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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文華殿中,一對鍍金之鶴東西相向而立,以口銜香。永嘉皇帝今日里高興,邀了幾個重要大臣在文華殿議事。

“兵部郎中陸明陸大人破得玄門一案,朕甚是欣慰,賞黃金三百兩,錦三匹。”皇上笑呵呵地望著陸明,“陸大人,朕再許你一個要求,說吧,想要什么?”

陸明心中震動,立即叩頭謝恩,他跪拜在殿下,半晌抬起頭,一字一句道:“回皇上,臣斗膽求皇上重查當年揚州刺史林遠道貪污一案。”

此話一出,所有大臣臉色驟變,大家都明白林遠道的案件是先皇御審,如今陸明說要翻案,是對先皇的大不敬!

與陸明交好的兵部員外郎宗林忙上前奏道:“皇上,此案雖已結案,但卷宗俱在,再查一次也無妨。若查出實有冤情,可為林氏一門洗刷冤屈,更可彰顯我主體天格物,明察秋毫。”兵部主事賽峰也附議道:“臣附議,更何況是皇上金口玉言答應了的,不能失信于天下臣民。”

孫遜頓了頓,上前一步,“皇上,若清查此案要慎重……”

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大臣們,漸漸煩躁:“好了!朕金口玉言,既然答應了陸大人,那陸大人就去徹查此案吧。”

“皇上……”一直沒有開口的孫遜上前試圖勸說。

“好了,朕也乏了,退朝!”皇上擺擺手,打斷了孫遜的啟奏,一旁的胡公公連忙上前扶住了皇上。大臣們見狀紛紛跪地行禮退朝。

陸明輕輕呼了一口氣,似乎這些年埋在心底的希冀又燃了起來。林遠道于他而言,既是恩師,又是知己,他瞞著林少春徹查此事,是因為他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也許于他而言是自尋死路,但是士為知己者死,他愿意試一試。

一輪孤月高懸在夜空,林少春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星星。月明星稀,她可以一顆一顆地數。

常嬤嬤開門走了出來,為她披上了一件長袍:“姑娘,雖說天暖了,夜里還是不要涼著!”

“嬤嬤,我這幾天總是心神不寧……”林少春轉身握住了常嬤嬤的手。

“姑娘受苦了。”常嬤嬤摟了摟林少春,嘆了口氣,“老爺的冤屈申不了,姑娘肯定放不下心……”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林少春望著天上的孤月,喃喃道,“很不好。”

寒食過后,街道上這些日子清凈了許多,這一日卻忽然熱鬧了起來。只見無數圍觀的百姓跟著一隊押送犯人的官兵從街口緩緩走來,囚車之上正是陸明陸大人。人群中,林少春和常嬤嬤震驚地立于樹下,望著囚車中的陸明。林少春手指緊緊抓著樹干,劃出一道道血痕,她竟渾然不知,一雙眼睛似乎要燃起來,如今她才明白陸叔叔竟真的冒險去為父親申冤,是她連累了陸明。

“這是誰啊?”

“聽說是當年林遠道貪污軍糧一案的主犯,沒想到今天才被抓住。”

“貪污軍糧真是喪盡天良,官兵們戍守在外缺食少穿,竟將這幫貪官養得肥頭大耳。”

“可不是嘛。”

……

陸明立于囚車中,神情淡漠,可是握緊的拳頭青筋橫暴,幾乎炸裂,那日內庫房中發生的情景仍歷歷在目:

那日,他正在內庫房中整理當年的卷宗,忽然發現卷宗中央的從犯人員名單中,“陸明”二字赫然位列其中。他心底漸漸生出寒意,他沉吟道:“這確實是當年的那份卷宗嗎?”

“回陸大人,確實是。當初結案后便入庫封存,下官保管多年,您瞧,紙張都已發黃了。”看守官員答道。

陸明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仔細地摸著卷紙:“不不不……定是弄錯了,這卷宗上怎會有我的名字?”陸明恍惚中拿起一旁的毛筆就要將自己的名字劃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進來,大批官兵一時間圍攏了整個內庫房,猶如神兵天降。

陸明頓時了悟,自己定是著了別人的道。

“孫閣老?”陸明心底那股不安越來越明顯。

“怎么?陸大人為何面有難色啊?本官只是來看看查案進展,陸大人不必驚慌。”孫遜笑呵呵地走近陸明,奪過陸明手中的卷宗定睛一看,狠狠地瞪了看守官員一眼,“這卷宗上怎么會有墨跡?”

看守官員嚇得立馬跪地磕頭:“孫大人,此事與卑職無關,陸大人命卑職調取卷宗,卑職也不知陸大人為何擅自涂改。”

“陸明!你好大的膽子……”孫遜將卷宗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臉色突變,“千方百計向皇上進言徹查林氏一案,原來是存私,欲洗脫自己的罪名!來人,給我抓起來!”

