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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此刻,孫玉樓并不在府中,孫府人擔心孫遜,讓孫玉樓入宮去請宮中最負盛名的姜太醫,孫遜一出事,孫玉樓便進了宮,找到了姜太醫,姜太醫在宮中查看了孫玉樓帶來的茶葉殘渣,用銀針探了探,拿起來端詳,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喃喃道:“孫大人,我本想查看此毒,好對癥下藥,怎料……”

“怎么了,姜太醫?”孫玉樓焦急地問道。

“此茶無毒。”姜太醫望著孫玉樓,“你確定孫閣老中毒了嗎?”

“無毒?”孫玉樓猛地愣住了。

一瞬間,他似乎隱隱間覺得事情不是那么簡單,他即刻回到孫府,卻發現父親完好無損地坐在正廳喝茶,林少春坐在其旁邊,所有人都在廳中,難以置信地瞪著捆綁著手腳,跪在地上的朱無忌。

孫遜喝了一口茶,笑著望著林少春,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前天夜里的情景:那天,孫遜對于林少春約了他極度不耐煩,自己的兒媳婦入夜了約自己在后院中,于情于理都有失風俗。“明日你們就要成親了,今夜匆匆找我來,所為何事啊?”孫遜立在后院中冷冷地望著林少春。

林少春將自己手中的信件遞給了孫遜。借著宮燈,孫遜看了看林少春,接過信件看到了信上的內容,他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這信是從哪里得來的?”“一個黑衣鬼面人給我的,不知孫大人做何解釋?”林少春望著孫遜。

孫遜抬起頭平靜地望著林少春,“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又何須問我?”

林少春淡淡一笑,“孫大人說得是,我心里確實有了答案,但尚有疑惑,想聽聽孫大人高見。”

孫遜拿著信負手而立,笑了笑,“先說說你的看法。”

林少春思索了一下,緩緩道:“其一,孫大人與劉贏本在一處任職,若有密令大可當面告知,何必寫信留下證據?其二,孫大人慣用熟宣,這樣的宣紙檀皮較多,韌性較強,價格昂貴,而您手中的信件是玉版宣,雖也價格不菲,但色白堅厚,與熟宣大相徑庭。一個人的習慣難以改變,換紙不換字的做法欲蓋彌彰,所以我斷言是假的。”

“明知是假的,你依舊找我求證,想必還有別的事吧。”孫遜有興趣地望著林少春。

“少春希望大人能與我演一場戲,抓住幕后真兇。”

孫遜打量了林少春一番,心中對自己這個兒媳婦刮目相看。

林少春真摯地迎上了孫遜的目光,“畢竟大人是玉樓的父親,明日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既是一家人,就當風雨同舟,同進同退。”

孫遜一直記得李少春那真摯的目光,她的確已經將自己當作了孫家的一分子,事事都從孫家的利益出發,想到這里,孫遜的笑容不僅溫暖,還有許多信任,“少春,你告訴大家這是怎么回事?”

“是,老爺。”林少春應了一聲,狡黠的眸子望向了孫玉樓,嘴角綻開了一抹笑容,緩緩道來:“成親前一日,有人給了我一封信,據說是劉贏與老爺密謀的信件,能證明老爺是害我父親的罪魁禍首,我為了求證,讓你領我去老爺書房比對字跡,沒想到字跡果然一樣。我雖懷疑老爺,但我更信不過那個給我信件的人。”

沈氏驚訝地問道:“那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林少春輕輕一笑,“能將我置于水火的人,必不是同盟,不過是想利用我達到目的罷了。

報仇雪恨不急于一朝一夕,損敵一千自傷八百,也并非什么高明的手法。若老爺當真是害死我父親的人,我大可慢慢想辦法對付他,何必冒這個險!于是我將計就計,把那封信交給老爺過目,老爺也很快為我答疑解惑了。”

孫玉樓又驚又喜又氣憤地瞪著林少春,“好啊,你們居然連我都瞞著!”

