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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倉皇失措

  • 青青志
  • 辰鉥
  • 7104字
  • 2021-08-03 19:27:48

李瑞卿感覺事情情勢可能會超出控制的范圍,他快速來到上房,來到爹娘面前懇求他們快走。老太太、老太爺聽說嫁進(jìn)來的女土匪竟然就是張白貞,也甚是吃驚,又聽兒子說讓他們趕快逃,老太爺就道:

“竟然是白貞?她就不是土匪,而且是我們兩家一直是故交,為什么還要逃?”

“可憐的孩子,她這究竟是怎么了?”老太太眼淚簌簌道。

“什么都別管別問了,快點走!”

就在李瑞卿跺腳催促時,有人撞進(jìn)門來,莽撞得很,把屋里人嚇了得心蹦蹬直跳。李瑞卿回頭看見李升戰(zhàn)戰(zhàn)惶惶的抓著手把門,歪歪斜斜的倚著門,見他這般摸樣,來不及責(zé)怪他嚇著了老太爺、老太太,急忙問:

“又出了什么事?”

“土匪,土匪的隊伍來了……李升看見的,他在看見有土匪慌慌張張的跑出去后,就跟到了城外,去城外看動靜,他親眼看見土匪的隊伍開來了,個個拿著槍,跑在前頭的那人李升就見來過家里的……”

“那李升呢?”瑞卿問。

“李升往回跑累虛脫了,躺在門房地上,快暈過去了!”

瑞卿一聽立刻蒙了,就聽見院子里一團(tuán)混亂的喊聲,似乎還有游絲般的哭泣省,很是讓人恐怖。他嘶吼讓大家不要亂,可是還是亂成一團(tuán),他無奈,卻聽父親吩咐人去叫各房來上房屋前……恍惚慌張中他被父母慌慌張張的推出了屋子,然后隨諸人蒙蒙茫茫的擠進(jìn)了地下道,然后走了一段,又出了地道。地道口在城外的郊野,外面冷風(fēng)順著衣領(lǐng)袖口倒灌全身,把李瑞卿激得頓時清醒過來,抬眼看看四周:黑蒙蒙的大地上,散布著高低不同、形狀各異的黑影子,很是讓人心里發(fā)毛。再看看人群,還好家里的老少全出來了,只有少數(shù)女仆人沒跟出來,也許他們在廚房或者什么地方忙著,不知道家里出了亂子,也沒有人去通知她們,不知道她們現(xiàn)在會怎么樣?他又突然想起六弟,轉(zhuǎn)了一遭,終于找到他,看見他蹲在地上,兩個仆人半蹲在旁邊。他蹲下去扶起他:

“我正擔(dān)心你沒出一起出來呢?”

“李誠、李安硬把我拖出來的。但是我不想再丟下白貞一個人。”

“現(xiàn)在不是啰嗦情義的時候!我們也不想丟下她,可是宋仁生是土匪,他來了,是不會講道理和情義的!先避一下,讓他們冷靜一下再說吧!”

