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世紀的大旅行家
- (法)儒勒·凡爾納
- 21466字
- 2021-12-29 18:41:23
英國人在印度半島的活動
旅行概覽
英國人在印度—韋布在恒河的源頭—旁遮普旅行記—克里斯蒂和砵甸乍游信德—游俾路支和波斯—埃爾芬斯通游阿富汗—麥考夫特和赫爾西游瑪旁雍錯湖—霍奇森在恒河源頭—喀爾丹、杜普里、莫利耶、麥克唐納·金尼爾、普賴斯和烏茲利筆下的波斯—格里頓斯坦特和克拉普羅特游高加索
在圣經中的國家成為賽芩和布克哈特考察對象的同時,大多數歐洲語言的源頭—印度也吸引了很多語言學家、文學家、宗教歷史學家以及地理學家的目光。在此我們僅引述與自然地理問題相關的那些旅行。這些問題的解決促進了東印度公司進入印度以及英國人在當地開展各項活動。
東印度公司的故事
在前述某卷中我們曾講述了葡萄牙是如何在印度建立其統治的。然而葡萄牙與西班牙的聯合導致了1599年葡萄牙喪失了自己的殖民地,使其落入荷蘭和英國的手中。隨后,英國將與印度貿易的壟斷權交給了東印度公司,因此,東印度公司注定要在歷史上扮演重要的角色。
在此之前偉大的蒙古統治者阿克拔,帖木兒的第七代傳人,在印度王國的廢墟上建立了橫跨印度半島和孟加拉的龐大帝國。阿克拔因具備崇高的品格,并且在他統治時期內使這個強大的帝國達到了鼎盛,因此被稱為“人類的恩人”。他的兒子沙赫杰汗繼承了父親的優良傳統,然而阿克拔的孫子奧朗則布卻是一個貪得無厭、虛榮心很強的人,他殺死了自己的兄弟們,軟禁了自己的父親并篡奪了政權。奧朗則布在宗教方面的偏執及狡猾詭詐的手腕兒招致了內戰的爆發。這場內戰極大地消耗了國家的資源,動搖了其強大的地位。因此,在這位偉大的篡位者死后,帝國也隨之傾覆。
在此之前,東印度公司的勢力范圍始終局限于港口及其周圍地區,而現在它巧妙地利用了印度半島上的納波波 ①和拉甲 ②之間的紛爭,使自己的實力范圍得以擴大。事實上,直到1746年法國將軍拉·貝特朗占領了馬德拉斯以及印度與法國海軍上將迪普萊克斯之戰以后,英國東印度公司在當地的影響力和地位才得到了真正的鞏固。
英國總督克萊夫和海斯廷斯或用強權,或背叛,或收買,為了自己的高官顯爵在印度確立了英國的統治地位。在他們陰險狡猾、卑鄙下流、厚顏無恥的政策下,到19世紀末東印度公司控制了有著六千萬人口的龐大領地。現在英國人控制了包括孟加拉、貝哈爾、瓦拉納西省,馬德拉斯以及整個北希卡爾地區。只有邁索爾蘇丹還在頑強地與之抗爭,然而他已經無力抵抗狡猾的衛斯理上校建立起來的聯盟。這樣,東印度公司取得了最后的勝利,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敵人能威脅到它了,它還用賄賂的手段壓制了所有企圖反抗的勢力,控制了最后幾個獨立的拉甲并迫使他們供養英國的警衛隊。
東印度公司剛一穩固在印度的統治,就開始鼓勵旅行家們考察在其統治范圍內的廣闊的領地。同時,它也派旅行家研究周邊的國家。在此我們簡略敘述一下東印度公司形式多樣的考察。
其中,最有趣的、同時也是最早的考察是韋布對恒河之源進行的考察。
韋布對恒河之源進行的初步探索
此前,歐洲人關于這條河的資料還相當不可靠且自相矛盾。當時,孟加拉政府已經認識到,研究這樣一條龐大的水路干線對發展貿易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于是,在1807年孟加拉政府組織了一個由韋布、雷珀和赫爾西組成的考察隊,由西帕依 ①充當翻譯和腳夫仆人開始了旅程。
1808年4月1日,探險隊到達赫爾德瓦爾,這是一個位于恒河左岸的小城。因為它坐落于印度半島肥沃的低地的始端,朝圣者經常造訪此地。每年在酷暑時節,當地人都會在這條圣河里舉行受洗儀式。然而,朝圣行為總是伴隨著圣物以及其他物品的貿易活動,因此赫爾德瓦爾也就成為了重要的市場。人們在這里買賣馬匹、駱駝、染料、阿魏、干果、沙麗、箭矢、薄紗、棉布或毛線織成的布,以及從旁遮普、喀布爾和克什米爾運來的各式各樣的商品。此外,那里還進行奴隸買賣,奴隸的年齡從三歲到三十歲,價格分別從十到一百五十盧比 ②不等。在這個市場上匯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他們長著完全不同的面孔,說著各種各樣的方言,穿著千奇百怪的服飾,這一切構成了一幅奇特的景象。
4月12日,這支英國的探險隊離開了這里,他們沿著長滿了無花果樹 ①和白桑樹的道路前進,到達了古魯都阿爾。位于不遠處的小溪邊生長著柳樹和馬林果樹,旁邊可以看到構造簡單的水磨坊隨水流轉動。那里的土壤非常肥沃,然而統治者的壓迫使人們不能從中得到足夠的收入。稍遠一點的地方,地勢逐漸上升,但還是能看到桃樹、杏樹、核桃樹和其他歐洲果樹。接下來,旅行家們就要深入喜馬拉雅山的支脈了。
在峽谷的深處又走了一段路程,探險隊員們看到了帕吉勒提河,其下游被稱作恒河。沿著河的左岸綿延著幾乎完全裸露的山脈,而在河的右岸延伸著一片肥沃的平原。在奇瓦里村人們為了獲取鴉片而種植了很多罌粟。當地所有的農民都患有大脖子病,可以肯定是水質不好導致的。
在約書瓦爾旅行家們穿過了一條叫“朱拉”的索橋,這是一個獨特而十分危險的設施。韋布寫道:“在河兩岸的土地上每隔三英尺成對打著短木樁。在這些木樁的后面橫放著原木。原木上纏著一打粗粗的繩索,上面堆了一些砍開的樹。繩索分成兩堆,互相間隔一英尺,然后扔到河對岸。這樣就在河上架起一座繩梯,將其繞在代替欄桿的粗繩上。樹枝每隔兩英尺半或者三英尺放在其上用來代替橋面。這些樹枝很細,看起來馬上就要折斷了。因此,旅行家們不得不更多地把重量放在繩索上并時刻緊緊地抓住繩索。那些有勇氣踏上這座搖搖晃晃的橋的人,剛走幾步可能會感到頭暈目眩,因為腳下的橋總是從一邊晃到另一邊,下面又是轟隆隆奔涌的水流,人懸在橋上著實心驚膽戰。再加上橋是如此的狹窄,以至于當兩個人面對面相遇時,其中的一個人不得不緊緊地貼住索欄,這樣另一個人才能走過去。”
接下來,旅行家們穿過了巴哈拉特。這里的大多數房屋自1803年的地震之后一直沒有得到重建。
巴哈拉特這個小村莊之所有能夠存在于此,主要是由于它所處的地理位置,即它位于從杰瑪烏黑、凱達拉納特以及斯利那加出來的三條道路的交叉口處,并且這里有一個市場。后面的道路變得越來越難走了,旅行家們不得不丟掉一部分行李。而當前路變成了一條靠著亂石叢生的山巖的羊腸小道的時候,英國人不得不折返。
德沃普拉耶格位于帕吉勒提河與阿勒格嫩達河的交匯處。帕吉勒提河水流湍急,發源于北部地區。阿勒格嫩達河則更為平靜、深邃和寬廣。然而在雨季時水位有時會比平時高上四十六英尺。這兩條河流匯聚在一起就形成了恒河。
這是個神圣而受人敬仰的地方。婆羅門 ①想到了一個獲利頗豐的方法:他們在這里不干別的,只建浴棚。朝圣者們可以付錢進入此地完成沐浴,而不必擔心被水流沖走。
想要渡過阿勒格嫩達河,旅行家們得通過一座被稱為“金德拉”的特殊的橋梁。
旅行家在報告中寫道:“這種橋是由三到四根固定在河岸兩邊的粗繩索搭成的。約有十八平方英寸的小箱子吊在橋上,有箍從兩面將其固定住。旅行家坐在這個小箱子里,另一個人站在河對岸拉著繩子,這樣人就能從一頭滑到另一頭。”
