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殘酷如狼

規則五:當你重視規則時,打破規則便不再有趣。

距離與安妮莎約定的時間還剩五天。倒不是說稅務評估有多刺激,但我從不喜歡不勞而獲。

她在特里安法勒街的辦公室做兼職,我可以去那附近伏擊她。

我也可以給她施加一點壓力,看看效果如何,但像她這種趾高氣昂的人大概反應會很激烈。她要是有身處高位的朋友,我一點都不驚訝。她也許有個從幼兒園一直同學到高中的朋友在裁判法院做律師,甚至可能是真正的法官。她的朋友也許一手捧著稅法,一手捧著民法,隨時準備為她辯護。

無論如何,我自認為不是個受原始本能驅動的蠢貨。我讀過《孫子兵法》和馮·克勞塞維茨的著作,我懂得如何將本該禮貌合理的稅務核查轉變成一場浴血之災。有時候,壞名聲也有好處:能立刻令對手陷入焦躁不安。

此刻時間還早,辦公室里只有我一個。法利德沒有接聽手機,伊拉利奧則跟往常一樣,進度總是落后一天。因此,當他沿著旋轉樓梯奔上征血處二樓時,我吃了一驚。我正忙著撣落最近幾天衣服上凝結的血污,他便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哦,艾倫,你聽說了嗎?”他的嗓音中帶著喘息。看他上氣不接下氣,眼神里透著詭秘,我就知道只有一種可能:地平線上烏云密布。

“你怎么了?又把血袋弄破了?這次你得自己跟艾莫里解釋……”

想要去除皮夾克上凝結的血污,只需撒一點面粉、滑石粉或者奶粉,等干了之后再用力刷掉。

“這次不是我,是法利德,他離開了團隊……他說當膩了螞蟥級,而達到飛蝠級需要采50次血,他覺得太多。”

這就能解釋為什么“烤肉串”不接電話了……勇氣并非大量存在于血液中的物質,也許它存在于DNA里,但只有親眼看見我才會相信。

“什么?我不信。是我們幫他改邪歸正,是我們親手讓他戒斷惡習,教給他基本技能,提供一切必要的信息。我已經給他打了兩天電話……”

“當然。他把手機關了,我聽‘短一截’說的,他跟法利德一樣,也住在考維亞勒附近。”

“短一截”是西羅馬分隊的頭目,他的手下是一群瘋子,比如“嗨嚯”和“丑小鬼”。他們管他叫“短一截”是因為他哥哥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個子更高一點。有一天,他兄長走進一扇門,片刻之后,長相一樣的“短一截”從同一扇門里走出來,就好像被“截短”了二十公分。可憐的家伙,這成了他一輩子的笑柄。為彌補外表的缺陷,他總是穿著夸張的厚底靴。

“呃,‘短一截’并不是非常可靠。”

“不過這回他沒說錯。我本來就覺得法利德不太認真,整天摳鼻子,挖耳朵……”

如果說有什么我不能忍的事,那就是污穢的手。假如你想去除嵌入指甲的血漬或污穢,可以把手指插進半個檸檬里,然后用溫水沖洗。

“真是個蠢貨!我就知道他不是這塊料。”

“不,你沒明白……法利德并沒有退出,他單干去了。他說自己完全夠格成為飛蝠級,不需要艾莫里或其他人幫忙搜尋逃稅者。”

“對,沒錯,他完全夠格成為廢物級。所以從現在起,他打算跟我們對著干。”

“完全正確……誰去告訴艾莫里?”

在從前的好時光,稅務員沒那么唯利是圖。當然,有些是短期合同工,在每年報稅后的繁忙時段或特殊宣傳活動期間協助加強管控,但大家都把他們看作對社會的助益,而不是一群討厭的吸血鬼。艾莫里·西拉基通過地片授權的方式,掌管著大約70名吸血鬼級成員和900名飛蝠級成員,還有5000多名處于無薪試用期的螞蟥級和蚊子級。

“我感覺得趕緊去一趟考維亞勒,讓我們的這位朋友知道大家有多惦記他。”

伊拉利奧聳聳肩。

“我今天還有事。你知道我妹妹彌爾娜,她有貧血癥,現在需要大量血液。我得去奧斯汀斯河濱街向艾莫里要一點。你能理解,是吧?”

