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大王的詔令在,朝中的大臣也不敢怠慢商流火的定親宴,能來的都帶著夫人送了厚禮來。大家正吃得熱鬧時,就被院子門口的喧嘩聲打斷了。
商四順跟著商流火日久機靈,立即和自己媳婦說了門口發生的事。四嫂子急匆匆的來到后堂敲門:“小姐,您在嗎?出事了!”
荀傲雪急忙出來小聲問:“噓,她累了,何事?”
“回姑爺,門口有人在鬧事,說是小姐搶了她家的夫君。”
“四嫂子你先出去照應一下,把洛洛叫來看著小五和君君,我和火火一會兒就去。”
“哎。”
“何事喧嘩?”商流火剛剛被吵醒,看到荀傲雪一進來就打著哈欠問。
“門口有人鬧事,說你搶了她家的夫君。”
“呵呵,這人的狗膽是夠大的,竟然敢不尊王令,那就陪我去看看吧!來人,把洛洛叫來。”
“我已經安排好了,不急,你先喝點湯吃點東西再去。”
“也好。”
吃飽喝足等洛洛進屋,二人才慢悠悠的向大門口走去。世子府門口聚集了大批的人看熱鬧,一個冷眉倒豎的丫頭和倆婆子,正揪著滿倉和三升推搡。舜月和澄明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不敢上前。宴席上的大多數朝臣權貴,也都出來圍觀看熱鬧。
“你們仗勢欺人,快把人叫出來!”
“你閉嘴,滿口胡話,我們府里沒人。”
“住手,今日我定親來者是客,不得無禮,看座。”商流火一聲嬌喊,打斷了幾個人的糾纏,很快府里下人抬著五六把圈椅過來。她在石階上的椅子上施施然的坐下,居高臨下看著下面的人。
站在臺階下得幾個人聽見聲音都抬頭看,一位身穿大紅婚服的少女,身后跟著另一位穿紅衣,模樣俊俏的少年,看她在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原來站在門口的兩個紅衣少年看到她,很快轉身眉目含笑的迎上去。
“小火兒。”
“商商,你來了。”
“嗯,看你們急得滿頭汗,放心不礙事。”少女溫柔拿出帕子,傾身給二人擦額頭上的汗漬,并安慰的拍了拍他們的手。二人和后面的紅衣少年對視一眼,然后一齊走過去站在少女身后。
少女冷傲的盯著石階下站著的三人,從容不迫淡淡的說道:
“幾位不請自來,在世子府門前囂張跋扈,也要分時候和分寸。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今日是我商流火奉王命詔令定親的日子,你們不尊王令祝賀也就罷了,還蔑視大王天威。是嫌自己的腦袋長得硬?九族的命太長了嗎?
范大人你奉王命主持今日之事,這人敢如此放肆,不知仗了誰的膽?此罪可記下,問清這是誰家教導出來的不懂規矩的子弟?在天子腳下挑釁大王的威嚴枉顧王權。”
范英敏可不敢得罪這個伶牙俐齒的少女,此前上表自辯,可見此女之才和膽量不遜男子,剛才聽她說了那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人敢如此放肆,不知仗了誰的膽?’他就知道今日這事不能處理的出岔子。
“正該如此,來人,拿下她們。”
被羽林禁衛摁在地上的三人,嚇得臉色蒼白,驚慌的高喊:“小姐救命,小姐救救奴婢們吧!”
“慢著,我等來此并非蓄意挑釁,而是來找人的。”門前停著的馬車上傳出一聲清脆的女音,一只素白的纖纖玉手掀簾,彎腰走出來一個身穿水紅色襦裙的女子。柳葉眉方臉,小麥色肌膚,眼睛很大嘴唇薄抿,也算是個清秀佳人。
“小女上官若蘭見過商姑娘,我并非蓄意而來,我有書信為證。”那個女子當眾晃了晃手里的書信,對著商流火理直氣壯的說。
四周的人看到那個姑娘拿出證據來,都議論紛紛。“看樣子,這姑娘有備而來。”
“大王賜婚,誰敢違抗。這姑娘也是可憐吶!”
商流火淡淡一笑說道:“這就怪了,我與姑娘素不相識,你于我大喜之日不請自來,不問清緣由,就使丫頭在門前鬧事。而我對此一無所知,姑娘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今日我這里高朋滿座,佳人在側。我并不缺男人,我的良人身份家世皆是天下無雙,我為何要懷抱珍珠去求魚目?人都在這里,可有姑娘要找的人?”她說完指了指自己身后幾人問那個姑娘。
幾個少年聽她夸贊自己很是受用,皆眼神灼灼的看著她,轉頭就看到那個女子眼神復雜的搖了搖頭。
“哎,上官姑娘,恕我直言。就算是你們已經成親,孩子都成群了。大王要把他賜給我,你還想違抗王命不成?還不用說我這里并沒有你要找的人,他既然有心逃婚又假托我之名,豈會輕易讓你找到?這男子如此行事,姑娘你還要不遠萬里來尋找一個對你無心的人,真是讓我唏噓。”
周圍圍觀的人也跟著附和:“是呀,那個男子如此行事,定然也不是個好人。”
那個叫上官若蘭的女子聽了,眼神閃了閃晃著手里的書信說:“我們定親三年,一個半月前他于婚禮當日逃走。我好歹也是大家閨秀,豈能容他如此羞辱?若不是找到這封信為憑證,我又怎么會找上門來?”
