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七夕真的下雨了

1

回到北京,我試著聯系鄒夢顏,以工作壓力大患上抑郁癥為由,不時從她那里得到一些精神上的慰藉。我知道,這么做對不住夏侯與鄒夢顏的男友,也覺得如此一來我怕是真的要抑郁了。可是,這就像是喝上了陳釀——上癮。

閑聊了幾個月,這段被擱淺的情誼再次洶涌澎湃起來。金風玉露相逢,勝卻人間無數。這也是我必須來上海找她的理由。臨行前,我又自以為是地做了一件自感真誠的蠢事。

臨行前,我把鄒夢顏的故事講給夏侯聽。聽后,她淚眼婆娑,說我不要她了。我安慰她,表示這樣做是實事求是,我不能欺騙任何人。我向她保證,自己會遵循原則,明白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夏侯哭了一夜,第二天到北京南站給我送行。進入檢票口的那一刻,我知道,自此,我和夏侯之間有了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痕。

五月十八日下午五點半,抵達上海虹橋后,我給鄒夢顏打電話。幾個月來,我們聊得愈來愈親密,一度興奮的我甚至產生幻覺——這五六年,我和鄒夢顏從未分開過。

“喂?”

“喂,您好,請問是鄒夢顏小姐嗎?”我故作正式道。

“哈哈!”

“我到車站了,一會兒見。”

“啊,好。你吃了沒,先去吃飯?”

“好啊,我請你。”

掛了電話,頓覺一絲幽默之殤。多年以后,從北京轉到上海才得以履行當年的那句:請你吃飯。

過期的誓言,還能否算作兌現呢?

一小時后,我抵達事先訂好的酒店。鄒夢顏得知酒店就在她實習醫院的對面,告訴我在延安高架橋的天橋上碰面。

我提前來到約定地點,戴好墨鏡,內心騷動不安。這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忍不住全身顫抖。這感覺從未有過,我想我大概是瘋了。排除多個疑似身影后,我深呼吸,提醒自己要冷靜,直到背后響起一個久違的聲音:“信宏——”

出租車里,我和鄒夢顏并排而坐。原本可以坐三個人的地方,我倆卻不住地往中間靠。我任由她的右腿與我的左腿不時隨著車子顛簸碰撞著,每撞一次就如過山車翻跟頭般,癢癢的,爽爽的。

也許,她也心照不宣。

“在車里你還戴墨鏡?”她問。

“我是怕見你太緊張啦!”我克制著激動之情。

鄒夢顏嫣然一笑,看得出她化了淡妝。她留著時下流行的日式長款蘑菇頭,身著碎花綿綢連衣裙,收身小皮衣勾勒出她頗佳的身段。她小腿修長,近乎與我平行。我看著她,不禁心旌蕩漾,聽她講述近況。

她抱怨學醫是個天坑,本科五年、碩士三年不說,畢業后還要住院規培三年,真正成為醫生時,已經是老姑娘了。我鼓勵她,醫生穩定,地位高,越老越吃香。她問我工作近況。我那時從事廣告業,便將幾個知名企業的案子如實相告。

鄒夢顏欣慰一笑,拍拍我的腿,指著車窗外道:“看,外灘!”

鄒夢顏執意付了車費,拉我來到外灘觀景區。天色漸沉,烏云遮星,忽明忽暗的月光潑灑在黃浦江上,柔情盡顯,卻被燈火通明的東方明珠比襯下去,顯得可有可無的。外灘大街,游客如織,光彩奪目地向人們展示著上海灘的魅力。

我和鄒夢顏撐著欄桿,并肩眺望對面的東方明珠。輕快愉悅的氛圍中,我們從初中聊到高中,又聊起大學的趣事,聊工作中的見聞。默契的是,誰都不問彼此的感情經歷,這種影響心情的話題儼然不適合在當下談及。

聊到近期火爆的《我是歌手》,鄒夢顏問:“你現在還寫歌嗎?”