“是我們的不對……對不起白貞……”李銘卿忍不住哭了起來。

李瑞卿拍拍他的肩,抹了一把他的臉。

李瑞卿轉(zhuǎn)身又找父親和大哥等人商量,為了安全,是不是暫時先回鄉(xiāng)下老家去?瑞卿看到父親舒了一口氣,點點頭,其他弟兄沒有任何表示。

“既然這樣,那就趕快走吧。”李瑞卿催促家人。

瑞卿邊走邊詫異:沒想到父母屋里竟然還有通往城外的地道。從沒有聽誰提起過。這里的房子一直都是三哥張羅的,想必只有他和爹娘知道此事吧。

李老太爺對黑夜逃亡的狼狽很不滿,緩過神來,把身邊兩個攙扶他的仆人時不時罵得懵懂不知所措。老太太也受罵。她滿懷忐忑,有些回不過神來,根本無暇顧及老頭子的一腔怨氣;晚輩也個個被罵,當(dāng)然瑞卿和銘卿挨罵最多,罵他們?nèi)堑湣⒘R他們鬧得家里家犬不寧,無論是不是他們的過錯,都被一股腦扣到了他們的頭上。不僅老太爺濺著唾沫星子對著他們痛罵不已,哥哥嫂嫂們也面他們埋怨不已……二人沒有心思抱怨或者領(lǐng)教抱怨,只是籌謀著應(yīng)該怎樣躲過或者避免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較量。盡量不要再有人倒下,不論自己這一方,還是對方。也許段玫啊,已經(jīng)帶領(lǐng)著部隊快到了!趕快來吧!現(xiàn)在的局面,實在是有些無法掌控了……

實際上,能鎮(zhèn)靜下來的支撐這個局面的,只有瑞卿一個人了。其他弟兄都沒有和土匪直接打過交道,最近看家里一出又一出的和土匪有關(guān)的事,個個懵懂轉(zhuǎn)向。

雖然和土匪有關(guān)的事情瑞卿和銘卿比較清楚,然而張白貞驟然出現(xiàn),又驟然離去,讓銘卿的內(nèi)心無比的愧疚沉痛,也沒了支撐大局的方寸。他覺得白貞的離去,他應(yīng)當(dāng)負(fù)全責(zé)。是的,既然李家已經(jīng)定下了這個“翡翠李子”的規(guī)則,就應(yīng)當(dāng)遵守,就應(yīng)當(dāng)兌現(xiàn),尤其是對早已經(jīng)承諾的人。白貞的死,是李家殺死的,是翡翠李子殺死的,是自己殺死的……他無法接受自己的疏忽和言而無信釀成的悲劇。他感受到自己的心冰涼冰涼的,無法溫暖起來,靈魂也不知所向,只剩軀殼隨著人群晃來晃去,找不到了靈魂安定的歸屬。

李瑞卿一邊叮囑下人照看好家人,一邊忍受著爹娘哥嫂們的抱怨,還要催促他們快走,一邊觀望前后,生怕有什么閃失。

將近四更天時,他們走到一個黑魆魆的村落附近,忽然從四面八方?jīng)_來一撥人,手持槍械,似乎訓(xùn)練有素的樣子,過來把他們包圍了。李家老少頓時驚慌,亂成一團(tuán)。任是李瑞卿和李儒卿等人對著家人高聲喊:不要驚慌,冷靜!他們聲音掩埋在恐慌的叫喊中,對慌亂的人群絲毫也不見效。直到包圍上來的人很不耐煩的朝空中鳴槍才靜下來。空氣中流動著冷瑟的意味,李家老少頓時只剩了驚恐,忘記了滿腹的尤怨。

李瑞卿也很驚慌,但他很快就鎮(zhèn)靜下來。雖然看不真切,但他覺得這伙人似正規(guī)軍,應(yīng)該并不是宋仁生的部下,既然不是,所以就不是前來興師問罪的,也許就好打發(fā)了吧。

來者的不友善舉動,讓李家人頓時沒了抱怨,個個驚慌失措。對著這些看不清的人群,即便是瑞卿也沒有有把握的應(yīng)對辦法。空氣讓他們覺得又冷又沉重,簡直無法讓人呼吸。

李銘卿不知道是失了魂魄無所畏懼,還是陡然清省而來不及畏懼,他卻在眾人的退縮與驚懼中猛然間挺直了腰,提高聲音對包圍他們的人問:

“哪個部分的?誰派你們來的?”

他的話朗朗富有韌性,一點兒也無所畏懼的表達(dá),卻嚇壞了李家老少。他也嚇了來人一跳,沒料到還有這樣一位氣定神閑的主,居然敢這樣公然先叫號。

對方將近兩分鐘才反應(yīng)過來,以橫勁十足的口氣答道:

“把你們帶回去,你們就知道是那部分、誰派來的了,要抓你們,老子等了很久了!”

