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伯世子夫妻看到華陽伯的態度,就派了自己的兒媳婦李玉佩,和貼身婆子宋春枝在門口等著,三房的嫡長媳連慧嬌帶著貼身丫鬟翠紅也在門口。
前頭世子儀仗的馬車停下,澄明和荀傲雪先下來,一個徑直去了后邊的馬車,從上面搬下一輛精致的錦緞包裹的童車,推到前面的馬車旁。
舜月世子從里面抱出一個漂亮的小娃娃,澄明伸手自然地接過來放到小推車里。三個少年站在馬車邊上,抬頭滿面笑意的看著馬車門口。
然后才見一只纖纖玉手從里面伸出來,舜月和荀傲雪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扶著她下車,澄明推著那個漂亮娃跟在一邊。
少女一聲淡紫錦緞繡桃粉蒲公英的寬袖長裙,腰間束著同色同心結絡子,墜著飄花玉髓流蘇禁步和一個精致的淺藍繡喜鵲的荷包。
頭發黑亮松松綰了個靈蛇髻,只簪了兩只桃粉色珍珠珠花,系著白色絲帶,耳前各垂一束墜著珍珠的長發。桃心臉上精致的面容不施粉黛,唇紅齒白一雙大眼尤其水靈黝黑慧黠,一看就知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氣靜神閑從容的走在三個少年中間,面上含笑和幾個人輕聲說著什么,緩緩走過來。
看到門口幾人她先一步上前,對著眾人施了一個標準的貴女禮。“商流火見過各位,勞煩嫂嫂們久候了?!?
“早就聽三弟說起過你,今兒一見果然光彩照人,是個美人?!边B慧嬌倒是快人快語,熱情上前自來熟的,握著她的手客套著寒暄。
“是呢,弟妹看著就是個討喜的人。吆,這是誰家的小奶娃?。亢闷??!崩钆逵褚卜e極上前和商流火打招呼,然后轉眼看到小車里的奶娃子好像不經意的問。
三個少年都縮在商流火后面當背景板,無奈的對視了一眼,默默跟著沒有吭聲。
“娘親家的,姨姨好?!毙∥逍∽旆磻芸?,緊接的就跟著話尾奶聲奶氣的答道。
“多謝嫂嫂夸贊,不及嫂嫂們大家風范,一個活潑開朗一個沉靜溫婉。”商流火也是從善如流的附和道,一句話夸的李佩玉和連慧嬌臉上的笑倒是真了些。
“哎吆,寶貝說的真好,對,就是娘親家的。”妯娌倆聽到商流火后面的話,二人的表情不由得一僵,尷尬的對視一眼快速恢復正常。
“澄明,你沒有跟大嫂們說起我的情況嗎?我都上門認親了,還對我的事一無所知。以后不能再有這樣的疏漏了,不然外人該說我不懂規矩了,你比我大幾歲可要時時提醒我啊!”
“哎,好,以后不會了?!背蚊魈а劭戳死钣衽逡谎?,微微點了一下頭。
“......?”連慧嬌眼神閃爍一下,尷尬的笑了笑。
“......!”李佩玉則碰了個軟釘子,顯得自己很沒趣,立即垂頭不吭聲了。
“咳咳,我看也別再門口站著了,祖父和長輩們都等著呢?”連慧嬌打破尷尬的氣氛,緊接著說道。
“好?!?
華陽伯澄建方六十有三有三子兩女,世子澄之雋今年四十四和三十九歲的三子澄之獻是已故原配龐氏所出,二子澄之隼四十三歲是妾室馬氏所出,倆女兒澄之宜和澄之安是溫氏所出皆已出嫁。
大廳里除了華陽伯和兩位妾室,還世子和妾室王氏。大兒子的嫡女澄暖已出嫁,他的庶子澄易十四歲,庶女澄晚九歲。嫡長子澄昆二十五歲帶著五歲的女兒澄桑。
二兒子和妻子方氏及十六歲獨子澄星坐在一旁。他的長女澄暄和次女澄曉也已出嫁。三兒子和妻子鄭氏,還有二十二歲的長子澄晨及他三歲半的兒子澄森。
商流火進門大廳里烏泱泱的一屋子人,她只認識澄建方?!傲骰鹨娺^伯爺、世子,及各位長輩。”
“不必多禮,以后都是一家人坐吧?!背谓ǚ綊吡怂谎?,又見她身后跟著的幾個人,就心里發堵。
“謝伯爺?!?
