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字文譯注
- (南朝梁)周興嗣編撰 蔡國根譯注
- 1585字
- 2021-07-13 19:13:56
序一
俗云“識文斷字”,大抵孩童初習文化皆自識字始。我國古代教育史上,為孩童編寫識字課本,淵源有自。《周禮·地官·保氏》載,周代貴族子弟的教育有六種科目,其中之一即“六書”,惜語焉不詳,文獻不足征,“六書”的具體內容不得而知。有的文字學家推斷《周禮》所云“六書”為淺顯的常用文字。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至梁武帝時,《千字文》一書問世,并成為一部邈逾千祀的經(jīng)典性童蒙著作。細細想來這也算是一樁千古奇事。據(jù)《梁書·文學傳》、唐李綽《尚書故實》載,梁武帝命令殷鐵石從王羲之的書法作品中拓出一千個字,以供諸王臨摹之用。事既成,梁武帝嫌文字零散,又令文學侍從周興嗣將這一千字編成連貫可讀的文句。周興嗣以其超人的文學才能將這一千字編成四字一句、押韻的《千字文》,得到梁武帝的高度贊揚。《千字文》言僅千數(shù)而天文、地理、人倫、歷史諸端無所不包,素有“華夏文明小史”之譽。自隋代開始流行,歷代續(xù)作、仿作如《敘古千文》、《續(xù)千文》、《重續(xù)千文》、《稽古千文》、《廣易千文》、《正字千文》、《訓蒙千字文》、《續(xù)千字文》等層出不窮。至宋代又有了《三字經(jīng)》和《百家姓》,“三百千”三書在七個世紀中一直被當作兒童啟蒙的教科書。聯(lián)想到清代王筠的《文字蒙求》,益信《周禮》“六書”為若干常用字的分類讀本。王筠是清代著名的《說文》學四大家之一,與段玉裁、朱駿聲、桂馥齊名,有《說文釋例》、《說文句讀》等著作傳世。應友人陳山嵋的請求,為其孫子編寫《文字蒙求》一書,從《說文解字》中選出兩千多常用字,按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四類編排,以期孩童識字時既知其義又知其所以然。盡管如此,仍未發(fā)現(xiàn)可與《千字文》比肩者。
復旦大學管理學院校友蔡國根君,可謂天縱之奇才。本習經(jīng)營濟世之術,卒業(yè)后走向仕途,數(shù)十年間,亦官亦學。酷愛古典文化,勤習書法。對《千字文》情有獨鐘而近乎癡迷。積多年心血著成《千字文譯注》一書。通觀全書,可圈可點之處甚多。
“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字空”是高尚學者的自勉、表白,也是一種教諭,用來概括蔡君的寫作實踐亦頗恰當。當今社會急功近利者在在有之。而蔡君圍繞《千字文》相關問題籀讀群籍,潛心作注作譯,旨在求真、求通,惠澤學林。《千字文譯注》的撰寫,歷十五年之久。這讓人聯(lián)想到清代小學殿軍段玉裁耗三十二年時間精力注《說文解字》,盛年撰述,皓首始成。乾嘉學派的治學精神在今天似乎不多見了。蔡君寫《千字文譯注》可以說是一種“稀有行為”,他的甘坐冷板凳、淡泊名利、孜孜求真的精神亟宜學習和提倡。
《千字文譯注》歷經(jīng)反復修改、擴充,對于原書中涉及的問題“務得事實,每求真是”,一如宋代朱熹《鵝湖寺和陸子壽》詩所說:“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yǎng)轉深沉。”《千字文》原文僅一百二十五句(以八字一句計),而蔡君的譯注長達近二十萬言,裒然而成大觀。
質言之,《千字文譯注》是一部全面、深入闡釋《千字文》的著作。此書最顯著的特點是“字求其訓,句索其旨”,宏觀的思想、文化研究和微觀的詞義解釋、知識點探討相結合,可謂洪纖靡失。在宏觀研究上,作者十分重視對儒家思想精華的挖掘,堪稱振發(fā)人文,興崇古道,在民族振興、弘揚祖國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的今天具有很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由于版本殊異,《千字文》中多異文。本書作者對此詳加辨析,擇善而從。凡詞義訓釋,亦稱引據(jù)該洽,皆可信從。
古往今來,《千字文》有多種注本傳世。若論《千字文譯注》超越前人之處,當在“句解”和“注釋”部分。唐皇甫湜《諭書》云:“書不千軸,不可以語化;文不百代,不可以知變。”明方孝孺《論詩》亦有言:“能探風雅無窮意,始是乾坤絕妙辭。”蔡君以《千字文》字里行間所涉問題為基點,繹端緒,剖析毫芒,征引闡發(fā)之際,旁搜遠紹,議論風發(fā),勝義紛紜。其譯注使原文益恢郛郭,讀來確有思接千載、視通萬里之感。
深感《千字文譯注》寫得豐阜厚實,樂為引喤,姑以為序。
丙申年三月記于靜一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