說完一群人涌上來抓住了這一家老少……

李家人全部被用鐵索捆縛起來,然后被推推搡搡押走,關(guān)進(jìn)了一間黑屋子里。屋門板子很厚但門縫隙很大,可以看到外頭透進(jìn)來的微光。借微光觀察,李瑞卿四處觀望,只見黑幽幽的墻壁,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是屋子的出入口。李慎卿四周看了看,然后擠到門前,從門縫往外看,黑魆魆院落里空無一人。他試著用力推了推門,門板很結(jié)實,不用工具是無法打開。李瑞卿湊上來悄聲問:

“怎么樣?能打開不?”

“我覺得沒有工具不行!”

“哪來工具,顧及他們老老少少還忙不過來,哪顧及帶什么東西。我本以為會走后門出來,那樣可以順便回房去拿槍,沒承想上糊里糊涂被推入地道就出來了。槍都來不及帶出一把!今天真夠被動的了……”

女人們過了驚恐的關(guān)頭,回過心神,開始抱怨;男人們開始謾罵,尤其是老太爺和長子李榮卿,最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待遇,激憤大罵:匪類所行,目無禮法!小孩們先是嚇傻了,后來跟著女人們哭起來,但是他們很快就被睡意襲倒,都懨懨欲睡的安靜了。

天漸漸亮了,門縫隙的亮光越來越銳利,像一把把亮劍從門縫隙插進(jìn)來。就在李家人擠在暗屋子里焦躁不安的哭罵時,門外響起了不是很整齊的腳步聲,有人來了,應(yīng)該是兵來了。屋里的人畏懼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仆人和女人們忙抱緊沒有睡醒的孩子們,又千叮嚀萬囑咐讓醒著的孩子們一定不要說話。孩子們見環(huán)境驟然改變,似乎也明白了危險的所在,所以都不敢說話。瑞卿過來警告侄子侄女們:要想回家,就不能哭鬧,否則人家就不讓回家,就沒飯吃,就只能在這里躺在地上睡覺……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到了門口止住了,接著是開門鎖的聲音。“嘩啦”一聲,門被打開了,門口出現(xiàn)了兩個口中吐著白氣的兵,步伐不整齊,然而衣著卻很整齊,而且還是嶄新的。看樣子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毓俑娜笋R。

李家的男人看了大多都能對他們的身份猜個大概,心里慶幸。官府的人,李家是不怵的。然而李家的人們卻大多不知道這位剛上任的政府的新統(tǒng)領(lǐng)人物的處事風(fēng)格。只有瑞卿和銘卿知道些,因此他們兩個人看到了兵,就不由的皺眉頭,悄聲囑咐父母親和哥哥嫂嫂們千萬不要多說話,也千萬提不得李家的任何事……一家老少不敢吭一聲的跟著兵出了黑屋子的門。瑞卿和銘卿心里默默為一家的安危祈禱……

他們被推推拽拽呵斥到一間審問犯人的大堂上,堂上坐著個人,李家人被推進(jìn)來,站定。堂上之人就開始仔細(xì)打量李家的每一個人,什么也不說,讓李家的人覺得毛骨悚然。過了會兒,又進(jìn)來一小伙人,站在李家人旁邊的地方。李家人覺得雖不認(rèn)識對方,憑直覺,他們之所以站在這里,應(yīng)該就和這些人有關(guān)系。這些人難道和宋仁生有什么瓜葛,也不會吧,土匪又怎么可能到衙門口告狀?那豈不是兔子枕著鳥槍睡——找死么?