后來,無論他在皇極殿中如何爭辯,都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先是有人在當年的卷宗上模仿了筆跡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后腳官家就在他家中查出了黃金等“贓物”。陸明百口莫辯,官場這趟水果然深,自己最終還是落到了今日的下場。

不遠處的高閣之上,孫遜泠然望著陸明的囚車,賈逢源立在孫遜的身后,笑得殷勤:“這件事了了……”

孫遜微微點了點頭,轉頭望著賈逢源,這一次,孫遜才發現,賈逢源的確是個人才,賈逢源竟有模仿筆跡鬼斧神工的本事,那卷假的卷宗就是賈逢源所做。孫遜心中嘆了一口氣,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不明白陸明為什么還不依不饒地非得掀開過往?那個案子勢必要牽連太多的人,到時候必將是一場血雨腥風。孫遜望著遠處囚車上陸明離去的方向,半晌,只留下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陸明立于囚車中,臉上神情淡漠,可是握緊的拳頭青筋橫暴,幾乎炸裂,林少春的一顆心也快要炸裂了,她再也不忍直視,“我們走……”林少春猛地拽住常嬤嬤,仿佛逃命一般。

“姑娘……”在無人的拐角處,林少春忽然停住腳,趕上來的常嬤嬤險些撞在她的身上。林少春的雙眼像燃著火球,要將這世界燃燒起來:“嬤嬤,我要進宮選妃!”

“姑娘……”常嬤嬤震驚地望著林少春。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林少春盯著常嬤嬤,“是我們林家連累了陸叔叔,我必須要這么做。”

常嬤嬤握住了林少春的手,面露憂色:“姑娘,無論你做什么,嬤嬤我都支持你,可是你那位孫公子得斷得徹底才是,不然進了皇家,要是傳出點什么,老爺的冤情就不說了,連你的命也保不住了。”

“我明白,我會和玉樓說清楚的。”林少春垂下眼瞼,淡淡道。

暮色已至,戲已經散場了,百戲班的人也都散了。戲臺上,只剩下林少春一個人,花腔婉轉地唱著,憂傷的唱腔在暮色中更顯凄涼。孫玉樓立于廊下,眉目疏朗,溫柔地望著臺上的林少春。林少春一個旋身,一眼望見了臺下的孫玉樓,突然伸出手,喃喃道:“今夜陪我走一走好嗎?”

林少春正欲跳下戲臺,孫玉樓上前,一把握住了她柔軟的手,林少春一愣,隨即反握住他的手。兩個人牽著手,離開了百戲班。

長街上很熱鬧,燈紅瓦綠,影影綽綽間掩映著一家花團錦簇的小攤。“你看這些花兒,多好看!”林少春羨慕地望著攤位上開得艷麗的芙蓉花。

“你喜歡這花兒?”孫玉樓護著林少春,輕輕道。

“花嘛……”林少春搖了搖頭,“開了就會凋謝,看看就好了……”她極目遠眺,帶著欣喜道:“你看!你看!前面有花燈。”

前方燈火明亮,美輪美奐的花燈一盞盞、一串串,在人群掩映中旋轉著。

“今兒是宮里太后的壽誕,當今皇上孝順,說每年太后的壽誕都要像上元節一樣熱鬧……你瞧,今夜好熱鬧啊!”林少春笑盈盈地說道,一回頭,哪還有孫玉樓的影子?

“玉樓,玉樓……”正當林少春茫然四顧的時候,一股香氣鉆到林少春的鼻端,一大束芙蓉花突然出現在眼前,那一捧艷色像極了林少春驚喜的面孔。

“你去哪兒了?嚇著我了……”

“才剛經過花攤,我瞧你喜歡這花兒……”孫玉樓笑呵呵地將滿把的芙蓉花塞進了林少春的懷中,“雖說好花易謝,但盛放之時有人欣賞,便沒有白來世上走一遭兒。”

“好香啊!”林少春輕輕閉上了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抬頭,盈盈雙目瞅著孫玉樓。

“姑娘可打算禮尚往來?”孫玉樓環著林少春,垂著頭,語氣曖昧。

“好,那你先閉上眼睛。”林少春故意賣關子。

孫玉樓充滿期待地閉上了雙眼。林少春走到一旁的柳樹下折了一根柳枝,隨手編了個手環,然后走到了孫玉樓地面前,將手環戴在了孫玉樓的手腕上。

“以此為禮,謝過公子的花兒了。”

“贈我柳枝情幾許,春滿縷,為君將入江南去……”孫玉樓睜開了雙眼,細細摩挲著手上的柳枝,抬眼笑問道:“少春,這是想套住我嗎?”

