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隔,竟是天差地別
“星汐,你快一點,你還在那兒磨蹭什么呢?今天是你表哥的狀元酒,你磨磨蹭蹭去遲了,怎么好?”媽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她口里的表哥與我同年同月生,就僅僅只比我大一天。
其實,我早已換好了衣服坐在床邊,離我的床不遠的地方放了一個小梳妝臺,我坐在床邊就能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我輕輕一動,渾身就會跟著不受控制地扭動。媽媽的催促聲一聲高過一聲地傳來,被催促得很無奈,我就從床邊站起來帶著些許怨氣走了出去。
我們坐車到了我表哥擺宴席的地方。這兒很熱鬧,餐廳門口擺了一個用紅紙貼的招牌,上面用金色的毛筆大字寫著“祝賀×棵金榜題名”。當我看到這幾個字,一種絕對的傷感在這一瞬間如海浪一樣涌上心頭。今天的主角——我的表哥,他就站在那兒迎接客人,同時也接受著大家的夸贊。想著跟他同年同月生的自己,如果不是身患腦癱這種怪病,我今年是不是也考上了自己向往的大學。可一切幻想在現實面前都是罪惡的,我現在就是一個連中學都無法好好完成的輟學生。
“星汐,你來了?”過來跟我打招呼的是我表哥的媽媽,她人真的很好,她一直對我挺好的。
“你看你們棵多能干,居然都考上了××大學,人那么高,又長得帥,這孩子以后肯定是很有出息的。”媽媽說。我知道媽媽說的是恭維話、客套話。這些話像刺一樣刺痛了我。
這時,我看了看就站在我跟前的表哥。原本個子就高的他現在顯得更高了,而我就無可逃避地顯得更矮了。此時,這鮮明的高矮對比讓我想拔腿就逃,可是我還得站在那,聽著大家無聊的寒暄??
“你們都來了,站在這兒干什么呢?都快進去吧??”這時,我聽見了奶奶和祖祖的聲音,她們倆老人一邊朝這邊走過來,一邊對我們說。
“喔,快、快,你們都進去吧。”三姨跟我們說。
于是,我和媽媽跟在奶奶和祖祖的后面,一起走進了餐廳,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了。祖祖、奶奶、我、媽媽還有幾個其他的親戚坐了一桌。
這時,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大廳里的賓客都在紛紛入座。我左邊是媽媽,右邊是奶奶。
“你家的星汐就真的輟學了嗎?”大家圍坐在一塊,在賓客還沒坐滿的時候,都閑在那兒沒事干,不知哪個親戚在那問了一句。
他不知道他這無心的一句話,讓原本就傷上加傷的我又被深深地刺傷了。
“她啊,她那手寫字跟不上進度,她去上什么學啊。她天天在學校就被那些孩子欺負,老師也不管。她反正遲早都會走上這條路的。”媽媽篤定地回答。她也毫不避諱什么,但這些話對我而言就像炸雷一樣。
說實話,我聽著這些話很委屈。在那樣的時刻,我很想放肆地將我的悲傷釋放出來,但看了看周圍的人,我用一種幾近殘酷的理智強行地壓住了悲傷。我感覺自己委屈的淚就要流出來,但我心里另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哭,星汐,千萬不能哭啊,在這個時候,這種情況你千萬不能哭啊!”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自己的眼淚憋回去。
終于,挨到了開飯的時候,大家都在一邊吃飯一邊談論著一些與我不相干的事。剛才幾句媽媽和別人對我輟學的談論,無疑是在我輟學的這道傷口上撒了一層鹽,讓我很痛很痛。因此,我故意在吃飯的時候,把頭低得很低、很低。我坐在這個桌子上,處在這樣的環境里,我都是很低很低的。我只想這樣,稍微寧靜、安然地吃完這頓飯。
但是,很多時候現實往往是事與愿違的。剛開始吃飯沒多久,我的那個表哥就由他父母領著來到我們這桌給大家敬酒。我因為剛才積郁在心里的那些痛,情緒有些不受控制,而這糟糕透頂的情緒直接影響了我對身體的駕馭。三姨領著表哥來敬酒,當大家站起來的時候,我也一邊用手去端酒杯,一邊搖搖晃晃準備跟著大家站起來,但就在我端酒杯站起來的那一瞬間,酒杯里的大半橙汁已被我晃出來了。橙汁隨即就被灑到桌子上,然后又流得四處都是,我的衣服一些地方也被橙汁打濕了,坐在我身邊的媽媽和奶奶的身上也都被濺到了橙汁。
“你慢點啊,你在慌什么啊?”媽媽說。也許她和我一樣此刻覺得很窘,所以她語氣難免急了些。
“你看嘛,就是她的那個手做什么都不方便,不然的話她也不會輟學咯。”這時,我聽到了我的祖祖那慈祥的聲音。當我聽到這聲音和這句話時我再也憋不住了,因為衣服被打濕了一些,我借口去洗手間。當我剛跌跌撞撞“跑”到洗手間的時候,終于再也無法憋著我那厚重的悲傷,我的眼淚真的就如兩條小河一樣從雙眼奔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