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見到崔伯伯了？”余小小聽到動靜就來這邊查看，嘴上還有沒來得及擦下去的油光。

林其華一拍腦袋，“我說忘了什么，臘肉還在崔前輩那兒。”蘇陌由衷佩服，今天經歷了那么多，他居然還能想起來那塊臘肉。

“放心吧，我給你們留了臘肉了，就知道那條臘肉是你割的。”余小小久久不見飯熟，走到廚房只看到一盤冷掉的土豆絲，空氣中還殘余了臘肉的味道。

他們消失得干凈利落，余小小就猜到他們是遇見崔玉言了。崔伯伯那個人不是好相與的，他的地方，余小小也不敢擅闖進去，只能在出口處等著他們。

看著蘇陌拿著星湖劍出來，她才放下心來，幸好是得到崔伯伯賜劍，而不是被崔伯伯刺了一劍。

“崔前輩只是指點了下我們的功夫，你不必擔心。”蘇陌看出余小小的顧慮，溫聲道。

“當然要擔心了，他的命我救回來了，你的醫資還沒付呢。”余小小一副口是心非的樣子。

見時間不早了，余小小趕著兩人去吃了飯。

今日事多，林其華回到房間就早早入睡了，睡到半夜，聽見有破風之聲響起，掙扎一番還是起身出去了。

蘇陌正一個人在那兒練劍。

林其華開口道：“這大好的時光，你竟然在這兒練劍？”蘇陌一身勁服沐浴在月光下，他雖然盡力不發出聲音，可練武之人要是連這點耳力都沒有還怎么在江湖上混。

“大好的時光就用來睡覺豈不浪費。”蘇陌反譏一句，他起來的時候這個人還睡得跟死豬似的，睡死的時光能算什么好時光。

林其華繞到他身后，抽出長鳴劍來，拿了棵小樹練手。幾劍下去，只取桃花，不傷翠葉。

“你不繼續回去睡覺了？”蘇陌奇道。

“反正也醒了，你自己一個人練劍多無趣，我來陪你。”

林其華雖然沒有正經學過劍術，可在無涯閣里什么沒見識過。雖然招式算不得高明，只用來給人喂招倒是勉強夠用，就像他說的一人練劍毫無趣味，湊個趣罷了。

兩個人你來我往，過了半個時辰才漸漸停歇下來，彼此呼吸都有些混亂。林其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體后仰著喘著粗氣。夜間的青石板有些微涼，蘇陌看著不行，就給他拿了件衣服墊在底下，“傷還沒好全，別再作出其他的毛病。”

林其華一把將蘇陌拽倒，“小陌你可真貼心，來來來，你也坐下一塊兒歇歇吧。”

“你覺得這樣值得嗎？”蘇陌看著他，“差點搭上性命，只換得個不算貼心的‘貼心’。”

“你這個人別別扭扭的，這有什么值不值的。”林其華的聲音一改往常的笑意，多了幾分莊重。

“我師父跟你說過我的事吧。我父母本來不會死的，只要他們不回去救我。這么多年我苦練輕功，不是因為這是我唯一的出路。而是我總想著，若是我當年練好輕功，我就能自己想辦法逃脫了，我的父母也就不會死了。”

這個念頭纏繞在他心頭都快成魔魘了。若是他跑脫了，或者是父母沒有回來救他，那多好。放棄生命，為別人犧牲到底值不值。直到陳子霖痛下殺手的時候，很奇妙的，那個時候忽然就想通了，原來這不是犧牲，而是成全。

成全他這十余年的癡心，成全那一場不可能實現的夢。

“有你能這么陪著我，就算我死了，也有你會記得我，我覺得很值得。如果這都不值得，天下還有什么值得做的事？”

天上繁星閃爍，有那么一瞬，映得他的臉凄美絕倫。

蘇陌一顫，這人怎么會這么傻，又這么讓人舍不得辜負。

“我怕危險到來的時候沒法保護你。”蘇陌的話很輕，林其華還是注意到了。白天蘇陌與崔玉言論劍，回來后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蘇陌不是一個喜歡自怨自艾的人，他不是因力卑而苦惱，只是生怕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光在那兒等著你保護。”世間人總是在斤斤計較，付出了多少，又要收回多少，少一分都不行。蘇陌卻正好相反，總怕憑此一身難以回報，落下遺憾。

想著白天崔玉言帶來的影響，林其華又道：“崔前輩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那話與其說是給你聽的，還不如說是給他自己聽的。他不過是希望我們為他彌補遺憾。過往不可追，人還是要向前看的。小陌，我們與他們不一樣，不會重復他們的下場。”

蘇陌半夜在外面練劍確實是因為心悸，身在局中的無能為力壓得他喘不過來氣。現在看來，憂不憂愁不愁的，光靠想有什么用，不如像林其華這樣，有一日盡興一日。

掂了掂今日新收到的星湖劍，今晚談論生死大事太過壓抑，不若來做些放松的事情。蘇陌起身望著他，“林小華，你看過劍舞嗎？”

星湖劍輕點地面，蘇陌仗劍起舞，腰臂發力，橫空劈刺，劍光掃起地上的桃花，破花為瓣，繽紛漫地。

“好！”林其華大聲鼓掌。

門簾一掀，余小小揉著眼走了出來，“大半夜的，你倆在這兒跳大神啊？”

林其華鄙夷她“毫無審美情趣”，不出意外得到一句“半夜三更發神經”的評價。

“長夜漫漫，要不要喝酒？”余小小吵贏之后心情大好，“我這兒有桃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