為了他妹妹,伊拉利奧什么事都愿意干。他這是真感情,我敢打賭他錢包里甚至還有她的照片。如果不能每隔十五到二十天定期輸血,她的血液中就有出現毒素的危險。市面上那些治療血液疾病的常用藥,比如德洛夏和亥治,對她都沒有效果。它們能減輕痛苦,卻無法根治。彌爾娜已經做過一次脾臟摘除手術。除此之外,沒別的辦法。只有骨髓移植才能治愈鐮刀型細胞貧血癥,但骨髓價格昂貴,大概相當于伊拉里奧一生最大獻血量的兩倍。

“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他給自己卷了一支煙,只有煙卷,沒有濾嘴。

“我不怕,有什么好怕的?住考維亞勒的那些家伙?我以前一直跟這類人泡在一起。‘短一截’‘沼澤鳥’,我了解他們那種人。我說了……我擔心的是我妹妹。你瞧,我得趕緊走了,不然就晚了。”

然后他消失了,就像我夾克上的血塊和手上的污漬。這還真有點奇怪,他忽然跑來只為告訴我法利德的事,又匆匆忙忙地離開。

“長蛇公寓”上方的天空中漂浮著層層疊疊的粉紅色長條形云朵,猶如一道道染血的布條。我感覺那就像是掛在空中的血袋,仿佛是在等著我,邀請我飛上天去。更有甚者,它們似乎是想激怒我。假如我能把它們拽下來,假如我能從云彩里抽出血來……嘿!那我就發了。但事情沒那么簡單。我得去考維亞勒,到法利德家跟他對質。

我將稅警車停在阿瓦利亞公共圖書館對面一個顯眼的位置。我剛踏上融化的瀝青,就感受到一股熱浪襲來。整個區域的空氣都在顫動,仿佛處于即將起飛的飛機所產生的尾流中。數米外,一群小混混正看著我。他們在撒尿,像狼群一樣,隔著生銹的欄桿,淋到一輛黃色保時捷和一輛銀灰色奔馳的側面。因為這兩輛車在他們的領地內違規停車,泊在了有雙黃線的地方。有些人稱此為“野蠻行為”或“因嫉妒而蓄意破壞”,但這群孩子其實并不壞,他們只是感到無聊,于是假扮片警找點樂子。從長遠影響來看,反復違規停車比一點點尿臭更糟。一切都取決于你的視角。畢竟他們也可以去劃輪胎,或者從公路橋上丟石子,砸碎車玻璃。那可真是搞破壞了,其他地方常有發生。說到底,這里的事其實更像是個玩笑,因為所有人都互相認識。不過在一些較封閉的區域,居民們不太能容忍陌生人通過。他們在崗亭里設置警衛,再加上一道路障,以阻擋不屬于本區域的居民。很簡單的方法。

我們那時候的做法是卸掉車輪,再把車身架到四塊磚頭上,以免損壞底盤。不管怎樣,我得讓他們知道我的身份與目的。所以我把稅警車停在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我要讓大家知道我來了,要讓人們在一英里開外就意識到我的存在。

我爬上考維亞勒那棟巨型建筑的九樓,又穿過數百米走廊,來到最西面的角落。有個年輕人快步與我擦肩而過,然后鉆入樓梯間,消失在一扇門背后。樓梯上有一股灰塵和陳腐尿液的氣味。某些家長應該多留意一下他們的片警……我屏住呼吸一路走到頂樓。

