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話 叔服渾水摸魚上
- 仙法神威
- 觀性情
- 3026字
- 2021-12-30 21:54:49
祝禱之語只把太極圖口訣摘頭取尾,略去其中陰陽、五行、太極、無極奧義,其余措辭也多有改動,最后連綴成為一段。以此祈求于上古神明女媧。
李練虔心默念,已是半晌,煉妖壺陳在供案上,仍然沒有絲毫響應。
口訣是字斟句酌無以復加,只好在心境上下功夫,不斷調整又試幾次……
雖然煉妖壺一直沒有動靜,但李練念訣氣定神閑,此時依舊有條不紊,有七八分成竹在胸的樣子。群座眾人瞪圓眼睛,一個賽過一個,生怕會錯過靈驗的那一瞬間。
只見他是唇吻翻動不停,喃喃念訣,好像念出了聲。眾人屏氣凝神,立時鴉雀無聲,想要從他口中聽到一些字句,聲音卻還是太過含混,辨不清楚。
李練又借了一柄拂塵作法器,右手執定。這次換左手掐道指,拂塵左右擺動,以示拂去雜念虔心禱告,然后搭在左前臂上。
重新念了半晌,最后還開口喚了幾聲。
“疾!疾!疾……”
又喚:“請!請!請!”
煉妖壺還是紋絲未動,連一絲靈力涌動都沒泛起。
李練自忖虔誠恭敬,心無雜想,平時禮拜太極圖,參悟太極圖,便是在此種心境下,意念玄遠,入于虛極。口訣自己已經盡力,字斟句酌,無以復加,念力心境也是自己極限,這樣都不行的話,看來多半是太極圖口訣不能與煉妖壺契合。
既然口訣不能靈驗,無法感應神器,李練于口訣之外不作絲毫執著,撒手作罷。面對神器退了幾步,轉身遙對張妙顯,云淡風輕拱手道:“晚輩才疏學淺,無能為力。”
有侍者捧托盤上前,正接回拂塵。
張妙顯回到臺前,道:“終南山號稱天下道教祖庭,太乙宮名壓四方,沒想到也是無能為力。呵呵呵……可惜呀可惜,可嘆呀可嘆。”
說到話尾,那副慈面終于是繃不住了,嘴角忍不住勾動,譏笑之色欲掩彌彰。
口吻語氣里滿是弦外之音,一反常態。李練視若無睹,等閑處之,絲毫不以為意。
不等常無夏相難,先有旁人叫嚷開了。“少年輕狂,故弄玄虛,到底有沒有排除雜念,虔心禱告?我怎么覺得你是應付糊弄,一點全力以赴的樣子都沒有。”
說話的看來不是關中之人,竟然對太乙宮的威望沒有絲毫顧忌,哪怕是太乙宮首屈一指的后起之秀,也敢言語相犯。常無夏則聞之暗喜,省得親自發難了。
李練轉身駁道:“修道之人,都是憑借誠心,祈求神明眷顧指引。今我面對神器,敢不虔誠,難道寧可招致神明厭棄?我所修習,乃是關尹文始之道,講求舉重若輕,化于虛無。況且前鑒在先,若氣息凝聚積重,不能致虛極,反而會引發煉妖壺反震。我刻意使真氣靜篤,自在無礙,不敢蕩出一絲一縷,君實在不知我用心。”
又有人幫腔道:“那煉妖壺為什么一點動靜也沒有,還不如剛才了。誰知你到底有沒有念秘咒,你就是隨便胡亂念些什么,我們也無從得知。”
李練微微一笑,“上古神器線索縹緲,豈是我一人就能摸索得清楚?等諸位獻言獻策,嘗試數次之后,有所借鑒,就能辨別我念的是不是秘咒了。現在還言之太早。”
李練歸位入座,四周議論紛紛,有人聲大有人聲小,仍不止歇。
作為東道主本該打圓場,維持秩序,張妙顯卻一反周到殷勤之態,冷眼旁觀,樂見其難。任人嘈雜,不出一言。
心中暗想:“我原本手書下帖邀請的是宮主陳寶熾,你不給薄面,不來也就罷了,遣個晚輩過來是什么意思,是有意折辱我么?你是看不起我張妙顯,還是看不起煉妖壺?這小兒,嘴巴上毛還沒長齊呢,有此下場豈不宜哉。”
李練端然穩坐,小人之言不屑再答,目不斜視,神態自若。
……
非議之聲久未平息。似乎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扯起嗓門來,這才壓住眾口。
“諸位,諸位……諸位當適可而止。不妨稍安勿躁聽我一言。成敗皆是常事,何必計較起來沒完,在張真人面前亂糟糟失了體統,無乃不可乎?況且李少宮主說得有理,煉妖壺乃是上古神器,怎么可能一兩次就試驗成功,至今遠遠沒有摸出頭緒。何況李少宮主還是用自己門中秘咒,改動一番,替張真人出力一試。不能成功也沒什么可奇怪的,本來也沒人知道這神器有何秘咒,如今只能群策群力多多嘗試,盼著歪打正著。張真人作此聚會,正是為了這一節,我等不該耽誤正事。某家不才,胸中也有一篇咒語,愿意上前,為張真人一試。”
這位賓客雖是出面說了幾句公道話,李練仍目不斜視,不留意理睬。只是聽他說話嗓音和風度,并不相識。
群座聞聽此言,循聲齊回頭看,目光匯聚之處,只見偏后一張席位上,站起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身形飽滿勻稱,其實不胖,但骨架寬大,顯得厚實。頭上長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闊面圓腮濃眉朗目,只是身首之間偏偏生了一副窄肩膀,把腦袋顯得又大三圈。
群座互相打聽起來,多是不認識此人。卻也有人認了出來,當即叫了一聲,“咄!你算什么人物,跑來這里造次。從來沒聽說過你有什么秘咒!”
