跳下來三個人,隨后警燈熄滅,車便從校門口開過。
校門被打開一個缺口,五個便衣由三個門衛引領快步朝香樟路方向奔去。
這時候已經快五點,再過一個小時天就會大亮。不過天空還下著小雨,比起晴天這時候的天色更暗。
幾個人穿過香樟路,到廁所前卸下身上的雨衣,其中一個便衣套上鞋套和手套一頭扎進女廁所,一分鐘后從里面出來,周圍的七個人便迅速圍了上去。
“所長,怎么樣?什么情況?”
進去的便衣男人四十多歲,此時眉頭緊鎖,一臉沉靜,沒理會問話的同事,仿佛經歷了不尋常的事。自顧掏出打火機打了幾次才點燃一支煙架上嘴,濃濃的煙霧里他神情莫測,好半天才沉沉說:“真邪門!都別進去了。馬上封鎖現場,隔離帶全部換成道路施工用的那種,還有旁邊立上‘此處正在施工,廁所停用’的牌子。立刻找到報警的女生,讓她保持冷靜,不要告訴任何人今天晚上發生的事。通知市刑偵局天亮之前接手?!?
一番交代后七個人走了五個,還有兩個留了下來。其中一個從懷里挑了一件雨衣遞給所長和另一個同事。
另一個同事接過披上后,所長望向香樟路另一頭說:“你到另一端路口,不管用什么方法——阻止任何人過來?!?
“好嘞。”同事轉身朝另一頭小跑而去。
留下的是個新人,叫何強,抬起年輕的臉朝離去的背影上呆了兩秒扭回頭對煙霧籠罩著臉的領導說:“所長,為什么我們連現場都沒勘察就讓刑偵局的人接手?這如果不是犯罪致死我們這樣做肯定要被領導訓斥?!?
“你說得沒錯,這就是意外?!彼L一臉愁云,卻又顯得異常鎮定,“只是處理這種意外,我們派出所的人還沒有資格接手?!?
“可這不符合程序啊所長——”
“誰接手誰倒霉!”所長突然轉過臉,整個人變得有幾分激動,“你難道沒聽說過香樟路的傳說?”
新人總是對多有的事都按照常規流程有板有眼執行,現在何強當然不解所長的做法:“不管怎么樣,我覺得應該先勘查現場?!?
“你懂個屁!你給我老實呆著!好好保護現場。刑偵局的人一到,交接完我們就走?!彼L沒好氣罵完,扭頭朝身后外表斑駁的廁所望了許久,一臉的諱莫如深,好久才冒出一句話,“真他X有緣!才調過來三個月就讓我碰上這種案子!”
3
校門對面的馬路上車輛越來越多,聲音也逐漸密集起來,兩邊的餐點店陸續亮起燈光,門面已經陸續拉開??磥砜焯炝亮?。
雨霧中一道亮白的燈光掃進校大門,接著一輛大眾帕薩特徑直駛了過來,距離電動伸縮門三十厘米處停下,門衛小跑過去正要開口,副駕窗口已經搖下玻璃。
一雙纖白剛勁的手突然伸出,門衛才看見這只手中正夾著一本證件,門衛只看到兩個字便招手示意操控室放行。
電動伸縮門剛打開,這輛車便急速向香樟路駛去。
路口的便衣遠遠看到帕薩特要快速通過,立即占道排開雙手攔下。見車減慢速,他沖上前壓低身子朝車窗口問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市刑偵局,現在接手你們手里的活。”
冰冷的女聲沒有一點客氣,語氣冰冷得讓人不舒服。
“哦?!北阋逻€是忍不住好奇,刻意朝車廂里掃了一圈,發現共有四個人,個個精神矍鑠。
“過去吧!”車上的微胖男人沉著道,似乎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無須理會這個攔路人。
便衣才反應過來,趕緊笨拙地退到一邊,等車開走才自言自語說:“刑偵局的果然不一樣,氣場都那么牛!”
車燈打過來,所長知道自己等的人到了,扔掉煙頭,趕緊和同事小跑迎上去。然后準備一一和車上下來的四個人握手。
很快四把黑傘掐斷天空垂下的雨簾,所長卻摘掉了腦袋上的雨衣連帽。
四個來人中走上前來一個人,這人四十出頭身體微胖,顯得老練沉著敦厚穩重,身穿皮夾克牛仔褲,看氣場是個領頭人。果然,他率先開了場:“劉所長是吧——哎怎么不戴帽子——這些都是我的組員,我是組長陶順華?!?
劉所長露了臉,又自報家門:“各位好!我是劉月山。”
等劉月山打過照面,陶順華直奔主題問道:“現場怎么樣?”