我俯瞰著羅馬廣闊的外圍區域,從倫布羅索到伽雷利亞橋,從伯諾奇到德拉貢切羅和維蒂尼亞。周圍田地里的殘株已經通過焚燒被清理得干干凈凈。

臺伯河就在不遠處,幾乎干涸見底。地平線上,一條條炙熱的灰色柏油路仿佛是永不停歇的鍛爐,車輛在路面上排隊,輪胎都要融化了。樓下的流浪貓狗在圍墻邊尋找遮蔽,有的躲進庭院的陰影,有的鉆入近乎廢棄的公寓大門。我跟這些動物一樣吐著舌頭喘氣。

我抵達目的地,按下1290室的門鈴。沒人應答。我身體后仰,向上張望,一道明晃晃的光線刺入眼中。屋頂上,在林立的天線和衛星接收器之間,有人——我猜大概是法利德——插了一根兩米長的桿子,頂端是金光燦燦的星月符號。旁邊還有一對喇叭,用來向本地區的教友播送穆斯林宣禮——此處已有一個新地名:古蘭道。我把注意力拉回到那扇門上,并從包里掏出一支中等大小的針頭。那是深粉色17號,又叫“小殺手”。我將普拉瓦茲從保護套中取出,迅速地瞥了一眼左右兩側,以確保沒人,然后開始擺弄門上那把老舊的耶魯鎖。它已布滿鐵銹,近乎破損,而且沒有加固條,對我來說毫無困難。轉眼間,我就把門打開了,但依然謹慎地站在門口。

如果法利德在家,肯定會給我一個特殊的歡迎儀式。這是我的機會,可以查一查他在偷偷摸摸搞什么鬼。

我注意到五個“五兄弟”外賣店的披薩盒散落在地面的祈禱墊上。他和室友們一定是剛剛吃完。

窗外明亮的天空襯托出屋里的臟亂。墻上貼著幾幅巨大的海報,都是些不知名的中東樂隊,宣傳文字也無從辨認。

這間公寓中充滿強大的信仰之力,因為墻上有《古蘭經》中代表“神跡”的符文,穆斯林朋友們每天都要輪流領誦這段文字。

我四處走動,撥開零零碎碎的紙張,翻查一個個抽屜,但是毫無收獲。

我走下樓梯,打算謹慎地詢問本地居民。他們都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法利德是我同事,或者說曾經是我同事。在這種地方,人們總是閉緊嘴巴,睜大眼睛,耳朵只有必要時才開啟。兩名身穿傳統裙裝的年輕女子從我身邊經過。那死去的小女孩仍糾纏著我,她的幽靈以不同形態存在于我周圍——對生命充滿渴望的眼睛,僵硬而艱難的步態,全都一模一樣。

總之,考維亞勒街頭那些窮困潦倒的人嘴里有著各式各樣奇怪的故事,都是些毫無價值的謠言,往往具有誤導性,但有時的確值得一聽。在布滿涂鴉的露天劇場邊緣,有個家伙似乎可以問一問。他的神情畏畏縮縮,是那種典型的可疑分子。幸運的是,我認識他。

“你好,‘立刻瀉’……”

很明顯,他不會回答。他們管他叫“立刻瀉”是因為只要聽到一片番瀉豆莢落地的聲音,他就會立刻消失,就好像頸動脈里被注射了瀉藥。不過由于他又聾又啞,平時沒人搭理。正因如此,過去兩年中,他一直是我的線人。我拍了拍他的肩,他遏制住逃跑的沖動,顯出不置可否的姿態。他很害怕,但他也知道,只要跟我合作,就會有甜頭。

“我要找法利德。你是不是沒看到他在附近?”

我往他的乞討盤里丟了兩歐元。為了從他嘴里套出點東西,我得假裝是個客戶。他把手伸進口袋,掏出紙和筆,然后凝神思考。片刻之后,他開始寫。理論上講,“立刻瀉”靠寫詩維生。他給施舍得多的人作詩。以此為掩護向我提供情報是個好辦法,不容易惹人注意。寫完之后,他將作品托在掌心里遞給我。

他已失蹤數日,

骯臟的爪子里,

顯然逮到了大家伙。

“什么?”