隨著這些人的進(jìn)來,凝滯的空氣有些波動,然而卻沒有流動。氣氛依然沉悶得很。李家人個個不敢喘大氣……

“我們的東西就是他們這些人偷的!”站在旁邊的人群中猛然有人蹦出出這樣憤憤的一句,嚇了李家人們一跳。

不過呢,聽了這一句,才知道一家老少原來是被人家當(dāng)賊給抓了。

丟東西的人剛一開口,沒想到就有人上來給他狠狠的一個嘴巴。李家人看了大多都覺得非常好笑,不過李瑞卿和李銘卿的心情卻是分外沉重,因為他們知道,上頭斷案的人是本地的新入之主,雖然被人稱為:“青天”,但是這“青天”審案不憑有效實據(jù),也不依據(jù)規(guī)定條文,而是憑他個人的心情,個人對被審判者的喜好,甚至看看面相,不問是非,就斷然下結(jié)論,做出判決。不知到今天這位官府大老爺會是什么心情,尤其是李家這七老八少又長短不齊的,會不會讓他看著不順眼呢?瑞卿尤其擔(dān)心。垂眼盯著他的手,看他的手勢。

李家人太多了,“青天”不得不站起來,走來走去審視他們。許久,大概他終于相完了面,停止了踱步,坐定了。停了停,他的右手向上一擄,再把手向左邊伸擺。

李瑞卿看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旁邊士兵過來過來,把他們抓來的犯人拉到左邊站著。

然后,堂上的人又把右手向下一擄,再把手向右邊一伸擺,旁邊的士兵就把另外一撥人拉到右邊。

當(dāng)分左右站開時,接著就有人被往外推,門外喊叫聲之中就響起了槍聲。

李瑞卿知道他們一家子脫險了,然而心里卻依然不好過。對方丟了東西,來報案。雖說人家是個不起眼的百姓,卻有難得的法律意識。但是“青天”亂抓他們這些人不說,還把原告給槍決了,實在夠讓人感嘆了得。他還是期盼段玫趕快來,能改變眼前的一切……

李家人心驚肉跳的煎熬著,被放了出來時,已將近午時,都累了,也餓了。他們到了街角一家小地攤前,把那家的東西一掃而光,結(jié)果仆人中有人卻連口湯都沒喝上。這頓在地攤前吃的飯,是李家老少有史以來吃的最差的飯,黑湫湫的長板凳,凳面窄窄的一條,人坐下去不敢輕易挪動,怕滑了下去;烏黑的大碗,還帶著破損的豁口,筷子粘著黏糊糊的油污,也不知有沒有洗過;飯么,更不用說,粗得不得了,高粱米做的面條,還有玉米面的窩窩頭,做工就提不上了:粗細(xì)長短不一的面條,也不知道高粱是怎么加工的,粗陋的顏色和粗糙面兒,勉強的粘合在一起,才成了根面條,讓人不敢攪動,生怕一動就成了粥糊糊;扭扭捏捏的窩窩頭,似有自知之明而羞于見這些體面人物的姿態(tài)。盡管如此,但是李家老少們卻覺得這是他們所吃到的最甘甜的一頓飯。他們這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樣難看的東西,也會這樣好吃。吃得差不多了,李慎卿不禁感嘆道:

“這可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是人饑餓的時候吃的東西。而不見得是什么玉盤里盛裝的精美珍饈。”

聽見李慎卿說這話的人都對他直翻白眼,顯然是對這份樂觀由衷的不領(lǐng)情。

李家的老少主子們吃飽了,怨言開始多了,老太爺開始怒罵所受的非人待遇;女人們開始抱怨沒轎子坐,走不動了,又困又乏。讓李瑞卿沒好氣的是以父親為首的家人們說不走了,要車要馬,要轎子……才出了虎口,就忘了虎威。瑞卿急得對著他們嘭嘭直跺腳……

“我們招惹誰了,無端受這份罪!”任氏一忍再忍還是爆發(fā)了怨言,只是礙于老太爺老太太在面前,不敢放大聲音。

“大嫂,與其在這會兒大發(fā)脾氣,不如好好歇息歇息,省著點力氣,也好早點回到家里去舒坦……”挨在一起的韓氏聽任氏惱怒的抱怨,就直截了當(dāng)?shù)奶嵝阉f。

