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亞諸地的旅行
旅行概覽
拿破侖戰爭時期地理大發現的減少—賽芩游敘利亞和巴勒斯坦—霍蘭和死海周圍—德卡波利斯—游阿拉伯半島—布克哈特游敘利亞—游努比亞和尼羅河沿岸—麥加和麥地那朝圣
18世紀末至19世紀初,地理大發現的數量明顯減少。
眾所周知,法蘭西共和國曾組織探險隊尋找拉彼魯茲,并派遣博登上校向澳大利亞海岸航行,這次航行取得了重大的成果。這充分體現了統治者在戰爭和狂熱的驅動下對地理學表現出的濃厚興趣。
后來,波拿巴在埃及時身邊也聚集了一批杰出的學者和畫家。為完成一項偉大的工作,他們收集了大量的材料—首次展現了法老之國的古老文明,雖然還不夠全面。然而,當波拿巴變成了拿破侖—一個熱衷于戰爭的、自私的統治者時,他已經不再關心探險、旅行和新發現了。要知道這些會耗費他的人力和物力,而他自己的花費也很大,不能這樣徒勞無益地浪費。因此,他將法國在美洲最后的幾個殖民地的統治權以總數不過幾百萬元的價格讓給了美利堅合眾國。
幸運的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屈從于他的強權統治的人民。盡管,這些國家仍然處于同法國的不懈斗爭中,在這些國家中仍然有一些人,他們自發地搜集地理知識,開展真正的考古學研究,并著手進行語言學和民族學研究。
法國地理學家馬爾特 ①于1817年在《最新旅行年鑒》(Nouvelles Annales des Voyfge)雜志的創刊號上發表文章,細致、準確地展現了19世紀初地理學的現狀,并指出了該學科未來的任務。他還特別提到了航海術、天文學以及語言學領域取得的成就。英國東印度公司 ②不僅沒有像哈得孫灣公司一樣因為害怕競爭而隱瞞自己的發現,反而建立了行業學會,出版了旅行雜志并且對旅行家們給予資助。甚至戰爭也推動了這門科學的發展—我們前面說過,法國軍隊在埃及時就已經搜集了大量的學術著作。很快,這場競賽的狂潮就席卷了所有人。
19世紀初,從地理大發現的數量上看,貢獻最多的國家是德國。德國旅行家是如此的勤奮努力、意志堅強、直覺準確,這也使后來的旅行家們能做的只是對他們的發現進行檢驗和補充。
賽芩:19世紀的第一位旅行家
按時間順序排在首位的旅行家是烏爾利赫·亞斯佩爾·賽芩。1767年,賽芩出生于東弗里斯蘭省,畢業于哥廷根大學。他對科學有著與生俱來的濃厚的興趣,還出版了幾部統計學和自然科學方面的著作。這些作品使他受到了政府的格外關注。
賽芩的最大愿望是游歷中非,這與后來的布克哈特不謀而合。但是,在實現這個愿望之前,賽芩首先想考察的是巴勒斯坦和敘利亞。原因是1805年在倫敦成立了巴勒斯坦協會,并引起了社會的普遍關注,因此,他想親自對這些國家進行實地考察。當賽芩收集到了足夠多的推薦信之后,他于1802年動身前往君士坦丁堡。
盡管在耶路撒冷和敘利亞有許許多多朝圣者和旅行家魚貫前行,但是,關于這些國家的信息卻模糊不清,鳳毛麟角。許多自然地理問題還沒有被研究透徹。能夠收集到的資料少得可憐,對于一些像黎巴嫩和死海之類的地方,更是沒有任何人研究過。從本質上來說,這些國家的比較地理學研究還尚未開始。要想奠定這門學科的基礎,不僅需要英國巴勒斯坦協會的學者們長期不懈的努力,而且需要許許多多旅行家們豐富的科學經驗。博學多識的賽芩已經為研究這個國家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雖然此前已經有很多人到訪過這個國家,然而它依然是一個神秘莫測的國度。
賽芩穿過了整個安納托利亞大陸,終于在1804年5月到達阿勒頗。他在阿勒頗生活了接近一年的時間,對阿拉伯語進行實踐研究,抄錄東方地理學家和歷史學家的著作,確認阿勒頗的天文位置。此外,他還進行了自然歷史研究,收集了古代的手抄本并翻譯了許多民間歌曲和傳說,這對深入了解當地居民的生活具有重要的意義。
1805年4月,賽芩離開阿勒頗前往大馬士革。從阿勒頗到達大馬士革必須穿過位于城市東南部的霍蘭區和約蘭區,而這兩個省此前從來沒有任何旅行家游歷過。兩個省在羅馬統治時期的猶太人歷史中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當時曾被稱作阿烏蘭基斯和加烏蘭基斯。賽芩是第一位對這兩個地方進行地理描述的人。
勇敢無畏的旅行家賽芩還考察了黎巴嫩和巴勒貝克。他從大馬士革出發一路向南前進,到達了猶地亞并考察了赫爾蒙山(即謝赫山)、約旦和死海的東部地區。這里曾經居住著猶太人歷史上著名的阿莫尼特、莫阿比特、卡拉吉特和巴達涅等部落。在羅馬統治時期這個國家的南部地區曾經叫做貝列伊,聞名遐邇的德卡波利斯,即“十城聯盟”就坐落于此。此前,這里從來沒有旅行家到訪過,正因為如此,賽芩把這里作為他開展研究工作的真正起點。
賽芩在大馬士革的朋友們試圖說服他放棄這個計劃,還向他講述了旅途的種種困難和危險,而且很有可能在路上遇到貝都英人 ①,然而什么都攔不住他。不過在訪問德卡波利斯和考察遺址情況之前,賽芩首先游歷了一個叫做拉夏的小國。在大馬士革流傳著關于此地的壞名聲,因為那里有橫行霸道的貝都英人。然而,據說這個地方保存了許多引人入勝的古代遺跡。
1805年12月12日,賽芩帶著亞美尼亞向導從大馬士革出發了。但是,向導在第一天就迷失了方向。幸好賽芩已經預先準備好了帕夏(又譯巴夏,指總督)簽署的通行證,接下來他們從一個村落走到另一個村落,并在每個地方都招募了武裝的騎兵來護送自己。
在舊版《旅行年鑒》上刊登了這位旅行家寫的旅行報告,報告里寫道:“我所見到的拉夏國有點像霍蘭,有的地方由帶細孔的玄武巖構成,大部分地方是亂石林立的廣闊沙漠。村落位于陡峭的山坡上,但大部分土地都荒蕪了。黑色調的玄武巖,倒塌的塔、廟宇和房屋,沒有任何樹木和綠蔭—所有這一切都給這里增添了陰森灰暗的氛圍,甚至讓人的心里充滿了某種恐懼。幾乎在每個村子里都能找到希臘銘文,或是石柱,或是其他古代文明的遺跡(我抄錄的是馬可·奧勒留皇帝的題詞)。這里的古代門板也和霍蘭一樣,都是由玄武巖石板做成的。”
賽芩剛到達赫拉特村并準備停下來休整時,突然出現了一支十人的騎兵隊。這些人聲稱以霍蘭副總督的名義奉命逮捕賽芩。他們的長官奧馬爾·阿哈聽說去年就有人在這里見到過賽芩,還說他的通行證是偽造的,因此長官下令將賽芩帶回去詢問。
抵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這些事件也絲毫沒有引起賽芩的驚慌,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無聊的干擾,他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才走到霍蘭的腹地。在通往麥加的商路上他遇上了奧馬爾·阿哈。
奧馬爾·阿哈非常熱情地招待了賽芩,第二天就讓他離開了。在無數次與阿拉伯人的隊伍打交道的過程中,賽芩總是能夠得到他們對自己表面上的尊重。然而這次,他確信奧馬爾·阿哈是故意劫掠他的。
