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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期貨風云
  • 許楓
  • 8595字
  • 2021-07-01 18:20:33

(三)

夜色蒼茫,燈火迷醉,上海帝豪夜總會聲色絢爛。

小姐的休息室里,甘蘭馨換上性感修身的亮片禮服,一改白天的清純素顏模樣,一下子變得性感嫵媚。媽媽桑秀姐已經在開始催人了。

“你們都動作快點!有客人過來了!”

秀姐疾步走向百合豪客廳,身后跟著一排身著吊帶長裙的各色美女。

秀姐推開大門,堆起滿臉笑容嬌聲嗲氣地沖著癱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們叫道:“陳總,王總,讓你們久等了……”話音一落,身后的美女已經擺開姿勢整齊地站了一排。

莊城集團的總裁助理陳偉讓服務員點上煙,他擺擺手,示意身邊的寧國安自己挑。寧國安一個財政部的小文職哪見過這樣的場面,看著楞楞的一時不知該做什么。一旁的誠敬期貨老總王偉清瞇著眼睛,喝了一口紅酒笑道:“呵呵,秀姐,你的小姐不行啊,我們寧主任看不上!”秀姐趕緊貼近了王偉清坐下,挽了他的手臂道:“王總啊,這批可是我新招的都是20剛出頭的姑娘!你看看多水靈啊……”王總咧嘴笑道:“你就不要跟我說這套了!”秀姐點頭哈哈,忙揮了下手,整排人走出了門,不一會兒又齊刷刷地進來一批美女。秀姐看出來這次幾位熟客都是為了討這個寧主任開心,而這個寧國安在場面上又有些害羞。于是秀姐叫喚出一位美女:“小蘭,來……”甘蘭馨向前走了一步,秀姐忙拉過小蘭按在寧國安身邊,道:“寧老板啊,我們家小蘭陪你吧?”寧國安瞅著小蘭扎了個高高的發髻,額前兩根碎發落在裸露的肩頭,美麗的笑臉上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牙,這樣甜美又喜人的笑容如何不叫人多看幾眼,他點點頭道:“好好……”陳偉向王總使了下眼色,王總沖一排小姐中點了兩個身材較好的。秀姐拍兩下手,見剩下的小姐整齊地走出房門,便交代三個選中的小姐道:“你們乖乖地陪好我的三個老板哦!”說完與陳偉交換個眼神便招呼其他服務員走出房門。

陳偉摟過身邊的小姐,將手放在其胳肢窩下方,擒著酒杯道:“來!我們先為我們合作愉快干一杯!”王總一手撫摩著身邊小姐的大腿內側一手拿起酒杯大笑道:“哈哈,一起發財!”寧國安拉過小蘭的手五指交合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拿起酒杯干道:“好!預祝我們合作成功!”六人咕咚咕咚一杯紅酒下肚,甚是豪爽。

陳偉是莊城集團的總裁助理,莊城集團也就是這次327國債期貨戰役二號主力空頭。今天是受總裁莊賀庭的指示收買財務部的辦公室主任寧國安。為了打贏327國債期貨之戰,莊賀庭認為327之戰關鍵在于國家政策,不能一味地相信歐陽南的個人判斷,所以找對關系和門路是需要的。

王偉清很是殷勤,因為莊城集團剛剛入股了他們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期貨公司。他作為誠敬期貨總經理,自然得服務好本家大老板。

寧國安的酒喝得有些決絕,這次的合作對他來說可能有去無回,但他相信“絕處逢生”。在財政部也許這輩子也就混成這樣了,但是對這個滿腹知識無處用的金融學高才生來說,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做個公務員就能滿足的。

玩到盡興十分,王偉清正揉著小妞忘情地對唱情歌。陳偉借機挨近了寧國安,壓低聲音道:“現在市場傳聞財政部要提高327的貼息,有這回事嗎?”

寧國安低聲肯定道:“有!草案已經擬好交給國務院了,經我的手發出去的。”

“要提高多少?”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輕。王偉清嘶吼的歌聲完全蓋過了兩人聊天的聲音,周圍人完全聽不清,但是貼在寧國安肩頭的甘蘭馨卻聽得一清二楚。

“12.94%!”

“我的天哪!”陳偉萬萬沒想到提高這么多,嚇得懵掉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就著杯子里的冰塊大口喝干了杯中的酒,這才有些清醒,幽幽道,“文件什么時候公布?”

