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媳婦忘了娘，老娘變成了屎殼郎。

一邊跑，一邊追，追著追著啊呀一腳踩黏了……

還記得小時候母親喜歡聽黃梅戲，也時常唱些這樣的童謠給我和弟弟聽。

在母親的眼里，弟弟再怎么不聽話，他也只是個孩子。

弟弟還在醫藥公司上班的時候，我就退伍了。

他整天嫌家里臟，把自己的房間打掃的干干凈凈的不讓任何人進去。

但他的干凈只是顧著自己衛生，他洗頭的時候，常在吃飯桌上洗，有時我們吃剩的飯來不及收拾就會讓他滴上洗頭水。

那時候因為家里窮，母親一般不舍得到集上買菜和肉，自己菜園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我們家的菜園，在一個水塘邊上，菜園子里有一個打水澆菜用的秤井。

秤井的秤桿上一頭拴著井繩掛著水桶，一頭綁著一塊很大的石頭，打水的時候，先用力拉井繩把水桶沉到水里，然后松手借助那頭石頭的重力上提。

就這樣，水桶和石頭一上一下，水渠里的水就源源不斷地流進了菜畦，所以這種澆菜的方式很辛苦。

弟弟上班有錢了，就經常買些菜回來。

最多的是小黃魚之類的，而他買了菜都是自己吃獨食，當然，有時買了也會給爺爺奶奶送去一些。

后來，弟弟在任職公司出納期間，公司因業務洽談在飯店吃飯，在交接班時被槐武郎誣陷。

因為這件事，加上后來公司集資，每位員工5000元，在90年代，這5000元錢對我們家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數目。

弟弟因此向母親要錢，母親卻拿不出，至今，弟弟哭喊著向母親要錢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盡管后來公司查證那件事不是弟弟的錯，但打那以后，弟弟便向公司提交辭呈，并向法院提起訴訟。

狀告公司非法集資等一些不合理現象，官司一打就打了兩年多。

但伯父還是想讓他呆在公司，因為弟弟的戶口在公司，屬于城鎮戶口。

這在當時那個年代，擁有了城市戶口，似乎就有了鐵飯碗，但自從跟公司鬧翻了之后，弟弟就不這么想了。

一開始，他想拿著自己的檔案到外地找工作，但母親和伯父都極力反對，都心疼他的工作。

后來，公司的領導也來到了我們家里，想讓弟弟繼續上班，并打算號召員工為其捐款買房，但都被弟弟狠狠地罵了出去。

那段時間，正是我們家最艱難的時候。

我當兵回來后，就不想再去藥廠上班了，那里的工資說實話太低了。

93年時才40來塊錢的月工資，而同一時期的某些南方地區，工資早就超過了六七百元，工資水平相差十幾甚至幾十倍。

曾經有一次，我身上僅剩了一毛錢。

那時候的油條是五分錢一根，兩毛錢可以買兩根油條。

饑腸轆轆的我，出了藥廠的大門，在西邊不遠處的路邊攤買了兩根油條。

賣油條的大叔一聲不吭地用方便袋裹了兩根油條遞到了我手里。

我接過了油條，正想大快朵頤，哪曾想方便袋是個次品。

油條從這頭裝進去，然后又從另一頭露出掉在了地上。

這可怎么好？這可是我身上僅有的一毛錢買的。

我環顧四周，發現沒人，就快速地將地上的那兩根油條撿了起來。

我吹了吹油條上粘著的灰塵，用那個次品方便袋裹了，邊吃邊往廠里走去。

那時候因為工資太低，我又正好處在長身體的時候，所以天天為吃頓飽飯而犯難。

一個在中心小學當校長的親戚因此嘆息說：“嗨，這點錢還不夠喝糊都的，還是來這里當老師吧，讓你負責到下面小學跑個腿啥的。”

但因為我當時已經應征入伍，就沒答應。

當兵回來后，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只好再次到建筑隊當了小工。

弟弟則從醫藥公司辭職在家。

因為到了這個年齡，按照當地的風俗，父母就要給兒子蓋新房，娶媳婦。

于是，我一邊干小工活，一邊跟母親張羅著翻修家里的房子。

因為老房子拆了沒地方住，我們便在院子一角臨時搭了個窩棚，在里邊吃住看門。

弟弟辭職后，還是買了菜自己吃，家里的活也不干。

因此，母親和我都很惱火，每個人說話都帶著一股槍藥味，似是一觸即發。

那天母親做好了糊都，盛碗里涼著就去干活了。

弟弟則在桌子上洗開了臉，弄得洗臉水都澎進了桌上的飯碗里。

正在吃飯的我見狀抓起一盤腌菜疙瘩咸菜甩了出去。

咸菜盤“嘭”地一聲在大塊磚磊起的墻上開了花，碎盤岔子劃破了弟弟的臉。

聽到動靜的母親，趕緊跑過來把弟弟買的青椒和西紅柿扔到了院子里，然后蹦跳著用腳踩了個稀巴爛。

那時我們家燒火做飯都是用玉米秸、麥草、樹枝等柴火，所以鍋底有一層很厚很黑的鍋底灰。

母親踩完了菜，又拿起糊都鍋瘋狂地在床上來回抹了幾下。

我甩掉手里的饅頭，打翻了兩碗糊都，跟母親一塊連罵帶打將弟弟趕了出去。

但奇怪的是，弟弟似乎沒有一點反抗，只是看著被母親踩爛了的青椒和西紅柿，站在那里傷心地哭。

激戰過后，不足十平米的窩棚里到處都是碗岔子、糊都、鍋底灰和咸菜。

但不管怎么打，這日子還得過，剛收拾好了窩棚，夜晚又下起了雨，大風把棚頂的塑料薄膜一下掀了個底朝天。

幸虧干爹路過幫我們重新弄結實了，但床上的被褥卻被雨淋了個通透。

給我們蓋房子的“作”，是村里唯一的建筑隊。

農村蓋房有兩種形式，一是包清工，就是主家自己備料，建筑隊帶著工具來干活就行。

包清工的好處是一是省錢，二是自己買的物料用著放心。

另一種是包工包料，就是把買水泥、沙子、石頭、鋼筋等所有事情全部委托給建筑隊。

我們家蓋房子，也是包清工。

所以為了節省工錢，我們一家人除了備料，還要給建筑隊當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