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是這個意思，”林其華連忙解釋，“我只是想問是何人傷你……”說著說著，聲音卻越發小了去。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要么就是青平劍派為了顏面處置了弟子，要么就是山夕莊發泄不滿出手傷人。可青平劍派勢強，若是存心袒護弟子，又哪里有護不住的道理。

林其華明白這個話題不宜繼續，在蘇陌未開口之前急忙轉移道：“蘇兄弟的衣服既然已經臟了，等天亮后我們找個開門早的商鋪，買身成衣換上可好？”

對方無心之語，蘇陌也不是斤斤計較之人，輕輕一笑便將此事揭過。“好倒是好，只不過我兩袖空空、身無分文，林兄可否周濟我些許？”

像他們這種內門弟子，多的不敢說，在外行走時身上至少會裝著些零碎銅板。

林其華看著蘇陌身上除了把劍再無其他東西，頭上沒有發飾，腰間連個荷包都沒有，更別提玉佩了。那就不是把錢都花了，而是師門壓根就沒給過他錢。

之前看蘇陌連件便衣都沒換就穿著門派衣服出來了，還以為他是查案心切，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個情況。

看著對方比自己年輕幾歲的臉，盡管當了這么多年大師兄卻始終沒個大師兄樣的某人，油然升起了一股兄長的保護欲，“什么借不借的，小陌放心，哥哥給你買。”

懶得理會嘴上占便宜的某人，蘇陌開口道：“買衣服不急，趁著現在天還黑著，先去那仵作家里一趟。”

白日仵作驗尸的時候曾經和他們打過照面，這個行當素來以眼毒著稱，最好還是趁著天黑，行事便利。

林其華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都聽你的。”

想著無論接什么話對方都能打蛇順桿爬，不再理會他的耍寶，蘇陌直接轉身，留給對方一個沉默的背影。

“小陌你放心，你先走，我跟得上你，絕對丟不了。”

身后傳來對方的笑聲，蘇陌腳下一個趔趄，怎么會有這么厚顏之人，偏偏他拿這種人毫無辦法。

而此刻，在衙門群房中還有人未曾歇息。

陳仵作今晚跑了兩趟廁所后就睡意全無。

自打端上這碗飯就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行當，上吊勒死的、亂刀砍死的、溺水淹死的，難以入目的尸體不知道看過多少，可這活生生被人剖心的還是第一個。

死者面容安詳，還若有若無地勾著一抹笑，怎么看怎么詭異。

翻了個身，陳仵作想著幸虧白天沒帶著小徒弟去，那孩子剛入行不久，膽子還沒練出來，要是乍見了這樣的場景，今后心里留下陰影，人就廢了，還怎么當一個仵作。

與死人打多了交道，陳仵作的感官練得十分敏銳。現在，這間狹窄的群房里就不止有他一個人的喘氣聲。

還不等他張口呼救，有人堵住了他的嘴。

“我們只是來問你問題的，問完就走，絕不會傷你性命。”蘇陌壓低聲音說道。

陳仵作想點頭，又怕對方以為他在掙扎，只好從喉嚨里發出粗粗的“嗯嗯”聲。

群房中不過是些普通人，蘇陌倒不怕他耍花招，直接松開了對他的桎梏。

陳仵作經歷的事多，短時間內便調整過來，此刻面上不見過多驚慌，令得林其華不由對他高看一眼。

陳仵作清清嗓子：“你們是為了今天白天那起殺人剖心案來的吧？可能查出來的所有東西我真的都已經說了，再問也問不出別的來，總不能逼我說假話吧。”

陳仵作苦笑，這是攤上了什么事兒啊？

“我只是一個仵作，你們不去找真兇算賬，總來找我有什么用？”

蘇陌卻有些疑惑，“今日還有其他人找過你？”

“白天我剛回來沒多久就有人找我問案子，問東問西的，我都說得口干舌燥了……”

陳仵作臉上現出一絲不忿，“我都說得清清楚楚了，那小子居然還重復問了幾遍死者的死亡時間。我干仵作這么多年了，要是連人多前兒死的都不知道，還不如趁早卷鋪蓋卷回家！”

林其華追問，“他問你死亡時間做什么？”

“我也得知道啊，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念叨了兩句居然是白天啊，越說整個人越輕松，最后竟然千恩萬謝地走了，我還一頭霧水呢。”

蘇陌還待再問，黑暗中林其華拉了拉他的袖子，“多謝仵作告知，今日我們查案心切，無禮之處請您見諒。”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其華當即拉著蘇陌離開了此處。

徒留下陳仵作一個人長嘆，這群莫名其妙的江湖人。

“都還沒問到細節，你就只顧著拉我走。”蘇陌不滿地看著林其華。

“我有一個猜測，你且先聽聽。”林其華試探地說著，“有沒有可能，那個姓秦的在我們被迷香引到那里之前就已經死了？”

“你說什么？”

“之前找仵作問話的人為什么會驚訝秦襄是白天死的，會不會是因為秦襄死的時候他在場，他知道秦襄不是死于那個時候，也知道秦襄不是被我們殺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早已死去的人，仵作怎么可能驗錯他的死亡時間？”

林其華的神情更是認真：“若是有人做了手腳呢，我們所中的迷香不就沒人檢驗得出來嗎？若是有人用了什么方法讓尸身幾個時辰不發生變化呢？”

蘇陌將這些事在心里反復過了幾遍，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江湖之大，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手段也實屬正常。可面對這樣通天的手段，他們想要查出真相，只怕是阻礙重重。

“如果真如你猜測的這般，那陸晟所說的聽到呼救聲，恐怕也是迷香作用。”不然好巧不巧的，怎么偏偏讓陸晟發現了他們。

林其華倒沒想到這里，不過陸晟這廝太難纏，你就算是告訴他他身中迷香，誤入棋局，他也是不會相信的。“小陌，我們不如去打聽一下秦襄素日往來的朋友，他們之中應該就有知道真相的人。既然有人心虛，從他們那兒說不定可以詐出話來。”

蘇陌點點頭，兩人稍微瞇了一會兒。等到天色漸白，找了家成衣鋪子，給蘇陌買了身新衣換上，便約好了今晚見面的地點，分開去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