5月13日,探險隊進入斯利那加地區。當地的居民是如此的好奇和激動,以至于城市的統治者派出使者邀請這些英國人從他們的城市穿過。
1796年,哈迪克上校曾經造訪過斯利那加。后來,這座城市在1803年的地震中幾乎被完全地摧毀了。同年,城市又被廓爾喀人洗劫一空。在城里,韋布遇上了被他派去根卡德里的隊伍,他們沿著韋布自己無法完成的路線行進,并最終到達了恒河的源頭。
韋布引用這些人的話寫道:“兩側巨大的山巖被淺淺的水流沖洗著,形似躺著的母牛。山巖表面一側有一個凹陷處,由此引發了人們的想象,將這座山巖稱為“加烏默克”,意為“母牛之口”。民間傳說圣河的水正是從這塊山巖里冒出來的。再往前就無路可走了:有一座山拔地而起,佇立在這些印度人的面前。恒河似乎是從山腳的積雪下涌出的,山谷就延伸到這里了,再往前就沒有任何人去過了。”
返程的路上旅行家們開拓出了另外一條路線。他們看到恒河與凱利-恒河交匯在一起。凱利-恒河又叫邁達納河,是一條發端于凱爾達拉群山的大河。他們還見到了一大群馱著谷子的山羊和綿羊。他們穿過了很多峽谷,拜訪了巴德里納特普里和馬納城。最后,他們冒著嚴寒和大雪到達了巴爾斯瀑布。
韋布寫道:“朝圣之路在這里走到了盡頭。很多人來到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沐浴神圣的瀑布飛濺的玉漱。阿勒格嫩達河從此處往山谷的東南端流去,然而河床已經完全隱沒在數百年累積而成的雪堆之下。”
韋布還提及了關于馬納城婦女的幾處細節。女人們在脖子上、耳垂上及鼻子上都帶著金銀首飾和項鏈,這和她們襤褸的衣衫極為不協調。旅行家們還看到有一些孩子身上帶著銀手鐲和項鏈,這些首飾的價格在六百盧比左右。
這座城市與西藏之間進行著大宗的貿易。然而,冬天它卻完全被積雪覆蓋,因此,居民們只能到臨近的城市尋求庇護。
在巴德里納特普里,旅行家們參觀了一座聲名遠揚的圣廟。光看這座建筑本身及其內外構造很難想象撥給這座圣廟的供養數額其實相當龐大。這是印度最古老、也是最為尊崇的圣地之一。在這里,人們在溫度很高的硫磺水池中沐浴。
旅行報告中寫道:“這里的溫泉泉眼數目眾多,每個溫泉都有自己的名稱和特性。而婆羅門們當然也會變著花樣地利用所有泉眼來牟取利益。而窮苦的朝圣者,在此排隊等待沐浴洗禮的時候也發現了一個問題,即他們在乞求減少罪孽的同時自己的錢包也變得更癟了。在這條通往天國之路上存在著名目眾多的苛捐雜稅,讓人不禁得出這樣的結論:行走在美德的窄路上也耗資不菲。”
這座寺廟轄區內有七百個村莊,這些村子是由政府贈送給寺廟的,或者通過貸款抵押的方式,或者是人們有意買來作為祭祀品捐贈的。
6月1日,探險隊到達喬希瑪。在那里婆羅門向導從尼泊爾政府接到命令,要求他盡快將英國人驅逐到屬于東印度公司的地界上。只有在那時他才明白了—確實也太遲了—這些英國人所從事的探險與其說是為了科學研究,不如說是為了政治目的服務。一個月后,韋布和他的同伴們回到了德里。韋布此次探險的結果是最終確定了恒河的源頭,并且考察了帕吉勒提河和阿勒格嫩達河的上游地區。由此可見,探險隊順利完成了東印度公司為其預先設定的任務。
官派考察隊的旁遮普之行
1808年,英國政府決定派遣一支新的考察隊前往旁遮普。這次探險的佚名報告刊載在《旅行年鑒》一書中,其中包含了很多有趣的細節。因此,我們從這份報告中摘錄幾個段落。
1808年4月6日,英國軍官和自己的隊伍一同到達赫爾德瓦爾。在這里每年都會有盛大的集市,屆時這里會聚集數十萬人。巴雷利城坐落于失木拿河和薩特萊杰河之間。在這里旅行家成為女人們好奇心的犧牲品,她們紛紛要求拜訪他。
旅行報告中寫道:“她們的眼神和動作都表達了驚異之情。她們靠近我并打心眼兒里笑起來。她們之所以笑是因為我皮膚的顏色。女人們一股腦兒地向我提出了一大堆問題:她們想知道我戴不戴帽子,曬沒曬過太陽,是不是總閉門不出或者出門也頭頂華蓋,是不是躺在帳篷的桌子上睡覺(我也有床,只不過被帷幔遮住了)。接下來,她們仔細地打量了我的床鋪、帳篷的襯里和所有其他的東西。
我所有的女訪客都相貌喜人,有著端正而柔和的面部線條。橄欖色的皮膚和潔白整齊的牙齒形成一種令人愉悅的對比—這也是所有旁遮普居民的特點。”
這位英國軍官還拜訪了穆斯塔法巴德城和安巴拉。他所拜訪的地方居住著錫克教徒 ①,他們友善、好客且正直。在作者看來,這是所有印度民族中最招人喜歡的一支了。在后來的旅途上,旅行家沒有遇到什么特別的困難,繞過了幾座旁遮普邦的小城市,到達了阿姆利則。
阿姆利則的建筑比印度半島上其他大城市的建筑更為美麗。這里是販賣披肩和番紅花的重要地點,也德干出產的其他商品的交易場所。
旅行家寫道:“在14日我穿著白色的鞋子并遵守相應的禮節拜訪了阿姆利則—這個意為‘永生池’的地方。城市的名字亦取自于此。阿姆利則是一個占地面積有一百三十五平方碼的蓄水池。整個水池由煅燒過的磚砌成。中間沿著大壩聳立著一座美麗的廟宇。廟宇內外都裝飾精美,拉甲也經常出資增添新的裝飾。在這個圣地的絲綢幕簾后面藏有一本古魯編纂的并用古魯穆喀字母表寫成的法典。寺廟被稱作赫爾門德利,意為神的居所。這里有六百個‘學者’或稱作神職人員。在教民的自愿捐助下他們給自己建造了舒適的房子。盡管這些神職人員廣受尊敬,但他們也不是沒有惡習。他們的錢來得容易,花得也快。每天清晨都有為數眾多的美麗女人現身寺廟。她們舉止優雅,體態優美且面容姣好,這些美人們大大勝過印度半島上低種姓的女人們。”
經過阿姆利則之后這位英國軍官造訪了拉合爾。19世紀初,有資料記錄了這座偉大的城市留下了許多遺跡,這引起了人們對這座城市的極大興趣。
報告中寫道:“這里城墻很高,外側按照東方風格裝飾得富麗堂皇。但是,這些城墻和清真寺還有民宅一樣,都已經倒塌了。時間以其沉重的破壞之掌撫過這座城市,像在德里和阿格拉一樣。現在拉合爾的廢墟像古代都城的遺跡一樣廣大。”
① 錫克教徒—指16世紀產生于印度旁遮普邦的錫克教的信徒。錫克教提倡平等、反對種姓歧視,并成為反封建農民運動的思想基礎。錫克教徒從封建主手中奪回土地并分給無地的農民,曾在18世紀末期建立了錫克王國,但于19世紀中期被英國人占領。
旅行家到達拉合爾的三天之后,他受到了統治者列德仁特-辛格的盛情款待。他們的交談主要是圍繞戰爭的藝術。拉甲那時剛滿二十七歲,如果不是因為天花而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話,他的面容應該也會很悅目。他保持著隨和有禮的風度,又不失統治者的威嚴。在拜訪過沙賈汗可汗的陵墓,夏利瑪公園以及拉合爾地區許多其他的名勝古跡之后,這位英國軍官返回了德里,后來又回到了東印度公司的屬地。由于這位英國軍官的考察,世人對這些引人好奇的地方的了解又加深了一些。而這些新的資料立刻引發了英國政府的貪得無厭。
克里斯蒂上校團隊的南亞驚險之旅
在此之后于1809年,東印度公司往信德省的埃米爾那里派了一個外交使團。使團成員包括尼古拉斯·亨金·斯密特,亨·埃利斯,羅伯特·泰勒,亨利·砵甸乍。隨行的護衛隊由查爾斯·克里斯蒂上校指揮。
使團乘船到達了卡拉奇。在沒有收到埃米爾的命令之前,這座要塞的長官拒絕讓他們登陸。因此,他們之間不得不通過信件往來進行交涉。斯密特在其中的一封信上發現了幾個地方寫錯了總督和埃米爾的稱號和頭銜。要塞的長官立刻辯解說自己不懂波斯語,并聲稱為了消除誤會,使團可以選擇處死或者弄瞎寫這封信的人!
