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睦沒有想到他會這么直白地說出來，手下意識握緊了茶杯。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在這個世界雖有妖怪之類的傳說，卻并沒出現過有人會法術的傳聞。

換魂一事蘇睦也并沒有聽說過，所以她推斷李凡應該還處于猜測階段，若她打死不認那他也奈何不了她。

思及此蘇睦便準備佯裝生氣然后離開。

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李凡倒先開了口：“蘇小姐可是在懷疑李某的能力？在下自認觀星預測不說天下第一，可爭個第二是沒問題的。

“大概半月前，在下曾于子時觀測到玉衡暗淡，而后竟難與天權爭輝，未過多久玉衡恢復明亮，且較之以往更甚。不過此天象并不長久，后李某才通過推演和我所知的情報得出了換魂的結論，并非隨口胡謅。”

他不緊不慢地撫著羽扇，低垂著眉眼，并未看向蘇睦，說完才猛地對上蘇睦有些閃爍的眼神。

“當然，若小姐想否認，李某也沒有辦法，可知曉此事的恐怕也只有你我，能與小姐真正交心的也只有在下了。宮中雖有司天監全天關注天象，但作為右相國獨女，小姐怕是不放心讓宮內知曉這些情況吧。”

李凡可謂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軟硬兼施下蘇睦真的有些被說動了。

她猶豫地小心問道：“先生真的知曉我的身份？”

“自是知曉，相國公府獨女，現內里應是來自另一個方位的孤魄。”李凡直言不諱，語氣沒有絲毫波瀾，風輕云淡得好像只是在討論今天天氣如何。

蘇睦原本緊繃著的心在聽到他說出這一不可能為人所知的“秘密”時突然平靜了。

她本以為這個不用守護的秘密到最后自己都會忘掉，現在卻忽然冒出了一個能夠和她分享秘密的人。

她沉默了一會才道：“先生算得分毫不差，我矢口否認也無用，倒不如和先生坦誠相待。既然先生說過愿意幫小女解惑，那不知先生可曾算出我為何會與蘇家小姐換魂？”

“這個不必著急，到時自會知曉。李某只能給小姐一個忠告‘玉衡重明，亂世將頃’，而小姐與這亂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小姐之后的命途也是陰雨遍布，險象環生。”

他似是故意停頓，抿了口茶才繼續說：“但于其中又暗含生門。李某在這只能祝愿小姐能抓住其中的機遇了。”

對于未來會發生的蘇睦不是很擔心，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何況蘇擎已經不在了，這條命保得住便保，保不住就死前為蘇父蘇母爭取點利益便也是好的。

她更關心的還是回去的可能性：“多謝先生提點，我還有一問，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讓我能夠回到原來的身體？”

聽到這李凡嘆了口氣，“李某不才，未得此法。且照理說小姐被選中也是順應天道，若是強行逆轉只怕會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再說小姐已與此身有了聯系，就算有辦法想來也會很痛苦。”

良久，蘇睦都沒再說話，只呆呆盯著杯中茶葉浮沉。

雖然早就知道要回去并沒有太大希望，但這樣被直白地告知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但換個思路就好，這邊什么都有，父母、朋友、財勢，連單身問題都解決了簡直就是完美人生，蘇睦自嘲的想著。

用了不短時間蘇睦才終于做好了心理建設，她對李凡道：“多謝先生解惑，不知小女可有什么能回報先生？”

李凡正欲回答卻突然青萍的驚呼打斷了：“小姐！危險！”

話音剛落三個蒙面人便分別從正門和窗戶闖了進來，人手一把匕首。

三人頓了一下，似是對多出來的蘇睦有點意外，但也不過停頓一瞬，二話不說向兩人沖來。

其中從窗外躍進來的兩人勁直向李凡沖去，留從正門進來那人對付蘇睦。

李凡倒還是氣定神閑，穩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蘇睦在那人動作時迅速閃至一旁，那人撲了個空，注于匕首的內力將蘇睦坐的椅子震得四分五裂，向四周炸開。

他一擊不成迅速反應，立即調轉匕首向蘇睦刺來，蘇睦不再躲閃，輕巧地避過匕刃，在那人反應前抓住了他的手腕，稍將內力聚于手掌，再用巧勁一旋，那人右手便變得綿軟無力再抓不住匕首。

在脫臼這種劇痛下蒙面人竟能夠一聲不吭，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失了右手他準備便用左手拍向蘇睦命門。

