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到臘月。
許才叁終于得了閑。于是他當即就定了南下的車票,帶著六子,從上海往南京去。
因為趕在年關,車上不少人。哪怕是許才叁所在的頭等車廂也無一例外。
甚至,許才叁還遇上了熟人。
那是在南京述職時見過的一位同僚,似乎是在秘書室任職。
許才叁記得不太清楚,又不好直接表述出來,只好在那位同僚與他攀談時含糊其辭。
沒過多久,那位同僚就聊到了婦救會的事。
許才叁終于有了興趣,眼神也清明起來。
聽那位同僚說,婦救會在南京短短幾個月就干了幾件大事,先是幫一位將軍太太離了婚,其后又是幫著一位部長太太抓住了丈夫的情人,總之就是亂七八糟。
說到這些,那位同僚不免露出嘲諷的笑,“婦救會,救誰,誰救,這里頭完全是一攤爛泥。”
許才叁沒有了解,故而不敢茍同。
那位同僚又說了些,見許才叁興致缺缺,所以后來也就不再說下去了。
許才叁也終于讓耳朵得了空閑,讓腦子清楚的想些事情。
按蔡瑤芬的性格,這婦救會絕不可能辦成如今這樣子,那既然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想必是中間出了什么差錯。
可又是什么差錯?蔡瑤芬跟他只字未提。
到南京時,是兩周后傍晚。
彼時天氣不好,他們剛下車就下起了小雪。
六子從箱子里拿了大衣出來給許才叁披上,許才叁卻躲開說:“不至于,又不是不經風雨的小姐。”
他跺著腳裝一身錚錚鐵骨,六子見狀立刻譏諷道:“你上次高熱足足兩月才見好,醫生說是你肺上舊傷的原因,如今你再不護著,恐怕蔡大小姐都能后繼有人了?!?
這話說的混蛋,讓許才叁又想起那沓子照片的事兒,心中憋悶,聽了都忍不住先披上大衣再踹人。
剛出站臺,許才叁就打發了六子,自己一個人叫了輛黃包車去了蔡瑤芬的私宅。
只是奇怪,私宅里并沒什么人,一片黑暗。
許才叁沒有鑰匙便進不去,只好在門外那棵梧桐樹下徘徊等待。
可一連搓手等了一個時辰,許才叁也不見人回來。
他猜測許是這姐弟倆有事,便想先走一步,不想,他剛轉過身就聽見背后傳來蔡瑤芬的笑聲。
他趕緊轉過身去,正要喊她,就看見蔡瑤芬身后還跟著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梁舒航。
梁舒航對蔡瑤芬有意,蔡老夫人又對梁舒航極其滿意。此時二人有說有笑,又在門口依依惜別。
許才叁說不吃味是假的。
他背后瞧著蔡瑤芬揮手送走了梁舒航,又瞧著一臉笑容的蔡瑤芬走進去。
原來那些照片都是真的。
許才叁忽的心中悶痛,喉頭泛甜,一股血腥氣從胸口往上涌。
他穩了穩,在夜色里轉個身。
雪越下越大,蓋住了一切。
六子剛定好房間,正要出去尋許才叁,就見許才叁臉色不佳回來了。
六子好奇追上去問:“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沒見著蔡大小姐?”
許才叁說:“見到了。”
“不光她,還有梁舒航?!?
“梁舒航?”六子皺著眉頭不解:“這么晚了,梁舒航怎么和蔡大小姐在一起?”
許才叁被問到痛處,立刻橫起了眉頭:“我怎么知道!”
六子被吼的嚇一跳,縮了縮手。半晌才又湊過去問:“那明天什么安排?”
許才叁躺在床上沒出聲。
六子看他心情實在不佳就打消了繼續問的念頭,抬手關了燈準備睡覺。
然而正值朦朧要睡著的時候,他忽的聽見許才叁說:“回上海,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