林少春握住了孫玉樓的手,解釋道:“這件事不告訴第三個人,是為避免節外生枝。我想你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并不會與我計較。”

孫玉樓握緊了林少春的手,瞪著她,心想著后面再和她算賬。

許鳳翹連忙叫道:“嫂子還誤會了妹妹,真是該死。事發突然,我們都為老爺擔憂,或有言行過激之處,還望妹妹體諒。”

林少春沖許鳳翹一笑,沒有說話。眾人皆看向朱無忌,孫遜高喝道:“朱無忌,你說,指使你的人是誰?”

朱無忌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我并不是什么朱無忌,朱無忌早已被我殺了。你們也不必追問誰在背后指使,我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因此一切皆……”他環視了一下眾人,最終閉上了雙眼,狠狠道:“皆是我一人所為。”

眾人心中震驚。沈氏擔憂地說道:“也不知是誰與我們孫家有過節,這種事既有了第一次,未必沒有下一次。”

吳月紅握了握拳,“看來我平日更該多加練功才好。”

許鳳翹穩不起了,“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咱們在明,人家在暗,整日間提心吊膽也不是長久的方兒啊!”孫金閣順著許鳳翹叫道:“娘子說的對,這還了得?”

……

梅姨娘安穩大家道:“老爺自有法子,大家少安毋躁吧。”林少春思索著,緊緊地盯著朱無忌,突然問道:“他給了你多少封口錢?”自稱朱無忌的人一愣,“一萬兩。”

林少春了然地笑了,“如此我就能找到幕后真兇了。”

孫玉樓與林少春對視了一眼,恍然大悟,“對呀,一萬兩不是小數目,無論是銀票還是現銀,進出必要經過錢莊。京城內外的錢莊不過那幾家,老爺,這件事便交由兒子承辦吧。”孫遜點點頭:“好!”在場之人所有人都似乎松了一口氣,期待著抓到真正的兇手,除了座位中的蘇映雪,她始終盯著男殺手,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孫府后花苑有一片梅林,梅林旁是孫遜門生賈逢源的住所,平日里很是清凈。

遠遠地,梅林中悠揚的笛聲傳來。蘇映雪停駐了腳步,對著身邊的琴心使了個眼色,琴心點點頭,走到了梅林的入口。蘇映雪緩緩走進了梅林,在梅林的假山一角,四處望了望,見無人學了兩聲鳥叫。猛然,有人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伸手剛要抱住她,被她一把推開了。

“這些天怎么不見你的蹤影?我都快急死了。”蘇映雪望著身后的男子,那雙細致眉眼如今成了她的罪惡與所有念想。

賈逢源瞇著眼,逼近蘇映雪,“我的好妹妹,怎么了?”

“老爺和林少春合起伙兒來演了一出戲,抓到了冒充朱無忌的賊人。”蘇映雪緊緊盯著賈逢源。

賈逢源愣了愣,“到底是誰要害他啊?”

蘇映雪繼續一字一句說道:“不知道,那賊人死活不肯說,四爺便要從買兇的錢財上入手,找出幕后真兇。這會子不知怎么樣了,查出什么端倪沒有……”她遲疑著,終究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林少春收到的是冒充老爺字跡的一封信……”她突然間有一種心快要塌陷的感覺,一瞬不瞬地看著賈逢源,“是你,讓我拿了老爺的字,又多番打聽老爺近況,此事當真不是你所為?”

賈逢源不動聲色,一雙眼深得像千年的湖泊,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腰肢,狠狠道:“你就這么不信我?”

蘇映雪想后退,卻無路可退。

“如果你不信我,我現在就去孫遜面前坦誠一切……”賈逢源的臉貼著蘇映雪的臉,“橫豎我們死在一起……”蘇映雪團拿起賈逢源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用力地咬,血和著眼淚流了出來。他不躲不閃,將她緊緊抱住。

“我信你。”她哽咽著,壓抑地哭了。

這時,琴心咳嗽了幾聲。

賈逢源猛地推開了她,輕聲道:“好像有人來了,我先走一步。”說罷,轉身沒入了梅林。

蘇映雪一個人掏出手絹擦了擦嘴角的血,抬眼望著密密叢叢的梅林,一瞬間,仿佛就是她的人生,在狹小的空間中看不到方向。

孫玉樓來到順天府衙門,知縣杜世卿本就是孫玉樓多年的好友,他們尋摸著讓杜世卿幫著在京城內外的錢莊找一下線索。

怎料杜世卿望著孫玉樓道:“怎么那么巧?昨日里梁太師來報案,說是家里少了一萬兩銀票。”

