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玉樓春(同名電視劇原著)
- 于正
- 5814字
- 2021-07-26 20:59:20
戲法師將箱子合上,蓋上紅布,正要變戲法之際,一隊官兵突然從街口呼嘯而來。
“不好了,監(jiān)市的來了,快跑……”眾百姓轉(zhuǎn)眼間作鳥獸散了,戲法師拿起鐵盤里的錢也跑了。林少春猛地跑到箱子面前,一把掀開紅布,打開箱子,里面空無一人。
林少春一下子慌了神:“孫玉樓!你給我出來!”可任她苦苦叫喊,孫玉樓就像憑空消失一般,無蹤無影。林少春突然渾身顫抖,緩緩倒在地上。
巷子里的孫玉樓本想看看林少春的反應(yīng),卻不承想林少春竟癱倒在地上。
他瘋了般地沖出來,一把抱住了林少春:“少春,你怎么了!少春……”
見林少春還是沒有反應(yīng),他急得沖巷子里的歡郎嘶喊,“歡郎,快!快去找大夫!”
林少春猛地睜開雙眼,一把推開孫玉樓,站了起來:“肯回來了?”
“你裝的?”孫玉樓不可置信的望著林少春。
“你能騙我,我就不能騙你嗎?這下子好了,我們扯平了……”林少春站直了身子,直視著孫玉樓,“你忘了我是靠什么營生的?這種拙劣的把戲,也想逃過我的眼睛?好了,今兒我陪了你一整天,就算還你的情吧,自此你我兩不相欠,告辭!”
長長的街上人跡寥寥,林少春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林少春!我喜歡你何錯之有?”孫玉樓聲嘶力竭地喊道。
林少春停駐了腳步,半晌轉(zhuǎn)過身,眼底已無波瀾:“多謝你的厚愛,可惜我無福消受。我還有我的事情要做,不能陪你在此消磨了!”
“你究竟遇上什么事了?說出來,我可以替你分憂……”孫玉樓快步來到林少春面前。
“不必了,這件事誰也幫不了我。”林少春退后一步,垂下眼簾,轉(zhuǎn)身欲走。孫玉樓伸手攔在她的面前,她抬起眼,望著了他那雙明亮的眸子,透出淡淡的憂傷。“咱們今日打的賭約還算不算數(shù)?你許愿要我立地遁形,我遁形了,也做到了……”他的堅持那么決絕,像是一顆明亮的星無盡地包裹住了她,“你就應(yīng)該履行承諾,不能再拒絕我!”
一瞬間,林少春覺得吹過臉頰的風暖得令她無所適從。
曲折無盡的湖面上,滿池的荷葉亭亭玉立,荷花嬌艷欲滴,微風吹過,撲鼻的清香便飄去好遠。
姚滴珠纖纖玉手撥開蓮蓬,往嘴里塞了顆蓮子:“四爺和我以前見過的男子都不同,別的爺們兒一顆心能分成幾瓣,唯有他,一心只愛一人,別的男子有始無終,他卻鍥而不舍。”
姚滴珠坐在小船上,緩緩閉上了雙眼,似乎陶醉于蓮香,又似乎陶醉于剛才話里的那個人。
“哎呦!”許鳳翹望著姚滴珠心頭大喜,“瞧你那心花怒放的模樣,我這就回去和太太商議,預備了禮,即刻派人來提親。”
“姐姐先別忙。”姚滴珠睜開了雙眼,眼底清明,“我說四爺一心愛一人,可惜那個人不是我。”
“你說什么?”許鳳翹杏目圓睜,猛地抓緊了船梆。
“今日他去相國寺不是和我有約,而是我?guī)退麍A了個謊,助他出門,去會佳人。”姚滴珠淡淡一笑,望著初雨后的天空,自言自語道:“姐姐,你看,下了雨的天空好美,人心如果這樣多好!”
“你這個老實頭兒,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許鳳翹氣得臉都變了顏色,“他喜歡的是哪家的千金?無論他瞧上了誰,就算對方是仙女,我也替你把他搶回來!”
“倒不是什么千金,是百戲班的一個唱戲的角兒,叫林少春。”
“一個戲子?”許鳳翹很詫異。“戲子怎么了?”姚滴珠不以為然,竟然笑了,“情字里頭何分貴賤。”
“自古小戲兒都是讓人取樂的,哪家高門大戶能讓這樣出身的女子進門?別說正房奶奶,就是個姨娘她也不配。娼窩兒里出來的東西,心又黑,手又狠,進了門還了得?”許鳳翹恨得牙根癢癢,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個純真像小孩子的四爺竟然迷上了一個戲子,這還了得?