“這是舜月世子和荀傲雪,還有我兒子商重五。”商流火側身閃到一邊,就給大伙介紹身后的幾個人的名字。
“舜月(荀傲雪)見過伯爺?!?
“爺爺好。”
“啊.......?”看著那個漂亮的奶娃子,大多數人都一臉的懵。以為在眾人看不到的時候,李佩玉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
妹妹李佩媛今年十九歲,一直都喜歡澄明,這么多年一直不出嫁就等著他呢!他和竇玉嬋訂婚這些年,妹妹一直存著私心和竇玉嬋相交。本來去年等著他倆成婚,妹妹的親事也可以提上日程商量了。
誰知道竟然因為澄明的命理之說退了婚,知道澄明退婚,妹妹高興地二天沒有吃飯。父母因為澄明的命理,堅決不同意這門親,為此僵持了幾個月,結果澄明就被大王賜婚了。
妹妹哭的差點上了吊,如今這個澄明的未婚妻上門,她怎么會給好臉兒?更可笑的是,居然還帶著個奶娃子。模樣好又能怎么樣?看看三叔三嬸二人的臉色,也知道他們壓根不同意這門親。
商流火把眾人的神色都盡收眼底,也沒有一絲不自在的樣子。澄之獻和妻子鄭氏臉色卻不好看了,只是礙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好發作出來。
澄明明顯的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自己父母的臉色不愉。他先擔憂的看看商流火的臉,發現她臉色如常,就硬著頭皮上前給她介紹自己家的各人。商流火面不改色的一一從容應對,沒有出現一點的錯漏。
到她給澄之獻夫妻見禮時,鄭氏表情冷淡的說了一句:“不必多禮,坐吧?!?
商流火立刻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了。呵呵,當自己是誰呢?姐姐這可是王命賜婚,沒有那個道理看誰的臉色。
鄭氏一下子臉色很難看,眼看就要爆發。華陽伯澄建方看到三兒子夫妻倆的臉色,坐在上首咳嗽了一聲,算是提醒他們。
“噗嗤,芝蘭玉樹的三弟,眼光真是獨到,居然就看上了……商弟妹。”‘寡婦’李佩玉沒有說出口,但是該明白的人也都明白了,她幸災樂禍的對著商流火頓了一瞬說。
哈哈,京城多少才貌俱全的貴女啊!居然看上個有孩子的寡婦。
“是呢,連大王的眼光都是如此獨到睿智,憐惜我驚才絕艷,不然也不會把大秦的幾個才俊,和嘉慧公主唯一的兒子賜婚給我。”商流火笑瞇瞇的喝著茶水,漫不經心的說。
“……!”眾人聽了商流火的話,心里都一驚。李玉佩也是臉色一白,憤恨的咬著唇不再說話了。是呀,連大王都親自召見賜婚的女子,全京城的貴女有幾個呢?誰敢胡說八道就是打大王的臉,那就是作死的節奏??!
澄建方眼神忽閃了一下,世子夫人白氏趕緊打圓場的說:“佩玉你安排一下晚膳,難得今兒的人都全了,就在這里吃吧?!?
“是。”
“娘親喝奶?!币宦暲碇睔鈮训赝?,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小娃娃的話,也讓每個人的臉色精彩紛呈。
“哎,好的寶貝?!?
“……?”眾人中的女子們都紅了臉,連慧嬌趕緊給貼身丫頭使了個眼色。
“姑娘可跟我去一旁的耳房,那里方便些?!?