在返回大馬士革的途中,賽芩發現很難找到帶領他沿約旦河東岸和死海周圍游歷的向導。最后有一個叫尤蘇夫-阿里-米爾基的人同意隨他前往。此人信奉希臘教,他和阿拉伯部落做了三十年的生意,經常去賽芩要探訪的這個地區。
終于,在1806年1月19日,兩個人從大馬士革出發了。賽芩穿著阿拉伯族長的長袍,只隨身帶了幾件衣服,必不可少的書,晾干植物用的紙,和一套冒充醫生來給人看病所需要的藥物。
拉沙亞和哈斯貝亞兩個地區坐落于赫爾蒙山的山腳下,當時山頂的積雪還沒有融化。他們最先考察這兩個地區的原因是,這兩個地區是整個敘利亞境內最不為人知的地方,相關的研究成果也最少。
旅行家還探訪了山那邊一個居住著德魯茲人的名叫阿詩哈的小村莊,還有埃米爾的府邸拉沙亞。然后是哈斯貝亞,在那里他帶著推薦信拜訪了一位叫舒拉或者沙伊達的希臘主教。在這個多山的地區,旅行家還發現了一種非常有意思的物質—瀝青礦床,這種物質的主要用途是“保護葡萄園不受昆蟲的侵蝕”。
賽芩從哈斯貝亞離開后,來到了巴尼亞斯,古老的城市現在變成了一座僅由二十來個茅屋組成的可憐的小村莊。還依稀能辨認出古城墻的遺跡,但是希律王 ①為紀念奧古斯特大帝 ②而建造的富麗堂皇的廟宇已渺無痕跡。
巴尼亞斯河在古代被認為是約旦河的源頭。然而,這個美稱很快就被其最大的支流—哈斯貝尼河所取代。賽芩仔細地考察了哈斯貝尼河以及在古代被稱作薩瑪赫尼基斯的麥倫湖。
當他們來到這個地區時,趕騾子的人說什么也不愿意再跟著賽芩繼續前往舍爾-彼特-亞庫布橋了;向導尤蘇夫也同賽芩分開了,尤蘇夫需要到很遠的提比利亞去。這樣,賽芩只好帶上一個阿拉伯人徒步向這個危險的地區前進。
后來,賽芩終于走到了達舍爾-彼特-亞庫布橋,但是,他卻很長時間都找不到一個愿意帶他去約旦河東岸的人。終于,有一位當地的居民聽說賽芩是醫生,于是請求與他一起前往提比利亞湖東岸為一位患有眼疾的族長治病。
賽芩當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他出色地完成了工作。賽芩從容不迫地考察了提比利亞湖和瓦基-沙馬赫河。當然考察也不是沒有風險的,他很有可能遭遇同行者的搶劫甚至是謀殺。終于,他們來到了提比利亞(阿拉伯人稱之為塔巴利亞)。這時,向導尤蘇夫已經在此等候多日。
賽芩寫道:“提比利亞城的位置緊鄰湖邊,陸地四周由玄武巖石塊砌成的堅固的城墻環繞,盡管如此,這也很難稱得上是一座城市。遠古的繁華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只剩下古代城市的瓦礫,一直延伸到距離此處一里約遠的溫泉。在主要溫泉的下方,著名的賽薩爾-帕夏 ①建造了浴室。如果在歐洲有這種溫泉水的話,那么這里早就成為所有著名浴室中最受歡迎的一個了。在湖周圍的谷底,由于熱氣匯聚,長滿了海棗樹、檸檬樹、橘子樹等植物。在地勢稍高一些的地方,由于溫和的氣候也結滿了果實。”
在湖的西南方可以看到古老的塔里西亞城的某些遺址。從那里延伸出美麗的夾在兩條山脈之間的狹窄的艾利-格爾山谷。現在這里僅僅作為阿拉伯人部落放牧的地方。
賽芩在德卡波利斯的游歷沒遇到任何的阻礙;然而,出于對貪婪的土著人的防備,他不得不穿得像個窮人一樣。
賽芩寫道:“我在襯衫外面穿了一件舊的‘卡姆巴斯’,也就是長袍,長袍外面穿著破破爛爛的藍色女式襯衣,把破布纏在頭上,腳上穿了一雙破鞋。肩上披著陳舊破爛的阿拉伯式斗篷 ②來御寒擋雨,用一根長樹枝來當拐杖。而我的向導,一個希臘的基督教徒,也是這幅打扮。我們就這樣在這個國家走了十天。我們經常被寒冷的雨水擋住去路,不止一次渾身濕透。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光著腳在稀泥里跋涉,因為在這種黏膩的爛泥里穿著我的破鞋是沒法走路的。”
位于稍遠處的德拉看上去好像是一片廢墟,昔日著名的建筑早已經不復存在了。
接下來的一個地區是艾爾-波津,這里有數千個從巖石中開鑿的洞穴,這些洞穴曾經是古代居民的住所。賽芩來到這里的時候,這一切都是完整地保留下來的。
從大量的古塔和石棺來看,木格斯曾經是一座規模很大的、富饒的城市。賽芩將木格斯和蓋達拉(現名烏姆蓋斯)等量齊觀,一同視作德卡波利斯地區的二級城市。
在距離此地幾里約處的一片廢墟里坐落著阿比利,古代稱作阿比拉。賽芩無法說服自己的向導與他同去,因為向導對關于阿拉伯人貝尼-沙哈拉的流言感到畏懼,所以賽芩不得不獨自前往。
旅行家寫道:“城市完全被破壞了并被人們拋棄,沒有一個建筑是完整無缺的。只有通過廢墟殘片才能推斷出它昔日的宏偉。有些地方堅固的城墻保存了下來,到處可以看到由大理石、玄武巖和灰色花崗巖做成的拱門和立柱。在墻的后面我還看到了大量的柱子,其中有兩根巨大的柱子。我認為這里曾經有過一座巨大的廟宇。”
走過了艾爾-波津區,賽芩進入到愛德時隆地區。忽然之間,他發現了大片的杰拉什古城遺址,其規模可以與巴爾米拉和巴勒貝克遺址相媲美。
賽芩寫道:“無法解釋的是,為什么這個曾經聲名遠揚的城市沒有引起古跡愛好者的關注?它坐落于河流灌溉的相當肥沃而開闊的平原之上。在通往古城的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帶有精美浮雕的古墓。在路的正中間,我見到一座刻著希臘文墓志銘的石棺。古城的城墻雖然已經完全倒塌了,但是,依稀可見這些城墻當初應該有四分之三里約—甚至一里約那么長。這些城墻全部是由磨平的大理石筑成的。城市里的地勢不平,向河邊傾斜。居民的住宅沒有保存下來;然而我看到了很多公共建筑,建筑樣式十分美觀。我還發現了兩座富麗堂皇的圓形劇場,其構造非常簡單,僅由柱子、榫等組成,這一切都完好地保存了下來。那里也有幾座宮殿和三座廟宇,其中的一座是列柱廊 ①,它由十二根巨大的科林斯式 ②柱子構成,其中有十一根柱子仍然佇立著。在另一座宮殿里我看到了一根倒下的柱子,它是由光滑的埃及花崗巖制成的。我還發現了保存完好的三拱城門中精致的壁柱 ③。在我發現的其他古代建筑遺跡當中,我特別喜歡一條長街。這條街和另一條街相交,路兩側立著科林斯式的大理石柱。街的一端是一座有著六十多個伊奧尼亞式柱子的半圓形廣場,交叉口的每一個角落都有用精美的石頭雕成的巨大臺座。曾幾何時,這些臺座上或許也曾佇立過雕像。此外,這里還遺留著由大塊兒方石堆筑成的橋的痕跡。總而言之,共有兩百多根柱子,其中很多柱子的柱檐*都保留下來了。然而,倒下的柱子要多得多。此外,我僅僅考察了城市的一小部分。我估計在位于河對岸的城市的另一部分大概還能找到更多輝煌的古代遺跡。”賽芩認為,這做古城就是著名的杰拉什城,是一座至今在地圖上還沒有被明確標注出來的城市。
此后,這位旅行家跨過了那赫爾-艾斯-捷爾卡河,以色列歷史學家稱之為亞伯克河。這條河構成了阿莫尼特人的國家的北部邊界,流入艾爾-貝爾克區。艾爾-貝爾克區曾經繁盛一時,現如今卻荒無人煙。這里只有一座城市艾斯-薩爾特,古代稱作阿瑪杜扎。隨后,賽芩來到了安曼,這個曾經的名為菲拉杰爾菲的城市在德卡波利斯地區曾顯赫一時;在那里偶爾也會發現古代藝術遺跡。接下來他來到了阿莫里特人的古城艾利阿爾,馬杰巴(舊稱馬德巴),涅巴山,吉班那和莫阿比特人的故鄉克拉克。他還考察了拉巴遺址—一個古代國家統治者的府邸,當時稱作拉巴特的地方。賽芩歷盡重重險阻穿過了這片多山的地區,終于到達了位于死海南端的高爾-艾斯-索菲亞地區。
