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混亂的思緒,溫鶴時專心為寧樂安醫治。
整個上午,不斷的有清水端進,血水端出,熬好的藥一碗接著一碗地送進房間,在中午的時候,溫鶴時終于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阿煙怎么樣了?醒過來沒有?”平子櫻抓著溫鶴時已經浸滿血的衣袖,急切的問。
溫鶴時僵硬的轉頭看向平子櫻,又轉回頭,看向同樣惴惴不安的景長曦,緩慢開口,“金來,傳信京城,安國公主病危,即刻遣人護送回京。”
金來轉身就走。
平子櫻和景長曦都傻在原地。
“銀來,一個時辰之內準備好所有物品入京。”溫鶴時又吩咐道。
安排好一切,溫鶴時移開身子,讓平子櫻和景長曦進去。
寧樂安安靜地躺在床上,地上,床上,哪里都是血,唯有寧樂安的膚色,白的滲人。
景長曦撲倒在床邊,顫著手去觸碰寧樂安,在碰到寧樂安的那一刻,認不出哭出了聲。“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怎么還是沒有來得及?怎么還是沒有救下你?為什么?為什么?”
平子櫻見過的生死比景長曦多,此刻卻紅了眼,在床沿邊坐下,給寧樂安理好衣裳,理順長發,輕輕握住寧樂安的手,聲音里明顯帶了哭腔,“阿煙,沒事的,回了京城就沒事了,你撐一下,只要撐到了京城就好了。阿煙,是我父親將你害成了這樣,以你的性格,不能就這么算了,你一定要活下來給自己報仇。”
溫鶴時敲了下門,走進房間,將寧樂安打橫抱起。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去京城了。”
“一定要照顧好阿煙。”平子櫻叮囑道。
“你和我們一起。”溫鶴時將景長曦帶上,上了馬車,朝著京城的方向駛去。
十日之后,安國公主于平州遇害一事流出,寧仁帝大怒,派遣安國公主同胞兄長圣德太子率軍拿下平州郡守平祥。圣德太子率領五萬禁軍奔赴平州,攻下平州方圓五十里的全部城池,活捉平州郡守押回京城,斬于天牢之中。平州郡守平祥之女平子櫻以罪臣之女罰為奴籍,充當末等婢女。
一切塵埃落定已是兩年后,風里帶了一絲寒意。書月關好門窗,點上熏香,坐在案前檢查賬本。
有人在門外通報,說是云夢朝云曦公主前來探望。
景長曦那日隨著溫鶴時和寧樂安一同入京的時候就公開了身份。
“讓她進來吧。”書月放下賬本,打開房門,將景長曦請了進來。
“她可醒了?”景長曦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
書月搖頭。
景長曦輕嘆了口氣。
“云曦公主今日怎么突然過來了?”
景長曦突然臉色就變了,看著就心虛,吞吞吐吐的。
“云曦公主可是有難言之隱?”書月見她這個模樣就猜出了她今日來的目的,“聽聞前幾日云景王爺受命出使寧朝,云曦公主想說的事情可是與此事有關系?”
景長曦點了點頭,猶豫片刻還是沒有開口,站起身,“算了,我還是走吧。”
景長曦剛走到門口,突然屋中傳來了很輕很輕的咳嗽聲,送景長曦的書月立馬反應了過來,沖回床邊。
景長曦也立即跟了過去。
寧樂安已經睜開了雙眼,面色蒼白。
書月一直冷著的臉終于露出了笑容。
景長曦站在原地,眼眶中淚水在打轉。
寧樂安張開嘴,沒有發出聲音,書月立即明白,給寧樂安倒了杯水。
飲下水,寧樂安干的火辣辣的嗓子終于舒服了些。
“阿月,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已經兩年了。”書月扶著寧樂安坐起身。“殿下,您真的嚇壞奴婢了。”
“讓你擔心了。”寧樂安微微笑道。
注意到景長曦,寧樂安朝她招了招手,景長曦蹲在寧樂安身邊。
“怎么一直沒有回云夢朝?”
“我擔心。”景長曦吸了下鼻子。
“沒事了。”寧樂安揉揉景長曦的頭發。
“奴婢去告訴陛下您醒了。”
“去吧。”
寧仁帝和寧昭本來還在御書房同幾位大臣商談著,聽到書月請求面圣的時候心中都是一緊,沖出御書房。
“是不是安安醒了?”
書月點頭。
“徐酋,通知皇后,安安醒了,昭兒,我們先過去。”
寧仁帝和寧昭一路跑到無憂宮,毫無阻攔的進了內間。
“父皇,皇兄。”寧樂安笑瞇瞇地看著寧仁帝和寧昭。
兩個大男人在這一刻都紅了眼。“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槿仁皇后也趕了來,看到坐著的寧樂安,一把抱住她,“終于醒了,你這孩子擔心死母后了。”
寧樂安沒有介意槿仁皇后的眼淚全都抹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任由槿仁皇后將自己緊緊抱著。
最后還是寧昭看不過去了,提醒槿仁皇后,“母后,安安才剛醒,您輕一些。”
槿仁皇后這才送來了手。
“是溫鶴時把我送回來的吧?”待三人情緒穩定之后,寧樂安才開口問道。
“嗯。”
“他……走了?”