林少春望著滿眼深情的孫玉樓,心中苦澀。

突然,天空竟雷聲轟鳴,瞬間,大雨下了起來,孫玉樓伸手將林少春摟盡懷中,二人一起躲進了一旁的小酒館。

小酒館不大,卻很精致,黑漆的招牌上寫著龍飛鳳舞的“暖風簾”三個字。二人剛進來,老板娘是個六十多歲的婆子,便迎了上來,“二位快進來,看都淋濕了,近來雨水多,你們仔細,別傷風了才好。”

孫玉樓為林少春拂去身上的水珠,在桌前坐了下來,抬眼間,看見了酒館的門內掛著一副歐陽修的《青玉案》:一年春事都來幾個,早過了,三之二。綠暗紅嫣渾可事。綠楊庭院,暖風簾幕,有個人憔悴。

“才燙的酒,二位暖暖身子吧。”老板娘端來了一壺小酒,一疊鹵牛肉和花生米。

“謝謝大娘。”林少春笑道。

“嘖嘖,多俊的哥兒姐兒,多相稱!我如今老了,瞧見那些成雙成對的,就想起年輕那會子來。我和我們家男的,當初也同你們是一樣,整日間形影不離,別提多恩愛。”老板娘褶皺的臉上五官姣好,看得出年輕時候的豐采。

“行了,快別提了,也不嫌臊得慌。”老板坐在一旁的搖椅上,正戴著眼鏡看著賬簿,聞言抬起頭來,盯了一眼老板娘,似笑非笑道。

“早年間我們家有些錢,也不愁吃穿,可就因看上了這么個窮小子,拋家舍業的,跟他來了這地方。”老板娘來到老板的身邊,推了他一下。

“如今不也過得挺好嗎?”老板輕輕拍了拍老板娘的手,“買花載酒長安市……”

“當初就是這樣拐了我……”老板娘笑著剜了一眼老板,“那我昨兒看上的鐲子你怎么不給我買?”

老板應了聲,笑著低下頭,不再說話。

“看來老板和老板娘也是風雅之人,這酒館叫作‘暖風簾’,正是來自《青玉案》中暖風幕簾……”孫玉樓握著林少春的手輕輕地笑著,“相思難表,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將來我們也像他們一樣吧,不要高官厚祿,就過尋常百姓的日子。”

“我知道你不愛做官,日后宦海浮沉,太難為你了。今兒且不說這些,我敬你一杯,多謝你一直對我這么好。”林少春給孫玉樓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你今天是想灌醉我嗎?“孫玉樓看著林少春豪邁的樣子,笑著隨著她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兩個人似乎打開了酒癮,放開了聊著天喝著酒,不知不覺竟喝了數壺,都有了醉意。

“雨停了……”孫玉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了看窗外,笑了。

“你笑起來真好看……”林少春抬頭,醉眼蒙眬地望著孫玉樓,“我們該回去了。”

兩個人相攜和老板一家道了別,出了小酒館,跌跌撞撞地走在河邊。

“月色好美……”林少春指著夜空中那盞彎彎的明月,一雙明亮的眸子比月亮還要亮,她笑得花枝亂顫,“看我的身段……”

孫玉樓醉眼迷離地望著林少春,看著她舞動身軀,看著她大笑,看著她唱曲,看著她搖搖晃晃比畫著,當林少春一個趔趄想要摔倒的時候,孫玉樓連忙撲了上去,一把摟住了她的腰肢,火熱的手指緊緊纏繞在了一起。

暖風熏得游人醉。滿天星光下,林少春像一幅畫,牢牢地釘在了孫玉樓的眼里。“少春……”他呼喚著她的名字,嘶啞而深沉,他溫暖的唇帶著酒香無限柔情地劃過她的唇,林少春顫抖著,酒也醒了一半,她猛地推開了孫玉樓,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兩步,看到岸邊停著一艘小船,“有船啊!今兒月色真好,若能湖面泛舟,才是真應景兒。可惜了,是別人的船。”

“那有什么?咱們悄悄上去……”孫玉樓狂顛地上前握緊了她的手。

“你可是官啊!”

“怕什么!走,跟我走!”孫玉樓拉著林少春瘋瘋癲癲地上了別人的小船。

夜雨過后,風平浪靜,月光如流水傾瀉在湖面上,柔和得像是寫了一首上古的誓約。小船于湖面上飄飄蕩蕩。兩個人坐在船頭,孫玉樓將林少春摟在了懷中,共同望著天上的月亮。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孫玉樓喃喃道,摟著林少春的手臂更緊了。

林少春靠在孫玉樓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像是感受到了整個世界的力量,林少春抬起頭,靜靜地望著孫玉樓,清冷的聲音猶如月色中流淌的光芒:“孫玉樓,我喜歡你。”

孫玉樓身子僵住了,他癡癡地盯著林少春,久久地,聲音有些沙啞,“林少春,我也喜歡你。”

“今夜我們便不回去了吧,就在這里看月亮,看上一整夜……”林少春笑了,靠在了孫玉樓的胸口。

“好,你看月亮,我看你。”孫玉樓緩緩摟緊了林少春,兩個人坐在船頭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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