當時酷暑難耐,而賽芩不得不行走在沒有任何一條河流澆灌的鹽土平原上。4月6日,精疲力竭、口渴難耐的賽芩到達了伯利恒,并很快到達了耶路撒冷。
* 穆哈—也門的港口城市,該城市附近的地區盛產咖啡豆(漢譯注)。
賽芩游歷了許多同時代旅行家不曾去過但又非常向往的地方。他搜集了珍貴的有關死海海水特性的數據,推翻了很多愚不可及的傳說,修正了當時最為精確的地圖上的錯誤,確定了許多古老城市的位置,發現了可以證明羅馬人統治時期輝煌成就的眾多古跡。1806年6月25日,賽芩離開了耶路撒冷,經海路回到阿卡市。
然而,賽芩不希望讓自己的發現有始無終。十個月后,他再次環游了死海,并在第二次環游中,對自己最初的發現做出了重要的補充。
此后,這位旅行家又前往開羅,并在那里生活了兩年的時間。他收集了大量的東方手稿(大部分手稿收藏于哥達大學的圖書館中),以及能夠找到的與這個國家的各個地區有關的一切資料。然而,賽芩根據自己的判斷只記錄那些可以稱得上是絕對準確的數據。
賽芩出于對新發現的孜孜不倦的渴求,不能縱情于這份閑適—當然是相對而言的,這其實遠遠稱不上游手好閑。1809年4月,他最終離開了埃及的首都,途經蘇伊士前往西奈半島,他打算在西奈半島上稍作停留,然后動身去阿拉伯半島。當時人們對阿拉伯半島知之甚少,只有商人會來這里采購“穆哈 *咖啡豆”。在尼布爾之前還沒有任何以研究這里的地理和居民的習俗為目的的科學考察團到過阿拉伯半島。說起來,尼布爾的阿拉伯半島之行要歸功于米卡艾麗絲教授,米卡艾麗絲教授為了研究圣經里晦澀難懂的原文,需要搜集一些資料;而資助這次探險隊開銷的是丹麥的國王福雷杰利克。參加這次考察隊的還有數學家哈文、自然科學家福爾斯卡爾、醫生卡梅爾、畫家布拉烏連芬特以及軍事工程師尼布爾本人。的確,這是由一批思維縝密、學識淵博的人組成的考察隊,他們當然能夠極其出色地達到預期的目標。
1762年到1764年間,尼布爾的考察隊到訪了埃及、西奈山、吉達市,然后在洛黑上岸并深入到幸福的阿拉伯 ①的腹地。探險隊的每位成員都依照自己的專業進行研究考察,但疾病和旅途的艱難壓垮了這些勇敢的探險家們。很快整個探險隊就剩下尼布爾一個人了,他不得不獨自整理他和伙伴們共同進行考察的結果。他的研究成果為后人進行研究提供了取之不盡的寶貴的文獻資料,并且直到現在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賽芩想要超越前人的成果,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不畏艱難、勇往直前。7月31日,他公開宣布自己是伊斯蘭教信徒,并經過蘇伊士前往麥加,目的是以朝圣者的身份深入到這個地方。在去圣城的路上賽芩路經了吉達市,這里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極為震驚,他看到了大量的教徒聚集在一起,而這座城市也由于宗教文化而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這位學者寫道:“周圍的一切使我感到激動不已,這是我在別處從未有過的體驗。”
賽芩前往麥加的旅程,以及前往麥地那的短途旅行,我們在此就不贅述了。關于這些圣城的描寫可以從布克哈特的紀實小說中看到。而且,直到上世紀中葉,賽芩的作品只是以片段的形式在《旅行年鑒》和在《扎克公爵的通信》中刊登過。直到1858年才出版了德文版的賽芩游記,但仍然是不完全的版本。
旅行家從麥地那離開后返回了麥加,在麥加他盡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開始研究這座城市和宗教儀式,還進行了天文學觀察,以確定伊斯蘭首都的地理位置。
1810年3月23日,賽芩返回了吉達市。隨后,他與一位阿拉伯人—這個阿拉伯人是他在麥加的固定參謀和向導—一同啟程前往也門的主要港口之一荷臺達。在經過貝特-阿里-法基赫這個盛產咖啡的山區以后,賽芩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在多朗臥病在床。6月2日,他來到了也門的首都薩那。他把這座城市稱為東方最美麗的城市。7月22日,他到達亞丁市;后于11月到達穆哈市,賽芩生命中的最后幾封信件正是從這里寄出的。同尼布爾的經歷一樣,賽芩在返回也門的途中也遭遇了搶劫:他所有的隨身物品和收藏品都被搶走了,其名義是他捕獵各種各樣的動物,并用此來制作毒藥往泉水中下毒。
但是,賽芩不想再跟這種搶劫妥協下去了。他立即出發前往薩那,打算去那里向伊瑪姆 ①遞交訴狀。這件事發生在1811年12月。不幸的是,幾天之后就傳來了賽芩在塔伊茲省暴斃的消息,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當時在阿拉伯港口的歐洲人的耳中。
誰該為賽芩的死負責呢?伊瑪姆還是搶劫他的匪徒?對我們來說這個問題并沒有多大的意義。我們只能對旅行家戛然而止的考察表示遺憾,因為他是一位準備充分并熟知阿拉伯人的風俗與禁忌的旅行家;我們也為他大部分的日志和考察記錄的遺失感到惋惜。
路易·維維安·德圣-馬丹 ①說過:“賽芩是繼盧多維科·迭瓦科馬 ②(1503)之后第一位到訪過宗教圣地麥加和麥地那的旅行家,在賽芩之前還沒有哪一位歐洲人到過那里”。
由此可見,這位公正的、誠實的、學識淵博的旅行家的報告是多么的珍貴。
布克哈特的阿拉伯半島之旅
當賽芩因突然離世而結束了自己的旅程,布克哈特追尋著賽芩的足跡出發了。和賽芩相似的是,布克哈特也是從游歷敘利亞開始對阿拉伯半島進行長期而細致的研究。
路易·維維安·德圣-馬丹寫道:“在科學的歷史上,很少會碰到這樣的情況:兩個人各自所取得的成就幾乎等量齊觀,一個人追隨著另一個人的腳步,并沿著同樣一條道路繼續完成另一個人未竟的事業。確實,布克哈特在很大程度上是沿著賽芩曾經設定的道路前進的,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也為他的旅途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條件,并有助于他順利完成諸多的探險和考察,使他能夠對前人的發現進行重要的補充。”
約翰·路德維希·布克哈特出生于瑞士的洛桑,雖然他不是英國人,但最終他仍然應該被歸為英國探險家的行列。事實上,布克哈特能夠完成自己的旅行并對科學做出重要的貢獻需要感謝以下幾個人:物理學家約瑟夫·班克斯爵士、同路人庫卡和非洲學會的秘書哈密頓,他們不僅與布克哈特有著密切的親屬關系,而且為他的旅行提供了重要的支持和幫助。
布克哈特是一個知識極為廣博的人。他起初就讀于萊比錫大學和哥廷根大學,在那里他曾經聽過布魯門巴哈 ①的講座。后來他在劍橋大學繼續自己的學業,在那里學習了阿拉伯語。1809年布克哈特起航前往東方。