孫玉樓聽到梁京冠的名字,心中一動,怎么又是他?心中疑惑這個梁太師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走吧,今日里,就有人去錢莊支取現銀,而且手紋和梁太師家的盜賊手印一模一樣,我們一起去看看。”杜世卿站起身帶著孫玉樓來到了公堂。孫玉樓心中疑惑還是一起上了公堂。

公堂之上,肅靜一片。

公堂之下,捆綁著一個看起來橫眉豎目的惡人。

杜世卿一拍醒木,“你的手印與梁大人家中的一模一樣,你還有什么可反駁的嗎?”

被俘之人沒有說話。“本官問你,你可有其他同伙?最好如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被俘之人依舊不說話。杜世卿的表情凝住了,大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啊,用刑……”衙役們把被俘之人推倒在地,脫下他的褲子,粗大的棍子打在他的臀部,那棍子都是特殊制過的,打在身上如同刀割,痛得被俘之人大叫起來,終究忍耐不住,喊道:“我招,我招,這銀票確實是我從梁京冠家中偷來的。”

杜世卿冷冷一笑,“你偷了銀票取了錢為什么不遠走高飛,而是把錢存進了另一家錢莊,存完之后,又丟了銀票,直到今日才去取?這里面有什么陰謀?”

被俘之人緩緩抬起了頭,吐了一口血水,說道:“到了這個地步,我反正左右都是個死,也沒什么好瞞的了。不知杜大人可還記得您親手判斬的柴頭嗎?”

杜世卿思索了一下,“你是說三年前被孫閣老緝拿的土匪……”

被俘之人悲慘一笑:“他是我的兄長。你們殺了我兄長,我自然要報仇,因此我偷了梁京冠的錢買通了殺手準備去殺孫遜,可惜了,這姓孫的狗賊實在命大,竟被他逃過一劫,如此一來,銀票我是拿不回來了,但又不想讓這筆錢白白損失,所以才想試試看,能不能取回,沒想到就被你們抓了。”

杜世卿一驚,用力拍驚堂木,“大膽!竟敢蓄意謀害朝廷官員,其罪當誅!來人,將人犯壓入大牢,聽候發落!”

衙役們喊道,“是!”拖走了那個視死如歸的罪犯。

孫玉樓心中隱約此事定與梁京冠有關,可是所有證據都證明了他的清白。

他回到孫府,見到孫遜,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梁太師真是計策高明啊!”孫遜手指敲著書桌冷笑道,隨即看了一眼孫玉樓,不覺憐惜,“你的新婚之事都被叨擾了,趕快回去休息,多陪陪少春!”

“是,老爺。”孫玉樓應了聲出了書房。

待孫玉樓一走,孫遜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手指轉動著茶盅,眼神漸漸沉了下來,喊了一聲,“榮壽,去,把賈逢源給我找來。”

功夫不大,丁榮壽就將賈逢源請到了孫遜的書房。

“拜見閣老。”賈逢源一進來就恭恭敬敬地給孫遜請安。

“坐吧。你可知老夫此次找你,所為何事?”孫遜笑著望著賈逢源,那笑容令賈逢源看不出任何情緒。“在下不知。”賈逢源看起來低垂的眉眼十分恭順。

孫遜盯著賈逢源,仔細地看著他,“這京城就屬賈大人臨摹書法最是出神入化,當日陸明之事老夫曾親眼所見。近日老夫才得了幾件名家字帖,想勞煩賈大人,為我制作拓帖。”

“太不巧了……”賈逢源面露難色,伸出一只潰爛的手,“學生要向恩師告罪了,一個月前學生不慎被蜈蚣咬傷,本以為放了毒便無礙了,沒想到日漸嚴重,以致化膿潰爛,學生已有一月未提筆寫字了。”

孫遜笑了笑,“這卻巧了,別不是來時路上被咬的吧?”