“那就不知道,還要等國務院批復。”

“通過概率大不大?”

寧國安做了個手勢,甘蘭馨沒有看清。這時,王偉清唱歌歸來,過來敬酒,兩人當下站起身舉著酒杯,互相吹捧了一圈。

陳偉刻意與寧國安又碰了一杯,交換了下眼神:“感謝寧主任賞臉,我們以后還仰仗您的指示啊。”

“不敢不敢。代我謝謝莊總,我定會盡我所能。”

“哈哈,好!”陳偉舉杯對眾人發愿道,“以后有錢一起發!”王偉清也配合著從包里掏出小費,往小姐們手里、胸口里一張張的塞,吃足了豆腐。

寧國安看著一張張散出去的人民幣,心下感慨,這一晚上的花費都趕上他幾個月收入了,有錢真好!臨走時,他留戀地看了眼身旁的甘蘭馨,記住了她的樣子,狠狠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甘蘭馨待眾人前腳剛走,后腳便沖進洗手間,開了水龍頭瘋狂洗臉。她要洗掉客人留在她臉上、身上惡心的口水和咸豬手的臭味,更想洗掉這份不情愿的屈辱。她抬起頭,看著鏡子中被水打濕了的自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笑得猙獰……回憶剛才陳偉與寧國安的對話,直覺告訴她327將會有重大行情,這可能就是上天賜給自己最快脫離苦海的一條出路,擺脫這非人的日子。

莊城集團大樓總裁辦公室。紅木做成的辦公桌古樸大氣,墻上貼了一副對聯“而立年兩手空空,不惑年鼎立中華。”莊賀庭倒了一杯洋酒坐到沙發上靜目養神。

突然有人破門而入,急匆匆地走進辦公室。

莊賀庭坐在沙發上仍閉著眼睛,他不看也知道是誰,緩緩道:“怎么樣?”

陳偉匯報道:“誠敬期貨的席位已經搞定了,他也會幫我們多融些頭寸全力配合我們交易。”

莊賀庭點點頭,又問道:“那寧國安呢?”

“那個土豹子,帶他出去見了下世面,兩眼睛都直了,呵呵……”陳偉講到寧國安時還有點鄙視,但馬上變得嚴肅起來說道,“他說財政部的確已經遞交了提高保值貼補率的草案。”

“提高多少?”

“12.94%!”

莊賀庭驚呆了,自己還做什么空單!這不是往火坑里跳么!一下子亂了方寸。倒是陳偉補充了一句,讓自己好受多了:“但是國務院還沒有批復。恐怕政策沒那么快下來。”

莊賀庭這才緩過神來,幽幽道:“難怪徐平川這小子這么有恃無恐!”

“現在怎么辦?”陳偉憂心地詢問。

“很好!”莊賀庭突然睜大了眼睛,立起身走到吧臺,給陳偉倒了一杯洋酒道:“不是還沒有正式批復么,就是說我們還有機會!”莊賀庭大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大有視死如歸的感覺。

陳偉也感覺氣氛有些沉重。

“我們的資金到位沒有?”莊賀庭問到最核心的東西的時候壓低了聲音。

“資金方面沒有問題,我們提供的國庫券都是真的,他們見券就馬上放款了。他們怎么都不會想到,質押在他們那里的國庫券其實都是同一套。”陳偉十分得意地說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樣!誰敢聲張?呵呵,只要我賺了錢,能把錢還上,利息一分不會少,大家都相安無事。可若是誰讓我出事,那么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我欠的錢越多,就越安全。”

陳偉很欣賞老板的這招大而不倒的理念。他們用這種重復質押國庫券的方式借出了大量現金,打得算盤就是即使有人發現了,也不敢聲張,否則其他機構都要催債,那有可能大家都血本無歸,只要這把327上賺到的錢還清了債,那就又是一個借雞生蛋最佳的實例。

莊賀庭見資金到位,心里才踏實。他立刻電話給歐陽南,說了貼息草案的事。

“放心,這個草案我知道。”歐陽南這一說,莊賀庭懸著的心立刻踏實了下來,只聽他繼續道,“現在上頭也都在激烈地爭論是不是該提高貼息這么多,我看這個貼息的草案大概率會夭折,不足為懼!但是,也不排除有通過的可能,速戰速決吧,現在技術橫盤,我們一旦把支撐位打穿,市場的資金就會跟風進來,到時候我們獲利平倉,再大賺一筆。”