◆圖1-1 約翰·路德維希·布克哈特(來自古版畫)
為了能夠更好地應對旅途中的困難和不適,他主動讓自己長時間齋戒并讓自己遭受饑渴之苦。有時,他干脆把倫敦的橋梁當枕頭,把落滿灰塵的馬路當被褥入睡。然而,這些微不足道的訓練和科學旅程帶來的艱辛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布克哈特從倫敦出發前往敘利亞,在那里他計劃先提高一下自己的阿拉伯語。布克哈特打算先訪問開羅,然后再出發前往費贊。在這里他可能會找到一條更適合自己的路線。
布克哈特化名為一個叫伊布拉吉瑪·伊布·阿布達拉赫的穆斯林—印度教徒。為了讓人能夠相信這種虛假的偽裝,旅行家經常需要耍點滑頭。刊登在《旅行年鑒》的悼詞中寫道,當有人要求布克哈特講印度語的時候,他不假思索地開始用印度語侃侃而談。一個意大利的翻譯對他的“異教徒”身份感到懷疑,懷疑他是歐洲人。這個意大利人故意走到布克哈特的面前拽了一下他的胡子,這對于穆斯林來說是最大的侮辱。布克哈特是如此完全地投入到自己的新角色,以至于他揮著拳頭就招呼上去了。可憐的意大利人被打得踉踉蹌蹌地退出了十幾步,而圍觀的群眾則在一旁放聲大笑,并且毫無爭議地完全相信了旅行家的偽造身份,一眨眼的工夫所有人都站到他那邊去了。
1809年9月到1812年2月間,布克哈特一直停留在阿勒頗,學習當地的語言并研究敘利亞人的習俗。中途僅有一次離開阿勒頗,去了一趟大馬士革、巴爾米拉和霍蘭。這些地方在布克哈特之前僅有賽芩曾經到過。
據說,有一次布克哈特前往一個叫蘇爾的城市,它位于阿勒頗的東北部,在幼發拉底河的河邊。在旅途中他遭到了匪幫的襲擊,匪徒搶光了他的所有東西,甚至連外衣都不放過。最后,他身上只剩下了一條褲子,某個匪徒頭目的妻子因為沒有搶到戰利品,甚至連他身上這件必不可少的衣物都想拽下來。
《德國評論》寫道:“我們要感激布克哈特,他的探險為我們提供了大量關于這些地方的資料,在這之前我們只能依靠賽芩旅行報告中一些零散的片段來了解這些地方。甚至在那些經常被旅行家們訪問的地區,布克哈特也能夠憑借敏銳的觀察力搜集到許多有趣的現象,而這些現象常常被其他的探險家們所忽視。這些珍貴的資料后來經過馬丁·威廉·里克上校整理并出版。里克上校也是一位出色的、學識淵博的旅行家和地理學家。
布克哈特去游歷了巴爾米拉和巴勒貝克,參觀了黎巴嫩的山坡和奧龍特斯河谷地,呼拉湖和約旦河的源頭。他首次對這些古城進行了詳細的描述。正是由于布克哈特精確的描述才最終確定了著名的阿帕米亞古城的位置,盡管他自己和他的出版商由這些數據得出的結論是錯誤的。最終,繼賽芩之后,布克哈特的這次阿烏蘭基斯之旅為人們提供了極為珍貴的地理資料和考古資料,有助于人們弄清楚這個國家的狀況,并對比較地理學的發展作出了重大的貢獻。
1812年,布克哈特離開了大馬士革,游歷了死海沿岸地區,阿哈巴山谷,以及古老的亞述哈勃港口。現在在這些地方我們隨處可以看到熙熙攘攘、手里拿著旅游指南的英國人,而在當時去這些地方卻要冒著生命的危險。在山谷一側旅行家還發現了巨大的佩特拉古城遺址,這是古老的佩特拉阿拉伯王國的首都。
到了這一年的年末,布克哈特已經到達了開羅。但他并不想馬上和前往費贊的商隊匯合,因為他心里一直想去努比亞,這是一個令所有的歷史學家、地理學家和考古學家都十分好奇和向往的地方。這里是埃及文明的搖籃,十七世紀末葡萄牙人阿爾瓦雷斯和法國人蓬塞和勒努瓦·杜瓦爾曾經到訪此地,而到了18世紀初布魯斯所寫的旅行報告引發了諸多爭議,最后一次來的是諾登,但他最遠也只是走到了艾德-吉爾城。
1813年,布克哈特仔細地考察了努比亞。這趟旅程總共花費了他四十二法郎。這么少的花銷和現在隨便去一趟非洲的費用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確實,布克哈特可以一頓飯只吃一捧甜高粱 ①,而他的整個“商隊”只有兩匹單峰駝 ②。但是,與布克哈特差不多同一時期游歷努比亞的還有兩個英國人—李和斯密特,他們揮金如土,一路上到處贈送黃金和各種各樣的禮物,而那些在他倆之后走這條路線的人來說,這條路線自然就昂貴了許多。
不久之后,布克哈特就繞過了尼羅河的邊界。
布克哈特在旅行報告里寫道:“在不遠處的一個叫杰貝勒-拉姆利的地方,阿拉伯向導經常向雇主強行索要昂貴的禮物。他們一般都是這么干的:他們停下來,下馬將沙子和小石子堆成一個小堆,像努比亞人堆在墳墓上的一樣,他們把這稱作“給旅行者掘墓”。當然,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向旅行者索要昂貴的禮物。當布克哈特看到他的向導在堆這種土堆的時候,他也很自然地開始效仿并對向導說:“這個是你的墳墓—要知道我們可是兄弟,死了也得埋在一起。”聽他這么一說,阿拉伯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于是,他們推倒了自己做的不吉利的建筑,雙雙爬上駱駝,還像以前一樣繼續他們的旅程。阿拉伯人當時還引用了一句《可蘭經》里的詩句:“沒有一個死人能夠知道他的墳墓安放在地球上的哪一個角落。”
布克哈特非常想去棟古拉。但是,他能夠收集到的關于這個國家的資料相當有限,不過有很多有趣的信息。事實上,這個國家是馬穆魯克 ①在遭到了埃及帕夏(又譯巴夏)命令阿爾納烏特人 ②對他們進行屠殺之后發現的避難之地。
在這里旅行家的注意力被隨處可見的古城遺址和廟宇的廢墟吸引了。其中最引人入勝的當數在伊布薩布爾看到的遺址。
旅行家在旅行報告中寫道:“廟宇就建在尼羅河的岸邊。在廟宇的前面聳立著六個巨大的雕像,從地面到雕像膝蓋的距離大概有6.5英尺。他們表現的是姿態各異的俄賽里斯 ③和伊西斯 ④。墻壁和柱冠 ⑤上滿是各種各樣的壁畫以及象形文字。從壁畫和文字的風格上看,它的年代應該是非常久遠了。所有這些都是由山巖里的整塊石頭刻成的。想必這些雕像都曾經涂著黃色,頭發部分是黑色的。距離廟宇兩百碼 ⑥外可以看到更大規模的建筑遺跡。四座巨大的雕像已經被沙子埋住了,搞不清楚這些雕像是站立的還是坐著的。”
現在對這些已經盡人皆知的、經過測量的、繪制出來的、并且拍攝出來的雕像再進行詳細的描寫,究竟意義何在呢?那一時期的旅行家們撰寫的報告對于我們今天的意義在于,我們可以根據他們的報告來判斷這些遺址當時的狀況以及自那時起由于遭受搶劫掠奪而不斷變遷的經過。
布克哈特在第一次探險時僅僅環游了尼羅河沿岸的地區。這是一個狹長的地帶,期間貫穿了一個個大小不等的山谷。他認為這里的河灘地非常適合農業耕作,長四百五十里,寬四分之一里,這里應該居住著一萬人。
“男人大多是很結實的,他們強壯有力且肌肉發達,個子比埃及人稍微矮一點,沒有胡子或在下巴的邊緣稍微有一點胡須,他們給人留下很好的印象,英勇果敢和智力水平都超過埃及人。他們的好奇心非常強,什么都要詳細詢問一番,但不會偷竊別人的東西。有時他們靠著自己的努力可以在埃及自成一個階層,但他們沒有經商的天賦。女人們被上天賦予了以下的身體素質:她們很強壯,有幾個甚至稱得上美麗;她們的臉龐柔和,十分端莊。其他的旅行家對努比亞人的外表判斷則過于嚴格:確實,在不同的地域他們的特點也各有不同:在那些適宜土地耕作的、寬闊的地方,人們的身體就非常強壯;而在那些缺少肥沃耕地的地方,居民的身體明顯要瘦弱一些,在某些地方他們看起來就像行走的骨頭架子。”