“姐姐,你別強出頭,叫四爺知道了豈不恨你?”姚滴珠安慰地拍了拍許鳳翹的手,“這件事還是瞞著太太吧!四爺是人中龍鳳,我也不比他差,我相信我的有緣人早晚會來的,何須搶別人的!”
“你……”許鳳翹瞧著姚滴珠云淡風輕的樣子,心中越來越沉,她慢慢地什么話也不說了,陷入了沉思。
小船行向蓮花深處,越行越遠。
“醉里秋波流轉(zhuǎn),或許姻緣了斷,纏綿撫慰心酸一夢春宵苦短。聲聲喚,叮囑千千萬……”
孫玉樓每次聽林少春唱《紫釵記》,總像是進入了一場綺夢,那驚心動魄的愛與悲慟令人心頭百感交集。
這天戲快散場時,孫金閣帶著四個小廝來到了百戲班。孫玉樓詫異地望著進門的三哥。“聽你三嫂說你有一位紅顏知己在這里謀生?我特來瞧瞧,幫你參詳參詳。”孫金閣解釋道。
“戲已散場了,三哥跟我到后臺吧!”孫玉樓帶著孫金閣向后臺走去,突然間聽到后臺傳來林少春的尖叫。孫玉樓快步上前,猛然掀開了布簾,入眼的竟是一名青衣男伶與林少春糾纏在一起的畫面。
“你放開我……”林少春用力想要甩開眼前的男子。
“少春,你怎么能說不認得我呢?咱們在一起一年多,情投意合、恩愛非常……”青衣男子一臉猥瑣,看樣子倒是入戲了十分,“你說騙來孫家四爺?shù)腻X就跟我遠走高飛的,如今你想登高枝兒,就拋下我不管了?”
“我根本就不認得你。你既然故意誣陷栽贓,那我們何不見官?”林少春柳眉高挑,并不見一絲慌亂,冷冷地看著男子。
“你這喪良心的東西,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吃我的、喝我的,這會兒遇見了有錢人就要跟他走,我……我打死你……”男子抬手就要打林少春,說時遲那時快,手還未落下,就被迎面趕來的孫玉樓一把抓住。男子詫異地抬眼,看著忽然冒出來的孫玉樓,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孫金閣。
“你當真和少春在一起一年多了?”他開口,語氣冰冷得讓人忍不住打寒戰(zhàn)。“當……當真……”男伶人被孫玉樓抓住手臂,此刻痛得厲害,歪著嘴叫道。“看來你真是沒有嘗過牢獄的滋味……”孫玉樓低下頭悄聲細語,讓男伶人從腳底升起寒氣,“少春碰不得薔薇硝,一碰就滿臉起疹子,可你呢?臉上厚厚地抹了一層,她要是真跟你有私的話,剛才根本就登不了臺……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歡郎,抓去送官!”
林少春心頭一震,望向了一臉凌厲的孫玉樓,心頭百般感動,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
男伶人一下子嚇住了,渾身發(fā)抖,瑟縮求救的眼神落在了孫金閣的身上。“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下栽贓陷害!來人,快拖走……”孫金閣心中有鬼,慌忙吩咐隨從的小廝將男伶人拖了出去。孫金閣心中懊惱,今日里得了夫人三奶奶的令,找來男伶人誣陷林少春,定要讓那林少春好看,好讓孫玉樓死心,怎料這男伶人太不爭氣,一眼便被孫玉樓識破了。
孫金閣見事情敗露,拂袖準備帶著小廝準備離開,抬眼間瞧見了林少春,那熟悉的眉眼令他心中一驚,這不是那天在孫府冒充虞娘子彈琵琶的女子嗎?突然間,他靈光一閃,計上心來,若是他在虞娘子身上做文章,林少春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想到此,孫金閣不禁露出了笑容,這下子三奶奶必要表揚他了,想到此,他忍不住哼著小曲離開了百戲班。
隔日,孫玉樓正在百戲班看戲,鑼鼓點起的當口,一群官兵忽然沖進了進來,不由分說便直奔剛剛上臺的林少春。
“林少春,虞娘子狀告你冒認她的徒弟,騙取他人錢財,來人,給我抓起來。”
孫玉樓見狀沖了上來,將林少春會在了身后。他望著官兵頭子冷冷地道:“少春本就是虞娘子的徒弟,何來騙取他們錢財?”“我不是她的徒弟,我冒了她的名,在你父親壽宴上登臺奏樂,她告我是應(yīng)當?shù)摹?