英國人對這份聲明感到非常滿意,但是拒絕處罰罪魁禍首。
埃米爾回信的語氣帶著一種鄙夷的優越感。那時埃米爾們已經聚集了一支八千人左右的部隊并盡一切可能阻撓英國人收集任何資料。經過漫長的談判,在英國人的自尊心不止一次地被挫傷之后,使團終于獲得了通往海德拉巴 ①的許可。
卡拉奇是信德省的主要商業港口。在卡拉奇的后邊沿著海岸延伸出一片廣闊的平原。在那里看不到任何一棵樹,也不沒有任何一叢灌木。他們花了五天時間穿越了這片平原并最終到達了信德省的古代都城塔特。英國人到這里的時候,這個被拋棄的古代都城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以前在這里與印度河之間有一條河渠,這條河的河口非常寬闊,如同海灣一般。到目前為止,砵甸乍收集的關于這條河的資料更有價值,更為詳細,也更加有用。
按照事先的約定,使團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托詞,兵分兩路到達海德拉巴,目的是獲取更多關于這個國家的地理資料。他們也確實按照計劃執行了。然而在海德拉巴,他們又不得不進行漫長而令人生厭的談判,來討論關于埃米爾接見使團的某些問題,他們不能接受埃米爾提出的侮辱性要求。
“海德拉巴東邊的堡壘高懸于懸崖之上。”砵甸乍寫道,“所有房屋的屋頂—甚至是防御工事的屋頂上都擠滿了城中的男男女女。他們高聲歡呼、熱烈鼓掌,以此來表達對我們到來的歡迎之情。在宮殿前英國人必須要下馬步行前進,而烏里·穆罕默德汗和其他幾位政要已經在那里等候他們的到來了。在他們的帶領下我們走上了一座寬闊的敞開式的木板臺。埃米爾們就坐在木板臺的盡頭。臺上鋪滿了華美的波斯地毯,我們不得不脫掉了鞋子。使者剛踏上木臺想向統治者們所在的方向走去,他還沒走到指定的位置上,卻只見他們三人都起身站立。不同于其他使團成員的坐位,這個位子覆蓋著繡布。這些統治者們彬彬有禮地詢問我們每個人感覺怎么樣。不過,因為這只是個象征性的儀式,所有的活動都停留在禮節而客氣的問候上。埃米爾們身上綴滿貴重的寶石,這還不算裝飾在他們的馬刀、匕首刀柄和刀刃上的寶石。他們的肩帶上閃耀著巨大的綠寶石和紅寶石。埃米爾們依照年齡長幼依次排位:年紀長的坐在中間,年齡次之的坐在年長者的右手邊,年紀最輕的坐在他的左手邊。薄氈狀的墊子蓋滿了地板,上面鋪著絲制床墊,床墊有一英寸厚,大小差不多可容三位統治者坐在上面。”
旅行報告的最后一部分是對海得拉巴的描寫,這個要塞很難抵御歐洲軍隊的進攻。報告中還指出了英國使團的意圖,其目的之一是封鎖法國人到信德的通路。因此,在締結了協定之后,英國人馬上就回孟買去了。
這次旅程使東印度公司加深了對周邊國家的了解,并獲得大量的有關這個地區自然資源的資料。印度河流經這里,這條河從古代起就很有名,它發源自喜馬拉雅山,沿著這條河可以將貨物運送到它所灌溉的廣大流域。誠然,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是政治方面的,但政治的各環節,直到那時,關于喀布爾、印度河、波斯和印度洋之間地區的資料還不夠充分也不夠準確。
東印度公司非常滿意克里斯蒂上校和砵甸乍中尉順利完成了他們的任務,因此,決定交給他們一項新的、更困難,同時更加需要謹慎對待的工作。他們計劃從陸路經過俾路支到達在波斯任大使的馬爾科姆將軍的所在地。一路上他們還需要收集更加詳盡、準確的關于這片廣闊土地的資料。
想要穿著歐洲人的服飾通過居住著狂熱的居民的俾路支是不可能實現的。因此,克里斯蒂和砵甸乍投靠了一個為馬德拉斯和孟買政府供應馬匹的印度商人。這個印度商人把他們偽裝成自己的代理人派往俾路支的首府—卡拉特。
1810年1月2日,兩位軍官動身從孟買出發前往松米亞尼海港,路上途經了位于固澤爾河岸的鮑勒斯邦達爾。
為了能夠到達別拉,旅行家們必須穿越一片咸水沼澤。“扎姆”,也就是別拉城的統治者,是一位智者。他對知識孜孜以求,問了英國人很多問題,并委托部族首領帶領旅行者前往卡拉特。
這些地方的氣候與孟買的氣候完全不同。砵甸乍和克里斯蒂在山里因嚴寒受盡了折磨,這里的溫度低到連水袋里的水都結冰了。
“卡拉特”,砵甸乍寫到,“是俾路支的首府,之所以叫卡拉特,也就是大城市的意思。在一片長約8英里、寬約3英里開墾良好的谷地的西部盡頭,有一處高地,這里就是卡拉特的所在地。這里的大部分地區都被花園覆蓋。城市是一個正方形,三面由高約20英尺的土墻環繞,并且每隔250步就建有一個堡壘:在土墻和堡壘上開鑿了很多用于弓箭手射擊的箭眼。我沒能進入到宮殿內部。從遠處看,宮殿就是一些普通粘土建筑物的無規則組合體,這些土制建筑的屋頂很平坦,猶如涼臺。它們被那些修建有胸墻和堡壘的矮墻保衛著。城中大約有2500所房屋,城郊大概有1000多所。房屋是由半燒磚和木板搭建起來的,并抹上粘土。整體上看,這里的街道要比亞洲其他城市的街道更加寬闊。很多街道上都建有人行道,并且略略高出車輛通行道。中間是毫無遮蓋物的排水渠,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因為人們將垃圾和污物丟到這里,雨水在這里儲積、腐壞。沒有任何規定要求市民清理排水渠。還有一項風俗影響了城市的整潔美觀,那就是房屋的高層部分向前伸出,導致底層部分陰暗潮濕。卡拉特的市場很大,物品種類繁多。每天有價格低廉的肉類、蔬菜和其他食物被運來出售。”
根據砵甸乍的描述,居民分為有顯著差別的兩種人:俾路支人和布拉灰人。這兩種人在自己的內部又分為許多部落。第一種俾路支人,從他們的外表和語言上看與現代波斯人相近;而布拉灰人,相反地,保留了很多古老的印度詞匯。因這兩種人之間頻繁的通婚又出現了第三種人。
俾路支人來自于莫克蘭地區,他們是遜尼派教徒,也就是認為前四位教長是穆罕默德的合法繼承人。他們既有游牧民族的優點,也有缺點:他們熱情好客,但是卻非常懶惰、沉溺玩樂、愛吸煙。俾路支人一般只能娶一到兩個妻子,也不像其他的穆斯林那樣不讓旁人看到自己的妻子。他們擁有很多奴隸,并且對待這些奴隸們也很好。俾路支人是優秀的弓箭手,喜愛打獵。因此,他們非常勇敢,喜歡突襲,被稱為“切保”。最喜歡搞突襲的是涅魯伊人,他們俾路支人當中最野蠻,最喜歡掠奪的一支。
布拉灰人與俾路支人有著明顯的區別,他們喜歡過游牧生活。他們精力充沛、強壯、忍耐力極強:他們既能夠忍受山區的嚴寒,又能夠忍受平原的酷熱。布拉灰人身材矮小,但勇敢,善于射箭,像俾路支人一樣,信守承諾,但他們不喜歡掠奪。
“在中亞的部落中,我從未見過,”砵甸乍寫道,“與俾路支人相似的人種,我常常看到長著栗色頭發和絡腮胡的俾路支人。”