這個國家遭受著獨裁的統治者凱什夫殘酷的壓迫,統治者無情地從不幸的菲拉赫 ①身上榨取他們的血汗。布克哈特給我們舉了一個特別的例子,從中可以看出統治者是多么放肆無情地壓榨當地的居民。
布克哈特寫道:“如果凱什夫哈桑需要大麥來喂馬了,他就會帶上一大群奴隸到田地里面閑逛。在一個茂盛的麥田旁邊他看到了田地的主人,這是一個農民。于是他對著這個農民大聲高喊:‘你種錯了!你種大麥的地方如果種西瓜的話能有雙倍的收成!這些西瓜種子給你。’接著他給了農民一把種子,對他說:‘把這些種子種在自己的地里,而你們—奴隸們,把這些不好的大麥給我拔出來。”
稍作休整之后,布克哈特于1814年3月出發踏上了新的旅程。這次他要去的不是尼羅河沿岸地區,而是努比亞沙漠。他認為,貧窮是旅途最好的防身武器,謹慎的旅行家打發走了仆人,賣掉了駱駝,只給自己留下了一頭驢子,然后加入到了由貧窮的商人們組成的一支商隊。
商隊從達拉烏出發。這個村子里有一半的居民是菲拉赫人,另一半居民是阿巴布德人 ②。起初,菲拉赫人對旅行家并不友好,倒不是因為懷疑他是歐洲人,恰恰相反,是因為懷疑他是敘利亞來的土耳其人。菲拉赫人擔心他想從他們手里搶走買賣奴隸的生意,而這樁生意一直是由菲拉赫人壟斷的。
我們沒有必要在這里一一列舉這片沙漠中的水井,山丘以及峽谷的名字,我們還是一起來看一看旅行家本人是如何描述這片土地的。
布魯斯早前曾經到過這里,他用過于灰暗的語調描寫了這片沙漠地區,同時,他為了彰顯自己的功勛,也過分地夸大了旅途的艱險。但是,如果我們相信布克哈特的說法,那么這段路程實際上并不像從阿勒頗到巴格達,或者從大馬士革到麥地那的路途那樣干燥缺水。努比亞的沙漠并不是一片望不到邊界的沙塵飛揚的平原,充滿一成不變的單調和憂郁。這里布滿了山巖,有時會有兩三百英尺之高,有些地方生長著高大的埃及漿果棕 ①和金合歡。但這些樹的樹葉非常小,無法在熾熱的陽光下為人們提供庇蔭。難怪有阿拉伯諺語說道:“不要等達官貴人來相助,也不能指望金合歡給你陰涼。”
商隊經過了一個位于山林中得最好的溫泉謝格拉,然后到達了尼羅河邊一個叫安加或者瓦吉-別爾別爾的小村莊。
總的來說,穿越沙漠唯一的危險是涅德日姆水井有可能枯竭。如果旅行家不偏離正確的路線的話是不會有其他危險的,而在一位好向導的指引下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因此,布魯斯所說的在這個地方遇到的那些困難顯而易見是被過分地夸大了,盡管這位蘇格蘭探險家的報告通常是得到人們信賴的。
布魯斯將別爾別爾的居民稱作巴爾巴雷諾人。他們的體態優美,而他們的臉部特征則與黑人完全不同。為了保證自己血統的純正,他們只娶自己部族的姑娘或者同族的親屬阿拉伯人。
布克哈特對這個民族的性格和習俗的描寫相當引人入勝,十分具有參考價值。在別爾別爾的居民身上罕有道德敗壞的情況。人們在這個小城里販賣商品,買賣奴隸,隨處可見來來往往的商隊,這樣的城市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匪巢。
布克哈特直至那時一直依靠從達拉烏來的商隊為他提供保護(然而,這依靠是徒然的,因為他商隊的目的只是從他身上謀取最大的利益而已),而當商隊離開別爾別爾的時候,這些商人就把他趕走了。因此,旅行家不得不向那些愿意接納他的向導們或是趕騾子的人尋求庇護。
4月10日,在莫格倫河(布魯斯稱它為馬列伯)入口處稍往南一點的地方,城邦主達邁爾搶劫了商隊。這座小城里居住著苦行僧,與別爾別爾這座骯臟的、半倒塌的城市不同的是,這里潔凈且井然有序。苦行僧們行各種神秘的法術,做各種臭名昭著、招搖撞騙的勾當。其中一個甚至讓一只被人偷走并吃到肚子里的小羊羔咩咩叫。居民們盲目地相信各種各樣的“奇跡”。遺憾的是,掌權者正是利用了居民的無知來維持城市的秩序與安寧,總體上促進了這里的繁榮。
布克哈特辭別達邁爾前往謝地,并在那里住了一個月,在那里竟然沒有一個人懷疑過他的身份。這里在布魯斯游歷的時候只是一個非常不顯眼的小村莊,現在已經發展成為有幾千戶人家的城市。這里的貿易繁榮發展,交易買賣數額巨大,從奴隸到駱駝再到埃及高梁,其中買賣最多是樹脂 ①、象牙、金塊和鴕鳥羽毛。
用布克哈特的話說,每年在謝地賣出的奴隸的數量有五千個之多:其中賣到阿拉伯半島的有兩千五百個,賣去埃及的有四百個,賣去棟古拉和紅海沿岸的有一千個。
旅行家在森納爾邊境住過一陣子,并借此機會搜集了一些關于這個國家的資料。在這里他得知了許多有趣并特別的事情。其中有一件事是說,有一次當地的統治者邀請穆罕默德·阿里 ②的使者來這里檢閱騎兵,統治者自認為他的隊伍是相當壯大并有威懾力的。當時,這位使者就請求森納爾人展示一下他們的土耳其大炮是怎么用的。第一次齊射的是馱在駱駝上的兩門小炮,有趣的是,森納爾的騎兵、步兵以及所有看熱鬧的人,甚至連統治者自己都驚恐地跑開了!
布克哈特在那里把自己所有的家當都賣掉了,因為他厭倦了死乞白賴地請求埃及商人和旅伴們的保護。然后,他加入到前往薩瓦金的商隊的行列。他想去位于這座城市和謝地之間一個完全未知的區域。旅行家打算從薩瓦金出發駛向麥加,他希望“哈吉”③這個稱號能夠幫助他順利地完成接下來的旅程。
布克哈特在報告中寫道:“這些哈吉組成了一個特殊的階層,沒有人敢招惹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因為害怕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布克哈特所加入的商隊有一百五十個商人和三百個奴隸。兩百只駱駝背滿了一捆捆的煙草和一種在森納爾制作的叫做“丹木拉”的織布。
很快,旅行家的注意力就被阿特巴拉河吸引住了;要知道在橫穿了干旱的沙漠地區,到達阿特巴拉河的河岸邊之后,這里郁郁蔥蔥的大樹確實讓人目悅神怡。
我們的旅行家沿著阿特巴拉河順流而下一直到達肥沃的塔卡地區,并在途中對這一地區進行了仔細地考察。我們在前文中曾經說過,布克哈特冒名為一個叫做伊布拉吉瑪的伊斯蘭教徒,很多村子里,這位白皮膚的教徒常常引起很少見到阿拉伯人的婦女們驚聲尖叫。
“有一回,”旅行家寫道,“我向村子里的一位姑娘買幾個蔥頭。那個姑娘說,如果我同意把頭巾摘下來讓她看看我的頭,她就多給我幾個。于是我就要了八個蔥頭,她很爽快地就給我了,當然我也馬上實現了她的愿望。看到我剃得光禿禿的白腦袋,她驚恐地叫了起來。然后,我開玩笑地問她,想不想要有一個這樣腦袋的丈夫。她極其厭惡地賭咒并發誓說,她寧愿嫁給達爾富爾最丑的奴隸也不會找這樣的人作丈夫。”
在快到高斯-列特格普的地方,布克哈特注意到了一座特別的建筑物。他聽人說這似乎是座廟宇,于是他想走過去看看究竟,但是同行的人馬上就把他叫了回來。他們對布克哈特喊道:“那周圍全都是強盜!你走不了兩百步他們就會撲過來了!”
