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洲馴化作物的一系列開創性研究都始于馬尼士領導的特化坎多學科項目。一大批物種研究權威參與了特化坎流域出土玉米、南瓜和豆類遺骸的研究。密蘇里植物園的庫特勒(H. C. Cutler)、美國農業部的惠特克(T. W. Whitaker)研究南瓜(Cucurbita);哈佛大學的曼格爾斯多夫和加利納特(W. Galinat)研究玉米;波士頓馬薩諸塞大學的卡普蘭(L. Kaplan)研究豆類(Phaseolus)。
上述出土植物遺骸記錄了美洲馴化作物的演化史。此外,學者們還研究了墨西哥和南美等地出土的玉米、南瓜和豆類。1966年,密歇根大學的弗蘭納利(K. V. Flannery)領導了墨西哥南部瓦哈卡(Oaxaca)州圭拉那魁茲(Guilá Naquitz)洞穴的發掘,他也是特化坎項目組的成員。惠特克和卡普蘭對這座洞穴出土的南瓜和豆類進行了分析。
20世紀80年代,新出現的高能質譜加速器(AMS)重新檢測了馬尼士早年發現的遺骸樣本,結果顯示為公元前3600年。顯然,科斯卡特蘭的年代并沒有原先估計得那么早。此前在科斯卡特蘭和圣馬科斯(San Marcos)洞穴出土玉米的層位采集有木炭,并假定二者年代一致,常規碳十四的檢測結果為7000—5500 a B. P.。當研究者確認特化坎所出早期玉米為馴化種而非野生種時,亞利桑那大學的朗(A. Long)及同事用AMS直接檢測了12個早期炭化玉米穗軸(圣馬科斯和科斯卡特蘭各占一半),年代為4700—1600 a B. P.。其中,4個來自圣馬科斯樣本的最老數據僅為4700—4600 a B. P.。如此一來,特化坎最早的玉米穗軸比原先預想的至少晚800—2300年。
AMS測年結果證實,蝙蝠洞所出玉米的年代僅為原先設想的一半。孢粉分析表明,在墨西哥峽谷希索米爾蔻(Xochimilco)湖畔的佐哈皮勒科(Zohapilco)遺址,玉米出現在4300—3500 a B. P.。海灣沿岸拉文塔(La Venta)遺址采集的炭化物檢測結果證實,玉米首次抵達此地的時間為3400 a B. P.。奇羅第17號遺址(Chilo-MZ-17)遺址的玉米顆粒和穗軸殘骸表明,在墨西哥南部海岸,最早的栽培玉米出現在3500 a B. P.。當然,上述粗略的年表還有待考古學家和年代學家的進一步修正。
作為新大陸考古的重要區域,特化坎峽谷擁有悠久的文化和環境演變歷史。馬尼士的團隊開墾了這片處女地,并作了成功嘗試。后來,他試圖通過考古發掘將秘魯印加帝國巔峰期的文化完整記錄下來,這些重要的工作成就了他,但最終讓他包攬美國考古界各項殊榮的依舊是特化坎項目,憑借在那里的一系列重要發現,1964年,他榮獲了美國考古界著名的斯賓頓(Spinden)[4]大獎,1965年榮獲賓夕法尼亞大學頒發的露絲·沃頓·德雷克塞爾(Lucy Wharton Drexel Medal)[5]大獎,1966年榮獲耶魯大學皮博迪博物館頒發的愛迪生(Addison Emery Verrill Medal)[6]大獎,1971年榮獲美國人類學會頒發的阿爾弗雷德·文森特·基德(Alfred Vincent Kidder)[7]大獎。1977年,鑒于馬尼士對易洛魁印第安人的研究,他被卡尤加人(Cayuga)歷史學會授予康普蘭特(Cornplanter)獎[8]。1973年,馬尼士榮膺英國研究院(British Academy)通訊院士(Corresponding Fellow);1974年,榮獲美國國家科學院(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院士。此外,南北美洲的一些科研機構也授予他多項榮譽稱號和多個教授職位。
