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瀾旅行食記1(新版)
- 蔡瀾
- 1561字
- 2021-06-15 10:41:31
重訪澳大利亞(下)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到維多利亞省的著名釀酒區——雅拉谷香桐酒莊(Yarra Valley Domaine Chandon)試酒。團友之中有幾位已考到侍酒師資格證,他們認為這酒莊的幾種高級酒的水平,已達到可以進貨收藏的等級了。我沒耐心等待,在現場喝幾杯算數。
農歷新年時分來到墨爾本,看到當地政府封了幾條唐人街附近的道路,讓中國人大舞金獅,燃放鞭炮。雖然很多地方禁止燃放鞭炮,但在澳大利亞還是可以聽到爆竹聲,新年氣氛相當濃厚。
新年的舞獅也給當地團體帶來了豐厚的收入。他們分為數隊,每一只“獅子”到他們熟悉的餐廳表演,主人、客人都紛紛拿出紅包打賞,好不熱鬧。
我當年拍戲帶來的服裝師小云,已在這里落腳。起初,她開了一家小禮品店,后來嫁了當地華僑,當今經營一間叫“馬來棧”(Jalan Alor)的餐廳。那時候的少女,此時已是三位女兒的母親。我抽出時間去派利是[1],又試了餐廳的炒飯炒面,相當地道,怪不得生意滔滔。
餐廳也可以當老朋友。當地最出名的牛排店Vlado's,每一塊牛排都是經老板弗拉多(Vlado)先生親手敲打,讓肉松化后燒制出來的。當年去,他經常說:“我已經燒了三十年牛排,不會再有三十年,你們快來吃吧。”
這回去,他人已不在了,由跟著他三十年的學生代替,水平竟然與老師一模一樣。我當面贊許,他感激地點頭,但沒有學他師傅講那句老對白。
升家(Shoya)是墨爾本唯一一家吃得[2]過的日本料理店。老板每次的出品,都讓我們的團友喜出望外。他們還保留了日本當年經濟起飛時的傳統,不惜成本地招呼,幾片生魚片也要用一個個冰球包圍,令食物不受室溫影響。這種做法當今已在日本各地的壽司店中消失了,也只有在其他國家能夠尋找回來。
升家開在一棟四五層的建筑物里。升家先生很會經營,在頂樓還開了一間小型夜總會,正宗得賽過銀座的。
我們在《歡樂今宵》中熟悉的杜平先生也投資了升家。他另開了一家大眾化的日本料理店,叫“銀座”。杜平先生今年七十五歲了,看上去一點也不老。這是因為他在澳大利亞修身養性,日子過得優哉游哉吧?
新年過后,我們轉戰悉尼。這個都市是小型的香港,一切也沒有什么改變,出名的還是鐵橋和歌劇院。增多的是中國游客,到處可見。漁人碼頭更是不用去了,人擠得滿滿的,要找一個地方坐下也難。
我們都不太喜歡一般的美式連鎖酒店,特別選了由老天文臺酒店改裝的朗廷酒店(The Langham)。這家酒店由英國集團經營,只有九十六間房,優雅得很。其地點在巖石區,離歌劇院很近,周圍沒什么商店,寧靜得很,是非常住得過的一家,下午茶也精彩。
晚上在悉尼最具盛名的Quay餐廳用餐。這家餐廳得獎無數,也曾被佩雷格里諾(S. Peregrino)稱為“世界上最好的五十家食肆之一”。我多年前曾去過,食物還算不俗;這回光顧,發覺水平已大不如前,毫無新意。大廚決定的餐單之中,只有一道鵪鶉粥給我留下一點印象。
翌日即到金唐去吃。到了悉尼,不去金唐好像說不過去。它的規模也愈來愈大,又在賭場開了一家高級的,裝修得美輪美奐。我們還是去唐人街那家老店,那里食材當然選最新鮮的,但煮法普通,還是那幾招,至于招呼,遠不及墨爾本的萬壽宮了。
反而和網友約好去飲茶的皇冠讓我有驚喜。他們早七點鐘,當唐人街還是一片死寂的時候,已開門。一些煎炒和點心都有懷舊的味道,少東金盛達說:“伙計都是幾十年前從香港來的,一成不變。”
“你瘋了嗎?來悉尼吃巴西燒烤?”當地老華僑說。不是這樣的,做得實在太出色。Porteno這家店的乳豬,是插在爐火旁邊,一烤就是十幾小時的,切出來的肉柔軟無比,香味濃,皮又脆,絕對不差于我們的燒乳豬。各位不信,一試便知。
最后一天,又去逛菜市場,看到一種水果,外表像枇杷,剝開皮,肉似山竹,極甜,名acha cha。它原產于南美洲亞馬孫盆地,英文名字叫honey kiss(蜜之吻)。人生第一次吃這個,真是活到一百歲,還有新鮮事物。

注釋:
[1]利是:粵語,春節期間長輩給晚輩的、親戚朋友間互派的紅包。
[2]得:粵語,用在動詞后面作補語,表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