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月音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緊緊地抱著雙腿,眼中充滿了慌亂。
“你一個正常人當然會說出這些理所應當的話,你為什么不懂?因為你說的一切我都知道啊,可是我沒法跨出那一步,沒辦法,沒辦法?。∥疫@樣的人是沒有被拯救的資格,但是求救是我唯一的權利啊,哪怕不會有人在意,那也是我的權利啊!”
白軒宇一步步地向寧月音逼近,后者此時也只能靠著墻壁,不敢再開口。
“你沒搞懂情況嗎?你能說出這些大道理都是因為我允許你說得呀!現在我讓你閉嘴你就得閉嘴。不是嗎!”
被白軒宇這么一吼,寧月音的心里防線徹底崩潰了,她只顧將頭埋起來,放聲痛哭。
如此情況,白軒宇也是恢復了一點理智,重重地跺了下腳,憤然下了樓。
樓頂就只剩下了寧月音,可是哭聲并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大聲,這些日子來不敢哭出的聲音在這一刻被完完全全地哭了出來,沒有人能叫停,也沒有人會來叫停。
白軒宇狠狠地踩著樓梯,糟糕透了,糟糕透了,糟糕透了……
“怎么了?”看到白軒宇帶著那樣難看的表情走下來,炎師淡然問道。
“沒事!”話剛說出口,看見是炎師,白軒宇的怒火一下消了大半,又小聲說了一遍,“沒事?!?
這第二個“沒事”說完,白軒宇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的,臉上盡是倦態。
“沒什么事就吃飯吧,別等菜涼了。”
白軒宇默默坐到椅子上,炎師如同往常一樣給他夾菜。白軒宇吃了幾口就沒了食欲,“她還在上面。”
“管她做什么,餓了自然會下來?!?
白軒宇嘗試般地拿起筷子,最后還是放回到碗上,“我有些太勢利眼了,不是嗎?”
“識時務者為俊杰,你不這樣我還擔心以后你會不知天高地厚得去招惹那些老怪物呢。怕我有什么不好?好歹也是你的師父?!?
“不對!”白軒宇抬頭看向炎師,看到對方也在看著自己,不自覺地又低下了頭,“這種行為太卑鄙了?!?
“什么時候怕師父也成了一種卑鄙的行為?換句話,這個世界就不適合善人生存,而且我看你也不像這種人。”
“抱歉,我還以為你聽到了剛才的動靜?!?
“如果你是想說這個,那我只是覺得你太過拘束了,她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人罷了?!?
看到白軒宇沒有說話,炎師又接著說,“舍棄那些沒用的感情吧,修仙者不應該這么猶豫寡斷,她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不值得你為她煩惱,這樣的人放到中域沒被賣到青樓都算好的了,更別提還給她吃給她住讓她好好修煉,女人,相貌出眾就是原罪,沒有實力更是罪上加罪,這樣的人多了去了,你以后自會知曉,現在,好好吃飯才是正事?!?
炎師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沖擊著白軒宇的心頭,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站起來。
“干什么去?”炎師看著他,臉上沒有意外之色。
“去叫她。”
“再不吃等下菜就涼了?!毖讕熆粗总幱钜呀涀吡松先ィ刂氐睾吡艘宦暎斑B吃個飯都不安寧!”
再次回到樓頂,雖然此時寧月音的哭聲已經小了下來,但是隔著門也還是能夠聽到絲絲抽泣聲。
手按在門上,在猶豫了一會兒后才輕輕地將其推開。
寧月音此時還蹲在墻邊,只是抬頭看了下他,又縮了回去。
白軒宇一下子又誕生了回去的沖動,這個時候他又應該說些什么。最終,憋了半天后硬是從嘴里憋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聲音很小,甚至都沒有寧月音此時的抽泣聲大。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白軒宇的話,她的聲音變得很細微,最后不為白軒宇所聽到。
“對不起?!彼丝跉猓匦抡f了一遍,“我來這里不是為了得到你的原諒,只是覺得剛才自己確實做得不對,理應跟你說聲抱歉,我是一個爛透了的人,對于沒能及時告訴你這件事,我想還得跟你說聲對不起,對不起!說這些不過是為了讓我自己心安罷了,你怎么看待,我并不關心?!?
寧月音慢慢地抬起頭,臉上還留有淚痕,淚汪汪的眼睛顯得極為脆弱,好似下一秒那淚水就會再次噴涌而出。
“但最起碼……”說著,白軒宇伸出了右手,寧月音被嚇得往后縮了縮,可她本來就靠在墻上,這樣的結果反而是一個不留意就讓幾滴眼淚流了下來。
“最起碼,別再哭了?!卑总幱畹氖职丛谒樕?,拇指微動,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嘴上說著不在意,但是眼里卻是充滿了歉意。看到這樣的白軒宇,寧月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在她們分別之時,母親的眼神不也是如此嗎?同樣的神情,同樣為自己擦去眼淚讓她不要哭,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為什么會有這么相似的情景?