劉月山請陶順華走上前,一邊朝廁所靠近一邊介紹案情:“除了我沒有任何人進入現場——死者是個形象較好身著白色睡衣的女生,呈蹲廁式僵直死亡。死者面部表情顯得極度緊張,像是受了驚嚇。奇怪的是,死者面前有一杯喝掉一半的飲料……”
“飲料?”說話的是個女生,身材高挑堪稱一流,束發,上身著黑色緊身T恤及黑色皮衣小外套下身是黑色皮褲,面容冷艷,看起來卻不過二十四五歲,倒像個實力派女特工,這時候一手擎傘一手插兜里,霸氣外露,“廁所怎么會有飲料?你確定?”
“應該是飲料?!眲⒃律叫⌒囊硪砝^續介紹,“現場比較奇怪,而且這事又發生在香樟路。我們擔心現場被破壞,所以沒有進一步勘查。”
“人家都報警了,再說這本來就是你們的轄區為什么不查?”
來人中唯一的女士不但冷艷而且伶牙俐齒,沒想到剛到就開始修理劉月山??磥硎敲β盗藥讉€夜晚好不容易睡個覺卻被叫醒,怒氣未消的緣故。當然劉月山在程序上的處理讓她也很不滿意,至少她覺得態度有問題。要知道她是刑偵局的精英,要求嚴格也無可厚非。
不過這話出自她的口大家都有些吃驚,身邊另外兩個同事都驚訝地皺了皺眉。
“謝然,人都來了,別說沒用的?!碧枕樔A瞅了她一眼,又問劉月山,“香樟路上的案子你們以前也不接嗎?”
“接,都接??珊脦讉€接過的所長全都被撤了!”
“什么意思?”
劉月山眉頭深鎖,一副故作神秘的姿態:“這香樟路全城的人都知道它邪門——每年都要出點事。藝靈大學建校至今三十一年,香樟路每年都要死一個人,三十一年無一例外。雖然每一件案子最后都有一個說法,可誰也解釋不了為什么都發生在香樟路上,而且年年發生。接下案子的最終查無結果只能牽強給個說法,但上級不滿意,都被撤了——我們所里有關系的全都調走了,誰也怕攤上這里的案子,就連所長也是一年一換?!?
謝然聽完也有些吃驚:“不會是因為發生在學校學校總想息事寧人吧?”
“不排除這方面的原因,可是之前的卷宗我都看過,確實非常奇怪,讓我來破我也沒辦法?!眲⑺L搖搖頭,有些諱莫如深,“關于香樟路還有個傳說,說是之所以每年都會死一個人,是因為香樟路遭了詛咒。”
謝然鄙夷一笑:“這你也信,被撤職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4
眼看劉月山被數落后一臉的尷尬,陶順華岔開話題問道:“報警的人是不是第一目擊者?”
“這一點可以斷定。就那樣的現場誰也藏不住掖不住。放心,那個目擊者我們已經去找她了,消息應該還沒有走漏——這對你們查案有幫助?!?
雖然劉月山話里有話,但陶順華還是未卜先知朝謝然比出了手勢,意思是讓她別插嘴。
謝然趕緊閉上嘴,壓住步伐。陶順華卻對劉月山說:“恩。你們做得很好?!?
陶順華從劉月山旁邊的同事手中接過鞋套套上大步朝廁所走去,一邊進入現場一邊交代:“謝然,通知技術偵緝科馬上到現場。另外你從校方那里拿到檔案后馬上清理出死者的履歷來,包含她的人脈網絡和近兩天的活動細節。”
謝然卻還有疑問:“頭兒,死因還未確定,死亡性質不明,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早了些?”
陶順華像是沒聽見,這時候已經到了廁所門口,轉回頭對另一個膚色白皙大概二十七八歲的英俊青年說:“高翔,你協同技術偵緝科勘察現場,記住——現場線索一定要收集齊全。天亮之后現場就會被破壞,就算是二次采集也會因為校方壓力無法深入進行,所以務必一次性處理完?!?
“頭兒,一次恐怕難吧?”高翔努努嘴,神情傲慢,畢竟也是新手。他還不是警員,只是一所警校待業教師,受單位指派掛市刑偵局實訓以期將來最大限度將教學與實踐相結合。
但破案不是做實驗沒有第二次機會,這話讓陶順華有些不快:“這里是學校,而且又事發香樟路,一旦信息散布開來,勢必會引起恐慌。如果我沒有判斷錯,學校很快會聯系上面,用盡一切手段息事寧人?!?
