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醒了醒了！”

我聽到了母親的聲音，身體逐漸恢復了知覺，我嘗試著動了動手指....我的手指居然還在，腳....我的腳也在。在確定我還是一個完整的人后，我慢慢地想起來了剛剛發生的事....我記得我的頭暈的厲害，我的身體失去了知覺，整個人陷入床中無法自拔，像被十多個鬼魂控制了似的動彈不得。記得上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是在兩年前，當時我發燒了，39度5.....我拖著自己的雙腳一瘸一拐的走進了社區醫院，一趟就是一整天。

我聽到了父親的聲音，我感覺他們兩個人分別站在我的左右兩邊；此時我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出現在眼前時，我慌張的以為自己已經趕在父母前面走了，直到母親把手放到了我的腦門上并說道：“退了，還好降下來了。”我這才發現原來我被送到了醫院。

半小時后，我坐了起來，這時我已經恢復了意識，我很清楚的看到了周圍的一切事物，而我父親是我視線范圍內最顯眼的人物。他不停地用手擦著汗，像是剛跑完十公里一樣汗如雨下。墻上的時鐘顯示現在五點十四分，我看了看窗外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凌晨時分當他們兩人發現我快不行的時候就立馬把我送到了醫院。本想著可能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我母親提前哭了起來，這一哭把醫院走道上的病友都招了過來，她沒想到我的命沒有她想象的那么脆弱。

人家醫生說我這就是感冒發燒流鼻涕，天亮了就趕緊出院吧，別賴在這里，又不是什么病患。我母親聽到這個年輕醫生的話，立馬就指著她的鼻子罵了起來，先問候了她家人，又調侃了她的醫德，最后又補了一刀，說她是整個國家醫療系統里的情感敗類，連話都不會說。

醫生灰溜溜的走了，我相信她在以后的工作當中一定不會和一個中年婦女計較了，還是太年輕沒見識過真正的話嘮。

又過去半個小時，他們兩個人已經困的不行，而我打了四五瓶點滴之后變得精神抖擻，天一亮我都能去籃球場上打3V3。

“你是不是離職了，還是被開了。”我母親突然問我。

“嗯！是的。”

我承認了，因為我知道心里藏著的秘密早就在我昏迷的時候全部托盤而出。小時候講夢話的習慣一直延續到了今天，高三那年壓力太大，導致有幾天晚上在深更半夜時坐在廚房里手里捧著一個南瓜看著窗外。

一開始有這樣夢游的舉動時，他們都被嚇到了，到后面見的多了看到我就會輕輕拉著我走回房間。我父親是個敏感的人，那會兒為了避免我晚上夢游起來舞刀弄槍，他堅持每天都做南瓜。那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高考結束才恢復平靜。

“好好歇一陣子吧，你也不小了，該結婚了，先把婚結了，再去工作。”

“沒工作哪來的媳婦。”我說。

“你整天在家待著就有了？你以為媳婦是用手搓出來的？還是像釣魚那么容易。”父親說。

“我沒房，沒錢，什么都沒有。我打算這輩子就這樣了。”

“胡說！我還等著抱孫子呢....你爸早就眼饞了。”

“我還是抱抱空氣吧，至少空氣能讓我感覺到冷和熱、輕和重、快和慢....柔和剛......”

“好了，你少說兩句了。”

我們家的家庭矛盾就像是一個圓盤一樣，平常沒有人轉，但一旦有人上了轉盤，談論的這些話題就像是連環扣一樣，一個個蜂擁而至，我一直沒想明白，為什么人要一輩子都圍繞著這些相同的話題轉來轉去，得不到解決不說，還惹了一身的火氣和怨氣。

人！應該談論不一樣的東西....比如，富人可以談一談如何成為一個窮人，因為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致富經根本沒用....你見過哪個看了他們的自傳后能發家致富的。但是如果換一種方法，比如告訴我們給你的主管領導一個大嘴巴子，你就立馬會失去工作。只要你一天能睡二十小時以上，你就只有短短幾個小時去接觸世界的時間，那豈不是煩惱會自動消減。

又或者像我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和李老頭之間的差距其實只有在年齡上。我根本不羨慕這個人，而且我覺得自己老了以后可千萬別活成他的樣子。

出院后的三天時間里，我活成了一個閑人。這下好了，我徹底的攤牌了，我不用再背負著丟了工作的心理負擔而遭受著折磨。我每天早上第一個起床，搶在父親前面使用廁所，趕在他出門前先出門，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出去干什么。

我以前從沒體會過穿著花哨的睡衣出門買早餐，現在我覺得這樣的感覺還不錯....穿著拖鞋走在人群中顯得是那么格外的與眾不同，去買早餐這短短的一段路，完完全全實現了我這十多年來一直藏匿于心中的躁動感，好像被積壓了許久的情緒一瞬間終于可以得意忘形的釋放了。

簡直太爽了，我每天按時按量買彩票，其余時間規劃的滿滿當當，像具備了一個高效率人才該具備的素質一樣。有時心血來潮，我會穿著一套西服去買，有時又比較邋遢，滿臉胡渣子外加三天沒洗頭也照樣出門。

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李老頭了，聽張婆娘說他病了，而且病的很嚴重，說她上次來彩票店的時候就已經看著快不行了。她指著號碼墻告訴我，看！這就是那個老東西吐的血。我本以為張婆娘會覺得李老頭住院是件令人悲傷的事，沒想到她居然用一些粗俗的話語來形容李老頭。

“急火攻心，那天中了一千多...結果就激動的吐血了。哎呀....他媽的，老子的墻還得重新刷。”

她逢人都說老李頭是個棒槌，再見到他一定要騎到他身上狠狠抽他一頓，讓他發出呻吟的慘叫聲。

李老頭不僅消失在彩票店，在小區里也找不到人影了。有一天母親回家時告訴我小區里有個白頭發的老頭被人抬走了，說是剛出院回來沒幾天，就回光返照，最后走了。

我和他好像連話都沒說過，最多就是眼神交流過，他居然走了！從那會兒起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是老李頭的模樣，有天晚上他突然托夢給我，告訴了我明天的中獎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