因此,我們的旅行家最后也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不是一座埃及神廟,又或許是阿克蘇姆 ①王國時期的遺跡。
接下來,商隊來到了塔卡國,又稱埃爾卡什。這是一片廣袤的平原,每年六七月份的時候,河水泛濫將這里淹沒,河水還帶來了松軟的泥土,因此,這里的土壤異常肥沃。這里生長的埃及高粱被運往吉達販賣,價錢比最好的埃及黍還要貴兩成。
從塔卡前往位于紅海沿岸地區的薩瓦金的路上需要翻越一大片山脈。這片山區的山都是由實心石灰巖堆積起來的,一直到欣特拉的路上旅行家都沒有看到花崗巖。越過這座山嶺并不難,因此,旅行家5月26日就到達了薩瓦金。
然而,布克哈特命中注定還要遭受許許多多的苦難。阿哈 ②和埃米爾 ③密謀對他實施搶劫。這兩個人像看最后一個奴隸一樣上下打量他,但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穆罕默德·阿里和伊布拉吉瑪-帕夏的赦令完全轉變了事態。與之前牢獄之災的威脅截然相反的是,布克哈特不僅被邀請到阿哈的住處,阿哈還決定讓他住在自己那里。
維維安·德·圣馬丁寫道:“從尼羅河到紅海地區的這次旅行經歷了二十五天,而第一個完成這次旅行的人是歐洲人。多虧了布克哈特,歐洲人才能夠獲得關于居住在這個地區的半游牧半定居的民族的準確資料。布克哈特的研究成果自然也具有重要的意義。毫無疑問,這些成果不僅有借鑒價值,而且是少有的讀起來引人入勝的作品。”
7月7日,布克哈特順利地乘坐當地人的小船前往吉達,這里是通往麥加的港口。
十一天后,他到達了吉達。這是一座位于海岸邊的城市,四周被城墻環繞。這里的城墻雖不能抵御炮擊,卻能很好地防御城市不受瓦哈比教派的襲擊。瓦哈比教派常被稱作“伊斯蘭教徒”,他們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宗教派別,這個宗派的人的追求是將穆罕默德教回歸其原初的純凈。
“一個炮兵連—布克哈特寫道—保衛了入海口并控制著整個港口。炮架上架著一門巨型大炮,里面的炮彈重達五百磅。這座大炮威震阿拉伯海灣,僅這份獨一無二的榮耀就足以保衛整個吉達。”
這座城市最大的一個缺點就是沒有淡水,取水的井位于將近兩百里以外的地方。這里沒有花園,沒有任何植被,沒有椰棗樹,這一切構成了吉達獨一無二的景觀。城里居住著大約一萬二千到一萬五千名左右的居民,但在朝圣期間這個數字要翻一番。
吉達的居民大多數都不是土生土長的。這里的居民主要由出生于也門和哈德拉毛省的人以及來自蘇特拉和孟買的印度人和馬來人組成:這些人以朝圣者的身份來到這里,然后就留在此地定居,這樣逐漸形成了城市。
布克哈特在旅行報告中不僅對當地人的習俗、生活方式、食物價格和商人的數量進行了詳細的描述,還記錄了一些十分有意思的趣聞。
我們的旅行家是這樣介紹吉達居民獨特的習俗的:“這里幾乎所有人都習慣清晨喝一小杯融化了的油—這叫做‘叱’,然后喝咖啡。當地人認為喝咖啡是一種很強力的補藥。人們從小就習慣這樣吃早餐,改變這個習慣會讓他們感覺不舒服。上流社會的人遵守早餐只喝一杯油的規則,但下層人還要再用鼻子吸入半杯油。他們認為這樣能夠阻止病原體侵入身體。”
8月24日,旅行家布克哈特離開了吉達前往塔伊夫。這條路穿過山脊沿著最浪漫的谷地延伸,這里長滿了美麗茂盛的植物,在這一地區這樣的植物是非常罕見的。在這里布克哈特被當做英國的間諜,因此,當地人密切監視他的行蹤。盡管帕夏表面上很友好地接待了他,但是布爾哈特卻沒有絲毫的行動自由,當然這也限制了他的研究。
塔伊夫以其絕世花園聞名于世;玫瑰花和葡萄從這里運往漢志 ①的各個地區。以前在這座城市里有各種各樣的買賣,繁盛一時,但是后來這座城市被瓦哈比教派洗劫一空。
當地人對布克哈特的監視迫使他抓緊時間離開這里。9月7日,他啟程前往麥加。布克哈特仔細研讀過可蘭經并且通曉所有的伊斯蘭教儀式,他出色地扮演了朝圣者的角色。他首要擔心的是每一位前往麥加的虔誠的教徒都要遵守的戒條:穿著“伊拉姆”—即要穿著一種沒有縫隙的衣服;用一塊白棉布纏成腰胯,另一塊披在肩膀到胸的位置。朝圣者的首要任務就是徑直往清真寺的方向走,他們甚至不確定路上有沒有過夜的地方。布克哈特順利地完成了一個朝圣者所要遵循的所有要求,包括朝圣過程中各種各樣的儀式和禮儀。我們對這些并不感興趣,在此也就略去不談了。
◆圖1-2 吉達的賣餅人(來自古版畫)
“麥加,”布克哈特寫道,“我們有權將其稱為一座美麗的城市。這里的街道要比其他東方城市都來得寬闊。在埃及和敘利亞的城市中,房屋的外側很少有窗戶;而麥加城里的房屋都是由石頭砌成的,十分高大;數量眾多的窗戶朝向著街道方向,使這座城市更為悠然且增添了一抹歐洲風味。每戶人家都有露臺,地板漆成了白色,稍微有一些傾斜,為的是讓水沿著溝槽流到街上。按照東方的一般習俗,女人不應該讓男人看到,而男人如果偷看女人就會受到責備。因此,這些露臺通常都被厚厚的不高的圍墻圍起來。女人們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自家露臺上度過的。她們在那里曬種子,晾衣服,做其他的家務。城市里唯一的公共廣場就是大清真寺寬敞的院子。那里樹木很少,放眼望去,沒有一座花園種著樹。這座城市只有隨著朝圣者的到來才變得熱鬧起來。那個時候小商鋪一下子就多起來了,隨處可見,而且滿是各種各樣的商品。可以說麥加沒有什么特別的公共建筑可以炫耀,除了城里僅有的四五棟寬敞的房子,這些房子是屬于圣裔的;還有兩個伊斯蘭學校,這兩所學校現在已經變成了谷場;另外還有清真寺及其附屬的學校和幾座添蓋的建筑。在這一點上,麥加城要遠遠遜色于與它具有同等規模的其他的東方城市。”
城市里的街道也不具備應有的規模,甚至連排水渠都沒有,因此到處都是難以形容的污穢,隨處可見泥濘的水洼。
雨水是麥加城唯一的淡水來源,人們將雨水收集起來儲存在蓄水池里。井水太咸,無法飲用。
在谷地最寬的地方,在城市的中央矗立著一座清真寺,被稱為貝圖拉或者禁寺。在其他的東方城市也有幾乎一樣大的清真寺,而且要漂亮得多。而這座清真寺引人注目的是在它的圍墻里佇立著克爾白 ①。
清真寺佇立于廣場延伸出的一塊兒地方,四周被列柱環繞。東面的圓柱列成四排,另一面列成三排。這些柱子彼此組成了箭形的連拱。每四個柱子上方都罩著一個圓頂,用石灰將表面刷白。有些柱子是用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另外一些是花崗巖或者斑巖制成的,但大多數柱子是由采自附近山上的普通石頭制成的。
克爾白曾經多次遭到摧毀,又多次被人們重建,因此,里面已經沒有絲毫遠古的痕跡了。然而,克爾白的出現要比它目前所在的這座大清真寺早得多。
“克爾白佇立在高約兩英尺的石砌底座上,”旅行家寫道,“因為屋頂是平的,所以克爾白似乎是一個正方形。這里只有一扇門可供進入,每年只開兩到三次。門朝北開,距離地面高約七英尺,因此只能借助木梯爬到上面。在克爾白的東北角,在四五尺高的門旁邊砌進了有名的‘黑石’,構成了這座建筑物的一角。很難確定這是塊什么石頭,由于成百上千萬的朝圣者的親吻、撫摸,石頭的表面早已經被磨平了。克爾白的墻壁表面直到屋頂都被巨大的黑色的絲綢所覆蓋。這種蓋布或幕簾被稱作‘卡蘇阿’,每年朝圣時期幕簾都會換成新的。這種絲織品是由虔誠的君主(即土耳其蘇丹)出資從開羅運過來的。”
布克哈特是歷史上第一位介紹麥加的人,同時也是最為詳細地描繪麥加及其廟宇的人。因此,我們認為有必要從他報告的原文中摘錄一些有關麥加及其寺廟的資料。值得摘錄的內容還有很多,布克哈特在旅行報告中還對許多其他的名勝古跡做了最為詳盡的描述,其中包括:被稱作吉姆吉姆的圣井(取自井中的水被認為是包治百病的良藥),拯救之門,禁寺及亞伯拉罕 ①在建造克爾白時所站過的石頭—石頭上至今仍留有他膝蓋的印記,還有清真寺里的其他建筑。
自從布克哈特對麥加進行了準確并完整的描述之后,幾百年間,在麥加的一切事物沒有發生過任何的改變。如今,朝圣者依舊匯聚于此,唱著同樣的贊歌。改變的只有人。