他猶豫不決,懷疑地環顧四周。但這一次是我沒領會他的意思。“立刻瀉”想要知道能收獲多少報酬。這就是他們的合作方式,我們下鉤,他們藏線。根據我們想釣的魚,他們也會換上相應的餌。我送出四根新鮮的提拉米蘇味生血能量棒,以示對他詩作的支持。那是夏季新品目錄上的,單價十五歐。于是我收獲了第二首詩:

蘑菇狩獵已開始,

湖邊的岸上,

不見鮮血。

“你逗我呢?”

他詭秘地微微一笑,彎腰從盤子里撿起生血能量棒,拆開其中一包。他搖了搖頭。

我知道他值得信任:多年前,“立刻瀉”曾為灰制服效力,直到被發現倒賣贓物。本區域沒人知道這個有趣的小細節,不然他們不會允許他在露天劇場逗留,這地方就是考維亞勒的非法交易集散中心。

仔細想來,他剛才給我的暗示其實非常精準。我跟他道別,回到稅警車里,然后前往博覽會區。

*

蘑菇餐廳的停車場里早已聚集起人群,有些車輛的引擎仍在運轉,大家都在等著看逮捕現場的好戲。如果法利德決定向轄區里的所有富人征稅,那他的頭腦一定是徹底壞了。我聽到樓上有人呼喊求助:他們顯然完全嚇呆了,驚惶失措,血管里流淌著恐懼。

我進入蘑菇餐廳,按下一樓的電梯按鈕,但沒有反應:這一點也不奇怪,有人在樓上把它卡住了。我一步三格地沖上樓,然后停下來躲在角落里。

我將MT67F擱到地上,悄悄打開保險扣,盡可能輕地掀起盒蓋,取出工具箱里的鏡子。轉角另一側,有個菲律賓裔年輕人站在“觀景廳”門口放哨,離我不到一米。直覺告訴我,他身后一定很熱鬧,有人逃,有人追。

毫無疑問,這是法利德干的好事,他糾集了一群烏合之眾,然后自詡為團隊的領袖。我收起鏡子,裝配好一支一次性針筒。我不想用普拉瓦茲去干這種臟活。

我從自己胳膊里抽出少量的血,然后趁姜黃先生回頭看同事們的瘋狂表演時噴灑到他臉上。這顯然延遲了他的反應,讓我有充分時間實施偷襲。

“該死的蠢貨!”

姜黃先生被血糊住了眼睛,搞不清我的方位。

“閉嘴,不然我就不客氣了。這甚至都不是受感染的血……就當是給你的獎勵吧。”

我拿氯仿把他熏倒,再用止血帶捆綁起來,拽著他的腳把他拖進男廁所。我將他的腦袋塞進馬桶,然后放下墊圈卡住脖子,又把紅白相間的阻隔帶圍著整個區域繞了六七圈。

他們也許人多,但只要被各個擊破,就會像游戲棒一樣紛紛倒落。我回到走廊,腦袋探進觀景廳,然后大吃了一驚。真見鬼……!安妮莎·馬利薩諾、布倫希爾德,以及另一名綠林義血會成員被一群衣衫不整的“忍者”圍住,領頭的正是“針筒狂人”法利德。

“別不好意思,把你們征到的血都交出來。”

我這位前同事不僅背叛了南羅馬分隊,而且還試圖在我的納稅人眼中提升自身形象。

跟前一周相比,安妮莎的臉頰上有更多血色,幾乎恢復了正常。她穿一條黑色緊身裙以及一雙同為黑色的小靴子,系有紅色鞋帶。然而蝙蝠耳朵上的肉都比她身上要多……我聽見她在一片混亂中喊叫。

“這不是……可以征稅的血!是女性志愿者捐獻的……經血。”她的嗓音尖細而脆弱,與強悍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