“不用。”在她說話的功夫,舜月已經熟練的從小推車上拿出奶葫蘆,倒在手背上試了試溫度。接著又端出一個紅泥小爐,澄明取了一個小銅壺,將葫蘆里的奶倒在銅壺里,用火捻子點著爐子里的碳。
“爹爹,尿泡。”
“哎,好。”舜月屁顛顛的抱起奶娃子,跟著丫鬟出去了。全程商流火都沒有插手,只有三個少年忙得團團轉。
眾人看的目瞪口呆,想不到會是這種畫面。看著三個少年配合默契,一點也不生澀,一看就是日常做慣了的。
“弟妹真是御夫有道,有空給我等講講訣竅。”李玉佩及時的插嘴,以調侃的語氣說。
這種認親的場合,說這話顯然不合適有失莊重,還顯得商流火是個不顧男尊女卑規矩的悍婦。
“大嫂,成親多年當比我這個門外人,更懂得夫妻的相處之道。雖然說至親至疏是夫妻,但是我們幾個剛定親,以前沒有在一起相處過,也不知什么脾氣品行。既然大王賜婚,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自然是要遵從王命好好相處。
大王憐惜我身世孤苦,獨自支撐家業不易,就賜幾個貼心人,了我親緣稀薄的遺憾。若是在家里我還要記著世子和校尉將軍的身份,呵呵,我要的是疼我敬我的夫君,可不是想弄倆祖宗爹供著。我若違背大王拳拳愛民惜才之心,那不是有悖于大王賜婚的初衷?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何況家人相處自然是舒服親切才好,若一天到晚夫妻倆,弄得跟上下屬當差的似的,那我還不如做個女光棍的好。他們愿意我愿意便是最好,大王都體恤我不計較這些,關別人屁事?”
商流火的好心情徹底告罄,出口成臟毫不客氣的就頂了回去。可她說的也是實情,誰要是不怕死盡管往前湊就是,懟人姐姐從來就沒有輸過。
“正是,我們心甘情愿守著火火做這些事。”荀傲雪心思細膩,一早就看出來,那個李佩玉是針對商流火,忍不住出言維護。
這世上說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說商流火不好,還當著他們的面說,當他是死的嗎?舜月就是個愣頭青,雖然他沒有聽明白這話有什么不對?但是他不傻一聽荀傲雪的話就明白了。有人不待見商流火了,立即就冷了臉狠狠剜了澄明一眼。
“小火兒在我的眼里,就是最好的,連大王舅舅都夸獎她來著。誰不高興看小火兒,去找舅舅說啊!哼。”
“咳咳,我也愿意?!背蚊髦缓糜仓^皮,低頭輕聲說道。
“哼,沒出息。”澄建方作為家里的知情人,也看不得孫子一副癡漢的模樣。
“......!”
“......?”
澄之雋夫妻和澄之獻夫妻,現在也回過味來了。這個小丫頭不是個好惹的,看著家里的氣氛不對,立即就出言警告。
世子夫妻是震驚商流火小小年紀,就有不卑不亢從容應對的氣度。澄之獻夫妻是替兒子惋惜,王命在前兒子又喜歡,他們也只能認下,商流火這個未來兒媳的身份。
想通了這些,鄭氏才勉強讓貼身婆子夏至,把給兒子準備娶兒媳婦留的,血玉鴛鴦鐲子連一套紅珊瑚頭面給了商流火。
商流火淡然接過來首飾匣子,轉身給了三升端著。澄明這才慢慢松了一口氣,還好有驚無險。華陽伯和世子夫妻都眼神幽深的,盯著商流火看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揮揮手示意下人開席。
一頓晚膳吃的食不知味,澄明抱著熟睡的小五跟在商流火身后。說她不生氣是假的,現在商流火不想理他,澄明心里忐忑跟在她身后不敢上前。
“商商......”
“你閉嘴!”
“......!”
“澄明,還沒有成親,你就舍得讓她受委屈?你很好,傲雪帶著小五我們走,當誰稀罕待在這里?哼。”隨后的舜月怒氣沖沖的從他懷里搶過小五遞給荀傲雪,上前架著商流火就走。
華陽伯澄建方和大兒子澄之雋遠遠看著澄明被甩下,站在夜風里滿身寂寥。“沒出息,哼?!比A陽伯看著自己的孫子,沒好氣的甩袖走人。
澄之雋看著侄子望著,遠去的少女背影黯然傷神,慢慢走向前問:“她就那么好嗎?”
“大伯,我不知道,但是沒有遇見她前,對別的女子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遇到她后我就覺得日子突然就有了光彩?!?
“嘁,果然是個沒出息的!去吧,我去跟你爹娘說說。”澄之雋說完轉身,慢慢走了。
澄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恍然明白了大伯的用意,高興的追著商流火的背影去了?!爸x謝大伯!”風里遠遠傳來少年躍雀的道謝。
“臭小子,兒大不由娘,哎,長大了。旺財,去請三弟夫妻到我書房去?!背沃h看了少年離開的方向一眼,轉頭吩咐貼身的長隨道。
“是,世子?!?