我微笑著掩蓋內心的不安,答:“也寫,就是寫得少了。”

鄒夢顏沒接話,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望著地平線上的一葉孤舟,哼唱起一段我沒聽過的輕快旋律。

“挺好聽的,你寫的?”我問。

“見笑啦!比起你差太多啦!”

升高中后,沒能與鄒夢顏分到一班,讓我萬分失落。雖說這是青春期都有的“少年維特之煩惱”,但我還是在思念旋風中找到了一種比寫小說和情詩更生動的抒發形式,那便是音樂。

也許,我確實小有天賦,有幸從自小聽過的那些爛熟于心的流行歌曲、動漫音樂、京劇山歌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小宇宙。在不懂基本樂理的情況下,靠大腦譜曲,想象出每一個音符的高低起伏,填入詞句,模擬歌手的演唱效果……經過個人小作坊式的創作,我寫下了十三首歌。隨后,我找到黃仲仁,從他那里要了兩盤索尼空白磁帶,放進英文復讀機,把這十三首歌一一唱下來,錄成人生第一張原創專輯《極限人生》。黃仲仁說:“這些歌,不會全都是寫給鄒夢顏的吧?”

那一年,在鄒夢顏生日這天,我和黃仲仁站在一班的教室門口。眾目睽睽之下,我故作瀟灑,把磁帶交到鄒夢顏手上,快步逃開。

我拉回自己的思緒,輕聲道:“其實,我想趁工作之余繼續搞音樂,和幾個朋友一起搞。”

“很好啊!多嘗試總會有機會的。”她笑道。

鄒夢顏沒變,還是那個“天使愛美麗”。

江面上傳來一陣巨大的鳴笛聲。不遠處,一艘龍船橫向駛過,船上燈火闌珊,滿載賓客。龍船尾側有幾個游客振臂高喊著“喂——”,朝我們打招呼。我和鄒夢顏對望一眼,笑著回應他們。

2

幾聲悶雷過去,飄起了蒙蒙細雨。鄒夢顏從包里拿出傘,我倆往南京西路踱去。密集的人群中,我們在步行街擠轉了半天,正商議著在何處共進晚餐之時,夏侯的電話打了過來。

“喂——”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正常。

“你……見到了嗎?現在……在做什么?”夏侯的語氣夾雜著不安。

“碰面了。現在正準備吃飯,你吃了嗎?”

步行街人多喧嚷,我放大了聲音,小心翼翼地組織語言。我如失明般險些撞到行人或酒店停車場進出的車上。鄒夢顏拉住我的衣袖輕輕引我避開這些碰撞的麻煩。

電話中的女人、眼前的女人;現在的女人、過去的女人;誰是現在,誰是過去……百感如潮涌,心往何處行——我到底在做什么?

鄒夢顏帶我來到梅龍鎮廣場十層的一家韓式烤肉店。她用手勢詢問我的意見,我點點頭,進店入座。

我一邊與夏侯交談,一邊看鄒夢顏指著菜單對服務生點餐。

“你喝酒嗎?”她望了我一眼。

“啊,這……不喝了吧?芒果汁就好。”

“哦!”她似乎有些失落,“兩杯芒果汁。”

掛斷電話,鄒夢顏盯著我,隨意地問:“你媽媽?”

我鎮定下來,自然地附和:“嗯,是啊!”

夏侯要知道有這一出,必會鬧個地覆天翻,玉皇大帝也得退避三舍。

吃過晚飯,我和鄒夢顏壓馬路壓到人民公園。兩人靠得近,手背無意間的碰觸讓我無所適從。好在大家默契地南聊北扯,用幾個老同學的奇聞糗事把略顯沉悶的氣氛活躍起來。

“接下來,咱們去哪兒?”她問。

“這個……你說呢?”

“喂,你不是說你全都計劃好了嗎?”

