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想要收起長劍，卻被崔玉言阻止。

“這是長鳴劍吧。”崔玉言端詳著蘇陌手中的劍，一口道破。似他這般前輩高人又怎會不認識這柄名劍。剛才蘇陌一拔出來他就有幾分懷疑，近距離一看果然是鑄劍山莊老莊主的手筆。

其實很多人都猜錯了，長鳴劍發出的聲響是在為持劍者所鳴。鑄劍山莊老莊主鑄了一輩子劍，見慣了打打殺殺，最是希望能兵不刃血地解決江湖糾紛。死者固然可悲，可殺人者心中難道就毫無波動嗎？都是輸家罷了，死者自有親人悲痛，持劍者只有劍為之悲鳴。

崔玉言原先對老莊主的想法嗤之以鼻，如今才讀懂了他的悲憫之情。他是做不到了，眼前的年輕人說不定可以實現老莊主的心愿，不過看起來現在還不行。

“此劍雖好，卻是一把暮年之劍，并不適合你。”這個小子看似事事全不在意，遇事也多有忍讓，可骨子里有幾分崢嶸，與此劍不符。

蘇陌聞言摸了摸劍，這把劍對他人來說是寶劍靈劍，對他來說只是親人的一點慰藉，適不適合的，這么多年也習慣了。

林其華卻聽出來崔玉言話中的未竟之意，追問道：“前輩這么說，可是手中有適合他的劍？”

“那是自然。”崔玉言也不賣關子，連看都不用看，回手從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個劍匣，在這微暗的環境中驟一打開，便有光芒散逸出來。

此劍較之一般的劍稍短，寬度不到兩指，劍上刻有兩個小字“星湖”，字跡飛揚，更為此劍增添三分靈動英氣。

“這把星湖劍乃是鑄劍山莊老莊主鑄造的第一柄劍，其中加入了天外隕石作為鑄劍材料，劍上的“星湖”二字就是因星子落湖而得名。此劍鋒利銳氣，還帶著幾分類似于少年人的傲氣，是一把有靈之劍，它這么多年跟著我在這幽暗之地算是委屈了。”崔玉言將劍取出，或許是加入了天外隕石的緣故，此劍周身流光溢彩，實在漂亮。

比起長鳴劍的古樸圓潤，星湖劍精巧剛勁，讓人難以忽視。蘇陌沒去接劍，只是說著“鋒芒畢露、過剛易折”的話，語帶惋惜。

“這么點年紀就瞻前顧后，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還不得活成個老頑固。小家伙，人的天性是壓不住的，何況你一味去迎合旁人，還有什么做人的樂趣？”崔玉言根本不顧蘇陌的意愿，直接把劍塞進了他手中。

“誒！”蘇陌只能抓住星湖劍，劍柄冰涼，與他的體溫相碰后慢慢升溫，仿佛是在賦予生命。蘇陌輕揮一下，果真比長鳴劍更為趁手。

林其華在一旁瞧得更加明顯，“別拒絕了，小陌。這劍就該是屬于你的，推不掉了。”他雖不使劍，可曲掌門平日的教導也不是全無作用，于這方面也有幾分眼力。

蘇陌只是心中有顧慮，可劍一入手便不能放開。地下空間狹小，蘇陌走開幾步，找了處遮擋物稍微少點的地方，便旁若無人地試起了劍。

林其華在一旁嘻笑，“前輩可不能厚此薄彼，不拘什么靈丹妙藥、內功心法還是精巧機括，也請不吝賜給晚輩些東西。”

“剛剛你不是不要嗎，現在看著眼饞了？”崔玉言取笑他，心中早已明了，這小子怎么可能放著便宜不占。

大好男兒，誰不想要變得更強？

“剛剛不要是為了躲麻煩，現在討要是為了自保。我家老頭兒常說，人不能有害人之意，卻不能無防人之心。何況前輩煞費苦心設了大局引我們入內，總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吧？”林其華說得十分自然，也是發自真心。

崔玉言點點頭，無涯閣的人雖然也參與了當年之事，可現在的這個掌門人還是比較清醒的。

“你若想專攻輕功一技，那么做不到獨步天下便是枉然。我這兒有一門身法絕技，名為“踏雪”，你拿回去研究一下。小子，你既然有了想要保護的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得過且過。”也不能像他那樣，如今再是悔恨也是無濟于事。

與星湖劍不同，崔玉言現在拿出的小冊子嶄新，應該是他這些年自己鉆研出的身法。林其華略一翻閱，便察覺出其中的精妙，真不愧是當過武林盟主的人。

“怎么樣，不比星湖劍差吧。”崔玉言二十年遠離俗世，除了改進《北明集》，就在研究各種武功路數，他所拿出之物又豈能是凡品。

有這般悟性天資之人，他之前放言要改進《北明集》還真不是一句空話。也難怪他不甘心，過了二十年依然堅持往這鍋沸水中滴油。

“多謝前輩。”林其華躬身拱手道。雖然他們受了這個人的算計，卻也實實在在地得了恩惠。況且他們受的非難也不全是此人之過，總的說來，恩比仇大，因而他倒也是真心實意在向崔玉言道謝。

“你也不必現在道謝，總有一天你還會回來找我討要《北明集》的，到時候再說也不遲。”崔玉言咧嘴一笑，小孩子家不知道天高地厚，總有后悔的一日。

林其華不以為然，他既不是貪心之人，又沒有什么稱霸武林的想法，做什么會主動來討要這燙手的山芋。

崔玉言只是笑笑不語。

那邊的蘇陌收起劍勢，過來向崔玉言道謝。

崔玉言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劍鞘，直接向蘇陌刺去。蘇陌格劍還擊，卻被劍上的力道弄得心驚。崔玉言的攻勢愈快，蘇陌漸漸不支，一時失手，左邊露出一個空檔，叫崔玉言一下刺中。要不是劍鞘無鋒，蘇陌身上就要被捅出個窟窿，饒是如此他也后退了七八步才卸掉那股劍氣。

“一味防守，難成大器。”這世間的功夫，除了輕功就沒有靠躲能夠避過去的。“你們這倆小子一個跑，一個躲，怎么著，光等別人被你們感化自己認輸啊？”

蘇陌不是不知道應該攻擊，只是這么多年躲已經成了習慣，又因為崔前輩的實力著實高超，就算他有十分力也只能使出五六分，他的那點功夫在人家面前都不夠看的。

“前輩說得是。”

“是屁呀，你不要想著我比你功夫好，你就沒法攻擊。恰恰相反，遇到比你弱的，想攻想守都無所謂。一旦遇到比你強的，守是絕對守不住的，只有攻擊才有一線生機。”崔玉言看著這個榆木疙瘩，恨鐵不成鋼道。

蘇陌沒有收劍，反而又擺出一個架勢，“請前輩賜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