馬尼士愛喝一口。在工地上也常常倒杯啤酒,邊喝邊看或記點什么。江西農村蒼蠅很多,他的酒杯口沿常常爬滿蒼蠅。有時我會過去對他說,蒼蠅很臟,你轟一轟!他則頗有風度地說:“沒關系,它們喝不了多少!”一般工作兩周,他會帶女朋友(Libby)去景德鎮住兩天,喝喝玉米威士忌(Bourbon Whiskey),放松一下,可謂有勞有逸。不過酒后常常發火,據說有時會將矛頭對準我。1995年我去吊桶環工地,他見到我便嘟囔:“嚴文明的眼睛來了!”早就聽說他對大學教授有成見,但不清楚為何。我考慮這種成見可能與他早年的經歷有關。據我觀察,他的工作和研究確有結論下得過快的問題,特別是他早年在中美洲考古所做工作的一些年代誤判,難免在學界遭人詬病,并導致某些大學教授對他的挖掘和研究不信任。記得2000年我在哈佛大學與蘭博格—卡洛夫斯基(C. C. Lamberg-Karlovsky)一起討論焦天龍回國搜集資料的安排時,談起馬尼士在江西的工作,卡洛夫斯基表現出一副很不以為然的態度,直言馬氏的研究不可信。此外,也有文人相輕的一面。后來我看到張光直先生回憶童恩正的文章,才悟到問題的另一方面。1982年,四川大學的童恩正教授到訪哈佛大學,正巧遇到美國國家科學院準備資助中國考古并開展合作研究,計劃幫助四川大學建立幾個考古實驗室,再組織隊伍沿四川盆地邊緣尋找新石器時代早期遺址,探索民族植物學和農業起源,并決定由馬尼士和童恩正共同主持這個項目。但是該計劃后來因為夏鼐先生的反對而作罷[11],這是馬尼士萬萬沒有料到的,煮熟的鴨子飛了,他來中國考古的計劃落了空,這或許是他討厭大學教授的深層原因。
他講完后我曾提問:你的先假設后求證的方法與賓福德(L. R.Binford)有何不同?馬尼士答:大目標一致,都是想尋找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法則。我重視資料收集和對比研究方法,這是賓氏不具備的。從他的講話看,思路是蠻清晰的。又一次我問他最佩服的考古學家是誰。他畫了幅譜系樹,將斯圖爾特(J. H. Steward)列在鼻祖位置,說此人偉大,猶如其父,表現出極大的敬意。接下來的有布萊德伍德(R. Braidwood)、賓福德等。可見他在理論取向上是鐘情于文化生態學的,以及由此衍生的過程考古學。他曾說過,來中國考古是為了驗證他的理論,他在美洲得出的模式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至于他的理論到底是什么?我一直不清楚。
2000年4月,全美第65屆考古學年會在費城舉行,與會代表3000余人。8號,大會為表彰馬尼士在考古領域的杰出貢獻,特地舉辦了一場“紀念馬尼士從事考古研究逾60年”(Papers in Honor of Richard “Scotty” MacNeish-Celebrating over 60 years of Archaeological Research)學術研討會。會議主持人為馬尼士的忠誠助手柯杰夫(G.Cunnar,時為耶魯大學博士研究生),蒞會者近百人,演講內容包括:馬尼士一生的學術貢獻、考古學理論思考、跨學科研究、植物考古、環境考古、中美洲考古、印第安考古、陶瓷研究、波利尼西亞航海貿易及酋長制等。會后,戈德史密斯(J. Goldsmith)教授和羅斯(I.Rouse)教授就演講的內容作了精彩點評。
[12] 趙志軍當時是美國密蘇里大學哥倫比亞校區(University of Missouri,Columbia)的博士研究生,攻讀植物考古。
[13]. Bruce D. Smith 1994.,The Emergence of Agriculture,Scienti?c American Library,A Division of HPHLP, New York.
[14]. Wu,X.,Zhang,C.,Goldberg,P.,Cohen,D.,Pan,Y.,Arpin,T.,& Bar-Yosef,O. (2012). Early Pottery at 20,000 Years Ago in Xianrendong Cave,China. Science,336(6089),1696—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