“好!好!”莊賀庭很是興奮。這就是跟著猛虎的好處,人家是王,政策最后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不會到期交割,重要的是交易怎么做,賺錢才是硬道理。莊賀庭剛才的郁悶情緒一掃而空,內心又憧憬了希望,期待著盈利的快感,打起精神道:“我這里準備的資金和通道都沒問題。”

“我們這里也準備得差不多了,20億的兵力不知道多頭能不能抗住!”歐陽南自信滿滿地說道。

甘蘭馨回到休息室,坐在那里思索剛才寧國安所說的提高貼息草案的事。如果這份文件真的通過,那是大大利好327,勢必打破現在盤整的格局,上漲毋庸置疑。尤其是二號空頭主力都知道這件事,那作為主力的華隆證券也應該知道了,若換作是我,一把空單在里面,且有一條不利我的信息即將出現,我該怎么做?

“發什么呆!”秀姐扭著屁股進來打斷了甘蘭馨的思路,“又來客人了。”

“都這個點了還來,這些人不用睡覺么!”甘蘭馨抱怨道。

“就是為了睡覺才來啊!”秀姐是老江湖,把這幫男人的心思琢磨地透透的。

甘蘭馨做了鬼臉,拖著疲憊的身軀,重新補了下妝,跟著秀姐像被趕鴨子一般走了出去。甘蘭馨人在走,腦子也在動,心想著:得好好想想怎么做這波國債期貨的行情,明天去找楊老板商量下合作的方案,我就可以擺脫這樣的生活了。

心里一旦有了憧憬,人便有了精神。

周勁陪楊老板等幾名大客戶來帝豪夜總會消遣,在秀姐的招呼下一排排的美女躍然眼前。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排場,突然從眾小姐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好像……是她?

甘蘭馨也如被釘子釘住一樣,認出了周勁還有楊老板!

周勁看著她驚慌失措的眼神,心下一片混亂,手指不自覺地點向甘蘭馨的方向。

甘蘭馨用手遮住了臉,很不情愿地走到周勁身邊。周勁仔細端詳了她,分明就是那個做期貨的烈女子,原來是這等烈法,他曾經想象過很多她可能的身份,獨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身份!他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扯開甘蘭馨半遮半掩臉龐的纖手,撫摸著她光潔又真實的面孔,竟然有些怒火。這好比一個穿著婚紗的女人撩起裙擺眾目睽睽地叫囂“200一夜,干不干!”這太可笑了!自己竟然傾慕已久這樣的女子,實在太氣人。

“小蘭?”周勁口中重復了這個他剛剛聽到的名字,又玩味地喚了句,“甘蘭馨?”

坐在一旁的楊老板,眼見周勁表情異樣,就好奇地順著他的眼神仔細打量了這個女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大吃一驚,認出了甘蘭馨!

甘蘭馨也不遮掩了,她知道瞞不住,她不敢看周勁的眼神,低了頭咬著嘴唇,大腦高速運轉但怎么都轉不動,立時死機癱瘓一般,無可奈何。

秀姐觀察多少敏銳,馬上嗅覺出異樣,趕忙拿了酒,往眾人面前的酒杯里倒,說著場面話敬酒,酒杯送到甘蘭馨跟前,“小蘭來,我們一起來敬下各位大老板。”

甘蘭馨遲遲沒有接過酒杯,反而周勁幫她拿過酒杯,咕咚一口吞下。甘蘭馨瞟了眼面紅耳赤的周勁,她不想再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待下去,想保留最后一點自尊心站起身低聲道別:“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你換人吧。”

說著要走,周勁哪里肯就這樣放過她,一把將她拉住,轉身對朋友道:“我先走一步,你們玩得開心。”然后拉著甘蘭馨大步走了出去。

甘蘭馨被他一股勁驅使著往前走,她有些抗拒:“你帶我去哪,放開我。”

周勁見她反抗反而拉得更用力了,甘蘭馨只得跟著他走,不由自主地上了他的車。

車上很安靜,甘蘭馨惶恐地縮在副駕駛室,目不轉睛盯著周勁,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里,心里忐忑不安。

“你出臺多少錢?”周勁打破了沉默。

甘蘭馨覺得他這問話極巨侮辱性,一下子胸口堵了口氣,憋得難受,一點都不想回答。

“我問你話呢!”周勁再一次發問。

“停車,我要回去!”甘蘭馨不再緊張害怕被認出的尷尬,恢復自我的意識,怒吼道。

周勁邊開車邊從公文包里摸出一疊人民幣,送到她的跟前,這厚度看著估計有幾千塊:“夠不夠?”