隨后個子稍矮,身著黑色短袖露出滿是傷痕手臂,年齡在陶順華之下的大齡青年接過話說:“所以就算現在死因和死亡性質都無法確定,我們也要搶時間掌握更多信息?!?
看起來他倒是身經百戰,也是四個人中唯一一個與陶順華配合默契的人。
陶順華點點頭:“林志說的沒錯,都抓緊吧!”說完自己去了現場。
林志又從劉月山同事手里拿過三個鞋套分給其他同事,說:“走!進現場——”
四全數進入現場,打頭的是陶順華,后面的三個人剛進去探了一下頭,就被陶順華攔了下來:“不行,道太窄,破壞性太大。還是等技偵先收集線索吧?!?
出來之后每個人的臉色都顯得極為陰沉。顯然都目睹了現場情況,雖然粗略,但仍然讓人揮之不去。陶順華擔心的正是這一點,所以攔住了大家,這現場如此恐怖保不準誰會傳出去,到時候弄得人心惶惶。
謝然望了望大家,憋了很久才擠出一句:“我怎么感覺怪怪的,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高翔,你呢?”
車燈將天空里灑下的雨絲照的線條分明,高翔也感到發毛,抖抖身子:“像恐怖片一樣。”
“都別妖言惑眾了!趕緊做事吧!”
劉月山發現大家表情都有些不對勁,自己也不安起來,但明白這是最好的脫身時機:“陶頭你看我們所現在還能幫上什么忙?”
5
天空的雨霧沾染城市燈火的顏色越來越深,天已經微微亮開。眼下香樟路口已經放了十幾個隔離墩,旁邊還豎著施工提示牌“此路段所有設施維修中/暫停使用/請繞行”,工作人員正要封鎖道路。
陶順華看了看周圍,路障等一系列事情已經處理完畢,點點頭說:“行吧!你們先撤!對了,走之前你把知道的線索都給林志。有情況我們會通知你們!”
“好的!好的!”
一番交接后劉月山才和同事離開,車到中途,之前留在現場的同事何強突然問道:“我怎么覺得你們全都怪怪的?”
劉月山吸了口氣,抬頭瞅了一眼后視鏡里倔強的青年,意味深長說:“小何,你剛來,有些事你不懂。放心吧,以后學的機會多著呢?!?
“那香樟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你們都比較那個什么‘忌諱’?”
劉月山口氣凝重了幾分:“你最好把這個詞從你的字典里徹底刪除,在我們這一行沒有這個詞。”
后座的一個老同事這才說:“香樟路曾經死過很多人,其中不乏像剛才那樣的死者,很多像我們這樣的專業人員想盡一切辦法嘗試去追究死亡性質或者說香樟路為什么會連續不間斷出事,但沒有任何人能找到答案。很多年前香樟路一旦出事,各大媒體就相繼報道,以至于全城的人聞名色變,本城的人是絕不會把自己的子女送到那學校上學的。”
“這不是迷信嗎?哪有破不了的案只有破不了案的人?!?
劉所月山聽到后生這么說,氣不打一處來,訓斥道:“小何,你才到派出所多久,一年!別以為你那些條條理論在學校被人膜拜,到這里——破了案才算數。你以為香樟路的案子想破就能破啊——這么多年,多少專業頂尖人才來查,可結果呢,沒有一個成功的,最后還不是灰溜溜走了。查的人最后反被當成了笑話!”
何強算是明白了一半,又問道:“那究竟香樟路死過多少人?”
“加上今天這個,剛好三十一個?!眲⒃律降穆曇舢惓G謇洹?
何強感覺全身一陣發冷,不自覺地垂下了頭:“怎么會這么多,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么?”
“公認的說法,非正常死亡?!?
“非正常死亡?”
“行行行!你自己想吧!”劉月山已經一臉不耐煩,只想馬上離開這里,馬上換了一個檔位。
車突然間提速,沖上高架橋,上橋之后才發現迷蒙的天空之下這座城市已在霧氣包圍之中,只有高聳的建筑貌似經過戰斗之后還殘存在硝煙中的勇士,而那些附件已被虛化。
6
天陰。
要是以往,鐵定會睡懶覺,接下來還會宅在宿舍里寫稿子,但今天蘇曉陽一點寫稿的心思也沒有,心里的小鹿一直在奔跑,停不下來——拉開宿舍窗簾,思緒還在昨天和購物公主在一起的幸福時光里,腦袋里一直還有方小艾的身影在眼前穿梭,窗外晦暗天光斜射把站在窗口他臉上的笑意和幸福慢慢稀釋。
戀愛總是件令人激動而無法控制的事,煩躁和蠢蠢欲動似乎是標志性的表現,為減輕這種煩躁,蘇曉陽決定去學?;▓@走走。
離開還有鼾聲回旋的宿舍,下樓通過人群寥落的花園走道,嗅著微風里淡淡櫻花香,視野里出現了散落在樹下一對對不斷修飾甜言蜜語的情侶……這是一重嫉妒,這讓蘇曉陽想到了方小艾。
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九點二十五分。小艾現在應該在干嘛呢?