這一下,寧月音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淚水從眼眶中傾瀉而出,“母親!”她大喊一聲,什么也不管的撲進白軒宇懷中,再次放聲痛哭。
白軒宇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看到此時的寧月音,白軒宇又想到自己哭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如果是自己的話,在哭盡興之前是什么話都聽不進去的。
于是乎,白軒宇就這樣任由寧月音在自己的懷里哭泣,沒說一句話,手也呆呆地下垂,只是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耳邊滿是寧月音的哭聲。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寧月音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見。
“對不起?!边@一次反倒是寧月音說了,也是,畢竟這是場回合制戰斗。
白軒宇被自己莫名的笑點給逗笑了,“如果你是覺得弄濕了我的衣服的話,沒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沒有衣服換。但是你下次找人哭的時候記得看清楚性別,別再對著男人喊媽媽了。”
這樣一聽,寧月音的臉色紅得滾燙,趕忙離開了他的胸口。白軒宇也是不太好意思看向她,兩人彼此沉默了一會兒后,白軒宇最先開了口,“所以,該吃飯了。”
“?。苦?,嗯!”看到寧月音還在低著頭,白軒宇知道她現在暫時沒事了,總不可能再哭一遍吧,這樣的話他就不得不懷疑寧月音是不是水做的了。
剛走到樓下白軒宇就看到黑著一張臉的炎師,有些不好意思道:“吃完了嗎?”
“菜都涼了能沒吃完!”炎師的話讓兩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又飛快地移開視線。
看到炎師端著飯菜進入廚房,白軒宇硬著頭皮道:“我們,還沒吃呢?”
“知道,我去熱一下飯菜!”說完,炎師重重地哼了一聲。
一頓飯過后,三人也是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當中。白軒宇在床上翻了幾次身后也是知道自己失眠了,打算到后院去練習一下之前炎師交的招式。
剛走到樓下白軒宇就發現有人比自己先到了一步,一個嬌小的身影此時正在后院里揮舞著木劍,動作有些生硬,但也還算有模有樣,但跟他比起來還差遠了。
見她沒有發現自己,白軒宇原本是打算回到房間里,不去打擾她的,可是念頭一動,還是走了過去。
輕微的腳步聲使得寧月音停下手中的動作,她這時才察覺到白軒宇的到來。
“每天晚上都在偷偷練嗎?”白軒宇率先發問。
“嗯?!彼唵蔚膽艘宦?,拘謹地站在原地。
見狀,白軒宇干脆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反正我也睡不著,需要我陪你練一會兒嗎?”話雖這么說,但其實白軒宇不過是想接寧月音來試試看自己如今的實力,還有就是單純的想找人打一架罷了。
“不,不用,我只是簡單練一下,炎師說過我的重心應該放在修煉上?!?
“那有空嗎?陪我聊一會。”心里有些失落,但是白軒宇并沒有表現到臉上。
“當然可以。”一邊說著,她拉過來一個椅子坐到白軒宇旁邊。
“那個,你可以跟小公主說一下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跟我說,沒什么情況的話我還是會幫忙的?!卑总幱畹哪抗馔A粼诤笤豪?,臉色有些尷尬。
“其實,小公主之前寄過來的信,我還沒有回。”說著,寧月音察覺到白軒宇投來疑問的目光,不由微低著頭,“因為我想,你也許會改變主意。”
這么一聽,白軒宇不由笑了起來,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其實,你的好友昨天來找過你,只是你那時跟炎師出去了。”說這話的時候寧月音的眼神明顯有些閃躲。
“所以,你怎么說的?”白軒宇眉頭微皺,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因為之前你讓我隨便找個理由,所以,我就說你病了,她們昨天是要來探望你的,你不在,我就只能說炎師帶你去找醫師了。”寧月音的頭低著幾乎就要貼在胸口上了,她已經準備好了接受白軒宇的責備。
白軒宇的臉部肌肉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之前只是病了,現在卻是直接去找醫師了,這怎么聽都是病情加重的情況啊,看來后面見謝瑩瑩她們時免不了一番解釋了。
會有這種情況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這么一想,白軒宇也是沒法對寧月音生起一絲怨氣,“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寧家家主被抓住后怎么解釋的,一般來說,人被冤枉了后第一想到的就是解釋情況吧,可是我到現在都沒聽到過類似的話。”
寧月音輕咬嘴唇,緩緩道:“因為,家主什么都沒有說。”
白軒宇心神一動,皇帝不說也就算了,居然連被冤枉的寧家家主都沒說。
“所有去探望家主的人都只是看到了家主蹲在地上,一直說著對不起寧家,什么也沒告訴我們。”越說到后面寧月音的聲音越小,她也無法家主這樣做的用意。
“也許,事實就如我們看到的這樣呢?畢竟我們沒有十成的把握能夠說自己完全了解一個人?!?