甘蘭馨不接,十分鄙夷,憤怒地又大聲重復了句:“停車!我要下車!”

車突然戛然而止。

甘蘭馨二話沒說,就開了車門,發現車子停在了黃浦江岸邊。面對開闊的滾滾而來的江水,以及燈火恢弘的高樓大廈,她眼眶濕潤了,這富麗堂皇的大都市啊啊,自己怎么就這般渺小,渺小到任人踐踏。她難過地從內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細煙,但是怎么也摸不到打火機,夜總會里到處都能找到的打火機。放入口中的煙正準備拿下來的時候,周勁給她點了個火。

她瞟了眼周勁,猶豫了一下,沒有拒絕,點燃煙,她深深吸了一口,嘲諷道:“怎么,像我這樣的人不能去你的公司消費嗎?有哪門子法律規定,做我們這行的,就TM的不能做交易?”

“對,你每天都在做交易。”周勁語意雙關地諷刺道。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周勁的臉上,被憤怒包裹著的大腦突然清醒了,他回過神來。甘蘭馨蹲在地上放聲大哭,這些年積累的委屈都哭了出來,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哭得直叫人心疼不已。周勁終于意識到剛才的行為是有些過分,俯下身給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初春的夜風不禁帶著些沁骨的寒意,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

甘蘭馨收了淚,見他發抖把外套還給他:“你穿上,我不冷,凍習慣了。”

“我們上車里聊。”

甘蘭馨同意了。

甘蘭馨又摸出一根煙遞給周勁,他不抽煙拒絕了。甘蘭馨劃過一絲冷笑,道:“不抽煙?卻有打火機?”她以為周勁是看不慣她,才不愿接她的煙。周勁解釋道:“客戶抽。我得備著。”周勁從包里拿了包中華煙遞給甘蘭馨,她冷笑一聲并不接。

周勁收回煙,待她把手中的煙燃盡,他才緩緩道:“知道我對你什么感覺嗎?”

風月場所待久了,男人對女人就那點事。“你對我感興趣?”這話極具挑逗性,她很快嘲諷道,“——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什么良家婦女。”

周勁發現心事被她看穿,本來想說的話無從說起,想了半天郁悶道:“我想我是瘋了!”

甘蘭馨冷笑道:“呵呵,是不是覺得自己太傻了。”

周勁沉默。

“放心吧,今夜以后我們就不見面了。很快你就不會有這種感覺。”甘蘭馨這話一說感覺特別輕松,人和人之間不就是這樣么,感覺不舒服那就不用再見面了,她可以換個期貨公司繼續交易,他也只不過損失一個小客戶,浪費點感情罷了。

周勁一聽,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甘蘭馨,突然有一絲難過,這種難過甚至超過了知道她身份時的那刻感覺。他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結局,脫口而出道:“你就這么容易認輸!”

“呵呵,認輸?我要是這么容易認輸,那根本就不會干這個活!更活不到現在!”說完,甘蘭馨打開車窗,扔掉了手中的煙蒂。夜晚的風特別涼,她沒有關上窗,而是任憑冷風吹著她略經風霜的臉龐,腦海里冰封的記憶搖搖晃晃著,在眼前浮動了起來……江水滔滔,記憶中那也是一片汪洋大海……

湛江,廣東最大的白糖主產區,也是一個港口城市,每天吞吐數以萬計的貨物,其中也包括沒有交稅的進口白糖,這些糖加工完與國內生產的一模一樣。有人靠了這門生意發家致富,也有人不愿沾這走私的門道怕一個不小心惹了官司,從此沒了自由。甘羅盛就是這么一個守規矩的白糖生意人,但是他也不是死腦筋,他總說:“做生意要與時俱進,傳統買賣結合遠期、期貨等金融工具就很不錯,蘭馨你是大學生,學會了這本事可比他們冒險做走私強。”

甘蘭馨一畢業就進了父親甘羅盛的公司,學做生意,給父親下單做期貨。甘羅盛很懂白糖,生意做得好,期貨方向也抓得準,生活富足。甘羅盛的妻子是家庭主婦,燒了一手好菜,把一雙兒女照顧得極好,弟弟甘志強考上了重點大學。他也喜歡跟著姐姐學生意,姐弟兩人感情好,父母恩愛,家庭幸福。回憶中那個時候是甘蘭馨最幸福的時候。

直到那年。甘羅盛對女兒說:“白糖的周期性很強,每年十月就結轉陳糖,十一月開榨,新糖一上市,糖價就一落千丈。所以進入十月,我們就逢高空白糖,賭它價格回落,就能輕松賺一筆錢。”每年規律如此,但恰恰就是那一年,一切都變了!

