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亨特爾在長著蝴蝶翅膀的精靈小粉的減速下，宛如羽毛般落在地上。

土黃色的小狗現在變成了馬匹一般大的巨犬，莉迪亞坐在上面，伸出手把亨特爾拉上犬背。

“太莽撞了，你能活著回來真是奇跡。”莉迪亞雖然語氣有些責備，但手中的墨綠色碗里已經在調制著藥物。

她抓起一把綠黃相間的粉末撒進碗里，綠碗自動攪拌后，她在手指上抹了一下藥膏，擦在亨特爾的胸口。

頓時，一股酸爽的感覺遍布全身，他嘴角抽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住了聲音。

莉迪亞看了眼他的表情，繼續抹著藥膏，“里面放了曬干的酸蕉粉末，治療效果不錯，但感覺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亨特爾分散著自己的注意。

“我等了你兩個小時！”莉迪亞不快道，“你該慶幸我能找到你，那可是稱號女巫，她們每一位都能對抗軍隊！”

亨特爾沒有回話，兩人保持了片刻的沉默，蝴蝶小粉和喋喋不休的小黃狗也不再說話。

過了片刻，一人高的大黑從地里飄了出來，它深深看了眼亨特爾，最后悶悶地回到了莉迪亞的手鐲里。

“大伙都死了，是嗎？”

終于，莉迪亞出聲道。

“很抱歉……”

“你道什么歉。”莉迪亞沒讓亨特爾繼續說下去，“我很感謝你沒有讓我看到那種慘狀，我不是那里長大的孩子，對于那里更多的是一種安寧感，不會太悲傷。”

亨特爾心中默默嘆氣，說道：

“我會殺了她的。”

“你還打算去找死嗎？”莉迪亞平靜抬起頭問道。

“不是現在，但我會成功的。”亨特爾直視著她，“不是為了那個村子或是你，或是巨鷹，你知道的，她就是獵巫人需要解決的敵人。”

“亨特爾，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沒有你，人類也不會被女巫毀滅。”莉迪亞語氣淡然而堅定道。

“不，莉迪亞，沒有我，還有其他人，這顆心臟會擁有它下一個主人，但責任是不變的。”亨特爾平靜道，“人類的確不會被毀滅，但那樣的未來和死亡有什么區別？反而更加痛苦。”

說完，他沉默片刻，看著莉迪亞取出紗布，他接過一邊纏著，一邊道：

“我需要把自己想的很重要，雖然我很清楚，我無足輕重，但意義和壓力有時比它們擁有的實際作用更大。

“即使沒有今天的事情，我也會在完成五項任務后去面對魔眼女巫，如果我死了，那我會在死前將心臟安置好。”

兩人對視片刻，最終，莉迪亞無奈低下頭，“抱歉，我不該那樣說，但只要活著才是希望，你也不愿意你的老師半生的教導因為你的死亡而失去所有意義吧？”

見亨特爾依舊倔強，莉迪亞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雖然我報仇無望，但我能做的，就是讓你更強或者更不容易死亡，現在回斯卡羅塞嗎？我今天就為你制作精靈。”

亨特爾點點頭，看著蝴蝶小粉鉆進莉迪亞的手鐲，身下的小黃則開始飛奔，速度遠超馬匹。

兩人返回二層房屋，城衛隊沒有盤查亨特爾，女巫的侍衛隊也沒有找來，看樣子他們暫時不會有危險。

“其實你最好待在這里，有我在旁邊，會對占卜結果造成誤導，魔眼女巫肯定想要殺了救走我的那人。”亨特爾誠懇道。

“亨特爾，即使你沒有邀請，我可能也要厚著臉皮待在這里，我還不想死的沒有意義。”

莉迪亞微笑說道，在“死的沒有意義”上加重了語氣。

“……制作精靈需要準備什么嗎？我去買。”

“目前沒什么需要的，之前收集的材料也足夠了。”莉迪亞想了想，突然說道，“其實制作精靈的過程很漫長很無趣，有點像是熬藥，要不然我等馬上制作成功的時候叫你？正好你可以去完成一些任務，你不是說貢獻很有用嗎？”