布克哈特在描述信徒們的歡慶儀式以及這神圣而虔誠的狂喜的同時,還用極為沉郁的語調描繪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匯聚于此的不幸后果。
“隨著一路向著此地朝圣的信徒們的到來,清真寺的樣貌也徹底發生了改變。”布克哈特寫道,“旅途的艱辛使人們生病死亡,這是由于‘伊拉姆’不能很好地保護他們的身體免受惡劣天氣的侵擾,也是因為麥加的住宅對健康不利,而且食物貧乏,有時候甚至完全找不到任何吃的東西。因此,清真寺里聚集了很多被運過來的尸體,等待‘伊拉姆’為他們誦經安魂。也有許多病人請人將他們抬到清真寺里。他們當中有很多人在臨死之前請人將自己抬到廊柱下,想通過看著克爾白的方式來治愈疾病,或者至少借在圣域里靈修來獲得心靈的慰藉。還有一些更加不幸的瘦削的朝圣者飽受病餓之苦,他們沿著柱廊爬行,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伸出手臂,把用來乞討的碗放在自己的墊子旁邊,祈求過路人的憐憫和施舍。在感到大限將至之時,他們便用襤褸的衣衫將自己裹住然后悄然死去,往往過了一整天才有人發現他們已經死了。”
我們還想補充一段布克哈特對麥加城居民的評價,并以此來結束關于麥加城的描述。
“盡管麥加的居民自尊心很強,盡管他們都很友好、好客、快樂和驕傲,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他們幾乎違反了古蘭經的所有戒律—他們抽煙、喝酒、玩樂。而且,麥加的居民們不再將欺騙與背叛看作是犯罪;盡管他們很清楚地知道他們的惡行會招來議論,所有人都激烈地抨擊道德敗壞的行為,但沒有任何人以身作則改正錯誤。”
1815年1月15日,布克哈特離開了麥加,加入一小群朝圣者的隊伍,往先知的陵寢方向前進。就像從吉達到麥加一樣,往麥地那前進的時候也是連夜趕路,這無疑加大了布克哈特考察的難度。而時值冬日,趕夜路也比白天行進更為不便。他們需要穿越長滿了灌木和棕櫚樹的山谷。山谷最東邊的地區得到了很好的開發,被稱作費特曼干谷或者簡稱為新河谷。稍遠一點的地方是薩弗拉,這里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棕櫚樹并遠近聞名。
布克哈特寫道:“椰棗林差不多綿延四里地那么遠,他們屬于薩弗拉的居民及周圍的貝都英人。貝都英人從同族那人里雇傭勞工來這里為林子澆水,而自己則在椰棗快成熟的時候親自過來采摘。椰棗是貿易商品,不斷轉手,論個出售。向新娘的父親贖買新娘通常需要三個椰棗。椰棗樹是從山谷中部運來的,在根部周圍堆上沙子,并將它深深地種在里面。沙堆要每年重新堆,因為洶涌的水流會帶走沙子。每一座小花園都用粘土和石墻圍住。農民則住在數量眾多的小村子里或是散落在樹林里的一個個單獨的小房子里。在椰棗林中主要的水源位于市場附近的地方。旁邊矗立著一座小清真寺,隱在高大的板栗樹的陰影里,這樣的板栗樹我在漢志的其他地方都沒有見過……”布克哈特花了十三天才抵達了麥地那。幸運的是,他并沒有白白度過這場相當漫長的旅程。在路上,他收集了很多有關阿拉伯人以及瓦哈比教派的資料。像在麥加一樣,來這里的朝圣者的首要任務就是朝拜穆罕穆德的陵墓和清真寺。然而這里的儀式要更簡短一些,朝圣者只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就能完成這些儀式。
布克哈特此前的麥加之行就已經對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傷害,這次在麥地那他又患上了間歇性發熱病,并且很快就發展到每天都發作,然后是三天發作一次。布克哈特的身體變得如此虛弱,以至于沒有奴仆的幫助他已經不能從床上起身了。而他的這個奴仆不論是從性格還是習慣上都更適合照看駱駝,而不是照顧這位“身體和精神都極度虛弱的主人。”
布克哈特有接近三個月的時間臥病在床。使他疾病纏身的原因有糟糕的氣候,不干凈衛生的水,以及到處傳播各種疾病的病毒。他不得不放棄穿越沙漠到達亞喀巴的計劃,轉而匆忙趕向延布,從那里他可以駛往埃及。
“在我看來,麥地那比除了阿勒頗以外的其他的東方城市建設得都要好。麥地那的整座城市都是用石頭筑成的。房屋都是雙層的,屋頂平坦。墻壁都沒有漆白,而此地的石頭又呈褐色,因此街道顯得相當灰暗。街道大部分都很窄,有時只有兩三步寬。麥地那現在十分荒蕪,房屋也都逐漸破敗。屋主們曾經從匯聚而來的朝圣者那里獲利頗豐,但是因為瓦哈比教派阻撓朝圣者參拜穆罕默德陵墓,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埋死人的地方。麥地那的主圣地是帶有穆罕默德陵墓的大清真寺。它給了麥地那于麥加等同的地位。這座清真寺不像麥加的大清真寺那么大,但是按同樣的制式建造的:寬闊的正方形庭院,四周被帶頂的游廊環繞,庭院中央有一座不大的建筑。舉世聞名的陵墓就坐落于東南角。陵墓四周圍著漆成綠色的鐵柵欄,做工精美,若金絲盤花般嵌入銅質銘文。有四扇門通往庭院,但是有三扇門總是關閉的。家世顯赫的人很容易得到允許進入,其他人只好花十五皮阿斯特來賄賂看門人。里面掛著簾幕,隔出幾步將陵墓遮住。”
據麥地那的歷史學家說,這張簾幕的后面是一座黑石刻成的方形建筑,后面還有兩座塔。穆罕默德和他首批的兩位弟子—阿布別克爾和奧瑪爾都埋葬在里面。歷史學家說,他們的墓穴很深,埋葬著穆罕默德骨灰的棺槨用銀鑲邊,蓋著大理石板,上面寫著“以上帝之名,昭其仁心”。
在歐洲曾經廣為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先知的陵墓高懸在空中。而在漢志,人們卻對這個傳說一無所知。
清真寺的珍寶幾乎全部被瓦哈比教派劫掠一空,但可以想象在他們到來之前歷任守陵人也曾不止一次偷窺過。
在布克哈特的旅行報告中還有許許多多詳盡有趣的資料,有的是關于麥地那和它當地的居民的資料,還有的資料是介紹麥地那周圍地區和其他鮮為人知的朝圣者經常到訪的地區。然而我們的摘錄已經足以讓那些希望深入了解阿拉伯人經久不變的風俗和習慣的讀者們產生閱讀原文的愿望。
1815年4月21日,布克哈特加入了商隊并與他們一同抵達了延布。在這個鼠疫肆虐的城市,我們的旅行家也沒能幸免,很快他也病倒了。布克哈特是如此地虛弱,甚至都沒有力氣在村子里找到一個容身之處。想要離開這座城市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所有準備起航的船只上都載滿了生病的士兵。在這種情況下,布克哈特不得不在這座籠罩在瘟疫陰影下的城市里呆了十八天。最后,他終于坐上了一艘小艇,安全抵達古賽爾,并從那里出發前往埃及。
回到開羅之后,布克哈特得知了他父親去世的消息。伴隨這個不幸的消息,旅行家本人的身體也被疾病壓垮了。因此,他直到1816年才得以完成西奈山之行。一直到1817年末,旅行家始終忙于自然科學的工作、準備旅行日志的出版,以及與各方的通信往來等事務。旅行家原本打算加入前往費贊的商隊,不料他的急性寒熱突然發作。在病了幾天之后,布克哈特感到大限將至,臨終前留下遺言:“請給我的母親寫信,告訴她我最后一刻思念的是她。”
布克哈特是一位真正的旅行家。他博學多聞,專注細節,英勇無畏且吃苦耐勞。上天賦予了他完備而剛毅的性格。他給世人留下了十分珍貴的札記。他關于阿拉伯半島旅行的報告是如此地完整可靠,以至于我們現在對這些地區的了解甚至比對其他歐洲國家了解的還要多。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布克哈特。遺憾的是,他未能造訪阿拉伯半島的內陸地區。
1814年3月13日,布克哈特在開羅給他的父親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說:“我記錄下來的關于我在旅行中的所見所聞,任何時候都不曾違背過我的良心—要知道我冒著這么大的危險為的不是寫小說!”