“大白天去處多,現在這個點兒——”我看著電子表。

“咱們去看電影吧,前面就是和平影都。”她指著百米外耀眼的燈牌說。

前面路口站著一個賣玫瑰花的大媽。大媽挎著花籃,滿籃子的玫瑰預示今晚生意不佳。大媽向每一位過往行人熱情推銷她的花是怎樣的品質優良、在怎樣的土壤生長、用怎樣的肥料培養。我和鄒夢顏也被她攔了下來。

“小伙子,女朋友這么漂亮,買些玫瑰送她吧!你看,我這花開得多艷,這是進口的特別品種……”

我看看鄒夢顏,沒情商地問:“你要嗎?”

鄒夢顏面無表情,我如蒙大赦。

我笑著對大媽說:“不用了,不用了……”

大媽哪肯罷休,加強了攻勢。我疲于應對,鄒夢顏突然抄起我的手,拉著我就跑。

強烈的電流傳遞到我的手掌、皮肉、毛細血管、神經元、中樞神經系統……這是一種無法用文字呈現的奇妙感。或許,這就叫幸福。

右手邊,鄒夢顏笑得很甜,就像中學時那樣。

甜蜜的時光持續了二十秒。之后,墨鏡從左胸口的衣袋悄然滑落,宣告幸福時光終止。我拾起墨鏡,大媽仍窮追不舍。我和鄒夢顏跑進影院大廳,沖進直梯。電梯門關閉的剎那,又緩緩打開,大媽微笑地立在我們眼前。

鄒夢顏的臉綠了,對大媽加重了語氣。我見勢不妙,忙用溫和的口氣說:“阿姨,不是不買您的花,是因為……因為買了太多,家里已經沒地兒放了。您看,下次再買,怎么樣?”

“這……那下次,小伙子,你一定要多買點!”大媽顯然對我說的話很受用。

“一定一定!”我與大媽作別。

電梯上升,鄒夢顏不悅道:“哼,看不出你還蠻有經驗的嘛!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我笨拙地辯解:“沒辦法,不這樣說,她估計要追咱倆一晚上。”

鄒夢顏臉色更難看了。我是不是——壞事了!

售票口前,我倆商議了一番,決定看《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鄒夢顏執意請我,被我以一句“哪有女孩子掏錢的道理?你再這樣我就給你急”給懟了回去。

“那這樣,我請你喝杯咖啡總行吧?”鄒夢顏指著旁邊的星巴克說。

端著生平第一杯星巴克,我倆檢票入場,去致敬那正在逝去且終將逝去的青春。看到趙又廷那句“你神經病啊”,我倆笑出聲來;趙又廷與楊子姍在操場上摸胸的時候,我使勁咽了口唾沫,用余光掃了眼鄒夢顏。她緊抱雙腿,姿勢妖嬈,瞳孔中似有焰火。

看完電影怎么辦?各自回去,還是……做點什么?

3

我倒在酒店床上,暫停播放了無數次的回憶光盤。我來到窗前,望著恬靜的西湖呆視片刻,生了煙癮。這些年來,夏侯一直懷疑那晚看完電影,我和鄒夢顏去了酒店。女人要是爭風吃醋起來,那真是世上最可怖的事情。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在這浪漫的七夕雨夜,鄒夢顏又會依偎在誰的懷里?前些年,我不敢去想這些。然而換個角度,這對鄒夢顏來說何嘗不更殘酷呢?

等達到所謂的成熟,可以真正平靜面對這種殘酷之后,我卻驟然想起當年鄒夢顏剛得知我與夏侯在一起時,曾在人人網上更新過的簽名——七夕真的下雨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大邑县| 屏南县| 张北县| 巴楚县| 保德县| 巴东县| 河西区| 新野县| 皋兰县| 德化县| 建宁县| 东莞市| 巴塘县| 堆龙德庆县| 塘沽区| 特克斯县| 海盐县| 台东市| 志丹县| 琼海市| 邵阳市| 南陵县| 密山市| 横山县| 阜新市| 略阳县| 茶陵县| 灵璧县| 山阳县| 新昌县| 永寿县| 五原县| 定远县| 五寨县| 桃江县| 汽车| 中方县| 元氏县| 城口县| 阳原县| 衢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