“唉,連個車馬都沒有,走路要什么時候才能走到家啊?女人們也這樣拋頭露面的,真不成體統(tǒng)!”季氏神情懨懨的自言自語。

附近沒有他們要求的條件,別說車馬,連人也少見,盡管有街道,卻是空蕩蕩的,偶爾有人走過,也急匆匆的,似不敢多留一會兒,就像街道是口燒紅的熱鍋,不快點離開,就會被燙熟了。街道顯得格外寬闊,由于人少空蕩。空蕩得讓人覺得心里也是這般的空曠,找不到邊際的空曠,無以為靠,就不由得心里發(fā)起慌來。

李瑞卿只好對著下人們吼,吼得自己也沒了底氣,直是覺得毛骨悚然,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自己的聲音原來如此陌生……

一家老少上下無論想動的或者不想動的也只好在這前少人影、后少人魂的街道上挪動。也不知走了多久,瑞卿回頭發(fā)現(xiàn)總算遠(yuǎn)遠(yuǎn)的看不見衙門口了,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看老母親,挪著小腳顫顫巍巍的,能走多遠(yuǎn)?老父親背不動母親了,即使背得動,他也斷然不會背的,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家之長,扶他的仆人被趕開,只要求李富近前;兄長們各照顧自己一房,且大哥二哥較胖的身軀,個人走路已是氣喘吁吁;三哥的兩個孩子都背自己的背上;四哥清瘦得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能顧得了誰;而自己要照看全局;六弟離開衙門,又魂不守舍了;其他人尚不能能自顧……也顧不得什么什么三綱五常了,吩咐青壯年仆人輪流背著母親前行。由于仆人們沒吃到多少東西,背了一會兒個個就要虛脫了……他再看看嫂嫂們:大嫂一臉嫌惡的擰著眉,顯然內(nèi)心的氣已經(jīng)漲得滿滿的了;二嫂一臉茫然,垂著眉頭,似傷心又似氣餒;三嫂著急忙慌的跟在三哥后邊幫忙托著兩個孩子,累得嘴巴撅的老高,時不時皺眉;四嫂悄言悄語的緊拉住孩子,一臉焦憂,皺緊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前觀后望;自家媳婦連孩子也顧不上看一眼,扭著她自己的小腳,一臉痛楚的樣子,汗水留下來,時不時的擦汗,把描畫的眉梢都擦掉了;只是梅爵不在……

他們走到了一座荒禿禿的小山前,背抱孩子、老人的仆人們實在走不了了,就停下來,不約而同的坐了下去。雖然老人孩子有人攙扶或者背抱,依然累的夠嗆,尤其是老太太,即使走的路不算多,也累得東倒西歪,秋菊扶她挪向路邊時,也不知是丫頭拖著她走,還是她拽著丫頭走,總之歪歪斜斜的,直接就是自己已不能站穩(wěn)當(dāng)了。老太爺也好不了哪里去,只喘著氣,也不罵人了。眾妯娌們更是不用多說,個個失了往日做主子的優(yōu)雅,發(fā)髻蓬松,粉面支離,一開始的氣、急都被懊喪不已苦瓜相擠跑了……

瑞卿看著,暗暗覺得滑稽的很,也覺得悲哀得很。他又想起了梅爵,她沒在家。如果她在,會是什么樣子呢?應(yīng)該不會是這般的狼狽模樣吧?那又會好多少呢?她任是再豪杰,畢竟也終究還是女的!女人,似乎一生的命運都在與認(rèn)同相偎相依而又相斥相背。先是對父家的認(rèn)同,結(jié)果是否定的;然后是寄托于夫家,但是結(jié)果也同樣是否定的,于是就失去了屏障,失去了自己。至于是不是能找回來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就如白貞,她無論走到哪里,依然以李家為生命的認(rèn)同之地,當(dāng)她覺得李家無法認(rèn)同時,她也就覺得生命再無認(rèn)同之處,也就失去了生命存在的全部意義,于是選擇了決然的回歸。女人應(yīng)該獨立起來,就像梅爵,敢于做自己的決定,也許命運就會好得多!好得多嗎?梅爵也并不幸福,連銘卿也不是真接受她的大膽和率真,那么循規(guī)蹈矩的母親和嫂子們呢?也不幸福。母親猶如活夾縫里,出嫁前:一邊是父權(quán),一邊是女德;出嫁后,則一邊是夫權(quán),一邊是婦德。嫂子們也是。他們都很優(yōu)雅,很憂郁,很審時度勢,又很失魂落魄……為了生活,她們不得不一天到晚患得患失,爭來斗去……身為女人,就是悲哀,至少是當(dāng)下的一種悲哀……但愿段玫來了改變貧困不公的同時,也能改變她們的處境。