繼布克哈特之后到達并拜訪過這些國家的研究者們,都一致肯定了這句話名副其實,所有人都高度贊揚布克哈特一絲不茍的精神,廣博的學識以及他深邃的洞察力。
《德國評論》寫道:“很少有旅行家具備如此細致入微的觀察力,這種與生俱來的觀察力和所有其他的才能一樣也是極為罕見的。他還具有一種特殊的直覺,這幫助他在不能親自進行觀察的時候依然能探知事物的本質。因此,即便他在用別人的話轉述,依然具有重要的價值,這是其他轉述文獻所不具備的。他頭腦清醒且十分成熟,這種成熟不是以年齡的增長為判斷的尺度(當死亡突然降臨的時候布克哈特年僅三十三歲),而是得益于經常性的思考和他所從事科學工作的訓練。他不達目的不罷休,但又懂得適可而止。他的敘述總是十分冷靜,并充滿了豐富的例證,因此,閱讀他的報告是一種無上的享受。他讓人們不由得不愛,像愛一個人那樣,像愛一位學者那樣,像愛一位出色的觀察者那樣。”
① 康拉德·馬爾特·布戎(Conrad Malte-Brun,1775-1826),丹麥裔法國地理學家、政論家。
② 英國、荷蘭和法國東印度貿易公司的主要業務是進行大規模的殖民擴張。他們從本國政府獲得了剝削和掠奪數百萬南亞人民的特權,同時也對該地區進行了地理和其他方面的研究,這些研究有利于當局占領新土地并將其變為殖民地。
① 貝都英人—指阿拉伯半島所有從事游牧的部落和民族。
① 希律王(公元前73年-公元前4年)—猶太人的國王,羅馬人使其登上王位,因此他殘酷鎮壓反對羅馬壓迫的人民起義。還有許多關于希律王暴行的傳說。
② 奧古斯特(公元前63年-公元14年)—羅馬皇帝,是凱撒大帝的侄孫。
① 賽薩爾-帕夏·艾哈邁德Cezzar Ahmet Pasa(1735-1804)—出生于波斯尼亞,因謀殺罪逃到開羅以后接受了伊斯蘭教,并效忠于埃及統治者阿里貝伊。后來投靠土耳其人,被授予帕夏稱號并被任命為包括阿卡市、貝魯特市、凱撒利亞市等城市在內的廣大地區的地方總督。
② 阿拉伯式斗篷—用駱駝毛、山羊毛或者綿羊毛制成的斗篷,胳膊處有開口,很少帶有短袖。
① 列柱廊—用一系列圓柱圍起來的矩形庭院、花園或廣場,廣泛流行于古希臘和羅馬時期的建筑中。
② 建筑柱式—由柱和檐按照一定形式、比例和藝術處理構成的一種建筑結構的樣式。古典希臘柱式包括科林斯式、愛奧尼式和多利克式三種,其名稱來自于希臘的部落和地區。
③ 壁柱(來自拉丁語pila—柱)—指墻表面突出的柱體,采用建筑柱式的固定結構和比例。
* 柱檐指連接柱子頂端的檐。
① 幸福的阿拉伯—是古希臘羅馬的地理學家對阿拉伯半島西南部地區的稱呼,該地區以肥沃的土地和豐富的自然資源而聞名于世。在現代文學作品中,“幸福的阿拉伯”指的是也門的山區。
① 伊瑪姆—伊斯蘭世界的最高國家首腦和宗教領袖。
① 路易·維維安·德圣-馬丹(Louis Viviende Saint-Martin,1802-1897)—法國地理學家,著名的研究古代地理和現代地理的專家,著有《地理史和地理發現史》(1873)以及七卷本的《新版世界地理詞典》(1877-1895)。1863-1876年出版了《地理學年鑒》,其中包括這一時期的旅行和地理文獻概述。他與儒勒·凡爾納熟識并高度評價凡爾納的小說和地理作品(見《地球開拓者》第一卷序言)。
② 盧多維科·迭瓦科馬(Ludovico di Varthema)—意大利旅行家,16世紀初訪問埃及、阿拉伯半島、波斯、印度、錫蘭和印度尼西亞,并經由好望角回到意大利。他是研究阿拉伯和印度尼西亞群島真正的先驅。記錄這次旅行的游記于1510年問世,該書成為偉大的地理發現時期關于冒險旅行的珍貴文獻。
① 約翰·弗里德里希·布魯門巴哈(Johann Friedrich Blumenbach,1752-1840)—德國杰出的解剖學家、人類學家和動物學家,哥廷根大學教授。他提出的人種分類學說至今仍然具有重要的科學意義。
① 甜高粱—一種高粱作物,可作為米或者面粉以食用。
② 單峰駝—只有一個駝峰的駱駝。
① 馬穆魯克或馬木留克(阿拉伯語中奴隸的意思)—指出身于突厥人和高加索人的戰爭奴隸,他們構成了埃及阿尤布王朝(1171-1250)的近衛軍。后來,近衛軍的指揮官們推翻了阿尤布王朝的統治并奪取了政權(1250)。
② 阿爾納烏特人—土耳其人對阿爾巴尼亞人的稱呼。
③ 俄賽里斯—指古埃及人信封的水神和植物神,在秋天死亡而在春天復活,也指冥界之神。
④ 伊西斯女神—古埃及最重要的女神之一,后期被埃及人奉為生育和母性之神。
⑤ 柱冠—柱子的頂端,通常用小圓柱、繪畫、雕像等裝飾。
⑥ 碼—英國長度單位,等于0.91440米。
① 菲拉赫—農民、莊稼人。在阿拉伯半島上菲拉赫屬于下等階層,受到由阿拉伯畜牧業貴族構成的上層統治集團的剝削。
② 阿巴布德人—在努比亞沙漠中的尼羅河與紅海之間游牧的貝扎人的一個部落。
① 埃及漿果棕—原產于非洲的一種棕櫚科的植物,在非洲有近30種,最著名的有兩種。真正的埃及漿果棕生長在埃及臨近河邊的森林里,果實大小與蘋果相似,果肉香甜可食;種子可代替象牙制作紐扣或其他制品;葉子可以用于編筐、席子或填充床墊。
① 樹脂—許多樹切開樹皮后流出的濃漿,常用于醫療。
② 穆罕穆德·阿里(Muhammad Ali,1769-1849)—埃及的統治者,阿爾巴尼亞人。他成功建立了獨立于土耳其的埃及國家并擴大了領土。由于1840-1841年英國的武裝干涉,穆罕穆德·阿里被迫放棄埃及的獨立。
③ 哈吉—伊斯蘭教對到過麥加朝覲的教徒的一種的榮譽稱號。
① 阿克蘇姆—埃塞俄比亞的一個強國,于10-15世紀達到鼎盛時期。
② 阿哈(土耳其語中的家長、長官、主人)—指蘇丹土耳其下級軍官和中級軍官的頭銜,也指今天土耳其農村的富農。
③ 埃米爾—指某些東方伊斯蘭教國家統治者的稱號,相當于酋長或者君主。
① 漢志(希賈茲)—歷史上的一個地區,位于紅海的西北岸。
① 克爾白—指位于麥加的清真寺,是穆斯林朝圣的主要對象和最神圣的清真寺。在克爾白神廟的東南墻角鑲嵌著伊斯蘭教的宗教信物“黑石”。
① 亞伯拉罕—傳說中的人物,指圣經故事中猶太人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