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前言

一個“不務正業”的法國醫生尼古拉斯·勒龐，在20世紀即將來臨的時候，寫了一本社會心理學著作來表達他對法國民族文明的失望與不滿，就是這本《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這本他并沒有太在意的書，在1895年出版后，居然以平均不到一年便再版一次的速度瘋狂地傳播著，至1921年已印到第29版。它不僅被譽為“群體心理學開山之作”，更入選“改變世界的20本書”。

這是一本什么樣的書？為何具有如此魔力？

說起來也很簡單，它以法國大革命為背景，思考個人與群體的關系，作者通過對革命和社會運動中人們種種行為的分析發現：即使一個有獨立見解的人，一旦加入特定群體，就變成了烏合之眾中的一員。

19世紀的法國是個“火藥桶”，革命與戰爭是家常便飯。勒龐經歷過巴黎公社和法蘭西第二帝國等歷史時期，親眼目睹了法國民眾在傳統的信仰與權威崩塌后，在近乎宗教般的革命激情中，退化成一群野蠻、善變、極端的原始人，在少數人的慫恿下，民眾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駭人聽聞的暴行，事后卻要求頒發愛國主義的榮譽勛章。于是，勒龐在書中總結道：民眾缺乏理性，依賴于信仰與權威的引導，用想象來判斷，模仿他人行為，簡而言之，民眾是盲從的。他認為，群體“可以讓一個守財奴變得揮霍無度，把懷疑論者改造成信徒，把老實人變成罪犯，把懦夫變成豪杰。”

群體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至于不曾為此付出代價的民族少之又少，勒龐就像一個預言家，他對法國人的分析不斷被其他民族所證實。

誰能想到，誕生過無數偉大哲人的德國，會有奧斯維辛集中營，會有對占領區人民瘋狂的屠戮？他們在虐殺猶太人時真的以為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像納粹歌曲里唱的一樣：“我們是黨徽的軍隊，高舉著紅旗，為了德國的工人，我們鋪設通向自由的道路。”這是一種集體的迷醉。正如勒龐所說：“群體沒有負罪意識，群體意味著約束解除——數量就是正義。”“群體幾乎完全受無意識動機的支配，與理性和智慧無關——群體的思維和行為與原始人非常相似。

中國有個成語叫“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是集體崇拜的經典話語，似乎人的集體智能可以累積起來。人類文明的確是積累的結果，但“積累”主要是個人智能的積累，不是群體的積累。集體很難從事高智力的工作，如果不激發個人天才，即使積累一億個臭皮匠的“集體智能”也還是臭皮匠的智能。

智者不惑。時至今日，我們仍有必要仔細讀一讀勒龐的這本書，了解是什么讓我們主動放棄了天賦的理性而深陷盲從的泥淖，從而避免成為烏合之眾的一員而走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