一路上兩名英國軍官始終偽裝成做馬匹生意的商人,他們在卡拉特做了短暫的停留后,決定繼續旅行。這次,他們沒有選擇走大路,而是經由一個荒涼、貧窮、人口稀少的國家前往坎大哈,卡伊斯謝爾河灌溉著這個小國,但河水每到夏天都會干涸。他們到達了位于阿富汗邊境的小城努什基。
◆圖1-3 俾路支士兵(來自古版畫)
在那里,熱情善良的俾路支人告訴英國人,如果他們經由錫斯坦去往呼羅珊及其首都赫拉特,那么在路上他們可能會遇到哪些困難。
俾路支人建議英國人:“你們最好是經由克金、班布爾或者經由謝爾黑爾(俾路支西部邊界的小村莊)去克爾曼,然后再從那里進入納爾米謝爾。
砵甸乍和克里斯蒂打算分別走兩條不同的路線。這個決定雖然違背了指示,但是“我們會用肯定的結論證明—報告中提到—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要知道相較于兩個人一起旅行,分兩條路線前進可以獲得更多的關于所考察國家的地理和統計資料”。
第一條路線是去往杜沙克的,克里斯蒂首先沿著這條路線出發了。我們之后再跟進沿這條路徑獲得的信息。
幾天之后,有幾封信從卡拉特寄到了努什基,在信中砵甸乍的通訊員告訴他,信德埃米爾的使者們正在追捕他們。埃米爾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真實身份,這樣一來砵甸乍為了自己的安全必須盡快上路。
3月25日,英國中尉砵甸乍向薩拉萬出發了,這是一個位于阿富汗西部邊界的小城。在路上砵甸乍看到了許多奇怪的建筑物—墳墓或者祭壇。根據傳說,其建造者是“格布雷”—被稱為“帕西人”的拜火教徒。
薩拉萬坐落在位于薩拉萬山六英里的一片貧瘠的土地上。這座城市之所以能夠出現主要歸功于別拉河豐富的水量—這對于那些常常遭受干旱、欠收和饑餓的地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優勢。
接下來,砵甸乍考察了可哈蘭地區,這里最出名的就是強壯而耐力強的駱駝。他還穿越了阿富汗南部區域的沙漠,這里的沙土非常細小,小到手指都感覺不到。風力作用下,形成了一個個10到20英尺高的沙包,彼此間被深深的谷地隔開。即使在無風的情況下,無數的細沙仍然漂浮在空中,形成特別的幻境。砂礫進入眼睛、嘴巴和鼻孔,讓人感覺煩躁和口渴。
進入莫克蘭境內后,砵甸乍不得不偽裝成圣徒,因為大多數本地人都是強盜,如果偽裝成商人,他可能會遇到很大的危險。
離開古里村后,他們在達伊祖克途經了破敗的堡壘艾斯曼巴特和海夫杰爾,來到了布爾。在這里砵甸乍被迫承認自己是歐洲人,而這讓他的向導很生氣,因為在一起生活的兩個月里,向導從未懷疑過他,并且常常在他的面前顯露自己的神德。
最終,疲憊不堪的砵甸乍到達了班布爾。1809年,孟加拉印度兵的上校格蘭特也曾來過這里。也正是因為格蘭特上校在當地留下的好名聲,所以砵甸乍也得到了塞爾達 ①的接待。塞爾達不僅沒有給英國人提供繼續旅行所需要的物品,也沒有送他任何禮物,反而向他索要手槍,而手槍是長途旅行所不可或缺的東西。
巴斯曼—這是俾路支最后一個居民定居點。這里有滾燙的硫磺泉,俾路支人認為這是治療皮膚病的最佳方法。
當時,波斯的邊境還沒有明確劃定。有一大片地帶雖然不是中立區,卻是爭議地帶,往往發生流血沖突。
在納爾米謝爾地區,有一個美麗的小城里格。這是一個要塞,更確切地說,這是一個由建有堡壘的高墻所環繞起來的堅固城鎮。
繼續往前走,英國人來到了波斯的城市巴姆。根據城市附近的廢墟可以推斷,這曾經是一個相當重要城市。在這里砵甸乍受到了當地統治者的熱情接待。
關于當時的情景旅行家是這樣描述的:“他朝我站的地方走過來,然后轉頭問其中一個侍從,‘歐洲人’在哪。侍從指指我,他向我示意跟著他走。然后,他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了我一番,顯然對我的穿著表示驚訝。說實話,我的衣服確實很奇怪,也難怪他如此無禮地掃視我。我穿著俾路支人的粗布襯衫和一條曾經是白色的褲子。經過六個星期持續的長途跋涉,這條白褲子早已變成了褐色,而且已經破舊不堪。更別提我頭頂上藍色的包頭巾,身上充當腰帶的繩子,還有一根粗木棍子,這根棍子在我跋涉路上可是發揮了不小的作用,我還用它來驅趕惡狗。”
盡管面前這個人衣衫襤褸、一副可憐相,統治者還是以穆斯林所慣有的和藹親切接待了砵甸乍,并派一位向導帶他去克爾曼。
5月3日,旅行家來到了克爾曼這座城市,在這里旅行家感覺自己已經完成了旅行中最艱難的部分,現在他已經安全了。
克爾曼是古老的卡拉馬尼亞的首都。在被阿富汗人統治的時候,它曾經是一個繁華的城市,當地生產的圍巾可以與克什米爾的相匹敵。
在克爾曼,砵甸乍注意到在當地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景:在這里人們根本不拿性命當回事兒,但這卻不能不引起歐洲人的恐懼和反感。
關于這個情景旅行家寫道:“5月15日,這個城市的統治者既是國王的女婿又是國王的侄子,同時還是王后的兒子,他親自審判被指控謀殺他的仆人的那些人。很難想像,市民們一整天都是處于何等的恐懼與不安之中。為了不讓任何人出城,城門被關閉了。市政工作人員也不辦公。城里的居民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拖到了法庭上,充當證人。我看到有幾個人被帶到宮殿里,他們嚇得瑟瑟發抖,好像是要奔赴刑場。下午三點,統治者開始宣判,他認定那些被指控者有罪。一個人被挖去了眼睛,一個人被割掉了舌頭。還有一些人被割掉了耳朵、鼻子、嘴巴、雙手或者手指頭和腳趾頭。我聽說,在執行判決時,也就是行刑的時候,統治者就坐在我以前見過他坐過的靠窗的位置上,面對殘忍的刑罰,他沒有對被處罰者顯露出半點的同情,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恐懼。”
離開克爾曼之后,砵甸乍首先來到了謝和羅-巴別克。這個城市距離亞茲德、設拉子和克爾曼一樣遠。離開這個城市之后,他到了伊斯法罕,在那里他高興地與自己的同伴克里斯蒂匯合,最終他們去了馬拉蓋,并在那里遇見了馬爾科姆將軍。從旅行家們離開孟買到目前為止已經過去了七個月。在這段時間里克里斯蒂行走了2250英里,而砵甸乍則走了2412英里。現在我們必須回過頭來看一下,克里斯蒂是如何克服困難并最終完成這段旅行的。實際上,這比他預想得要簡單、而且輕松得多!