賈逢源看似很委屈,“學生怎敢同恩師開這樣的玩笑,剛被咬傷,何至于潰爛至此啊?”

他故意松開了綁繩,伸出手,那手潰爛地幾乎露出了白骨,看起來像是病了許久。

孫遜盯著他的傷口,久久,緩緩道:“老夫不過隨口一問,無須當真。不過既傷得嚴重,還是要及時醫治為好,千萬別因毒性發作,爛了心肺呀。”

“謝恩師提醒。”賈逢源將手綁好。孫遜擺了擺手,“好了,回去好好養傷吧。”

賈逢源起身行禮,“學生告退……”說著轉身走出了書房,他心中冷笑著,他自知很難騙過孫遜,不得已,將自己的手在藥水中浸泡了一夜,就這樣孫遜還是有疑心。

孫遜望著賈逢源離去的身影,目光漸漸沉了下來。

孫玉樓的院子在孫府的曲徑幽深處,背靠一片竹林,前方就是郁郁蔥蔥的荷花湖。因為新婚,整座院子都掛了大紅燈籠,貼了各式各樣的紅色窗花,沐浴完的林少春坐在桂花樹下,長發飄散在身后,一身素白長袍,一張若畫的臉比院子中盛開的任何花都要嬌艷。

孫玉樓一進院子,雙腳被釘在了地上,就那樣呆呆地瞪著林少春。

“你回來了……”林少春抬眼望見了孫玉樓,起身笑盈盈地迎了上來,手中端著一杯剛剛煮好的金駿眉,她討巧道:“我自知此事瞞了你,所以現在向你請罪……”

“你……”孫玉樓一只手接過了她手中的茶,另一只手猛地攬住了她的腰,一把將她帶進了懷中,他雙眼幽深,開口不自覺地沙啞了半分,“你的確該罰……”

“那怎么罰……”林少春雙眼如水,盯著他慢慢燃火的眸子,半條斯里地問道。

“你說呢?”孫玉樓說著,隨著林少春的叫聲,彎腰一把抱起她,向著喜房而去,“我們的婚宴被這烏七八糟的事情攪亂了,你說你該怎么陪我的洞房花燭夜……”

侍從們偷偷盯著新婚夫妻,臉羞紅了一片,都躲了起來。

喜房之中,孫玉樓挨著林少春剛坐下,林少春皺了眉頭,輕聲道:“我還有事和你商量呢。你可知白日里你不在,太太和老爺竟讓我管家……”

“這些對你來說不算個事……”孫玉樓伸手將她摟進了懷中,盯著她的小臉,不覺心肝都是顫的,“我原想讓你進來享福的,沒曾想進門便遇上這么大的事兒,我瞧你受了委屈,很心疼你。”

林少春將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他的手上,摩挲著,“可是孫家本是三奶奶管家,今日里我看她的臉色不好看……”

孫玉樓靠在床頭,順著她的長發,“你呢,本就是個有主意的人,有任何為難的地方,我定會護著你的。”

“老爺假裝中毒的時候,你怎么這么冷靜?我原還擔心呢,怕你一時沖動,做出什么糊涂事來……”林少春猛地翻身,雙眼直勾勾地瞪著孫玉樓,一雙小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你教我的啊,你說遇事先要冷靜,心定了才能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便去了宮中詢問姜太醫,才知道茶水里沒有毒……”孫玉樓聲音越來越沙啞,他挺身向前,雙唇摩挲著她的臉頰,身子越來越滾燙。

林少春不自覺地紅了臉,想躲,卻被孫玉樓翻身壓在了身下,她雪亮的眸子漸漸暈染,孫玉樓只覺勾魂攝魄:“你把我的每句話都記在心里了……”

孫玉樓的唇輾轉在她的身上,講出的話也猶如誓言,“不只每一句話,還有每一道眼波,每一個笑……家里繁文縟節多,你若是不習慣,大可不要遵從,做你自己就好……”

整座喜房似乎都沸騰了,林少春覺得身子熱得像是燃了起來,慢慢閉上了雙眼,一顆心沉到了孫玉樓的心里,身子隨著他起伏在波浪中,沒了邊際。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第二日,秋高氣爽。孫府大廳中滿屋子的人等著新人來敬茶。