“畢竟是孟州的郡守,不能離開太久。”
寧樂安點頭。
聊了一會兒以后,寧樂安面上露出了疲憊之色,幾人沒有多待,讓書月照顧著寧樂安休息就離開了。
人都走后,書月讓人守好無憂宮,關上房門,坐在寧樂安身邊。
“師父回來了么?”
“回來了。”
“梨彤也安排好了?”
“嗯,不會再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沉默了一會兒,寧樂安問,“我回來的時候可戴著一支白玉發簪?”
“已經收起來了。”
“嗯,你收好了。”
“奴婢知道。”
“東南四郡如何了?”
“都已經在控制之中了。”
“嗯。”
又是一陣沉默。
“傳膳吧,有些餓了。”寧樂安實在是熬不住了,開口道。
書月這才想起來寧樂安現在的虛弱,很自責的去辦事情。
房間里一下子靜了,寧樂安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用過膳,書月攙扶著寧樂安在宮中四處走走。
經過御花園的時候,寧樂安看到了現在假山旁死死盯著她的二皇女寧蘭。
寧蘭沖著寧樂安欠身,行了一禮。
寧樂安繼續向前走,聽到了不少竊竊私語。
“真丟臉啊,二皇女處處學著公主殿下的樣子,結果公主殿下根本就不看她一眼。”
“別說公主殿下了,陛下和太子殿下也沒有將她放在眼里。”
“心高氣傲個什么勁兒,又是跟著公主殿下學什么琴棋書畫,誰在意她?”
寧樂安覺得有些煩,加快了步子,離開了御花園。
十日匆匆過去,景長安帶著一眾使臣進入寧朝皇宮。
寧仁帝設宴迎接景長安。
寧樂安遲了好一會兒才到千云殿。
“拜見父皇,母后,兒臣來遲了,請父皇,母后責罰。”寧樂安規規矩矩地行禮。
“哪里的話?安安身子還沒好,快坐下吧。”寧仁帝一臉慈愛地看著寧樂安。
寧樂安的座位和寧昭相對,僅次于寧仁帝和槿仁皇后。
“今日本王出使寧朝,象征著寧朝和云夢朝的友好關系,同時也是帶著父皇的囑托前來的。”景長安站起身,對寧仁帝朗聲道。
“哦?景兄弟囑托了你什么?”寧仁帝笑問。
“父皇命本王此次一定要帶一位王妃回朝。”
景長曦坐在景長安身邊,一直低著頭把玩著自己的手。
寧樂安端坐著,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的微笑。
“賢侄可有中意的王妃人選?”寧仁帝興致勃勃地問道。
“有。本王心儀之人便是陛下的皇女。”
“莫非是安安?”寧仁帝笑意更甚。
寧樂安嘴角的弧度也加深了一些。
“本王心悅之人是二皇女。”
此話一出,不僅寧仁帝驚了,連寧樂安的身子也頓住了,咬著牙問景長安,“你要娶的人是二皇女?”
“是。”景長安與寧樂安遙遙對視,而一旁的二皇女寧蘭滿臉震驚。
寧樂安伸手,端起一杯茶,還沒飲上一口,杯子就碎在了她手中。
“云景王爺怎么說也是個王爺,二皇女不過是一介皇女,身份甚至還不及我朝三公之女,云景王爺還是好好想清楚吧。”寧樂安聲音微涼。
“本王心意已決。”景長安就這么站著,身姿挺拔。
寧樂安突然笑出了聲,“好好好,想不到云景王爺還是個癡情人,只是你可知道本宮乃是寧朝公主?”
“自然是知道的。”
“出了后宮或許本宮的手伸不了那么長,可是,在后宮之中,本宮除了母后,誰都能管。”寧樂安憤憤地望著寧蘭以及二皇女的生母皇貴妃,“你們很好啊,在本宮不知道情況下勾搭上了他?”
寧仁帝皺眉呵住寧樂安,“安安,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云景王爺能和寧朝結親是好事,你怎么這么不識大體?”
“是啊,安安,這畢竟是一件喜事,你乖一些。”寧昭也開口勸道。
“你們說什么?就她寧蘭算什么?能和安安比?”槿仁皇后怒道。
“身份不夠怎么了?朕今日就封二皇女為公主,現在她能配得上云景王爺了吧?”寧仁帝看著也走了怒氣。
“你就為了讓她能嫁去云夢朝居然封她公主?寧逸,你瘋了是不是?”槿仁皇后一把推開桌案,訓斥寧仁帝。
“瘋了的是你!堂堂皇后,言語粗鄙,不識大體,來人,將皇后帶回宮,禁足三月。”寧仁帝沉聲下令。
“父皇!”寧樂安也站了起來。
槿仁皇后拉著寧樂安,“寧逸,你別后悔。”說罷,拽著寧樂安走了。
臨出千云殿,寧樂安回頭看了一眼景長安和寧蘭,臉上的恨意毫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