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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仲時落楠枝(7)

  • 仲時落楠枝
  • 蕊木屬
  • 3478字
  • 2021-06-15 15:59:10

三日時間,時夏與父母誰也再未提分離之事,只是每日一同閑聊用膳,午后在府中庭院伏在母親膝上聽父親說年輕時的故事,看母親為自己繡各種樣式的帕子錦囊。

時夏每日都去后廚學著做上一道菜,卻從未拿給父母品嘗過味道如何。因為他記著晉齊落答應過自己的,除夕那一日會讓父母吃上自己做的菜。

時夏未遇到晉齊落前,從未有過如此神傷之時。他曾經也幻想過有一天會再遇到恩公哥哥,最好他們能做知己朋友,一輩子交心不離。只是如今,恩公哥哥真的來了,他又希望他們從未遇見過……

除夕前一夜,時夏來到父母房中,時母親手將一個平安符放在給他繡的荷包里:“夏兒留著,這是娘特意為夏兒準備的平安符。”

時夏紅著眼眶接了,時霄走到書柜前,默默拿出一個匣子,打開后里面是一塊漆黑雕著蟒紋的令牌。他拿起靈牌細細摩挲,半晌后才交到時夏手上,“夏兒,這是定北侯府世代所傳的憑證,憑此牌可調門卿忠侍。只是我兒萬萬記得,皇上雖是容侯府不下,我們時家卻是世代守護江山社稷,萬不可調遣人來做有損社稷朝綱之事,可記得了?”

時夏鄭重接了,穩穩將蟒牌握在手心:“兒子記下了。”時霄點點頭才又道:“晉齊落雖誤會侯府,但為父也看出他并非冷血無情之人,只是一時無從分辨。軍令如山,莫要怪他。”時夏又重重點頭應下,時霄才如釋重負般笑了,母親上前為時夏捋了捋額前的碎發,笑說明日還要早起,早些回吧。

時夏問了安闔上門的瞬間,強咬著牙不出聲,卻已是淚滿平蕪,沾透了衣襟。

清晨天剛一透亮,長樂城內早已是一排張燈結彩的裝潢,家家戶戶都被人掛了金穗的紅燈籠,滿城都透出一派喜慶祥和。

有一隊車馬遠遠行來,隊伍里有人擔著紅色鑲金的箱匣,連馬匹都掛上了喜慶的嚼子綴著銅鈴叮當聲響。有恰好外出才歸的的商戶伙計見了,好奇地問旁人是誰家除夕擺出這么大的陣仗,旁邊的鄰居用胳膊肘了他一下答:

“劉大哥怎的連這都不知,是平域少將軍晉齊落,大張旗鼓來邀定北侯家的小世子時夏。這車馬儀仗足足雇了二十二隊,紅綢金花、望不到頭的紅綢,比過當初公主的大婚還要氣派。”

此時晉齊落已是騎著高頭大馬行至人前,他今日在陽光相稱之下透著棱角分明的清俊,劍眉之下一雙眼眸含鋒芒,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身穿一襲蘇繡紅色錦袍,說不出的飄逸寧人。

旁邊看呆的人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道:“我當是哪個兒郎排場如此大,原來是晉少將軍,真是逸群之才,顧盼生輝。”鄰居聽了也是連連稱是,“這平域將軍晉齊落是儀表堂堂的少年英豪,又身份尊貴是當今圣上的親外甥,若不是家里造了難,當真是把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侯府內小葉子在時夏身邊忙前忙后,時夏著一身華冠麗服,穿在身上更顯出他眉目清朗,緞似的頭發被束了金冠,遠遠瞧著都是一副公子如玉之相。

娘說今日是除夕大喜,縱是離家也要長袍金冠不負侯府燈火一場。

近幾日侯府推說俸祿有減,遣散了下人,小葉子死命不肯走,一定要留在時夏身邊。留下的幾個一直跟在老爺夫人身邊不肯走的親信,過了今日也是安排了俸祿要回老家去的,最后只留下定北侯夫妻二人,與這侯府百年的基業一同,翻覆而去。

遠遠就聽人說了晉齊落備著豪禮前來,時夫人握了兒子的手,抖著唇想再叮囑兒子些什么,終是哽咽再三說不出話來。定北侯時霄定定望著侯府內院,如同往日一般景色,甚至為了慶賀除夕,裝置更華麗幾分。一輩子錚錚鐵骨未落過眼淚的漢子,雙指捏了捏眉頭蹭過了眼角的氤氳:

“兒啊,開門吧。”

這一句“開門吧”似乎是耗盡了時霄的力氣,他不忍看著時夏的背影,狠下心轉過身去。

晉齊落騎著一匹通體亮黑的汗血寶駒,單手稱了馬背一躍而下,紅衣因著了力道獵獵作響,像是戲文中才聽過的郎君般俊逸非凡。他腳踩的是蟒紋金絲的靴子,走到時霄夫妻身邊撩了衣袍下擺拜禮:

“謝過時侯爺邀在下前來,一點薄禮,留與侯府以用。”

時霄點了頭,看向晉齊落帶來的箱匣后沉聲道:“不必留下了,侯府用不上這些,要夏兒帶回去晉府吧。”

晉齊落聞言猛地看向時霄,他未曾想到時霄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可細想來又覺得謀略如時霄已知自己的目的倒也不意外。

可他若是已知自己的目的,又怎會心甘情愿伏誅?瞬間警覺起來摸向腰間的佩劍,時霄用余光看過一眼隨即笑起來:“夏兒生性單純不懂其中原委,今日侯府未備得妥帖,還請少將軍留一隊將士先于我府中做客,待將我兒迎入晉府中再來一敘可好?”