孫玉樓牽著林少春的手,從大門走進來,兩人如同畫卷走出來的人一般,女子嬌艷如花,男子風朗如月,令一眾人不由心生感慨和羨慕。孫玉樓和林少春見過眾人,并從丫鬟手中取下來了茶杯,敬重地給孫遜和沈氏敬了茶,孫遜囑咐他們要記得進宮拜謝皇上和貴妃娘娘,兩個人應下了。

正在此時,許鳳翹走進門,身后的銀鎖端著一件衣服,她笑著喊道:“我來得正是時候,四奶奶,我才做了一件吉服,今兒派上用場了,給四奶奶穿著進宮謝恩正相宜。就當是我這個嫂子,給你的新婚賀禮吧。”

林少春看了看孫遜和沈氏。沈氏點了點頭,“你就收下吧,你平日穿得素凈,這回是喜事,要艷些才好。”林少春接下了衣服,望著許鳳翹,“那就多謝三嫂了。”

“現在就帶妹妹去試試。”許鳳翹說著領著林少春走進了花廳,去換衣服,林少春總覺得今日里許鳳翹殷勤地有點奇怪,但想到大家都是一家人并未深想了。林少春換了衣服出來,立刻驚艷了在座的人。

許鳳翹捂嘴笑道:“快瞧瞧,這可是仙女兒來咱們家了!”吳月紅驚嘆地站起身望著林少春身上的衣服,“哇,這是什么線繡的,怎么這樣好看?”

林少春身材本就高挑,這繡服是諸色團衫,上繡云霞練鵲紋,繡線格外精致,隱約若現,雍容而驚艷,與林少春十分相配。

許鳳翹撇嘴笑著,“這是用紅色鶴鳥的羽毛繡的,尋常人連見也不得見的,只有咱們四奶奶,有這樣的福氣穿它!”

孫玉樓微笑地看著林少春,唇語告訴她,“真美。”

沈氏不住地點頭,“委實不錯,三奶奶有心了。”孫遜說道:“好了,即刻啟程吧。”

孫玉樓拉著林少春的手一同給孫遜和沈氏行了禮,出了孫府,坐上馬車直奔皇宮。

廣智殿威嚴肅穆,小太監領著孫玉樓和林少春走進偏殿,“請孫大人與夫人稍待。”“好。”孫玉樓點點頭,小太監退出了偏殿,孫玉樓與林少春一同坐下。

“真像做夢似的,如今想起前些日子你進宮選秀時的情景,真叫我后怕啊,我險些就錯過你了。”孫玉樓環視著偏殿感慨道。“眼下我就在你面前啊,我永遠都是你的。”林少春笑著將手放在了孫玉樓的手中。孫玉樓癡癡地看著林少春,林少春的一顰一笑他都舍不得錯過,他從頭到腳望著她,突然間那張笑臉僵住了,目光所至,孫玉樓眸光中的擔心令林少春一愣,但見林少春云肩上的一根繡線斷掉了,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想撫上林少春的肩卻又無從下手,猛地,他深吸了一口冷氣,渾身一僵,但見所有的絲線全部斷裂,衣服上的刺繡瞬間一團糟。

“糟了……”孫玉樓難以置信地盯著林少春糟糕的衣服,伸手緊張地握住了林少春的手,“這是怎么回事?”

林少春抬手握著手中的一團絲線,陷入了沉思,“這是三奶奶送我的衣服……”

“三奶奶為什么要這么做!”孫玉樓猛地站起身,犀利的眸光似一把利劍,穿透了林少春身上的衣裳,“我即刻讓歡郎回府,取一件衣裳來救急!”孫玉樓說著正欲走出……

“慢著……”林少春伸手拽住了孫玉樓,“來不及了,這屋內可有畫筆?”