就在昨天,兩個幸福的小人幾乎逛遍全城的大型商場,瘋狂的購物雖然刺激,卻也讓人身體疲憊。蘇曉陽晚上將方小艾這只購物公主送回學校,自己回來洗個澡就徹底癱在了床上……
“你知道嗎,藝靈大學死人了!”
原本愜意的微風里突然夾雜一個男聲飄來。
蘇曉陽毛孔觸電般緊縮,趕緊循聲望去,不遠處一對情侶正在情意綿綿中尋找添加劑。
“又死人了?”女生盯著男生有些滿不在乎的臉,仿佛看到了難以想象的一幕,“藝靈大學怎么老是有人死??!”
“誰知道!一個女生!聽說被嚇死在廁所里。”男生嘴角抽動,噓噓著,努力做出驚悚的表情,“能想象嗎?呈驚嚇過度狀蹲廁式僵滯死亡……”
女生也被他的舉動感染,惶然地呆愣著:“不會吧!”
“什么不會,我來的時候藝靈大學門口都被媒體的人圍住了,聽說學校一個也沒放進去。不過傳言說確實有個女生被嚇死在香樟路,警察應該正在查吧!”
“又死在香樟路上?!”
“具體應該是香樟路上的女廁?!?
女生眉頭深鎖,神情惶恐:“怎么這么邪門!香樟路怎么每年都有人死!去年不就死了一個嗎,對對對好像也是這個季節?!”
男生仿佛在思考什么,沉默幾秒,瞳孔突然充滿了莫名而深遠的恐懼:“誰知道??!聽說藝靈大學建校以來就這樣,每年都會死一個人,三十年無一例外——所有的人都死在香樟路上!都是意外!你說奇不奇怪?!”
“我也聽宿舍里的人說起過!”女生瞥開目光發了一會兒愣,突然噩夢驚醒般睜大瞳孔,“那這個人不是死在現在香樟路上的第三十一個人了嗎?三十一個?難道……”
男生沉沉嘆了口氣,點點頭:“也許傳說是真的,香樟路真遭了詛咒!”
女生半信半疑盯著男生的臉,試圖找到合理的證據:“可是,詛咒——”
“現在所有的人都認為香樟路遭了詛咒!這還用懷疑?”
7
“詛咒”這兩個字就像鉛塊,突然擠占掉蘇曉陽腦袋里所有的空間。蘇曉陽感覺腦袋異常沉重,好像吸水的海綿。興許是昨晚洗冷水澡感冒了,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已經覺察到渾身乏力起來。頭痛感不得不讓他加快步子走出花園就朝校醫室走去。
校醫室就在學校門口,對學生虔誠的同時也對外開放。好在醫生很人道,從來都是姜太公釣魚,操作也很簡單,只需要“問”一個步驟。蘇曉陽記得上次他來抓藥只花了一塊錢就藥到病除。或許是因為快捷,又或許是明明標顯可以刷醫保卡實質上機器一直都處于癱瘓狀態的真假混淆,校醫室常常爆滿,因此工作人員也陸續多起來。
不過這一次,透過拇指厚的防盜琉璃板,蘇曉陽卻只看到三個白大褂正無精打采散落在幾個隔間里,要么閉目養神要么玩手機。不僅如此,白森森的病床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不會是要關門大吉了吧?正困惑,腦袋就仿佛遭了悶錘,疼痛差點讓蘇曉陽叫起來。
再也忍不住,大步沖進診室。伏在桌案上的白大褂聽到腳步聲抬起睡眼惺忪的老臉,打了個夸張到要吃人的哈欠,冷冷瞥他一眼就捉過一邊的圓珠筆準備在處方筏上落筆。
蘇曉陽沒反應過來,而白大褂依舊像大煙癮犯了般哈欠連天不給任何指示。蘇曉陽這才自報了姓名、年齡和系別班級,等寫好這些白大褂才有氣無力問道:“什么情況?”
“頭疼。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腦袋里好像裝滿東西,快擠炸了!”
“可能是感冒了?!卑状蠊诱f著從一個酒精罐里抽出一支溫度計使勁甩了兩下遞過來,“測一下體溫,五分鐘之后取出來?!?