商流火看著女子因為妒忌和不甘心,而失去理智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姑娘,女子立世本就艱難,還要顧及很多規矩和禮儀以及世俗的眼光。而這世上對男子的要求,相對的沒有太多約束,你我皆是女子也不要相互為難了!
都說嫉妒使人智昏,姑娘先看清自己想要什么,再去尋良人才明智。若是你求一生身份顯赫富貴榮華,那么就安心做個管好后宅小妾的賢惠主母。若是你只求知心人有情郎,那么就得細心呵護對彼此的心意。人活著要知道感恩知足,當明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的夫君已經逃婚了,如此男子可值得承載你一生的幸福?
我若是姑娘此時該慶幸,自己幸虧還沒有跳進那個男人家的火坑。不管他因為什么原因,此人先騙你傾心再棄你而去,這怎么看都不是個可靠后半生的良人。
今日你就算把他抓回去拜堂成親,現在他能為別的女人,棄你一次日后就能棄你百次。那么此后十年和二十年呢?你的青春有限,為一個這樣的男人輕賤自己,賠上自己的一生,你覺得值嗎?
這男人就是賤骨頭,他能在你面前耀武揚威,都是你耳根子軟心軟慣得。女子貞靜賢德以夫為天,可以遵從三從四德侍奉姑舅,也得是這個男子值得你這么做才行。他不值得你傾心依靠,本就厭棄與你,你就是進門把他一家子當祖宗供著,他又怎么可能會和你好好過日子?
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退婚雖然與你的名聲有損,但是比較以后幾十年里,你二人冷漠相對惡言相向,你以淚洗面凄苦過一生相比,這點痛也顯的微不足道了。
此時你若執意嫁給他,你就得看他一輩子的臉色過日子。以后每日看他帶著小婦和庶子,到你面前恩愛晃悠惡心你。你以后的一生可就真的掉進火坑里去了!難道姑娘天生喜歡受虐?
姑娘我勸你,女子嫁人也要有自己的風骨和傲氣。做人貴在真誠,此子連最起碼的人品都沒有,你這么執著真的好嗎?他若負你你便休就是了。這天下的俊才又如此多,為何你非得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呢?我看姑娘也是富家女,家底定然殷實。我要是你與其去求一個不喜歡你的糟心浪子回頭,不如自己親自動手養一個忠心的夫君。
選一個容貌出眾品行純良好學的貧家子弟,給他請最好的夫子教導他成才。他日等他高中一飛沖天,或者富甲天下和你婦唱夫隨時。就是你把那個男人踩在腳下,當著他的面揚眉吐氣,曬自己幸福的時候。豈不快哉?
何苦在這里如此踐踏自己的尊嚴,助長那個男人囂張的氣焰,覺的你非他不可了。男女之情本就源自私心,人心都很小二人平等付出,將心比心才能美好長久。任何單方面的強求,對付出的人來說都是個悲劇。我言盡于此,聽與不聽還請姑娘自己斟酌。勞煩范大人,若是她們想通了,就請自便吧。難得的好日子,我不想惹晦氣。阿月、澄明、阿雪,我們回家。”
“好。”范英敏也不想多事,痛快的答應了,沖著禁衛揮了揮手,也就放了那三個的仆人。
那個找人的少女,站在馬車前聽她說完這一番話,一時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自己還真是沒有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商流火說的話她聽進去了。
“哎。”三個少年聽見‘我們回家’四個字,都溫柔的看著少女,滿面春風眉眼帶笑。四人相攜在眾人的簇擁下,回了世子府。
參加宴席的達官貴人聽了少女的一番言論,不由得在心里驚詫少女處理事情的灑脫和魄力,同時也害怕自己的夫人和女兒們被她這一番話蠱惑了。她說的這些話每一句都沒有不對,但是卻不是讓人喜歡的。
也包括七王子段宇澈,原來她招夫時就存了自己的私心。一旦發現身邊的人靠不住,就立刻讓他靠邊涼快去。自己動手親自培養一個對自己好的人,當然比等著求別人垂憐要更明智。
這個小丫頭一直都和別人想的不一樣,生活完全按照自己喜歡的樣子去安排,她也有自己的風骨和尊嚴。若不是自己一直不肯面對這個事實,覺得只要把她娶進府。斷了她的后路,她就會死心塌地的為自己著想,也許她不會這么快,用釜底抽薪這一招,斷了他的執念而定親。