孫玉樓猶豫著,還是尋覓周圍,在案桌的抽屜內找到了筆墨紙硯,“有,找到了。”

林少春脫下外衣放在案桌上,仔細地在云肩上畫著樹枝與喜鵲,孫玉樓站在一側端詳著,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了……“刺繡與畫上去的畫相差甚遠,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樣去面見皇上可以嗎?”孫玉樓還是擔心地問道。“放心吧,我自有一番說辭。”

二人剛畫好,小太監便將二人請到了正殿。孫玉樓和林少春一同向皇上和孫有貞行了禮。皇上高聲笑道:“平身吧!孫愛卿新婚宴爾,可喜可賀。朕聽聞你每日忙于公務,衙門里的事雖要緊,到底別冷落了自己的夫人呀。”

孫玉樓連忙回稟,“皇上愛民如子,每日忙于朝政,還不忘體貼貴妃娘娘,臣定當以皇上為榜樣,無負朝廷也不忘與娘子長相廝守。”

皇上聽后大笑。孫有貞瞥了一眼孫玉樓,嬌笑道:“皇上,你瞧瞧他那張巧嘴,專挑好聽的說。”皇上拍了拍孫貴妃的手,“要不怎么能說是你的弟弟呢?自然愛妃也有一張巧嘴呀!”皇上大笑著,打量著林少春,皺了皺眉頭,“咦,孫夫人的云肩甚是別致,看來不像刺繡,倒像是畫上去的,其中有何說法?難道孫府還缺繡娘不成?”

林少春連忙跪下說道:“皇上有所不知,老爺太太一向勤儉持家,自上次天災后,老爺便下令全家不得靡費,如今闔府上行下效,以節儉為家風。老爺說,只要人心坦蕩,何須錦衣華服。今日我們夫婦進宮謝恩,這喜鵲登枝,是妾感念皇上天恩,多謝皇上玉成,讓我與玉樓有情人能成眷屬。”

孫有貞點點頭表示贊許,皇上大笑了起來,“沒想到孫閣老如此清廉,只是難為新婦,竟也如此節儉。罷了,朕就賜林夫人一身如意緞繡五彩祥服,往后入宮就穿這身吧。”

林少春連忙謝恩,“謝皇上賞賜。”

皇上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林少春的臉上,越來越熟悉,這張俏臉眉眼熟悉,清冷而高貴,令人不自覺地總要想起高原上獨支的雪蓮,他細細看著林少春的臉,終于想起了那張令他驚艷的秀女畫像。

皇上的臉漸漸沉了下來,緩緩道:“朕怎么見你有點眼熟?”

林少春立刻又跪了下來,“臣妾不敢隱瞞皇上,臣妾與皇上曾有過一面之緣。”

皇帝輕輕道:“朕想起來了,原來你就是那個沾不得花粉的秀女。如此說來,孫府的花豈不被修剪一空了?”

孫玉樓手心急得都是汗,他偷眼瞧著皇上陰晴不定的臉,伴君如伴虎,這要如何應對?“皇上,臣妾已然大好了。”林少春朗朗的聲音響徹了整座大殿。

皇上面色一沉,“哦?你不是告訴朕,天下名醫無人可治嗎?還是有意欺瞞朕?”

林少春從容不迫解釋道:“臣妾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皇上。說來也怪,圣上賜婚之后,臣妾偶然遇到一位江湖郎中,這郎中夸口能治臣妾的病癥,為臣妾扎了幾針后,竟果然大好了,如今只忌諱薔薇這一種花兒。想是我主澤被天下,臣妾受天子隆恩眷顧,才得以擺脫了這自小的頑疾,臣妾對皇上感恩不盡,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沉著一張臉,心中明知林少春巧言令色,但是望著林少春與孫玉樓夫妻恩愛的模樣,心中漸漸釋了懷,沉著的臉慢慢轉晴,他大笑了起來,“看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和貴妃皆能說會道,倘或都進了宮,朕的后宮不知會變成什么模樣呢!”