3月22日,克里斯蒂離開努什基,翻過瓦舒季山脈,沿著一個沒開化的國家,幾乎是沿著沙漠到達了赫爾曼德河岸,這條河流入哈姆尼·薩瓦蘭湖。
克里斯蒂在向東印度公司提交的報告中寫道:“赫爾曼德河穿過坎大哈城附近的地區并向西南方向流去,在距離賈拉拉巴德大約四天路程的地方轉而朝錫斯坦的方向流去,繞過山脈并形成湖泊。河水流到我們曾經造訪過的布拉拉克附近時,河面的寬度達到了一千兩百英尺,而且河水非常深。河里的水十分美麗。位于河兩岸半英里以內的土地,由于受到河水的灌溉而成為肥沃的耕地。再往前就是沙漠和拔地而起的懸崖了。河邊長滿了茂密的紅柳,而有些地方則是家畜的牧場。”
錫斯坦坐落于赫爾曼德河的兩岸,占地僅有五百平方英里。人們的居住區只是沿著河岸延伸,而這條河的河床每年都會加深。
在艾洛姆達爾,克里斯蒂請了一個有推薦信的印度人。他勸克里斯蒂遣散俾路支人,并讓他喬裝打扮成朝圣者。幾天以后,克里斯蒂已經到了杜沙克,也就是被稱為是賈拉拉巴德的地方。
旅行家寫道:“賈拉拉巴德古城的廢墟占地面積和伊斯法罕的廢墟面積幾乎一樣大。像錫斯坦的所有城市一樣,這個城市也是由半燒的磚砌成的。房屋一般是兩層,屋頂是半球形的。而賈拉拉巴德新城則是一座整潔、美麗、不斷發展壯大的城市。城里有兩千座房屋,還有一個很大的集市。”
從杜沙克到赫拉特的路上克里斯蒂沒有遇到什么困難,他只是采取了一些必要的預防措施,以免引起懷疑。
赫拉特坐落于高山峽谷之中。河水灌溉著山谷,這里隨處可見各種果園和菜園。城市占地四平方英里,由帶哨塔的圍墻圍住,環繞著注滿了水的護城河。城市的主要景點是一個個擁有很多店鋪的大型集市和一座星期五清真寺(賈米清真寺)。
很少有城市像赫拉特這樣建設得如此密集,并且擁有如此混雜的人口。克里斯蒂估計這里有將近十萬居民。也許,這是亞洲由土著統治者管轄下的最大的商業城市。赫拉特位于喀布爾、坎大哈、印度半島、克什米爾和波斯之間的貿易通路的交界口。這座城市能夠供應一些很受歡迎的商品,如馬匹、絲綢、番紅花和阿魏等。
克里斯蒂在報告中寫道:“這種植物能夠長到兩到三英尺高。莖頂部直徑達兩英寸,頂上是一朵傘狀花序,花序在成熟后就逐漸變成黃色,和花椰菜很像。印度人和俾路支人都很喜愛阿魏。可以燒莖稈來加熱食物,而傘形花序則可以像普通蔬菜一樣烹煮食用。盡管如此,它的氣味和味道也還是很惡心。”
和其他東方城市一樣,赫拉特也有許多大型的公共花園。然而人們照料花園僅僅是為了收獲果實并拿到集市上去賣。
克里斯蒂在赫拉特居住了一個月后,離開這座城市。他喬裝打扮成販馬的商人,并機智地聲稱說要踏上去麥什德的朝圣之旅,但很快就會回來。然而,實際上他卻沿著被烏茲別克人破壞了的區域前往了亞茲德。
亞茲德是一座很大的城市,這里人口稠密,位于沙漠的邊緣。它被稱為達爾烏爾-艾巴杰特,或“崇拜的堡壘”。這座城市以其井井有條的秩序和穩定的治安而遠近聞名,這極大地促進了與印度半島、呼羅珊、波斯和巴格達之間貿易的發展。
克里斯蒂寫道:“這里的集市占地面積很大,而且貨物充足。城市里有兩萬多座房屋,這些房屋不包括希伯來人的住所。希伯來人的房屋大概還有四千多座。當地居住著勤勞和朝氣蓬勃的民族,盡管他們也都生活在各種殘酷的壓迫之下。”
從亞茲德到伊斯法罕有一百七十英里,這條路克里斯蒂走得很順利。他在埃米爾的烏特-達烏爾宮殿做了短暫的停留,我們前文提到過,在這里他很高興地遇見了自己的伙伴砵甸乍。兩位軍官現在可以互相祝賀對方了:他們克服了旅途中的種種危險和困難,穿越了這個生活著狂熱居民的國家,并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通過以上我們所做的簡短的轉述,也許足以判斷砵甸乍的報告是多么引人入勝。與前人的報告相比,他的報告更為準確和全面,其中充滿了大量有趣的評論見解、歷史事實、奇聞軼事和地理描述。
帶有國際政治使命的探險家—埃爾芬斯通
自18世紀中葉開始,喀布爾就一直是激烈內戰的戰場。或大或小的王位的角逐者,以火焰和利刃蹂躪了這片土地,并最終將這一曾經富饒的國家變為荒漠。現在只有城市的廢墟還訴說著曾經存在卻一去不返的繁華。
1808年,喀布爾的統治者是舒特若-烏里-姆克。英國政府對拿破侖的計劃深感擔憂,拿破侖試圖通過喀爾丹與波斯國王締結聯盟,以此打擊英國并降低英國在印度的影響力。因此,英國政府決定派使團前往喀布爾拜訪其統治者,目的是將他拉攏到東印度公司一邊。
蒙特斯圖亞特·埃爾芬斯通被任命為大使,他還給我們留下了關于這次旅行的非常有趣的報告。我們應該感謝他留下的關于這個地區以及居住在此地的部落的全新的資料。直到今天,他的書仍然具有重要的價值。埃爾芬斯通在書中關于吉別爾人和其他山民等人物的描述不能不引起我們強烈的好奇心。
1808年10月,埃爾芬斯通離開德里,他在到達卡努特時遇上了流沙,接著他進入到拉其普特人聚居的地區謝哈烏吉。10月底,使團到達了一個美麗的城市—新加烏那。統治這座城市的拉甲極為喜愛吸食鴉片。
旅行家寫道:“這是一個小個子的男人,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因為吸食鴉片而變得血紅。大胡子分成兩邊梳到耳根,這讓他看起來既有威嚴而又很具有野性。”
埃爾芬斯通從這里出發前往朱茹哈城。在廣闊的沙漠里這個城市的花園讓人感到耳目一新。這座城市尚不屬于比卡內爾的拉甲。這位拉甲的年收入接近1250000法郎。令人感到詫異的是,這位統治者是如何從這個貧瘠而命途多舛的國家,從這個只有數百萬只老鼠、成群的紅額羚和野驢的國家搜刮出這么多錢的。
埃爾芬斯通在描述自己隨行的商隊是怎樣前進時寫道:“小徑十分狹窄,蜿蜒在沙丘之間,兩頭駱駝艱難地并排前行。如果其中一頭駱駝稍稍往一邊偏了一點,就會像陷進雪里一樣陷入沙子中。因此,如果隊列前面略有停留,整個商隊就不得不停止前進。而如果隊尾沒有跟上,那么前面的人也無法繼續前進。為避免趕牲畜的人迷失在山丘間,無時無刻不敲著管子或者鼓作為信號,用盡各種方法避免脫離隊伍。”
這一切難道不讓人想起行軍嗎?戰鼓擂擂,軍裝和武器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和這支以和平為目的的使團像嗎?