此人往前只走了一半,還未走出席間。聞言哈哈一笑,回身與眾人羅揖。
“某家常年行走河東、河北,在座高朋或有不認識的。本來也只是個微末名聲,為使諸位知曉,在此斗膽相告,我乃雁門五臺山散修隱士,姓叔名服,‘伯夷叔齊’的‘叔’,‘心悅誠服’的‘服’。自號聽道,人常稱我聽道兄、聽道弟。因為我這個人就是運氣好,集會筵席之上,許多事經過我口吐蓮花妙語連珠這么一說,每每就能天遂人愿,教主人家稱心如意。因此江湖朋友抬愛,給我起了個諢名,叫‘叔吉利’。諸位日后若是聽誰提起叔吉利之名,那說的亦是某家。”
“誰不知道你叔吉利叔賣笑啊,走街串巷賣大力丸的。攀附高門,阿諛陪笑,憑借幾株草藥幾顆丹丸,招搖撞騙,靠倒賣度日。何曾聽說過你有什么法寶,有什么秘咒?”
叔吉利哈哈朗聲大笑,已自解嘲,然后道:“此言差矣。我誠然沒有法寶,但道友怎知我沒有秘咒?我師父當年也是有一件不世法寶,將要傳授與我,口訣都告訴我了。可惜好事未成,師父法寶被賊人奪去,使我如今空有秘咒。”
“既然法寶被奪,為何不尋找仇家,追回法寶?”
“天下大亂也久矣,生靈涂炭,世風日下。如今正道之中頻出異人,本領高強,置品行于不顧,甘愿墮入盜匪之流,蒙面打劫的事竟也做得出來。因此上石沉大海,實在找不回來了……哦,張真人,某家有禮了。”
說著,已經走出席間,來到臺前。
揭老底兒那人坐著道:“你就扯淡吧你,信口胡說,一會兒丟人現眼,方才在大庭廣眾之下,教眾人看你真面目。”
張妙顯答了禮,道:“我邀請同道來此聚會,就是為了群策群力。這位道友既然有心,但試無妨,請。”
“幸甚之至,幸甚之至。張真人胸懷廣大,所以能群賢畢至,今日定將有所得。”叔吉利連連拱手,禮不厭多。只是不知今日隨口說出的這句吉利話,能否應驗。
“哈哈,借賢弟吉言了。”張妙顯見他飽滿圓潤的腮下,滿是連鬢絡腮的短髯,一句賢弟未加思索脫口而出。
叔吉利來到供案前面,念咒之前同樣對神器打量一番。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片刻之間看過了四五十眼,好像還覺得不夠。
席間有人憋著聲音偷偷罵道:“裝腔作勢,人模狗樣的。”
叔吉利已抱手站了良久。似乎為了告訴眾人自己并非是看得傻住了,他抖了抖雙袖,拉齊整后,雙手掌心又撫在一起,隨著心中所想緩緩搓弄。忽然,雙手就下,順勢一探,竟在眾目之下,一把將青銅神器捧到自己手里。
席間立時有人拍案暴起,叫道:“你好大膽,意欲何為。放下煉妖壺!”
叔吉利轉過身來,圓頭圓腮,滿臉堆笑,只是雙手輕輕捧著煉妖壺,鎮定自若,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
“道友何必驚慌。既然要摸清線索,我捧起來勘驗勘驗,有何不可呢?”
“你勘驗個屁!剛才李少宮主上前,都沒碰煉妖壺一下,你算個什么人物,就敢對神器動手動腳,如此不敬。你有咒便念,無咒便滾回座位,少在這里生事。”
叔吉利笑容不改,“道友,斯文!斯文!剛才有人說過,曾經有人持有煉妖壺,煉化草木靈獸,想必也是帶在身上拿在手里,需要之時便施展開來。如此我捧在手里稍微摸索,試驗一二,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