林少春咬了咬雙唇,在孫玉樓耳邊解釋道。
“還不快給我抓起來!”官兵頭子喝道。
“你先跟他們?nèi)ィ視敕ㄗ泳饶愕模 睂O玉樓堅定地望著林少春,安撫道。
林少春點點頭,隨官差走到門口,一回頭,看見師父柳三絕正站在門廊處望著她。林少春想叫一聲師父,卻未喊出口,此刻她終于明白了師父那日的教導和責怪。
孫玉樓趕回孫府,即刻找來歡郎,囑咐他把虞娘子技不如人的消息散播出去,只半天功夫,京城的街頭巷尾就傳遍了。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虞娘子的耳朵里。傍晚時分,孫玉樓將虞娘子約到了泰和酒樓。
虞娘子心中自是憎恨林少春的,但想衙門第狀紙狀告林少春卻并不是她所為。不過恰好借此機會,她正好會一會林少春,至少要討要個說法,不能便宜了那個丫頭。
泰和酒樓中,虞娘子冷著臉望著對面的孫玉樓,話中帶刺:“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在公堂上承認林少春是我的徒弟?”
孫玉樓望了一眼樓下的人來人往,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若林少春是娘子高徒,那么她一鳴驚人也有娘子的功勞,世人至多感慨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可若娘子不認她是你的徒弟,那么娘子的名聲怕是要毀于一旦了,非但叫人認為娘子技藝不過如此,還會落個忌憚后生晚輩,狠下毒手的惡名。”
孫玉樓聲音不大,飄出嘴邊的幾句話卻四兩撥千斤。虞娘子突然愣住了,久久的,她凝視著面前這個如玉的少年冷聲道:“你倒是算計得徹底了。”
“讓娘子笑話了。”孫玉樓起身,恭敬地為虞娘子斟滿了面前的茶水。
京城府衙設(shè)在都指揮使司之東,大門三間,上面高懸大匾“中原首郡”。衙門前有照壁、東西轅門。照壁上刻“淡簡”二字,照壁兩旁設(shè)置木柵,木柵上有匾,匾曰,“敬天威,畏民志”。堂東為幕廳,幕廳的公堂上,橫匾上題兩個大字“肅政”,兩側(cè)對聯(lián)曰“處官事當如家事,得民心斯合天意。”
虞娘子與林少春跪于堂下。林少春望著知府杜世卿,辯白道:“我是拿了賞錢,但我領(lǐng)賞是在露了真容之后,滿堂賓客皆知我不是虞娘子,因此賞與罰,俱與虞娘子無關(guān)。”
“那你究竟是不是虞娘子的徒弟?”杜世卿正色道,“你冒認他人名聲的罪責還是要追究的!”
“我……”林少春正欲回答,一旁的虞娘子欠了欠身子,打斷了林少春的話,一字一句答道:“回大人的話,林少春是小女子的徒弟。”
林少春難以置信地望著虞娘子。她料想自己先前假人之名,虞娘子必定對自己恨得咬牙切齒,怎知如今對簿公堂,竟然承認自己是她的徒弟。
“既無銀錢瓜葛,又是你自己的徒弟,那你讓本官斷什么案?”杜少卿驚堂木一拍,沒好氣地說道。
“這狀紙不是我遞的,大人!”“荒謬,狀紙不是你遞的,你來做什么?莫非是戲耍本官?”杜世卿一排驚堂木,嚇得堂下二人不禁一抖。
“不不不,不是的!”虞娘子百口莫辯,料想這背后定是那天找她的孫家三少爺搞的鬼,但孫家門庭顯赫,又公堂之上,她斷不敢胡言的。
“回大人,是這么回事,最近有很多宵小離間我們師徒的感情,不是說我不如師傅,就是說師傅不如我,讓我們不勝其擾,還請大人替我們作主。”林少春猛然上前,“都說大人愛民如子,要不是著真遇到了難題,怎敢驚擾您?”
“你倒是會說話。不過這確實難不倒本官……”杜世卿微微一笑,抬眼看向了林少春和虞娘子,“本官自幼熟習音律,自問也是個行家,不如你倆當著本官和百姓們的面比上一比,如此一來,再有人挑撥離間就沒人信了,二位意下如何?”