“三弟和弟妹覺得這個媳婦的人選如何?”等到澄之獻夫妻在書房坐定后,他就直截了當的問起來。
“這丫頭要身份沒身份,要家世沒家世,還帶個孩子,我覺得配不上我們明兒?!编嵤先滩蛔”г沟?。澄之獻雖然沒有吭聲,但是也等于默認了妻子的話。
“三弟、弟妹,你們錯了。此女并非看上明兒,而是被逼無奈才選了他。她被迫選夫是有隱情的,此前在朝你我都知道,此女曾親自上表自辯招夫一事,她就是為了擋住明兒和七王子的糾纏,才出此下策。
她和月世子應該是兩情相悅,但是月世子年紀小不經事,在大秦沒有根基,榮寵全憑大王心情,護不住她母子的命。在燕南城她被七王子三番二次糾纏,咱家明兒又上趕子去那里找人家。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誰都懂。七王子身份特殊,此女不想卷入其中,權衡利弊下她選了明兒,截斷了七王子想納她入府的心思。你道父親為何改變主意答應這門親?乃是此女那夜私下找父親談過。她對父親說,大王不需要完美無缺的臣子,有缺點和把柄的臣子才好掌控,所以才讓父親改了主意。
父親用兩天的時間,派人去燕南城查了查她的底細,后來跟我感嘆此女心思謀略不輸男子。每一步都經過仔細推敲滴水不漏,還做得不露痕跡。就是你我也不能如此,可是她才十六歲。
父親說選明兒非她本意,也許只是此女籌謀的一個計策。你還記得去年無上道人對明兒命數的批語嗎?往年弟妹都是隔三差五的就病一回,可是自從明兒退親后,她的身體倒是沒事了。
父親說或許這個丫頭就是明兒的命定之女,是華陽伯府未來的轉機。正是看出她才華非凡,明兒又傾心于她,父親才決定將計就計,將華陽伯府和她綁在一起。
她自身的才華已經蓋過了她所有的不足,大王正是看透這一點,才把舜月交給她教導。探查的人回稟說,此女已經插手南楚誠王府的事,切斷了誠王府對月世子的掌控,只用一天就抓到了作妖的人。
而且她在大王賜婚之前,曾和大王在奉陽殿密談過很久,談的什么別人一無所知,父親猜測一定跟嘉慧公主有關。
月世子來大秦這么久,公主陪嫁過去的人一個也沒有回來。雖說公主已經沒了,但是一個陪嫁的人也沒有回來,月世子還被養成那副樣子,這就不正常了。
若是這中間有什么齷齪,大王豈能袖手旁觀?還有公主的嫁妝和封地,還都在誠王手里攥著呢?所以父親說大王看上了這丫頭的手段,才把月世子賜給她。
此前我也不信,但是今日從她進府到她離開,她坦坦蕩蕩沒有任何的掩飾做作,就鎮住了所有作妖的人。每句話中都暗藏鋒芒,還出言警告我們安分守己,別打了大王的臉引來殺身之禍。這樣的女子,三弟和弟妹還覺得她配不上明兒嗎?”
澄之獻和鄭氏夫妻倆聽得震驚無比,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鄭氏震驚過后,心里又不舒服了:“我們明兒哪兒也不差,又有自己的差使,不比月世子那個紈绔好嗎?說得好像還委屈了她似的?”
“弟妹,我們都是過來人,對于她和月世子來說,明兒出現就是多余的。但是又因為招夫的事,是這丫頭自己先弄出來了她騎虎難下。只能坐實了自己三夫四侍的名聲,再慢慢圖謀以后。這等氣魄、膽識和勇氣,同是女子若是弟妹可能做得到?”
“......!”澄之獻和鄭氏無言以對。
“可是她小小年紀,以一己之力女子之身卻做到了,這就值得明兒為其傾心。哎,還是明兒眼光好,萬里挑一還挑了個寶貝回來。你們夫妻以后也別雞蛋里挑骨頭,畢竟還沒有成親,人家丫頭能不能收明兒還不一定呢?父親還盼著這門親事,能有個好結果呢!再說明兒也是好孩子,有那個丫頭看著,不會出什么大的岔子,你們就放心好了?!?
“......?”澄之獻和鄭氏聽得心里嘔的要死,感情娶個寡婦,還得上趕著求人家,好像他們家沾了好大便宜一樣,這口氣怎么咽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