我不禁越來越喜歡她:因為她不僅知道自己追尋的目標,也很清楚欲望會將她帶往何方。然后你猜怎么著?她根本不在乎。

假如把繳稅的問題放一邊,我不得不欽佩她的堅持,她拒絕接受形勢的變化,哪怕面對的不是一點點小風險,而是徹頭徹尾的險境。

一排女性就餐者站在觀景窗旁。她們并非人質,只是非常擔心事態的發展。她們害怕今天的事件最終將演變成綠林義血會抽引經血的集體采血儀式。那是一群執著的家伙,他們通過觀察女廁所里的血流量來計算拜訪日期。他們構建的統計模型雖然有一定誤差,但仍能預測每周可供采取的血量。

男人都聚集在屋子另一頭靠近吧臺的地方。法利德和他的菲裔幫手們正熟練地用測血儀對他們進行檢查,看看是否有小偷小摸的逃稅行為。

法利德太瘋狂了。他組了個猴子馬戲團,現在還想證明自己能駕馭它,就像個經驗老道的馴獸員。

“快交出來!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布倫希爾德試圖掙脫東方紳士們的繩索。這群古老的束縛術專家把她捆得結結實實,凸顯出傲人的胸脯。最后,她只能認輸,發出沮喪的低吼。

“混蛋。我們不跟血暴組談交易,所以也決不會對你妥協。你的蠢腦瓜難道就想不明白嗎?這不是可以在市場上交易的血!”

我當然聽說過綠林義血會以行善為名大規模抽取經血的傳說,我也聽說他們有某種古怪的凈化設備。畢竟,就像人們常說的,葡萄汁也可以釀酒。

現在我看到了證據,那些傳聞是真的,但綠林義血會的這一舉措會降低女性潛在的納稅能力。這沒有好處,因為當征血處的稅務檢察官發現這些女性血量比正常人低,就必須當場開出罰單。

我給馬基奧打了個電話。我得湊出一支增援隊伍。然而當鈴音響起時,奇怪的事發生了。法利德發現了我在呼叫。他的手機響起來,播放出某種中東音樂。當他看到顯示屏上的號碼時,滿意地扮了個鬼臉。這混蛋一直在監視我們,現在我知道該怎樣對付他了。

鈴聲響過幾輪之后,馬基奧終于接起電話。

“嗨,艾倫……怎么了?感覺孤單寂寞了?”

我離開觀景廳,壓低嗓音。我得扯個謊,故意錯報當前的位置,讓竊聽者上鉤。

“是啊,我可想你們了。聽著,我在蘑菇餐廳附近,那兒有點古怪。我打聽下來,似乎是綠林義血會搞了個臨時集會。你們在哪兒?能幫一下忙嗎?”

“蘑菇餐廳?好,我們盡快趕到,但大概至少得半小時。我們在卡潘尼爾跑馬場。”

“你們這群家伙,總是打獸血的歪腦筋。好吧,我先去樓上探探血況。”

好吧,讓我們看看法利德在壓力之下表現如何,是否會在門口替我鋪上紅毯。他要是真這么干,我就把他像檸檬一樣擠爛。法利德派出兩名偵察兵。這倆菲律賓春卷還沒踏出門檻,就當頭撞上了門板,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于是他意識到,不能再待在原地轉大拇指了。

“把這些人帶走。他們要是亂來,咱們也不客氣。”

他的菲裔伙計們圍住三名綠林義血會成員:除了安妮莎和布倫希爾德,還有一個小矮子,作為男性,他承受了來自菲裔朋友的絕大部分拳腳,因為這符合江湖規矩。

法利德擠進去抓住安妮莎的一只手,仿佛要重新翻開數天前的舊賬。

“讓我們看看,等你進了天皇后監獄,是不是還這么厲害。”

我溜進女廁所,等待人群離開。他們選擇從樓梯下去,以免遭遇意外。于是我溜進無人照看的電梯,徑直降到一樓。我利用這片刻的優勢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酒吧經理在柜臺后面罵罵咧咧,兩個女招待的發卡從柜臺后面露出來。蘑菇餐廳外面有一大群《星期日報》的記者,還有許多興奮的網媒,只要一點風吹草動,便隨時準備上傳視頻。他們身后的院子里還聚集了一群人,都是受害者的親友。為了看得更加清楚,他們有的爬上汽車前蓋,有的趴在朋友肩上。