時霄這番話說得隱晦可晉齊落是聽得懂的,他篤定自己不會牽連于時夏,眼下是在托自己帶時夏離開這里。

轉眼看向一旁的時夏,他身穿一身蘇繡朱紅錦袍,乖乖垂首立在一旁并不曾言語。晉齊落只當是時霄為了支開他說了些什么,又想起那日品鮮樓中時夏的委屈,晉齊落還似那日初遇一般彎了腰湊在他的耳邊說:

“夏夏,隨我回家了。”

時夏一直沉沉低著頭,他伸了手搭了晉齊落的手腕隨他上馬。晉齊落只覺得時夏的手有些太涼了,記憶中的這人一直是溫暖的,不該似這般冰冷,于是又說了句:“這隊伍隆重皆是在慶小世子肯臨我府上,可是怕了什么?手怎么這么涼?”

時夏不語,只是緊了緊手指,由著他引著自己上了馬。晉齊落轉身也欲上馬,時霄這才轉了頭望著他道:“時家祖上滿門忠烈,夏兒自幼學的也是忠義孝仁,還望晉將軍、晉將軍日后一定好生待他,時某在此謝過了。”

言畢競是沖著晉齊落拱了雙手緩緩下拜,作了揖。晉齊落忙伸手去攙他:“伯父折煞了,我自當護他周全。”時霄不再言語,只是緊緊盯著馬隊的方向,看著自家的兒子久久未收回目光。

“將軍回府——”

馬隊里有人一聲吆喝,隊伍就調轉了方向出侯府大門。時夫人這才似回了神般追在隊伍后頭,一步一步直直追出街巷喊道:“夏兒,為娘的夏兒,娘親再給你唱首歌送一送罷!”

“君不見山高海深人不測,古往今來轉青碧。淺近輕浮莫與交,地卑只解生荊棘。誰道黃金如糞土,張耳陳馀斷消息……到頭還用真宰心,何如上下皆清氣……”

那是時母在幼時曾教過時夏的一首《行路難》,她的兒子如今要與自己分離,此生再不得相見,獨自去面對那冰冷的雪雨風霜……前路漫漫,時夏步履維艱,又獨留一人形單影只。

時母含淚的泣聲在時夏的身后傳來,一日未曾開言的時夏似乎是忍得久了般,突然就留下眼淚來。先是低低抽噎著啜泣,然后馬車漸行漸遠聽不到時夫人的聲音時,又終于是崩潰了般地哭地悲切。

晉齊落在時母唱歌時,打馬在隊伍前面低聲囑咐著留人守在時府,回來時夏身邊的時候歌聲已停,只見著紅著眼的時夏哭得淚濕滿襟。擔憂時霄為了讓他離開說了什么重話,可問來問去時夏卻又不肯答話,沿街的百姓也都不明白這小世子只是除夕離家,為何還哭成個淚人。

晉齊落聽著時夏的哭聲心頭酸澀,他遇到時夏時這人便是愛笑的,時夏有一顆小虎牙,瞇著眼笑起來實在是可愛得緊。昨夜他做了個夢,夢見他們之間并無上一輩的血海深仇,今日他也是應邀侯府慶除夕。

他夢見時夏笑嘻嘻地與自己一道兒飲了酒,臉紅紅地拱在自己眼前,像是一只醉了還不忘嬌橫的貓兒。然后晉齊落便隨著他笑,一直笑到突然間醒了,心中竟空的生疼……

正在思慮之間,他聽見時夏止了哭聲,抽噎幾聲之后穩了穩嗓音,大聲沖著侯府的方向喊去:

“爹!”

“娘!”

“時夏,走了!”

馬車在將軍府門前落了轎,晉齊落探身伸出手臂想要接時夏下馬,時夏一時沒站穩,晉齊落扶了他的手,能試著還是那般冰冷冷的。時夏在發抖,纖細的手指輕顫總也握不暖似的。

“我們……到家了。”

晉齊落說的很小心,他仔細觀察時夏的眼睛,仿佛在擔心著他會不接受這個新的“家”。侯府覆滅已成定局,屆時時夏必然是離群的孤鳥般無依無靠,他只有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留在晉府,才能保他不被牽連。

“你……你先進府,哪兒也不要去。我有些急事要處理,隨后再來尋你。”

時夏在晉府前駐足看著,他緊緊握著晉齊落不肯放開,連著指節都泛出白色。遲遲沒有放手,時夏抬起通紅的眼睛看著晉齊落,語氣中像是有示弱的哀求:“我哪兒也不會去,就呆在這里,你陪陪我,陪著我呆在這里吧齊落哥哥。”

這是他第一回喚自己“齊落哥哥”,晉齊落愣愣看著眼前的人,眼中的瞳孔掙扎著微顫,最終還是用另一只手拉開了時夏的手:“我去去就回了。”

眼中的神色脆弱易碎,時夏許久后只是淺淺“嗯”了一聲,就改由小葉子攙著轉身向內室走去。走了兩步似乎是衣擺太大絆了腳,重重向前踉蹌了兩步,小葉子緊緊追了扶穩才算沒有倒下去。

晉齊落本想上去扶他,卻動了動身子終是沒有上前,他怕自己去扶了時夏,再試著那人抖得那樣惹人心疼,就真的再沒有勇氣邁出將軍府,再沒有勇氣去做傷害時夏的事情了。

眼神隨著時夏的方向去看,一直待他走遠再也看不到那抹身影,才狠心轉了頭揮手招來隨行士兵。將長衫褪下換了白盔銀袍,此時將軍府內此時已是列隊森嚴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將士。

晉齊落策馬揮鞭,奔向侯府的方向再不回頭:

“眾將士聽令,隨我一起,伐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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