“都聽大人的。”林少春和虞娘子同聲答道。
府衙門前,人群漸漸攏了,杜世卿望見了人群中的孫玉樓,沖他眨了眨眼睛。虞娘子令下人取來琵琶,輕攏慢捻,一曲《平沙落雁》緩緩而起,猶如一幅意境悠遠的水墨畫,虞娘子起調(diào)似鴻雁來賓,讓人仿佛感受到了縹緲的云霄,倏隱倏顯,大雁若往若來,令人聽起來難以平靜,猛然間,眾人期盼著大雁既落,琴聲恰好于此時收止了。林少春接過琵琶繼續(xù)彈奏,琵琶聲時而熱烈奔放,時而幽遠縹緲,但隱隱露出怯意。林少春彈奏間抬眼看見了人群中的孫玉樓,孫玉樓了然地點了點頭,他竟然懂得她故意敗北的心意。
一曲彈罷,林少春放下手中的琵琶,望著虞娘子,二人相視一笑。“沒想到今日有幸能聽得如此上佳的音律,這樣的案件,每日來上十宗,本官也斷得。
依本官之見,虞娘子琴聲沉穩(wěn)、宏闊如海,少春姑娘指力勁道,頗有不讓須眉的氣概。不過終是太年輕了,缺了老練圓融,日后勤加練習,必能青出于藍。如此本官就斷一斷,今日虞娘子略勝一籌。”杜少卿朗聲道,圍觀的百姓響起一片掌聲。
“你陪我回去一趟,我再傳授你一些新的法門。”虞娘子抬眼了然地沖林少春說道。林少春點點頭,扶著虞娘子上了馬車。
“你為何有意輸給我?”馬車上,虞娘子盯著林少春。
“我并非有意,實在技不如人。”林少春坦蕩地望向虞娘子。
“你道我聽不出來嗎?你今日明明是故意輸與我的。看來我當真是老了,竟要一個后生的謙讓……”虞娘子嘆了一口氣。
林少春望著虞娘子臉上細細的紋路,心頭一熱,恭敬道:“對不住,冒了您的名,是我有錯在先,還望您見諒。我對娘子的琴技仰慕已久,若蒙娘子不棄,就收我為徒吧。”
“你……”虞娘子先是一驚,隨即滿眼笑意的嗔道,“矯情。”
“我不過是個偷巧耍滑的小丫頭罷了,僥幸露了臉,論起琴技來,在您跟前終究是班門弄斧。今日公堂上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臊都快臊死了,只求師父能收下我,讓我跟您學藝長本事,也讓我侍奉師傅,以贖前愆。”林少春上前握住了虞娘子的手,還帶著稚氣的面龐令虞娘子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她抽回手,刮了一下林少春的鼻頭,戲謔道:“技藝高超,又會做人,是個聰明的丫頭。”
“師父……”林少春笑嘻嘻地叫了一句。
“你今兒入我門下,也算誤打誤撞。我原不想和你鬧上公堂的,偏中了別人的套,兜了這么大個圈子,險些陪了夫人又折兵。”虞娘子意味深長地看著林少春。“您是說,背后有人設(shè)局?”林少春不解。
“方才公堂上我思忖了一下,找到了些頭緒。如今你既叫我一聲師父,我就少不得要提點你。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招惹不得,你要仔細了。富貴窩兒里養(yǎng)著豺狼虎豹呢,要問行事磊落,還不及咱們江湖人。”虞娘子不愿講出孫金閣的名字,但是她知道以林少春的聰慧定會明白。
“原來如此,難怪最近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林少春了然地望著虞娘子,“謝謝師父提點。”“你明白就好。”虞娘子疼愛地拍了拍林少春的手。
林少春別了師父虞娘子,出了歌舞坊,抬眼就望見了旗風下,孫玉樓靜靜地立在那里,遠遠地張望著。
林少春狠下心不看孫玉樓,轉(zhuǎn)身欲走,孫玉樓上前攔住了她。“你又來做什么?我林少春,無父無母,家徒四壁,只不過是百戲班里一個小戲兒,什么都沒有。”
“我孫玉樓,父母健在,家財萬貫,是當朝首輔的兒子,什么都不缺。”孫玉樓上前一步,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一字一句落在了她的心底,“咱們湊一湊正好齊全了。”
“我雖出身寒微,斷斷不會給人做姨娘的。”林少春猛地抬頭,發(fā)覺他離她那么近,近得將他眼角眉梢間的深情看得一清二楚。
“我這一生也只打算娶一個妻子……”孫玉樓緊緊鎖著她的目光,“你要做就做我明媒正娶的四奶奶。”
“你……”林少春愣住了,她真得不明白眼前這男子身上哪來的那么大的執(zhí)拗,在她身上的執(zhí)拗,“孫玉樓,我林少春的命不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陪著我,路不好走。”
“有我在,再難的路也不會難的。”他笑得如沐春風。
“說大話……”她一把推開了他,繞過他向前走去,心里卻涌出一股莫名的暖流,直流淌到四肢百骸。
“哪是大話?我說的都是實心話!你瞧著吧,要是不好,你一腳把我踹了,我絕無二話……”他緊緊跟在她的身旁,竹筒倒豆子般地滔滔不絕。
她猛地停了腳:“好。”他險些撞在她的身上,一把握住了她的肩:“好?”抬眼間卻發(fā)現(xiàn)了她眼底促狹的笑意,不由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