◆圖1-4 阿富汗人的服飾(來自古版畫)
埃爾芬斯通繼續寫道:“我們的仆人和士兵一樣都飽受痛苦,因為缺水而且飲用水的水質十分惡劣。確實,有大量的西瓜可供解渴,但這也給身體帶來了不可避免的傷害。與我們的商隊隨行的是當地印度人,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得了寒熱和痢疾。在我們到達比卡內爾的第一周就有四十人死亡。”
遠遠望去,這座城市似乎很有吸引力,但事實上,城里泥屋混沌群集。當時,這個國家里充斥著五個軍隊。而這些互相交戰的各方一個接一個地派信使到英國人這里,試圖從他們那里獲得物質上的援助或至少在道義上的支持。
比卡內爾的拉甲接待了埃爾芬斯通。埃爾芬斯通寫道:“他的宮殿與我至今在印度看到的其他宮殿都不一樣。這里的人們也比印度人更白,面部特征更像猶太人,頭頂繁復的頭巾。拉甲和他的親族頭上戴著裝飾有各色珍貴寶石的帽子。拉甲靠著中間凸起的鋼盾上,他的盾牌圓邊上鑲著紅寶石和鉆石。拉甲開始和我們交談起來,他提醒我們要提防熱病和黑死病。按照印度的傳統,我們坐在了地上,拉甲繼續和我們交談。他說自己是德里國王的藩臣,而德里又處于英國人的統治之下,所以他很樂意當著我的面承認英國政府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命人把城堡的鑰匙帶來并送給我,而我說我沒有這個權利因此不能接受。勸說了好一陣子,拉甲終于同意留下鑰匙。又過了一會兒,走上來一隊印度舞女,歌舞直到我們離開才停下來。
過了比卡內爾再往前又進入了沙漠地區。沙漠的中央是集法斯河,看到現在的景象完全想象不出亞歷山大·馬其頓的艦隊曾沿著這條河流行駛過。河岸邊佇立著姆如古爾和巴哈瓦古爾城。在巴哈瓦古爾城中,密密麻麻的人群等候著使團。第二天,喀布爾東部某個省的統治者巴哈瓦爾-可汗駕到了。這位統治者給英國的使者帶來了精美的禮物,還帶領他沿著集法斯河的右岸來到以絲綢而聞名的木爾坦。木爾坦城的統治者在得知英國人到來之后大驚失色。他與周圍的人商量了很久,研究如果英國人突然要占領城市或者要他繳供的話該怎么辦。但麻煩很快就解決了,而且這次會面的氛圍非常親切熱忱。雖然埃爾芬斯通的描述似乎稍微有些夸大其詞,卻仍然令人感到相當好奇。
埃爾芬斯通描述道:“城市的統治者用波斯人的習俗來迎接使團的秘書斯特列奇。他們肩并肩地走向帳篷,而這時周圍的情況卻變得越來越混亂:一會兒這兒有人在打架;一會兒那兒有騎兵踩傷了步兵。斯特列奇先生的馬也差點摔倒,他好不容易才坐穩在馬背上。可汗和他的侍從們也搞錯了,他們全速飛奔向騎兵的隊伍。騎兵隊總算成功地重整了隊伍并讓他們通過。隨后,隊伍混亂地退到帳篷附近,把可汗的仆人嚇得拔腿就跑,帳篷前的屏障被撕了下來,繩索也開始斷裂,門簾差點蓋住我們的腦袋。在帳篷那邊立刻擠滿了很多人,什么都看不清楚。統治者和他的十個隨從坐了下來,其他的人站著,形成護衛隊。訪問并沒有被拖延:統治者一邊手里盤著念珠,一邊匆匆地反復念到:‘歡迎!歡迎!’最后他聲稱自己已經厭倦了這種擁擠和忙亂,就起身離開了。”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好玩。那么,要不要相信這里全部的細節呢?這自然不重要。12月31日,使團穿過印度河來到了一個特別的國家,這里的人們勤勞、努力地耕種,讓人覺得完全不像印度半島上的國家。當地人從來沒聽說過英國人,還常常將英國人和蒙古人、阿富汗人或者印度人弄混。結果是在這些容易輕信的當地人中間流傳著各種各樣的、有關英國人的奇聞異事。
英國使團在德利加茲汗滯留了差不多一個月,直到他們找到了“麥哈門德爾”—這位官員本該負責將使者引薦給當地的統治者。兩個英國人利用這段滯留時間攀上了泰西耶蘇雷曼的頂峰,或稱作“所羅門的王座”,這里就是傳說中大洪水后諾亞方舟靠岸的地方。
2月7日,使團離開了德利加茲汗,途經一片美麗的土地順利抵達了白沙瓦。而當地的統治者也趕到此地,因為德拉不是他的常駐官邸。
報告中寫道:“我們到達白沙瓦的當天,統治者就已經為我們安排好了宮廷午宴。飯菜都很美味。后來,他們開始按照我們習慣來做肉類菜肴,但統治者還是給我們送一日三餐,分量多到足夠2000個人,200匹馬,還有很多大象食用。不管我的隨從有多少人,我們都不可能吃掉這么多食物,我曾多次勸說統治者不要給我們這么多食物,終于在一個月后我才說服他不再這樣浪費糧食。”
和預想的一樣,談判進行的漫長而艱難。最終一切都安排妥當,接見是按照最高外交禮遇標準進行的。統治者的衣服上閃耀著鉆石和各種寶石,他帶著巨大的王冠,在他的其中一副手鐲上還鑲嵌著世界上現存最大的鉆石“克西諾爾”,關于這塊鉆石達文尼 ①曾經在他的旅行游記中記載過。
埃爾芬斯通寫道:“我必須承認,如果說這里有某些東西,特別是統治者價值連城的服裝讓我感到非常驚訝,那么很多其他的事物卻令人大失所望。總之,與其說目視所及的是一個偉大國家國泰民安的特征,不如說是曾經一度繁榮的帝國的衰敗表現。”
英國的使者還講述了那些大臣的貪婪,他們無法和平地分配英國人送給他們的禮物,還說了一些讓他感覺不太舒服的小事。
第二次與統治者的見面給埃爾芬斯通留下了比較好的印象。埃爾芬斯通寫道:“很難相信,東方的統治者可以在保持尊嚴的情況下,舉止得體并且表現殷勤。”
除東面以外,白沙瓦平原的其他各個方向都被高山環繞,由喀布爾河的三條支流和許多條小溪所灌溉。因此,平原的土壤非常肥沃。這里到處都生長著李子樹,桃樹,梨樹,榅桲樹,石榴樹和海棗樹。使團此前經過的土壤貧瘠的地區人煙稀少,而在白沙瓦似乎聚集了全國的人口,英國人麥卡特尼中尉從一個高地數了一下,這里大概有三十二個村落。
在白沙瓦城內大約居住著10萬人口,他們居住在三層的磚樓里。城里有很多清真寺,但都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還有搭建好的商隊帳篷和接待使團的堅固城堡—這些就是這個城市全部的名勝古跡。穿著各色民族服裝的人群是一道變化的風景,這里是真正的民族萬花筒,足以讓所有的外來人感到驚訝不已。波斯人、阿富汗人、吉別利人、哈扎爾人和杜蘭納人 ①等各種人云集于此,馬匹和駱駝也隨處可見—在兩條腿的人和四條腿的動物中,自然主義者在這里很容易找到觀察和描述的對象。但是,這個城市最主要的魅力在于鮮花盛開的花園,尤其是玫瑰花。
統治者的地位并不穩定,被他從皇位上拉下來的兄弟蘇哈伊利用民族起義,武裝攻占了喀布爾。因此,使團不能繼續在白沙瓦停留了,他們必須繼續趕路。英國人經過了阿多克,到達了美麗的胡蘇阿卜杜盆地。在那里埃爾芬斯通必須留下來等待,直到皇位之爭結束。就在這時,他收到了召他去德里的信件。同時,蘇哈伊很不走運,他被擊中了頭部,只得逃跑以求自保。
使團繼續上路,并經過了居住著錫克人的地區,錫克人是一群野蠻、半裸露的山中野人。
埃爾芬斯通寫道:“錫克人(幾年后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身材高大、瘦削,但很強壯。他們身上只穿一條能夠遮蓋大腿一半長度的短褲。通常他們的肩上會披著巨大的獸皮斗篷。他們的包頭不大,但很高,前邊呈扁形。他們從來不剃胡子也不剪頭發。他們的武器是弓和舊式火槍。身份高貴的人擁有非常漂亮的弓,他們甚至佩戴著弓去做客。幾乎整個旁遮普都處于雷杰特-森格的統治下,而在1805年他還只是眾多首領中的一位而已。在我們旅行期間,他剛剛推翻了錫克人的政權,獲得了國家的最高權力并成為統治者。”
◆圖1-5 波斯服裝(來自古版畫)
回到德里的旅行中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在埃爾芬斯通的報告中,除了講述了英國人親眼所見的許多事件,還有關于阿富汗和喀布爾的地理、氣候、動物和植物,以及這個廣闊的國家所蘊藏的礦產資源等信息。
埃爾芬斯通報告中記述了關于當地的民族的起源、歷史、行政、立法、婦女的地位、宗教、語言、貿易等方面的許多有趣的內容。因此,當英國人在阿富汗開始新的探險時,甚至是最知識淵博的記者也多次引述這個報告中的內容。
埃爾芬斯通在報告的最后詳細地介紹了阿富汗的一些部落,并收集了對當時來說非常珍貴的關于周邊地區的資料。
總之,埃爾芬斯通的報告非常有趣,而且很值得信任,即使是現在去查閱他的報告也會有很大的收獲。
為了克什米爾的羊毛,出發!