沽空進去的白糖空單,被不斷上漲的糖價給吞沒。明明已經到了歷史高位,但是價格卻持續突破新高。甘羅盛很堅定,繼續加倉,價格一定會下來的。甘蘭馨相信父親的判斷,繼續持有空單,并根據技術點位繼續加倉,來攤薄成本。

但是天不遂人愿,往后的一周,糖價每天發瘋似的上漲。空下去的錢每天都在虧損,感覺那就像個無底洞,投下去多少錢,多少錢就沒了,如石沉大海一般。甘羅盛也有些慌張,因為他們已經深套,幾乎押上了全部身家。

甘蘭馨坐在電腦前看著已經是第五個漲停,心急如焚道:“爸爸,怎么辦?越加倉越漲,價格根本打不下去。這已經是第五個漲停了,期貨公司剛打電話來問我們催保了。”

一起做生意的糖商紛紛來找甘羅盛商量對策,他們每年跟著他做期貨賺錢,今年也一樣跟著一起做了空單。大家一籌莫展,有人抱怨道:“一定有資金在搞我們。這么急拉,空單想砍都砍不出來。”

“砍什么!我們這些人加起來損失得好幾千萬!這幾年的生意就白做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甘蘭馨出主意道:“如果不砍倉,除非我們能尋到足夠的貨,交割給他們,那我們還有一線希望。”

甘羅盛一聽有道理,站起身:“貨,我們趕緊去找貨。”

當時期貨價格暴漲,現貨價格其實漲得并不多,所以甘羅盛才有信心去加倉沽空。但是當價格并沒有回調的時候,他慌了,趕緊去糖廠訂貨,企圖直接把現貨交到交割庫。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糖廠出廠價當日暴漲,加上運費稅費等費用沒有比期價便宜多少,糖廠的人說要是現在不買,明天還要上漲。原來一個叫麥任海的人大肆收購了現貨白糖。多方打聽,麥任海有個軍師叫徐平川,就是他發現今年結轉庫存低于往年,由于天氣原因新糖開榨推遲,導致了這段時間青黃不接供不應求的局面。多方打聽了解,方知道這個徐平川竟是中時代投資部一把手,在股票、期貨市場里多有傲人戰績。乖乖,這些產業外資金都進來了!難怪,一夜之間變盤,中時代這樣的大資本都沖進糖圈,甘羅盛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最要命的是,現貨的暴漲帶動期貨直接漲停,空單想砍倉都砍不出來。正在一籌莫展之際,糖圈的好友鄭世雄,經營著一家小糖廠,他給出了一個主意:“我知道有批走私貨,價格便宜,我工廠幫你加工換個外包裝,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交割,就能解了燃眉之急。”他們說這話的時候,甘蘭馨正躲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甘羅盛那夜未眠,甘蘭馨也是左右難以入睡,她在后院看到了躊躇嘆息的父親。甘蘭馨坦言自己聽到了父親與鄭世雄的聊天,她愿意接受家庭破產,希望父親不要冒險。父親答應她,大不了從頭再來,只要家人在家就在。大有棄盤的打算,大不了虧個底朝天,砍倉砍不出來,穿倉那就還債。

甘蘭馨永遠忘不了那天母親生日,四個人正在一起唱著生日歌,準備吃蛋糕,父親接了一個電話,只聽他說了一句:“鄭世雄你害死我了!”于是就沖出家門,一去不復返。誰能想到這一去就是永別,再也沒見父親回來,他是死了,還是活著?就這樣人間消失了……

隨后警察沖進家里,搜尋甘羅盛,懷疑他與一起走私案有關。“不可能!”甘蘭馨十分激動,她相信父親不會鋌而走險,她相信父親答應她的事不會反悔,她相信一定是警方弄錯了。但是事實卻叫人難以置信,事后甘蘭馨查賬才得知父親抵押了房產及經銷商的全部貨款,進了一批糖,那竟是一批走私糖,價值5億。