蘇睦料到他不會罷休，在他起手時便右手成手刀劈向他后頸，將其敲暈。

解決完這邊，蘇睦回頭想看看李凡如何了，只見那兩人已經倒在李凡腳邊，而李凡連位置都沒有移動一下，氣定神閑地輕搖羽扇，對蘇睦微微一笑。

蘇睦本以為他只是個有些學識的算命先生，但現在看來他完全是一只深藏不露，出手狠辣的老狐貍。

就在蘇睦還在打量那兩個倒地的蒙面人時，李凡笑容未斂，不知從哪摸出一根羽毛狀的暗器二話不說向蘇睦擲來。

凌厲的殺氣隨著羽劍破空而來，蘇睦沒有躲閃，就這么盯著李凡那張笑意更濃的臉。

羽劍從她耳邊略過，傳來空氣被撕裂的聲音，削斷了她幾根發絲，而后正中目標——第三個蒙面人的脖子。

那人沒有被完全劈暈，此時蘇醒過來，正拿著匕首準備從后面割斷蘇睦的頸動脈。

羽劍穿透了他的脖子，留下一個小洞。

那人卻沒有立即倒下，仍手下用力在蘇睦脖頸上留下一道口子，刺眼的紅瞬間順著脖子往衣領里鉆。

蘇睦沒有阻止他動作，如她所料，他再沒有力氣加深傷口，匕首從他手中滑落，他也終于倒下。

蘇睦一只手接住那個匕首另一只手捂著傷口盡量避免血粘在衣服上，然后對李凡說：“不知先生可否借小女一點傷藥和一條干凈汗巾？”

“自然，稍等。”李凡終于不再饒有興致地盯著蘇睦，起身去里屋取藥。

蘇睦在桌旁坐下，將匕首收進袖中，取了些杯中茶葉碾碎了敷在傷口上，用手指按著止血。

從傷口處斷斷續續傳來火辣瘙癢的感覺，間或伴隨著刺痛，隨著時間推移，蘇睦腦袋也有些抽痛起來，蘇睦揉了揉額角，以減緩疼痛。

蘇睦表示沒想到這大病初愈的又是中毒，運氣也太好了一點。不過能有機會試著分析這幾乎失傳的毒的成分，也算有不小的收獲。

青萍這時奔了進來，見屋內慘狀忙奔向蘇睦，剛想問蘇睦有沒有受傷，蘇睦脖子上的鮮紅便闖進了她的視線。

見狀，她手忙腳亂地拿出帕子想幫蘇睦擦拭，蘇睦推回給她，搖頭示意不用。

她有些不知所措，忙要跪下。

蘇睦單手扶住她道：“沒什么事，小傷，等下把血擦干凈就看不太出來了。是我自己大意才如此，不能怪青萍你。不讓你用帕子是怕等下被爹娘發現了不好解釋。你再不起來我手可要沒力了。”

聽到這青萍又連忙站直。

蘇睦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說：“青萍，你這動不動就跪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從救下你都過去了六年了。只今日日仄你就兩次要跪，這可不行。記得你最受不了我的那些孤本，這樣，以后在我這里隨便跪一次就要罰你抄一遍孤本，記住了嗎？”

青萍愣愣的看著蘇睦帶笑的眼睛，呆呆地點了點頭。

蘇睦拉著她坐下，然后繼續道：“我剛也聽到了外面的打斗聲，你一個人對付三人可有受傷？”

青萍搖了搖頭：“沒有，外面三人武功平平，并沒多難應付。”

“那就好。”

說話間李凡從里屋出來了，他手上拿著兩個瓷瓶還端了盆清水，手上搭了條汗巾顯得有些不自在，青萍忙起身去幫他。

回到桌前，道過謝后，青萍拿著汗巾小心幫蘇睦擦拭著傷口，然后幫她擦藥。

換藥間，李凡冷不丁對蘇睦說：“小姐倒是膽子挺大，面對殺手也敢往前沖。”

蘇睦笑答：“先生過獎，若是小女不動那現在只怕想動都動不了了。”

“那我羽劍飛來時小姐怎么又不動了？”

“小女自知若是先生存心要置我于死地定是無處可逃，便也就不逃了。”

“李某還有一事想不明白，小姐為何任由那人在您脖上留下傷口？”

“小女只是見他已無力造成致命傷便由著他去了。”

“你就不怕刀刃上的毒嗎？”

聽到這句青萍上藥的手一抖，蘇睦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示意她繼續。

“先生自會為我解毒的，畢竟小女還有相國公獨女的身份。

“雖是初見此毒，但小女有幸查閱過關于它的資料，獨特的甜香和透明的質地，加上剛才此毒發作一如書中描述，差不多可以確認是為‘甘蠆’。想來下毒者用意是折騰先生，不知我猜得可對？”

“的確，沒想到小姐膽子如此之大，還是個喜歡賭命的人。”

“先生過譽”蘇睦語氣帶笑。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李凡瞇了瞇眼，打量著蘇睦。

就在蘇睦以為對話會無疾而終時他又語氣不善地開口道：“小姐今日見了李某這些仇家，又見了李某殺人難道不怕被滅口嗎？”

蘇睦輕笑一聲道：“先生就不用嚇唬小女了，若要滅口又何不趁剛才一石二鳥而要等到現在？”

“若我就是這么性情無常，想殺便殺之人呢？”說著摸了摸羽扇，眼中透出寒光來。

蘇睦也不懼，輕巧的回道：“如此便隨先生的意吧，小女也榮幸能終于先生之手。”

“呵呵，蘇睦，你當真有趣，不知我李凡這個朋友你交是不交？”

“蘇睦還以為先生已經當我是朋友了呢。”

兩人同時笑起來，向對方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