東印度公司始終孜孜不倦地努力工作。前一個考察隊還未返回,后一個就帶著新的使命去另一個地方考察了。東印度公司必須探測周圍國家的土壤,同時時刻掌控不斷變化的亞洲政策,并防止土著部落形成抗擊侵略者的聯盟。在1812年,另外一個和平的計劃促成了麥考夫特和赫爾西上校前往位于古德斯的瑪旁雍錯湖,這里是西藏的一部分。旅行家們的任務是從克什米爾帶回一群細毛的山羊,這種山羊的羊毛織成的披肩世界聞名。此外,他們還要找到可靠的證據,以徹底推翻印度人關于恒河發源于喜馬拉雅山的瑪旁雍錯湖的說法。
這是多么艱難而危險的任務啊!他們首先要進入尼泊爾,而當地政府并不歡迎外來人;然后還進入一個甚至尼泊爾人都禁止入境的國家,更別提英國人了,這個國家就是古德斯。
旅行家們裝扮成印度朝圣者的模樣。他們隨行人員有二十五個人,更奇怪的是,其中的一個仆人被命令始終以四英尺步間距前進。必須承認,這是一種很好的用來丈量所走路程的方式。
麥考夫特和赫爾西穿過了別雷利,他們沿著韋布當年行進的道路來到了卓斯瑪特,并于1812年5月26日離開了那里。旅行家們克服了一路上的各種艱難險阻,現在他們翻過的難關—喜馬拉雅山脈。那里的居民很少,因此,他們很難找到食物,也很難雇到勞力;路況也很差,并且都位于海平線以上很高的位置。
最終,英國人到達了達巴,這里有一座著名的喇嘛寺廟;他們還到了加爾多克和邁扎爾,并在距離吉爾達布利0.25英里的地方都看見了有趣的溫泉。
旅行家在發表于《旅行年鑒》上的報告中寫道:“水從兩個直徑為6英寸的的洞孔中流出,洞孔位于綿延3英里的高原上,這片高原的海拔比周圍的平原高出10-20英尺。高原被石灰巖所覆蓋,這些石灰巖是由于地下水冷卻而沉淀于其表面的。水噴涌至4英尺高。水清澈但很燙,以至于手在水里放不了幾秒鐘。溫泉的上方是濃密的水霧,水幾乎沿著水平面流淌,沖刷出不同形狀的水坑。它們被石灰巖覆蓋,體積逐漸縮小。隨著水底不斷被抬高,水又會沖刷出新的水坑,這些水坑又會再次被沉積物覆蓋。這樣,水從一個坑流向另一個坑,直到這里變成平原。洞孔附近形成的沉淀物為白色,如同最純凈的石膏。距離洞孔遠一點的地方沉淀物逐漸變成草黃色,在遠處逐漸變成黃里透紅色。另一個溫泉的沉淀物開始是玫瑰色的,然后變成暗紅色的。這座經過幾百年形成的高原,呈現出五彩繽紛的顏色。”
吉爾達布利是喇嘛生活的地方,自古以來就是宗教的圣地,而那高400英尺、寬4英尺、由書寫滿禱告經文的雜色石頭建成的高墻也證明著這一點。
8月1日,旅行家們離開了這些地方,向瑪旁雍錯湖進發。在這些地方的右邊是拉文拉特湖,通常認為,薩特萊杰河的主流發源于此湖。
瑪旁雍錯湖流淌于草坡之間的盆地中,在草坡的右面佇立著巨大的山峰。在印度人所尊崇的所有圣地之中,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原因可能是它距離印度半島最遠,旅途也最為艱難和危險,另外,想到達這里必須帶上大量的金錢和食物。
印度的地理學家認為,瑪旁雍錯湖是恒河、薩特萊杰河和加利河這三條河流的發源地。麥考夫特對于恒河發源于此地的說法并不感到懷疑。所以,他決定檢驗另外兩條河流是否發源于此湖,他繞著湖岸線仔細考察了一番,發現了崎嶇幽深的峽谷和很多流入湖泊的小溪,但沒有找到一條河流是從那座湖里流出來的。或許,在地震摧毀斯利那加之前,從瑪旁雍錯湖流出過某條河流,然而,麥考夫特沒找到任何關于它的蹤跡。這座湖位于喜馬拉雅山和岡仁波齊山之間,有著長橢圓形的不規則的形狀;它的長度為五里約,寬度為四里約。
現在,探險隊的任務圓滿完成了。麥考夫特和赫爾西開始往印度的方向撤回,他們走到阿陵山,也來到了拉文拉爾湖,但是麥考夫特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以至于他無法繞湖一周進行考察。然后,他到達了吉爾達布利和達巴,最后他忍受著巨大的痛苦穿過了印度半島與西藏分界線的山口。
旅行報告中寫道:“寒風從不丹白雪覆蓋的山脈吹過來,向上爬的路程是十分漫長而艱苦,斜坡濕滑陡峭,需要特別小心。事實上,我們所有人都吃盡了苦頭。我們的羊群因牧羊人的一時疏忽而偏離了山路,結果爬上了500英尺高的懸崖的邊緣。一個山民驅趕羊群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羊群開始往下走,沿著陡峭的山坡向下跑。山羊腳下的石塊向下飛落,而前面的山羊很可能被落下的石頭砸到,當時觀察山羊如何敏捷地躲避石塊也是十分有趣的。”
廓爾喀人一開始只是想給旅行家設置障礙,不過很快他們就決定追捕并抓住他們。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英國人的強硬態度曾一度控制住了這些野蠻的狂熱分子,但到最后隨著廓爾喀人的人數的增長,他們壯起膽子襲擊了營地。
麥考夫特說道:“一下子有二十個人沖到我的面前,一個人抓住了我的脖子,用膝蓋頂我的肚子,扯著脖子上的圍巾,試圖將我勒死,另一個人用繩子捆著我的腳把我往回拖。我已經失去了意識。我唯一能依靠的槍也從我手里滑落了,我倒下了。他們拖著我的雙腳,牢牢地捆住。當我醒來的時候,看見四周的勝利者們的臉上閃耀著難以言喻的惡毒。因為害怕我逃跑,有兩名士兵用繩子牽著我。隔上一陣子就結結實實地打我幾拳,無疑是讓我對自己的處境更加明確而已。赫爾西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們這么快就會受到攻擊。當打斗開始的時候他還在漱口,沒聽到我向他求救。當時,我們的人手里甚至一點武器都沒有。我們中有一些人設法逃走了,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脫身的。其他人被抓住了,其中有赫爾西。他沒有像我一樣被捆住,只是雙手被抓住了。”
這支隊伍的頭領向兩個英國人宣布他們已經被拘留了。他指控英國人,稱他們打扮作印度教的朝圣者秘密潛入該國。麥考夫特雇來趕山羊的一位苦行僧設法逃了出去,帶著兩封信交給了英國當局。當局立刻采取了措施,11月1日旅行家們就獲得了自由。土人們不僅道了歉,還歸還了所有搶來的東西。尼泊爾的拉甲放他們離開了這個國家。結果好就一切都好!