李儒卿緩過神來,忽而詩興上來,口中道:

“春天向你走來,我在春天里向你走來……”

突然間,分不出是誰的讓人心魂破散的一聲怪叫,讓所有累得頭暈?zāi)X脹的人都很惱怒。老太爺歇息后喘過氣來了,正要斥責(zé)這個人,抬頭沒有找到是誰怪叫,卻見遠(yuǎn)遠(yuǎn)的,人頭攢動。隱隱的大地顫動的聲音隨著那群來人發(fā)出來,空氣也隨著那群來人在那里大幅度晃動……

然而,看見那些人,李家上下都覺得處地的空氣頓時在周身凝滯,無法呼吸;又覺千軍萬馬拉心摧肺;雙腿隨之頓時僵硬,一步也走不動了;聽力也開始模糊,直至什么都聽不清楚了;眼睛也只能直視前方近距離的一點兒地方……盡管如此,氣勢洶洶的隊伍還是直逼他們的感覺:土匪來了……凝凍的知覺讓他們無法判斷來者行進(jìn)的速度究竟多快或者多慢,似乎有微微的風(fēng)兒從眼前旋過,又似乎沒有任何風(fēng)或氣的流動。

隨著隊伍的逼近,李家人的感覺越來越凝凍停滯,再逼近,再凝滯,繼續(xù)逼近,繼續(xù)凝滯……,然后是和來的人面面相對,于是一切都凝滯了。時間也凝滯了,過得那樣緩慢,慢得難以計量,難以估算,以至于李家人都以為將在這無法逾越的凝滯中永恒。

然而,馬蹄嘚嘚,終于打破了凝凍僵滯的局面。李家人們才從這馬蹄敲擊聲中緩過氣息來,終于得以了喘息的機會,猶如被久縛松綁,口舌久塞而得以舒暢。他們有了能感受到空氣流動的感覺:風(fēng)兒輕輕的拂在臉上,讓他們覺得有些涼絲絲的順暢感;耳內(nèi)也有了動響;人喊馬嘶聲,雜亂而又尖銳,讓耳朵幾乎無法承受,讓心神無法接受。各種感覺越來越清晰,然而各種感覺器官都感到無法承受的巨大沖擊排山倒海的襲來,沖擊得他們快要站不住,都要倒下了。

來人中為首宋仁生打量一遭李家上下,下了馬,走了過來。他首先到了站在最前面的瑞卿跟前,焦躁而又蠻橫的度了一個來回,然后就來到銘卿跟前,泰山壓頂般重重站定,卻一言不發(fā)……沉重的沉默讓人人心里毛骨悚然。

銘卿面色蒼白,神情空洞,也不言語,也不看人,目光釘子般盯在自己腳下的土地上……

宋仁生對著李銘卿,神情冷峻,雙目死死地盯著他,也不說什么,二人對峙著。良久,驀然間,響起一聲清脆的聲音,是扇耳刮子的聲音。這一聲響,是那么干脆,那么響亮,嚇得每個人都魂魄戰(zhàn)抖,幾近破碎。

這聲脆響之后,接著是沉寂,緊緊壓住所有人都不得不屏息的沉寂,沉寂得令人窒息。風(fēng)從地面躍起,力量有些大,俏皮的掀起人們的衣角,然后閃身而去,毫不猶豫的又毫不留戀的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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