孫有貞打趣道:“哼,皇上莫不是嫌棄臣妾了吧,如今宮里哪來笨嘴拙舌的人?皇上若嫌臣妾,臣妾走就是了。”孫有貞故意生氣地將身子偏向另一邊,皇帝立刻湊近搬回了孫有貞的身子,“愛妃,朕不過說笑,哪里就嫌你了,快別多心了。”孫有貞笑著望了望皇上。

皇帝望著孫玉樓,“玉樓,娶了這樣能說會道的妻子,往后不知是辛苦還是享福啊,朕也不追究你們了,御賜你們新婚賀禮,往后就好好過日子吧。”

孫玉樓和林少春共同給皇上行禮,“謝皇上恩典!”孫玉樓和林少春皆松了一口氣,相視而笑。

孫玉樓和林少春回到孫府,眾人瞧見了皇上賞賜之物,皆都羨慕萬分。

梅姨娘摸著一件衣裳,笑道:“皇恩浩蕩啊,竟御賜了這些東西。皇上和娘娘定是極看重四奶奶的,瞧瞧這錦衣,再沒有第二個人有這樣造化了。本以為四奶奶流落市井,恐有不周之處,會惹皇上和娘娘不高興,沒承想……”

沈氏斜了她一眼,打斷了梅姨娘,“說的都是什么話,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好歹是位姨娘,竟也沒個分寸!”

林少春微微笑著,她知道梅姨娘是個直腸子性格,并不生氣。梅姨娘小聲嘟囔,“我也是擔心四奶奶嘛。”

孫遜頓了頓,高聲道:“玉樓媳婦能得皇上青睞,實屬不易,進宮一趟也累了,命人把東西都收起來吧。”

林少春看了一眼孫玉樓,“我和四爺用不了這么多東西。”

孫玉樓連忙說道:“是啊,老爺太太。”

林少春從禮品當中挑出了一副字畫、一個枕頭,笑道:“這副董其昌的《煙江疊嶂圖跋》送給老爺,這個金玉枕送給太太。”

丁榮壽接過字畫。繡橘接過金玉枕頭。

林少春繼續說道:“這支鳳頭釵送給姨娘,這盒七巧點心給小仙。這些胭脂水粉送給三位嫂子,這幾樣筆墨紙硯,回頭我再派人送去給三位哥哥。”

眾人紛紛接過禮物并道謝,正在此時,許鳳翹的笑聲傳來,“可有我的一份兒呀?”

許鳳翹走進屋子,眾人因聽孫玉樓說到衣服的事情,心中有些怨惱,又見許鳳翹身后的銀鎖又端著一件赭色吉服,心中更是鄙夷。

“妹妹,這回真是嫂子對不住你了。我原有一件舊的吉服,瞧著它樣子好,就命人照原樣重做了一件。那件舊的收著,新的放在最上頭,預備著送給妹妹的,可誰知這糊涂丫頭竟拿錯了,險些害妹妹失了顏面。我也教訓了這個丫頭,銀鎖,還不快把新的給四奶奶,向四奶奶賠罪……”許鳳翹瞪著銀鎖,好像自己被這個丫頭害慘了。

銀鎖端著衣服抖抖索索地跪在了林少春的面前,像是被許鳳翹收拾得厲害,“是奴婢疏忽了,請四奶奶恕罪。”

林少春盯了一眼許鳳翹那張過于精明的臉,心中想到的卻是“過盈則虧”四個字,她這個三嫂的確不是個善茬,但是她依舊笑著,看起來親切至極,“不礙事的。”

孫玉樓坐在在那里,啪的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茶,一雙星眸帶著諷刺,“少春試穿,不是三嫂子陪著進去的嗎,三嫂如何竟沒發現?是不是有意為之,恐怕只有三嫂自己知道。”

許鳳翹瞪大了雙眼,就差掉眼淚了,“玉哥兒,我是這樣的人嗎?也對,沒把丫頭調理好,確實是我的過錯,我該向妹妹賠禮。”說著,好像真的要向林少春俯身,林少春一把拉住了許鳳翹,瞪了一眼孫玉樓,“玉樓是個直性子,你不必和他計較……”林少春說著掃了一眼那件衣服,淡淡道:“我畫了一幅喜鵲登枝,皇上還夸贊我們孫家節儉,已經賜了上好的衣裳,這件三奶奶自己留著吧!”