就在測量體溫的時間里,蘇曉陽在屋子里百度搜索了一遍,他確定除了自己,確實沒有人光顧。就好象一家生意火爆的醫院突然醫死了一群人,之后門口連人都不敢站一樣冷清。
“今天怎么才三個人上班?”
“你這情況犯不著多兩個醫生吧?”白大褂很快恢復睡眠,雙眼微閉,雙手抱懷,背靠轉椅,“資源浪費?!?
“平時不是有很多人上班嗎?”蘇曉陽繼續在屋里找人。
看到白大褂打哈欠露出的兩顆黑牙,蘇曉陽胃里一陣翻滾,真怕那張嘴里噴出污穢的東西來。
“全都到藝靈大學看熱鬧了……”
“看熱鬧?看什么熱鬧?”
“看來你是個宅男啊——”白大褂睜開眼,好像剛吸了毒,精神百倍,“學校都傳遍啦!藝靈大學死人了。”
“死人了?!”
蘇曉陽感覺無數的蒼蠅在腦袋上空飛旋,傳遞著一個熟悉的訊息,可他不敢去想這個訊息來自哪里。
“昨晚藝靈大學的一個女生被嚇死在香樟路上……”白大褂瞥頭瞟一眼手腕上的表,“可以取出來了?!?
取出溫度計遞過去,白大褂接過就扔進酒精灌里:“沒事。不發燒。”
“那我——”
“不用掛診?!卑状蠊禹槃菟合绿幏椒?,“去柜臺拿一盒感康或者康泰克試試,不見效再來。”
蘇曉陽瞅著處方筏猶豫幾秒,嘟囔起來:“怎么又是這些藥?又要試一試!你怎么不試試?”
“生病的可不是我!”
蘇曉陽的話白大褂早已經習以為常,白大褂早在雜文報上看過他類似口吻的發泄,知道他掀不起什么浪潮。
“不是吧!”
“我的程序可是一點沒錯的!”
白大褂擺擺手說完繼續閉上眼,蘇曉陽在他臉上呆滯幾秒種,才費力地撐起身子朝爬得像條蟲的售藥師柜臺走去。
買好藥,蘇曉陽開始往學校走。經過診室門時,里面神似睡著的白大褂突然說道:“你不去看看嗎?”
“看什么?”
“死人啊!”白大褂的聲音冰冷,這時候卻身體筆直,有模有樣,“你這病死不了人的!去看看說不定能給你帶來創作靈感!”
蘇曉陽毛骨悚然一陣戰栗。
8
抬起頭才發現,天轉陰了,灰蒙蒙一大片,看起來快要下雨的模樣。
蘇曉陽加快步子往死氣沉沉的學校走,進入生活區大門,踏上幾級石階看見宿舍樓下有人在洗碗槽邊洗碗,他突然感覺肚子一陣空蕩,就連清口水也快流了出來。
這時候他卻想到了另一個人:小艾有沒有吃過中午飯呢?
“你知道嗎,藝靈大學又死人了?!”
聲音是從水槽方向傳來的。蘇曉陽扭頭就看到一個一身黑色外套的男生正低頭洗餐具,就連腦袋也埋在衣服連帽里——此時只有水聲,他身邊根本沒有一個人!
蘇曉陽差點叫起來:他在和誰說話?難道聲音是這個貌似戴著斗篷的人發出的?
“死人?”
突然,一個黑腦袋從水槽下冒出來,蘇曉陽幾乎都顫抖起來。
這個人手里正握著餐叉,看來剛才是在撿掉地的餐叉。他一邊清洗餐叉一邊說道:“不就死個人嗎!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藝靈大學死人的事這幾年少了嗎?”
“我也聽說藝靈大學每年都有人死!真邪門!全都死在香樟路。”男生停下手里的活瞅著對方,努力從對方臉上得到答案,“你說為什么全都去香樟路找死?”
“什么?!”口氣傲慢的男生突然停下,“你說剛死的那人也死在香樟路上?怎么會這樣?”
“本來就是這樣!”男生沒聽明白,“報道上是這么說的!不信你去網上看!”
“什么時候的事?”
“昨晚……”
兩個男生洗完餐具,往食堂走去,聲音漸漸模糊。
上樓,打開門。宿舍里空蕩蕩的,空無一人,舍友可能有活動安排。安靜的環境讓蘇曉陽想到了水槽邊兩個男生的對話。
難道藝靈大學真出事了?!
隱隱的蘇曉陽感覺心里塞了一把草,憋得自己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