京城的夫人和貴女們都被商流火豪氣的言論震驚,有人羨慕她活得灑脫不遜,也有人覺得她嘩眾取寵,還有人覺得她破壞常規禮教敗壞門風。所以定親宴后,商流火就成了帝都大眾,茶余飯后的談資。
大秦朝的女子也沒有人有她這般想法,果然能入大王眼的人,都不是平常人。這個小丫頭也不好得罪,她可是喜歡明著給人挑刺,讓人下不來臺的。宴席結束參加婚宴的所有人,就攜妻帶子匆匆走了。
喜歡的人看著她是灑脫隨性,不喜歡的人看她就是矯情愛出風頭,特別是一些上了歲數的后宅老太太。
“哈哈,小火兒,你真厲害,他們都怕你。”舜月看著這些人,對著商流火哈哈大笑。
“他們并非怕我,而是忌憚我教壞他們的夫人給自己穿小鞋兒。累了快一天了,好好歇一歇吧。”商流火說著懶懶的往床邊走。
“商商,今日那女子.......”澄明猜到今兒那個找上門的女子,定是燕南城那些人中其中一個人的桃花債。商流火會不會插手其中,才是他最關心的事。
“我不會插手,本就與我無關,誰惹得誰去還就是。你們都坐下,我有事說。澄明你有靠得住的心腹親衛嗎?若是住在帝都,我想以后難免有礙眼的人,會騷擾我們的生活,別的人我不放心。
咱們得自己訓練幾十個忠心的心腹看家護院,還能貼身幫著辦事。滿倉身邊放倆,舜月和阿雪身邊也需要倆,小五和我的身邊也需要。一、二、三升,你看看他們能不能先試試,能否勝任此事?
陛下也有派人來保護舜月,但是這些人我不放心,把他們放在世子府外圍用用還行,其他的就不能用了。定親后暫時無事,阿雪要留在京都學習,你們三個都在京都也可以互相照應一下。我在京都目標太扎眼,所以我想回燕南城了。”
“不行,我不同意,我們剛定親你就走了。每次都只有舜月能陪著你,商商,你總得照顧一下我和傲雪的心情。現在我們三個都在這里,你就留在帝都不行嗎?”澄明一聽就急了,還很委屈的立即反對。
“那么,要我們四個待在這里大眼瞪小眼嗎?你一個小小的都尉秩比月谷一百二十斛,你要上交華陽伯府公中,阿雪上博雅館一個月二兩銀,舜月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還有這闔府的幾百人吃飯穿衣要養活。你告訴我,是不是我以后只需要跟著你們風花雪月,就能不食人間煙火長生不老啦?”
“商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生氣。”澄明聽得臉一紅,上前輕輕拉著她的胳膊說。
“小火兒,你別生氣,我正在改,以后我都聽你的。”舜月也訕訕不好意思的看著商流火說。
“火火,我會加倍努力,早點為你分憂。”荀傲雪也眼神堅定地看著她說。
“哎,我不是生氣,而是實話實說,這是現實情況。我也知道你們不舍的我離開,但是我們要長久的在一起,就得先規劃好自己的生活。沒有后顧之憂才能更好的待在一起,對不對?再說奇趣閣和五彩繽紛風頭太盛,我不宜在京城再插手別的事,回燕南城就不再引人關注了。我也沒有說現在就走啊!我也舍不得這么快就離開你們,咱們總是得好好休整一些日子再說。”
“嘿嘿,歐耶。”舜月聽了高興地拍了下手,轉了一圈。
“嘿嘿,就知道你不舍的我們。”澄明和荀傲雪也很高興,含情脈脈的看著她。
三人聽說她暫時不走,也就放心的一笑,晚膳世子府里的所有人,都熱熱鬧那的大吃一頓,商流火還特意發了賞錢,犒賞今日表現不錯的下人。
世子府的大多數人也看出來了,商流火在這個家里是說一不二的沒有人敢反對。連自家世子都屁顛屁顛的,跟在未婚妻身邊唯命是從。所以聰明機靈的下人見風使舵,果斷的轉移視線抱住商流火這個大腿。
因為訂婚大王特意允了澄明三日假,翌日,三人上午窩在世子府,對著簽到簿核對各家送來的禮單,登記好分類入庫。鑰匙管庫房的孫婆子一把,另一把四嫂和洛洛管著,放在商流火首飾匣子的暗格里。
午膳后挑好禮品四人帶著小五,領著四順、洛洛和二、三升駕著兩輛馬車去了華陽伯府認親。華陽伯城建方接到消息后,就遣了貼身心腹莫叔在大門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