流言已不脛而走,用辭夸張,聳人聽聞:綁架,血贖金,殺害無辜。

我沒時間思考最佳策略,因此當法利德和他的菲裔幫手們來到一樓并從我面前經過時,我從桌子底下跳出來,一把拽住安妮莎的胳膊。然后我發現自己不僅跟她面對面,同時也和法利德撞了個滿懷。他就像巴士上的專業咸豬手一樣緊緊貼著她。

“她是我的。”

法利德發現是我之后,發出一聲低吼,然后放聲大笑,露出一口尖利的黃牙。

“我們正等著你呢,艾倫!她屬于國家!”

法利德·塞德夫這個蠢貨簡直不知羞恥。

“國家?你連采血令的影子都沒有。”

“哦,是嗎?那咱們去監獄問問,他們要不要收她,怎么樣?”

安妮莎的手汗津津的。我告訴她要守規矩,結果她卻投入到反血稅抗爭的漩渦中心。每次見到她,我都更加認清,這女人由高危物質構成,適合送去精神病院。這也是她需要幫助的又一個原因。

“艾倫,告訴這混蛋,你給我的寬限期是多久……”

僅僅四天,我便達到了預期的目標:讓她向我求助。她在乞求我幫忙。這件事過后,她絕對會對我心存感激。

安妮莎已經陷入我的魔法圈套;她被血稅征收員,頂級吸血鬼艾倫·寇斯塔降伏。

此刻,我緊緊抓住她,仿佛在她血液里播下一顆種子,而那種子很快便會從她體內綻出花朵。但轉眼間,法利德惡狠狠地把她拖走了。他甚至沒有一點點搖晃失衡。他用一支針筒抵住我胸口,眼里閃著淚光。我無法分辨他是恐懼還是興奮。

這場競爭看來難以持久。這年頭,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同僚,或者說你以為的同僚。我一貓腰,試圖從他身邊闖過去。他向我撲來,發起攻擊。他差點扎到我脖子,并在我下巴上留下一道劃痕。法利德手中的注射器很可能帶有病毒或者鬼知道什么污染物。我一分心,停了下來,不再追趕安妮莎,而是開始琢磨他劃傷我的針頭。那上面的毒液隨時可能進入我的循環系統。我或許會像在中東時一樣流血不止。我開始胡思亂想,無法做出正確決斷。趁著我猶豫不決的當口,那群菲裔一路把安妮莎架到一輛搖搖晃晃的吉普車上。

法利德退回到防御姿態,我為自己的優柔寡斷付出了高昂的代價:他的手下一個個鉆進車里,在擁擠的車廂內等待頭領返回。

“我發誓會找你算賬,法利德……”

“你從不聽我的意見,一次也沒有。”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見鬼,看看你自己,你就是征血隊的叛徒。我憑什么要聽從你這樣的家伙?”

幸運的是,測血儀告訴我,傷口沒有感染。

“好吧,去你的。這是安拉的意愿。”

法利德倒退著往外走,以確保我不會干傻事。我只能不斷擦拭那混蛋在我臉上留下的傷口。然而局勢其實很糟糕,他絲毫沒有給我解救安妮莎的機會。

這太荒謬了,為追求前途而背叛團隊的惡人是法利德,卻是我被劃破了臉。

主站蜘蛛池模板: 保亭| 铅山县| 延长县| 石门县| 长治县| 许昌县| 师宗县| 博罗县| 和政县| 乐都县| 皋兰县| 穆棱市| 四子王旗| 浦城县| 太仆寺旗| 凉城县| 松滋市| 郯城县| 定远县| 铜陵市| 武强县| 中卫市| 石阡县| 南康市| 利辛县| 苏尼特右旗| 南康市| 莎车县| 四川省| 青铜峡市| 乐至县| 嘉善县| 阿克陶县| 古田县| 仁寿县| 科尔| 临颍县| 合江县| 怀仁县| 珠海市| 舟曲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