“不可能!”寧月音非常堅定的反駁了白軒宇,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家主是絕對不可能殺死皇后的,因為,在這之前,皇后是風云家主的伴侶,家主對風云家主的敬仰遠勝過其他寧家人,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闭f完,寧月音也是知道自己的語氣不對,默默地低下了頭。
白軒宇也是第一次知道這種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才能夠同時迷住寧風云和當今皇帝呢?
什么都說不通,當事人全都不說的話,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吧,排除掉已經死去的寧家家主,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皇帝了,偏偏現在還病倒了,指不準也會因病離世,這樣的話寧家的冤屈就永遠別想洗清了。
不對,也許還有一個人。白軒宇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雖然炎師說自己對于皇家的事了解不多,但是白軒宇可沒有相信這種說辭,炎師如今可是在窩藏一個皇帝親自下令捉拿的罪犯呀。
“關于這些,炎師應該會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明天問一下就可以了。”說著,白軒宇偷偷撇了一眼她,見她沒什么動靜后便嘆了口氣。
“時間不早了,明天再說這些吧?!?
“嗯?!睂幵乱舻哪樕蠜]什么神采,這一場談話就如此草草了事。
一夜無語。
這第二天,白軒宇特意起早一些,想著怎么也得找炎師問個清楚,卻沒想到今天炎師偏偏有事,老早就出了門,只留下紙條說晚上回來。
白軒宇這一下感覺天旋地轉的,怎么這個時候有事!晚起一步的寧月音倒是沒什么,反倒是炎師這一走,這做早餐的事就落到了她們兩個頭上。
白軒宇自認沒有哪個能力,但也不好直說讓寧月音去做。所幸寧月音非常自覺,不用白軒宇說什么就已經走進了廚房,看來是很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藝了。
沒過多久寧月音就端出來了兩菜一湯,看那顏色應該沒放多少調教,味道會偏淡一點,不管怎么樣,只要不是黑色就好。
這么一想,白軒宇就不由看了寧月音,她正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一副等著表揚的表情。
這個場景,怎么有點不對勁。白軒宇想起了動漫里相似的場景,一般來說,這種情況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現在自己又不是在動漫里,就算如此,白軒宇沒辦法在寧月音的這種眼光下一口不嘗就說不想吃,更何況還發生了昨晚那種事。
想了很多,現實里也就過了幾秒,白軒宇作出來決定,不管怎么樣也得先吃過再說。
嘴巴一張一合之間,想象里最壞的情況并沒有發生,只是味道偏淡了些,和一開始想的一樣。
“怎么樣?!睂幵乱羝炔患按貑柕?。
“味道有點淡了,我去拿點調料。”話沒說完,白軒宇就已經走向了廚房。
寧月音失落地“嗯”了一聲。沒一會兒,就看到白軒宇拿著一個類似醬油瓶的東西走了出來。
實際上白軒宇也不知道這里面裝的是不是醬油,只是覺得比較像而已,拿出來后見寧月音也沒說些什么,也就倒了一點到菜里。
誰知道再吃一口菜的時候白軒宇差點沒被喉嚨里的辣味給嗆死。寧月音也是趕緊去倒了一杯水,白軒宇在難受了好一會兒后才感覺喉嚨好了一點。
“這是辣椒油嗎?”
“我剛才用的也是這個,菜也不辣……”越說寧月音的頭越低。
這一下白軒宇也不知道怎么是好,廚房里的調料一瓶接一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拿哪一瓶,或者說,他根本認不出那些調料,他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八年,就沒進過一次廚房。
本來以為寧月音會認得出,現在看來她跟自己是一伙人。這么一想,白軒宇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沒了炎師,他們兩個就得餓死在這里嗎?
想著想著,白軒宇又笑了,本來以為炎師出去了后他們就是小鬼當家,可誰知當家的是兩個餓死鬼啊。
寧合齋前,帶著面紗地寧月音滿臉羞愧地跟在白軒宇身后。兩人幾乎是將整個閣樓都翻了個遍,最終是在炎師的房間里找到了些許金幣。
“下次,一定要讓炎師做好飯菜先!”白軒宇暗自打定主意。
“下次,一定要做出有味道的飯菜!”寧月音暗暗握拳。
兩人都在想著下次的時候,一道驚訝之聲傳來,“白公子!”
望去,是小公主莫詩筠與其侍女白秦兒。“小公主?!卑总幱罟傲斯笆郑樕行擂?,之前的事讓他到現在也沒法面對她。
“公子是打算進寧合齋吃早飯嗎?正好詩筠也沒吃,由詩筠請客如何?”話是對著白軒宇說著,但莫詩筠地目光卻是從寧月音身上掃過。
一個男人怎么能讓女人請客?正當白軒宇想說話之時,他想到了之前和謝瑩瑩她們在寧合齋里點了幾個菜就花費了近十個金幣,右手不被察覺地碰了下口袋,里面的錢不是讓四個人來吃飯的!
“那就先謝過小公主了?!卑总幱畈桓抑币暷婓蓿@一刻,感覺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