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堤毀于蟻穴。

這句話現在畢威是深有體會。

他籌劃了十年的宏偉計劃，只因為用錯了一個人，導致全盤皆輸。

這個用錯的人便是夜鶯。

其實李澤炎的暗衛壓根兒就沒有安插在西市。

他手下也沒有那么多的暗衛。

這都是夜鶯的調虎離山之計，將這些夜梟引到西市，裝扮成胡人的模樣，自己則偽裝成李澤炎的模樣，然后利用魏奔凌的人將這些夜梟除掉。

畢威無法理解夜鶯為何要背叛自己，始終難以接受那些死掉的全是自己的夜梟。

當仵作證實那些人體內都含有“三尸腦神丹”之毒之后，畢威這才確信夜鶯所言為真。

他的精神一度崩潰，因為沒有了這些夜梟，自己就像被拔掉了毒牙的蛇，再也威風不起來了。

那些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官員，見他失勢，無一人站出來替他說話。

他這才明白，所謂的一呼百應和忠誠，得有刀子架在那些人的脖子上才行。

“圣人，兒臣發現，那山洞還挖了另外一條道通向皇宮，出口便在蘭吟宮，恰巧在劉貴妃臥榻之下?！崩顫裳妆唷?

元盛皇帝臉色大變，立即命令：“封了蘭吟宮！里面的人全部遷至度潛殿，不準他們離開度潛殿半步！”

然后盯著畢威：“你好大的膽，平時作威作福也便罷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皇宮內院！就這一點，朕就可以滅你九族！”

畢威卻哈哈大笑：“圣人，微臣從小一孤兒，何來九族？唯一的一個兒子，死了。至于女兒，已經是圣人的媳婦，若圣人舍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自尋死路！”

“你以為富貴生而有之嗎？你搶的是你兄長蕭王的帝位；你的父親搶的也是他兄長的帝位；而你們姓李的，搶的難道不是前朝楊氏的帝位？”

元盛皇帝氣得臉色煞白：“來人，把此賊子拖出去，關入天牢！”

“不用你們押，我自己走！”畢威不肯讓千牛衛碰他，然后傲慢地看著皇帝：“臣有一言不得不說，圣人莫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光佛寺底下那山洞，并非臣所挖，而是蕭王當年為與鳳鳴皇后幽會而挖，臣只是廢物利用而已。將死之人，其言也善，為皇室正統血脈作想，臣不得不觸犯圣人尊嚴，斗膽揭露，靈王并非圣人親生，而是鳳鳴皇后與蕭王的私生之子！”

大臣聽了像炸開了鍋一樣。

“胡說！”元盛皇帝壓根兒不信。

鳳鳴皇后是自己明媒正娶，洞房之夜自己最清楚不過，她的的確確是黃花閨女一名，與自己婚后琴瑟和諧，自己也一直獨寵于她，婚后一年便有了靈王，這孩子怎么可能是她與外人所生？

李澤炎更是怒不可遏，沖上去揪住畢威的衣襟，情緒失控地吼道：“畢威，你不要血口噴人，玷污我母后的名聲！”

“我曾是千牛衛，掌執御刀，自由出入宮禁，對于后宮嬪妃之動向一清二楚。我當年只揭穿了鳳鳴皇后去光佛寺與人幽會密謀造反之事，但一時心軟，不忍你小小年紀就被殺，并未揭穿你的身世。沒想到如今你長大成人，卻遺傳了你生父之狼子野心，想方設法騙取圣人信任，返回京城。不僅報復微臣，還企圖篡奪太子之位，鳩占鵲巢。微臣出于良心，絕對不能坐視不管！鳳鳴皇后早在嫁做太子妃之前，就與蕭王有私情！”

