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程詩，多謝二位。”女子已經沒有力氣起身，只能向他們頷首致謝。

“程小姐，煙云閣的任務可是你下的？”

程詩一怔，旋即點點頭。她解釋道：“我已經有好多年沒聽過這個稱呼了，所以有些失態。”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似傾訴，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三年前我小產后，沈清嘉以我傷心過度需要靜養為由，阻止任何人前來看望我。我弟弟覺得奇怪，四處尋找我的下落，直到今年過年，門派守衛松懈，我們才有機會見了一面。”

“也是我弟弟知道我的遭遇后，幫我跑了一趟煙云閣，我才能遇到二位得到解脫。阿林他雖然資質平平，但為人中正。只是爹爹怕他挑不起籽麟齋的擔子，又看我和沈清嘉感情很好，就將我許給了他，還將門派重任托付。”

“看著他就這樣一躍登上了掌門之位，無論門派里還是江湖上都有很多人說酸話。沈清嘉最是厭煩別人說他吃軟飯，開始只是時有怨懟之語，繼而開始對我拳腳相加，到后來就將我囚禁于此，還時常帶別的女人來這里，羞辱于我。”

除了剛剛聽到沈清嘉的死訊一時激動難抑，程詩說起這些往事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她的眼淚好似已經流干，連眼珠都不怎么轉動。

地道陰濕，不是久待之地，林其華和蘇陌半拖半抱地把程詩帶離此地，又把她的弟弟找來安置她。程林來后長躬不起，感激之語不斷，倒是令得蘇陌有些不好意思，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本就是應該的，當不起如此大禮。

姐弟兩個看著都是老實柔弱的性格，怪不得會被沈清嘉欺壓成這樣。不過經此一事，想必會有所改變。

他們的任務已經全部了結，后面籽麟齋如何繼續下去就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只不過蘇陌在離開前，還是沒有忍住向程詩說了聲“多謝”，令得程詩困惑不已。

回到寺廟，交付任務，二人又拿到一筆不菲的酬勞。

林其華不由感嘆一句，“這人死了倒也做了兩件好事，死得其所啊。”

蘇陌一想，倒也頗覺好笑。死了他一個，成就了這么多人。

有了錢之后，林其華便帶蘇陌去了城里最大的一間酒樓，找了個包間，點了四涼四熱八道菜。正是年輕時候，誰也沒裝模作樣地點個素菜充數，上來的是全葷的硬菜。大酒樓的菜精致是精致，分量可難說，八個菜也才堪堪夠吃。

林其華心滿意足地攤在椅子上，一時不想起來。就算曾經闖蕩過江湖，骨子里還是多年養成的少爺脾氣，這幾日躲躲藏藏、風餐露宿的，已是吃盡了苦頭。

蘇陌起身，將窗戶稍稍支起，露出一道縫隙，外面的聲音便漸漸傳來，雖是閑七雜八的碎語，聽起來也有幾分意思。

酒樓里還有唱小曲兒的姑娘，咿咿呀呀的，蘇陌聽不太真切，卻也不由自主地隨著曲調哼了起來。

樓下有略拔高的聲音傳來，蘇陌眼神一凝，“兩個殺人犯逃走了”“韓盟主大怒”“秦襄頭七召開大會”等字眼映入耳朵，倒也大致拼湊出一條完整的信息。

想來是他們離開的事情沒有瞞住，無涯閣再是護短，青平劍派不予配合，也沒有辦法瞞住他們出逃的消息。

若是兇手伏誅，不過是幾個門派之間的恩怨，人死了再大的恩怨也能消了。可嫌犯逃走，韓盟主就不得不站出來主持公道，維護武林秩序和尊嚴。

不過選擇秦襄頭七之日，蘇陌轉頭看了一下林其華，對方得意地挑挑眉，倒是遂了這人的意了。

離秦襄頭七還有幾日，兩人用藥抹了把臉，索性大搖大擺地上街了。

一路上，兩個人逛逛停停，買了不少小玩意兒。倒是看出來林其華果然是吃喝玩樂的一把好手，他推薦的東西不見重樣，各個都有獨特之處。林其華見蘇陌每每認真聽著他講解，一雙眼睛隨著轉來轉去，像小動物般可愛，便搜腸刮肚，添上三分，講得旁邊的人也不由跟著買上些試試，攤主喜笑眉開，不僅給得分量多，還送上些別的給他們嘗鮮。

一通下來，晚飯自是吃不下了，蘇陌卻覺得這樣比在酒樓正兒八經吃一頓強得多。

可這樣的好心情卻在住店的時候被林其華破壞了。

“掌柜的，來一間普通客房。”

蘇陌不干，“兩間。”

“小陌，我們現在手上雖然有些余錢，可也不能隨便浪費。兩個大男人有什么好扭捏的，來一間湊合一下得了。”林其華抓住他的手道。

“客官，小店房源充裕，我給您找兩間挨在一起的，價錢也會給您算便宜些，您看可好？”店家自然不會放棄多賺一點的機會，此言一出，換來林其華一個眼刀威脅。

店家轉而將目光投向蘇陌。

蘇陌伸出手來，“掏銀子，兩間！”之前掙來的錢都在林其華身上，蘇陌也沒想著找他討要。這般伸手要銀子還略有一點羞澀，想著一會兒回房一定要分一下銀子，現在這樣做什么都不自由。

卻不知這句話戳中了林其華哪個點，他心情很好地拿出銀子，接過房牌，勾著蘇陌的肩便上樓去了，倒也沒再啰嗦。

蘇陌頗有些不自在，林其華的手一伸過來，他便僵了半邊身子。自小到大，便是母親也很少對他做出親昵的動作。以前也看過關系好的同門們這樣做，知道這在男人間很常見，可他卻不慣如此。沈清嘉對他動手動腳，他只覺惡心，林其華這樣，他竟不知所措。

好在上了樓林其華就松開了手，蘇陌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好笑地看了蘇陌一眼，林其華沒有點破，任由對方像個小松鼠一樣鉆進了房間，居然還插上了門栓。

摸了摸鼻子，這是被當成登徒子了嗎？林其華有些冤枉，師門里鎮日就是這么打打鬧鬧的。反而因為平生所見女子較少，他看見女孩子都不好意思說話，誰見過這樣的登徒子？

門后，蘇陌冷靜后也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悄悄拉開房門一看，那人哪還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