母親是個溫順善良的人,她經受不住父親失蹤,家庭破產的打擊,得了重病。甘蘭馨料理完家中與公司的后事,輸得一無所有,失去父親這個頂梁柱的家如今處在風雨飄搖中,沒有收到貨的經銷商天天尋他們還債。甘蘭馨一時間背下了種種罪名和指責,抗起了這個家的全部責任。為了躲避債主,能讓母親有一個清靜的治療環境,她帶著病重的母親來到了上海,弟弟讀大學的地方。幾經周折,自己在帝豪夜總會找了份陪酒的工作才算安定下來。原本正值清純悸動的青春年華,可這段艱辛的歲月卻給小蘭留下了抹不掉的恥辱和無奈。

“我媽病后腦子就一直不清楚,弟弟在上大學我不希望他輟學。除了怎么也還不清的債務,還有母親的醫藥費,弟弟的學費、生活費!錢!錢!錢!這個我在25歲之前從來不用考慮的東西,現在把我難住了!”甘蘭馨越說越激動,從一個堂堂的大小姐,淪落到夜總會的陪酒小姐,實在是件可悲可嘆的事。

周勁關上了副駕駛的車窗,車內頓時暖和起來。他握住甘蘭馨冰冷的手,將她擁進懷中,就像抱了一塊冰塊一樣,他想把自己的溫度加給她,來融化她冰冷的心。

甘蘭馨苦笑著從他懷里掙脫:“我本來覺得上天給了我一個翻身的機會。我其實已經想好怎么從國債期貨上賺到錢,準備明天去找楊老板談合作。好了,現在他肯定不會再相信我了……”

“說說看,什么機會?”

“做多327國債期貨。我今晚接了一個財政部的客人,財政部擬好了327國債提高貼息的草案,提息12.94%,已經遞交給國務院,文件公布只是時間問題。全國國庫券發行量也就240億,但是現在的期貨頭寸起碼超過它的十倍,多頭只要堅持到期交割,空頭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貨,到時候空頭被迫砍倉,價格還要上漲……我們家當年就是這樣被徐平川逼倉玩死的!”甘蘭馨說起這話的時候眼神十分犀利,仿佛有一種看到獵物的兇殘和即將復仇的快感。

周勁震驚了,她的分析簡單、干凈、霸氣!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女人比他想象得更了不得,再配上她傳奇的身世,還真的是一個烈性女子。他笑了,他心里在笑。之前對她的同情憐憫在此刻覺得那才是對她真正的褻瀆,這是一只受過傷的狼,她會不遺余力地撲向她來之不易的希望,去反轉她的命運。這樣的女人,自己有什么理由不被吸引。按部就班的生活,循規蹈矩的工作,他厭倦了,他羨慕歐陽南指點江山的氣魄,他也想改變,不再只是一個追趕者、跟隨者。

甘蘭馨見他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許他根本不信自己剛才說的故事和抱負。但是這又能怎么樣呢,他與自己萍水相逢,僅此而已。她打開車門,準備自行離開。

“蘭馨”周勁叫住了她,“楊老板不與你合作,我和你合作。”

甘蘭馨立刻回過神,懷疑是不是聽錯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勁。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甘蘭馨像看到了曙光,冉起了希望,等待著他的條件。

“讓我照顧你!”周勁將有溫度的指背劃過她冰冷的臉頰,頃刻間面龐滾燙滾燙的……

記憶中他的眼神很溫柔,他的吻也很溫柔。甘蘭馨閉上眼,舌尖舔過雙唇,深深地印在周勁的唇上,將一片火熱的溫度化進他的喉間,鉆進他的心里……

午夜夢回,一切如夢如幻,甘蘭馨睜著雙眼看著躺在身側的男人,他正睡得香甜。他至今還是那個自己遙不可及的周總,一切情霧憐愛或許不過一夜激情,贏上一場交易,人財兩散,總不過輸人或是輸錢。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時沖動會輸上一段情,讓自己為情所糾纏一生。

幾天之后,甘蘭馨離開了帝豪。當周勁看著白糖期貨果真穩穩地走到4656后,即便拐頭,都不回頭看一眼。甘蘭馨也已經穿著職業套裙敲門出入他的辦公室,成為了中泰期貨一名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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