許鳳翹尷尬地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孫遜心知肚明,這林少春能否應對,也是她日后立足的根本,他說道:“如今一應俗務都辦完了,玉樓媳婦也該一同管家才是。你們三人先她進門,要多幫襯她,你們太太上了年紀,家里瑣事就都交給你們了。”

林少春應道:“是,老爺。”吳月紅、蘇映雪、許鳳翹起身紛紛行禮,“是,老爺。”

沈氏望著四個兒媳婦,笑道:“一家子齊全,是我的福氣。有了這四個媳婦兒,我就能省下不少心力了。”

鳳翹表面笑得比誰都燦爛,可是那潰爛的嫉妒已經深深扎根在心底了,開始瘋狂地發芽生長起來。

吳月紅和蘇映雪沿著回廊往各自的院子回,身后跟著侍劍和琴心。

“兩位嫂子且等一等……”許鳳翹攜銀鎖快步跟上了二人。“什么事?”

回廊中,吳月紅和蘇映雪停駐了腳步。

“我是想同嫂嫂們商量一下管家的事兒,咱們入府須得一年半載,才著手家里的事務,這四奶奶何等精明,剛進門就把咱們踩下去了……”許鳳翹心中恨得厲害,一雙俏眼放出了犀利的光芒,“明兒要交接賬本,兩位嫂子有什么想法沒有?”

吳月紅雙手一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見字就犯困,平日都讓你代勞,我從來不管這些,明兒也托付你了。”

蘇映雪一副西子捧心狀,“我近日身上不好,明日恐怕也去不得,就勞三奶奶幫襯四奶奶吧。”

許鳳翹只覺得面前二人都是紙糊的,頓時不打一處來,可又不好發作,“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幫襯不幫襯!我就是瞧這四奶奶厲害,區區戲子出身,一步登天到我們孫家,若有一日她大權獨攬,哪還有我們立足之地!我性子直爽,白給二位嫂子提個醒兒罷了,嫂子們多留神吧。”

吳月紅杏眼一瞪,“她敢欺我,我的拳頭可不長眼睛!唉,這種事兒就不要煩我了,我最討厭內宅女人間斗來斗去的了。”說罷,轉身帶著侍劍離去了。

“二奶奶……”蘇映雪打斷了許鳳翹的話,溫柔地說道:“我也沒什么法子,你是知道我的,我鮮少過問家里的事,一切三奶奶拿主意就是了。”

許鳳翹上前拉住了蘇映雪的手,“唉!只要二奶奶知道我的辛苦,愿意站在我這頭,我的腰桿子也粗壯些。”

蘇映雪敷衍地笑了笑。正在此時,小廝們抬著各種各樣的家具往府外走去,其中一名小廝甲搬著椅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許鳳翹怒睜著圓眼,“瞎了眼的殺才,磕壞了可仔細你的皮!欸?這是搬到哪兒去?”

摔倒的小廝連忙爬起來,抖抖索索道:“賈老爺在外面添置了一座宅子,已經辭過老爺了。老爺命小的們供賈老爺使喚,再給那邊府里添置些東西。”

蘇映雪猛地愣住了,一瞬間竟沒有緩過神,她慢慢地將手從許鳳翹手中抽了出來,臉色有點蒼白。

許鳳翹擺了擺手“去吧……”她轉身望著蘇映雪,“哼,這個姓賈的,在咱們府里蹭吃蹭喝這些時候,臨走不留下些銀子就罷了,老爺竟還給他添置器具,咱們老爺真是個大善人啊。”

蘇映雪神色恍惚地答道:“興許他在官場上對老爺有助益呢?”

許鳳翹哼了一聲,“他不是一口一個恩師么,替老爺分憂本就是應當的,怎的連吃喝都在咱們府上,一住還那么久!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上下這么多人,開銷大著呢,橫豎二奶奶明兒一定得來,幫我一同會會那四奶奶。”

蘇映雪白著一張臉,“明兒……三奶奶,明兒恐怕去不了,我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說罷,蘇映雪帶著琴心迅速離開了。

許鳳翹生氣地立在廊下,心想著:一個個都站干岸,平日里你們不管也就罷了,現如今分家的來了,照舊甩給我一個人。哼,沒有你們,我就對付不了那小蹄子不成?她思索著看著,對銀鎖喊道:“去,把榮壽家的,慶喜家的都給我叫來!”

“是,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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