李澤炎感覺有些站不穩，人往后退了一步。

昨晚狩獵一夜未眠，現在這種毀三觀的攻心術讓他難以抵抗，徹底透支了最后一點力氣。

加之他蘇醒之后身體并未完全康復，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吐出，轟然倒下。

現場大亂，元盛皇帝痛苦萬分，強作鎮定，命人先將畢威押入天牢，把夜鶯關到詔獄，抬靈王回王府醫治并禁足，然后宣布退朝。

畢威被押走之時，一路狂笑，得意洋洋，似乎打了個大勝仗似的。

那些官員退潮之后議論紛紛，都覺得畢威不像是在講瞎話。

獨孤炯緊鎖眉頭，悶悶不樂地回到家中。

獨孤夫人興沖沖地過來告訴他女兒尋回來了，卻不見他有歡喜的神情，問他出了何事。

“畢威今日在朝堂上當場揭露，說靈王并非圣人親生，而是鳳鳴皇后與蕭王所生。”獨孤炯沉重地回道。

“啊？”獨孤夫人露出吃驚的神情，“這人怎么這么會瞎掰。如果說太子并非圣人親生才是真！”

“你可有證據？”獨孤炯眼露希望。

“蕭王當年謀逆，本將滿門抄斬，太后心疼兒子，在先皇那里力保，才免了他的死罪，讓他在光佛寺出家做了和尚，改佛名為懺悔法師。

“他有太后作靠山，很快成了那里的住持。

“可他凡心不死，當太后在寺廟清修之時，禍害了太后身邊的侍女，致使其有了身孕。太后仍舊袒護自己的兒子，把這事給瞞了下來，花銀兩打發那侍女出宮嫁人了，此事發生在劉貴妃懷孕之前的三個月。

“劉貴妃在光佛寺摔了一跤提前產子之后，我因為看出那孩子并非是新生兒，而是一個滿百日的雙生子之一，曾經想過光佛寺一定有她的內應，早就藏了一個嬰兒在那里以冒充她的孩子。

“這并非臨時起意，而一定是事先預謀好的。

“藏一個嬰兒在寺廟并非易事，除非藏嬰兒的人可以在寺廟一手遮天。

“這一手遮天的人除了懺悔住持還有誰有這本事？

“而那嬰兒，從時間上來推測，很有可能就是他之前與那侍女所生之子！”

獨孤炯感覺像天方夜譚，不敢置信地說道：“你并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是猜測不是？”

“并非猜測。元盛皇帝去寺廟為太后壽辰祈福之時，懺悔住持企圖刺殺皇帝，被畢威及時阻止，事敗被俘，寫了一封懺悔書，一口咬定自己與鳳鳴皇后有染，言之鑿鑿，又有畢威和劉貴妃做證，從而導致鳳鳴皇后羞憤自殺。

“妾對此深感懷疑。鳳鳴皇后從不信佛，故而很少去寺廟。若她與那懺悔住持有染，應該找借口常去燒香拜佛以與懺悔住持幽會才對?？伤龓缀醪蝗?，除非是逢年過節求頭香。倒是劉貴妃常去寺廟拜訪燒香。

“劉貴妃是在寺廟產子，又是從寺廟帶回一個根本不屬于她的孩子，而那孩子又長得像圣人，圣人又與懺悔住持同出一母，長相相似，那么這個孩子不是懺悔住持的孩子還是誰的？

“妾甚至懷疑是懺悔住持與畢威及劉貴妃合演了一出苦肉計，懺悔住持以自己的死來扶持畢威和劉貴妃上臺，也便扶持了自己的親身兒子上臺！”

“猜測，皆為猜測！”獨孤炯難以認同。

“若要證實此事，其實很簡單，找到那個侍女，看她所生之子是否還在?！豹毠禄鄯业穆曇舨暹M來，原來她一直在門外旁聽，實在是好奇，忍不住現身插話。

她也很想弄清楚，太子為何會有兩幅面孔，平時很喜歡自己的樣子，推自己下山崖時，卻完全是一個惡魔地模樣！

難道，那個人便是太子的雙生兄弟，而并非太子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