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開始打地基的時候,槐余就經(jīng)常從我們家的房后路過,聽說他在拔山包了個活,整天竄前竄后的。
這之前,雖然也聽說他欠下很多工錢不還。
但因為是前后鄰居,母親并沒有往心里去,還是經(jīng)常去槐余家里玩,余嬸也是經(jīng)常來我們家玩。
那天,槐余突然來我們家借錢,說借4000元錢急用,用個兩三天就還。
母親仗著是前后鄰居,他又在拔山包了活,所以沒多想就借給了他。
槐余走后,給我們家鋪地基的工頭對母親說:“你怎么正蓋著房子把錢借給了人家?”
“不礙的,他借去倒倒手就還了,人家在巴山包的大工程,不差錢”
眼看十幾天過去了,可槐余還是沒有還錢的意思。
而我們家的地基已經(jīng)鋪好了,工頭讓我們先預(yù)支工錢才肯繼續(xù)動工。
母親因為把錢借給了槐余,已無錢預(yù)支,急得嗚嗚直哭。
無奈之下,母親想出了拿存單作抵押,讓槐余貸款還錢的辦法。
我總覺得這樣恐怕會留下后患,但因為蓋房子急用錢,還是讓槐余貸了款還我們錢。
后來,因為槐余不能及時還貸,母親存單里的錢被銀行劃走。
沒想到后來槐余在拔山賠了錢,他進的石料有很多被填進了水庫里。
這次他不但欠下了工人的工資,一些給他供石料的主也沒給錢,所以過年的時候,要賬的人再一次擠爆了他的家門。
一開始,母親為了讓他先換我們錢,順便也把我的工錢要來,就經(jīng)常幫槐余勸說要賬的債主。
槐余也承諾說,等掙了錢先把我的工錢算清,然后欠我們的錢連同利息也一塊還清。
之后,槐余還了2000元,還欠我們2000元的本金和利息,以及我跟著他在青島、濟南等地的工錢。
余嬸卻不同意給利息和工錢,并推說槐余包的活沒賺到錢。
為此,母親跟余叔一家翻了臉,見了槐余就攔著要賬,并在門口放了一根木棒攔著不讓走。
槐余見我沒在家,就開著拖拉機撞到了我們家好幾顆小楊樹。
(2)弟弟被送精神病醫(yī)院
弟弟從醫(yī)藥公司辭職后,他想拿著檔案到外地找工作。
母親和伯父則極力反對,一是怕他走了以后丟了正式工作,二是怕他出去以后錢花完了找不到工作。
最后實在沒辦法了,伯父便把弟弟的5000元集資領(lǐng)出來給了母親。
所以把弟弟的集資給母親,一是因為怕他拿著錢出去不安全。
二是弟弟雖然在醫(yī)藥公司上了三年班,但沒攢住錢,所以這個錢主要還是母親給交的。
沒想到,弟弟又因此事打起了官司,上訴醫(yī)藥公司和伯父。
醫(yī)藥公司的一個領(lǐng)導(dǎo)因此跟伯父說:“胡鬧唉,這個小孩是不是有病了?連自己的親大爺也告,還是送醫(yī)院去給看看吧。”
那段時間,弟弟的確是緊閉著自己的房門寫訴狀,而且不讓任何人進去。
我和母親想幫他,怎么也敲不開門。
無奈之下,母親把八十多歲的姥娘也叫來了。
結(jié)果,姥娘勸了他沒幾句,就讓他把姥姥的三輪車給推到街上去了。
姥娘回去后,姥爺因此也嘆氣說:“這孩子頭腦好使,就是這性格太要強了。”
盡管如此,但我和母親并不認為他這是有病。
按照母親的說法,在臨沂上了學,沒把他安排在臨沂,他心里一直別扭。
再加上后來公司冤枉他,才把他嫉妒成了今天這個樣。
而伯父當初讓他回沂水上班,不過是因為離家近,可以讓他下班時幫家里干點農(nóng)活啥的。
因為弟弟不斷地起訴,伯父只好拿自己的存折給了弟弟。
弟弟拿過存單撕碎塞進了嘴里,伯父便趁機與當時的村長槐望幾個人將弟弟弄進車里。
慌亂中,伯父也被弟弟一拳打了個烏眼青。
隨后,弟弟便被送進了精神病醫(yī)院。
那時候,我正在建筑隊干活,弟弟被送精神病醫(yī)院的事也是后來才聽母親說的。
入院以后,伯母便讓我把弟弟的隨身衣物找出來給送去。
給找衣服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了弟弟的幾本書和一本稿紙,怕他在醫(yī)院里寂寞,就一塊放上了。
伯母看見了就說:“給他放那些東西干嘛呢!”
幾天以后,伯父從臨沂趕回老家說:
“放心吧,我去看他了,一見面他就哭了,跟我說大爺以后再也不敢了,醫(yī)生說他得了抑郁癥,在醫(yī)院住些日子就好了。”
(3)用筷子刺進頭顱的自殺者
弟弟出院以后,伯父囑咐千萬讓好好吃藥,否則以后就不管了。
奶奶也過來安慰母親說:“唉!這都是命啊!得了這病,就認命吧,這病最怕生氣,以后要好好關(guān)照,千萬不能讓他生氣!”
弟弟從精神病醫(yī)院回來,家里因此像過年一樣忙活、溫馨。
我忙著幫弟弟收拾屋子,母親則張羅了一桌不豐盛但熱熱乎乎的飯菜。
說起在精神病醫(yī)院的日子,弟弟這是多年來第一次跟家人傾訴內(nèi)心。
這不禁又讓我想到了我們的從前。
“還記得吧?咱們小時候母親給我們每人做了一身“的確良”布料的方格半袖和褲衩”
“我們穿著它跟咱村里的槐成二叔炫耀,直把他饞的圍著我們倆轉(zhuǎn)悠悠。那時候,我還趴在地上讓你把我當馬騎。”
而在母親的眼里,弟弟永遠都是自己的孩子,不管他遇到什么挫折,不管他犯了什么過失。
母親說:“不管怎么樣,回來了就好。”
“精神病醫(yī)院跟拘留所(勞教中心)僅有一墻之隔,在精神病醫(yī)院住院,就好像被判了極刑的罪犯,沒有一點自由可言,不知道自己在里面住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
弟弟一邊吃飯,一邊回憶著在精神病醫(yī)院的日子。
在弟弟的描述中,精神病醫(yī)院勝過一十八層地獄里的恐懼。
要知道多數(shù)精神病人都是些不要命的主,為防范其逃跑,病人的腳上也如同重刑罪犯一樣,被戴上了沉重的腳鐐。
每天,病人都有一段時間可以在大廳里活動。
但為了安全起見,病人吃飯是絕對不給筷子或叉子之類的銳器的。
因為在這之前,曾有病人用筷子自殺了,那個人發(fā)病時,將一雙筷子從嘴里刺進了自己的頭里。
還有一個人,為了逃跑,從二樓跳下摔斷了腿。
弟弟說,剛?cè)サ臅r候,他因為反抗說自己沒病被打。
隨后,便被注射了一種不知叫什么的針劑。
不一會,他感覺頸椎在不自覺一節(jié)一節(jié)地拔起,人很快就沒有了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