最后要提到的是弗雷澤的喜馬拉雅山之行,以及1817年霍奇森探尋恒河的源頭。
前文提到過,韋布上尉親自考察了從杜納河谷到位于雷伊塔拉附近的卡德讓這一段恒河的流域。1817年5月28日,霍奇森上尉離開了這座城市,用了三天到達恒河源頭的根戈德里。他看到河流從足有三百英尺厚的粒雪 ①雪層下奔涌而出,水流非常大,水面寬度不低于二十七英尺,深度不少于十八英寸。
顯然,恒河正是從這里首次涌出地表。那么,這條河在厚厚的積雪下的部分又有多長呢?有沒有可能它是這些積雪融化了形成的呢?它是從地下涌出的嗎?這些問題正是霍奇森一直努力解答的。霍奇森繼續往山上爬,向導已經不愿繼續前行,而霍奇森自己也深深地陷進了雪里,最后不得不艱難地返回。恒河涌出之處位于喜馬拉雅山距海平面高一萬兩千九百一十四英尺的地方。
霍奇森還考察了失木拿河的源頭。失木拿河從兩座直立于地面的花崗巖絕壁之間冒出,失木拿山的雪層至少有一百八十平方英尺寬,四十英尺厚。失木拿河的源頭就位于喜馬拉雅山的東南坡。
關于波斯
英國人在印度的統治所覆蓋的面積非常大,在這種情況下也潛伏著危機。印度人口由不同的部落組成,這些部落各自都有著輝煌的過去,而他們甘愿屈服于英國人的統治只是因為眾所周知的政治原則:“分而治之”。難道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突然某一天這些部落全然忘掉彼此之間的仇恨轉而共同反抗外國人?
東印度公司預見到了這種可能性,它的一切行動都旨在加強其在當地的控制系統,依靠它,東印度公司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一些鄰近的國家仍然非常強大,并足以威脅到英國政府,他們能給那些對英國政府不滿的人提供庇護并成為陰謀的溫床。而在這些強大的鄰國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數波斯。這并不僅是因為它靠近俄羅斯,更是因為拿破侖天才的計劃不允許他將他的歐洲戰爭付諸現實。
1807年2月,法國政府任命了哈德將軍為全權大使出使波斯,哈德將軍曾在奧斯特利茨、耶拿和艾勞戰役中表現突出并在革命戰爭期間授勛,這一次他的特殊使命是與波斯國王費特-阿里結盟以對抗英國和俄國。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因為哈德將軍的前人曾經在波斯國王的宮廷中完成過這一使命。哈德穿越了匈牙利,到達了君士坦丁堡和小亞細亞。而當哈德到達波斯的時候,波斯國王費特-阿里已經去世,他的兒子阿拔斯-米爾扎已經登上了王位。
新任的波斯國王非常禮貌地接待了法國的使者,不吝賞賜給他各種禮物,并給予天主教神甫和法國商人一些特權。然而,除此之外,使團沒有取得更多的進展。這是因為英國將軍馬爾科姆用盡一切方法加以阻撓,那時他的影響處于上風。第二年,哈德看到他所有的計劃都落了空,便失望地回到了法國。
安什·德·哈德是哈德大使的兄弟,當時擔任使團的秘書一職。他寫了一份關于這次游歷的簡短報告。這份報告中有一些關于古代波斯的有趣的細節,但比英國人發表的那些著作還是要差上很多。
說到哈德的旅行就不能不提到法國領事阿德里安·杜普列的報告,他當時也是使團中的一員。這份報告發表時采用的標題是:《1807-1809年的波斯之行—經過阿納托利、美索不達米亞和君士坦丁堡到達波斯灣,并從那里前往伊朗。還詳細地介紹了波斯人的風俗和習慣,德黑蘭宮廷的情況以及對波斯各民族的評論》。文章內容對標題做出了充分地解答,對研究波斯地理學和民族學大有裨益。
英國人比法國人在波斯呆的時間要久得多。也因此積累了更為豐富的資料,也更好地整理了這些資料。
在所有關于波斯的著作中,詹姆斯·莫利耶的兩份報告長期以來始終被認為是特別權威的著作。這是他在擔任使團的秘書時完成的,利用空閑時間他深入研究了波斯日常生活的各種細節。回到英國以后,他出版了很多關于東方生活的長篇小說:各種各樣的描寫,細致而真實的場景,新鮮奇特的環境—這些給他的書帶來了巨大的成功。
其次,要說到約翰·麥克唐納·金尼爾關于波斯國家的大部頭著作。這部著作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并遠遠超過了此前出版的任何一部。書中不僅詳細地介紹了書名中提到的國家的邊境線、山川、河流、氣候等內容,還包含了關于治國理政、國家制度、軍事、商業、動植物、礦藏、人口以及財政方面的準確信息。
在呈現了整個波斯帝國的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的豐足繁盛景象之后,金尼爾轉而對一些具體的省份進行描寫,并輔之以眾多有趣的數據。所有這些都使得他的著作成為近期出版的所有作品中最完整、最公正的一個。
在1808年到1814年之間,金尼爾環游了小亞細亞、亞美尼亞和庫爾德斯坦 ①。他擔任過各種職務,并完成了無數的使命,這一切給他提供了認識和比較不同事物的機會。無論是作為東印度公司的軍官,卡爾納提克 ②酋長的政治顧問,抑或僅僅是一位旅行家,他總能以自己的批判性思維做好萬全的準備。他解開了困擾著眾多研究者的大量事件與動亂的真正原因,這一切都歸功于他所積累的關于東方人的風俗、習慣與性格方面的豐富知識。
同一時期,東印度公司的另一位軍官威廉·普賴斯開始從事破解楔形文字的工作,他在1810年擔任駐波斯使館戈爾·爵士的翻譯和助理。破解楔形文字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在他之前有很多人都從事過這項工作,并得出了許多極為離奇、令人難以置信的結論。和他的許多同時代人一樣,普賴斯的觀點也站不住腳,他的解釋也很難稱得上是令人滿意的。但是,他的功績在于吸引了諸多學者繼續研究這一難題,與此同時也延續了尼布爾等東方學家的傳統。
有必要提到他關于英國使團訪問波斯宮廷的報告。后來,他還發表了兩篇關于波斯波利斯 ①和巴比倫的古跡的文章。
與此同時,戈爾·烏茲利的兄弟威廉·烏茲利作為秘書一路陪同使團前往波斯并從事研究工作,他還訪問了位于德黑蘭的宮廷。然而,他的工作與地理和農業都沒有關系。他的研究局限于題字、獎牌、手稿和文學,概括地說,他的研究范圍是這個國家的物質和精神歷史。他的功勞在于出版了菲爾多西 ②詩集及許多其他的文集。他的作品與上文提到的其他著作一樣豐富了我們對于波斯這個國家的認識和了解。
① 納波波—指孟加拉人發音的阿拉伯語單詞“地方長官”,后來也用來稱呼在殖民地發財的歐洲人。
② 拉甲—指古印度奴隸制國家的統治者,也指中世紀和當代印度王公的稱號。
① 西帕依(印度兵)—指18世紀中期法國、英國、葡萄牙殖民者組織印度居民構成的雇傭軍。
② 盧比—東南亞一些國家的貨幣單位。
① 無花果—是一種亞熱帶植物,隸屬于桑科榕屬。
① 婆羅門—指印度奴隸社會時期最古老的宗教之一婆羅門教的祭司。
① 海德拉巴(Hyderabad)—印度曾經的一個邦,位于印度的中部。
① 塞爾達—指近東和中東一些國家對軍事首領的稱呼,也指印度和阿富汗的部落首領、顯赫的貴族。
① 達文尼·讓·巴蒂斯特(Jean-Baptiste Tavernier,1605-1689)—法國珠寶商、旅行家,1631-1668年曾六次到土耳其、波斯、印度、印度尼西亞旅行,1676年出版了旅行札記《達文尼的六次旅行》(參見《地球開拓者》第一卷)。
① 杜蘭納人—阿富汗主要部落之一。
① 粒雪—被壓緊的顆粒較大的雪,由不同形狀的冰粒構成,在山區或者在冰雪常年不化的極地地區構成積雪的表層。
① 庫爾德斯坦—位于西亞的一個地區,在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和敘利亞范圍內,主要居住著庫爾德人。
② 卡爾納提克—位于東高止山脈與孟加拉灣之間的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