雖然感覺莉迪亞似乎比自己還渴望提升自己的實力，但亨特爾沒有多想，他把備用鑰匙留給莉迪亞后，便去了獵人公會。

空蕩的房間里，莉迪亞發了會兒呆，突然捂住臉，片刻后，她恢復平靜，眼圈有些紅。

白女巫提升實力的辦法同樣是依靠痛苦和絕望，但她們汲取的痛苦和絕望來自她們自己，所以實力提升速度完全比不上黑女巫，強度也比不上。

但她們的能力更加柔和，這種柔和可以驅散土地的詛咒從而生長小麥，她們才是時代需要的女巫。

感受著體內詛咒力量的增強，莉迪亞苦笑著開始為制作精靈做起準備，既然無法阻止他，那就支持，至少她還有報仇的希望。

就這樣，一整天的時間亨特爾都在外面，等他回來時，天色已經昏暗。

回來時，他扛著舞劍猩猩的身體。

舞劍猩猩大黑的靈魂在莉迪亞那里，意識則存留在身體內，宛如活尸一般，這次精靈大黑去救他的時候收走了那具五米高的身體內的意識，現在他相當于扛著一具尸體。

莉迪亞以前就給大黑的身體做過防腐保護，所以不用擔心尸體腐爛，只要治療好四肢，精靈大黑以后可以依附回這具身體，把它當做強大的武器。

把舞劍猩猩放在閣樓里，亨特爾抽空去莉迪亞的房間看了眼制作情況。

房間里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外，只剩下最中間的一個半人多高的墨綠色大鍋。

這是那個綠碗，莉迪亞習慣于以顏色稱呼它們，小綠就是莉迪亞的煉藥工具。

在鍋沿上，一個小小的綠色人形精靈時不時用比自己大的工具攪動鍋里黑色的粘稠液體，特定的時間還會放進去一些材料。

這些材料千奇百怪，大部分是植物，還有一些是之前她跟在亨特爾身邊收集的。

亨特爾看著里面扔進去鱷龍爪、鱷龍牙、鱷龍皮、鱷龍骨、鱷龍血……簡直像是放進去一只迷你鱷龍。

沒多久，亨特爾退出房間，看著客廳里正在對著一個純白的霧團進行手動修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莉迪亞，精靈也可以制作精靈？”

“那個不是主體，交給小綠來就行，這團霧才是。”莉迪亞輕輕拍了拍白霧，“我找你之前就做好了，現在只是在修改形狀和內部結構。”

亨特爾半點看不懂她的做法，只能道：“你想吃點什么？我去買。”

莉迪亞眼睛一亮，說道：

“要不試著讓小粉做飯吧？她做飯還是很有一套的。”

說著，她的手鐲里飄出長著蝴蝶翅膀的小女孩精靈，一臉認真看著亨特爾。

雖然不懂小粉明明是一個治療類精靈，卻一直執著于做飯，而且處理的食材比她大幾倍，即使艱難，也磕磕絆絆地非要自己完成。

即使這個時代失去了很多蔬菜種類，但能夠食用的變異植物相應變多了不少。

飯菜的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錯，只是總量少的可憐，考慮到小粉的體型，這一點也可以理解。

吃過晚飯，亨特爾給自己放血，葬巫像是終于等到晚餐的小狗一樣興奮。

“魔眼女巫回來后，一定會調查的，第一個懷疑的對象你覺得是誰？”莉迪亞問道。

“我。”亨特爾想了想，“我沒有對外展示過心火，使用血彈也沒有人目擊過，再加上隱匿者風衣的偽裝……但只要有懷疑，再多的借口也無效……”

“要不試著找人幫你做不在場證明？或者直接離開斯卡羅塞城？”莉迪亞也有點擔心。

“不，莉迪亞，我已經有不在場證明了。”亨特爾等葬巫的血紋治愈好手臂的傷口后，說道，“分會長給魔眼女巫做出了解釋，他猜到我就是那個神秘人，至少這座城里沒有其他的準血獵人了。”

“他為什么要幫你？”莉迪亞抬起頭來。

“他說他想幫我殺死魔眼女巫，這座城里的每一個人都憎恨魔眼女巫，但都無能為力，他希望我能成功，至少不能在這里倒下。”亨特爾平靜說道。

莉迪亞稍微睜大了眼睛，有些驚訝道：

“所以你就相信他了？如果他是騙你……”

“莉迪亞，在你眼里我有那么蠢嗎……”亨特爾笑著開了個玩笑，“他也擔心我無法相信他，所以他在接受完魔眼女巫侍衛隊的詢問后，讓我把他關了起來，嗯，現在他就在閣樓上，在舞劍猩猩身邊被綁著。”

莉迪亞有些無語，調侃著反駁道：

“你的確很蠢，敢一個人沖上去對付女巫……不過你確定他沒有使用暗號或者其他方法通知侍衛隊？魔眼女巫的盤查難道只是簡單的詢問？”

“謹慎是個好習慣。”亨特爾評價一句，笑道，“他回答時我就在旁邊，能確定除了嘴巴沒有其他動作，而且魔眼女巫制作了一種吐真藥劑，那對我自然無效，分會長為了隱瞞過去，喝了另一個女巫制作的吐真藥劑……你是女巫，應該明白這是什么情況。”

兩種相同作用但不同力量的詛咒會相互抵消，導致藥劑無效，但兩種詛咒在體內相互沖擊的的感覺，可沒那么好受。

莉迪亞抿了抿嘴唇，“我去幫他治療一下吧……”

“他喝過治療藥劑，也涂抹過藥膏，而且小粉已經治療過了，不用擔心。”

亨特爾站起身，“早點睡吧，我記得精靈的制作可以被暫停，時間拖得長一點沒關系。”

說完，他便上了樓，卻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一路走上樓梯，來到閣樓。

一片昏暗中，巨大漆黑身影堆在一邊，一個蜷縮的人影靠著舞劍猩猩的身體，緩慢而用力的呼吸著。

亨特爾用火柴點燃蠟燭，搖晃的火光下，原本棕發碧眼的英俊分會長扯起一個笑容，微微坐起身體。

他的臉上遍布著可怖的裂縫，這種裂蔓延到他的整個身體，雖然用藥膏填補不至于失血過多，但這種痛苦是不可忽略的。

他并沒有被綁著，他現在的狀況就是他最好的證明，如果分會長愿意讓自己經歷這種痛苦也要騙過亨特爾從而出賣他……他們沒仇，分會長也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