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不打電話，像個門神似的守在這里？”華向黎看著凌珊笑問。

天有些涼了，凌珊穿著薄款休閑小西裝，里面是帶花邊的背心。

“想給你來個突然襲擊唄。”凌珊也微笑說。

姐妹倆上樓開門換鞋。

“晚上吃啥？你在我這里將就一下？”華向黎問。她知道凌珊口味講究，只因她有一對開飯店的父母和一位擅長廚藝的老公。

“嗯……要不咱倆出去吃吧。我想請你吃西餐……去吃西餐怎樣？”坐在沙發上的凌珊望著表姐，兩眼一瞪現出一副吃貨的饞相。

“請我？為什么？”華向黎不解。

“慶祝一下嘛。你幫我把顧惟良的事查出來，我們把他的出軌扼殺在萌芽階段了啊。”凌珊笑意盎然地說。

“哈……地點你選，還是我買單吧。”華向黎看了一眼表妹道。

“那……你買單就你買單，你是羅總太太，我當然可以吃大戶。”凌珊毫不客氣地說。

“哼，天底下哪有這種請客的人，名義上是你請，到頭來還得客人買單！”華向黎假意生氣地說。

“好姐姐啦，人家不過是想你了嘛，請客就是個幌子啊。”凌珊像個小女孩似地搖著華向黎的胳膊撒嬌。

凌珊從小就很會來這一套。連吹捧帶要挾地，讓華向黎幫她做這個做那個。

華向黎雖然常常覺得這個表妹有點無賴，但自己就這么個親近的妹妹，她舍不得讓她失望，總是或多或少地答應她的要求。

華向黎開車，兩人來到馬鞍山路的卡倫比咖啡店。

寧靜優雅的環境，柔和的燈光。頓時讓人的心也安靜下來。

店內客人不多。兩人面對面坐下。華向黎感覺很好。

“這里是意大利風味的。”凌珊低聲道。

服務生拿來了菜單。她們點了安格斯牛柳和精選切片牛小排各一份。

照例是西餐的套數：不過就是開胃酒，濃湯，沙拉，餐包和咖啡果汁這些。

“怎么樣？牛柳不錯吧？”凌珊邊吃邊說：“姐，現在顧惟良真的不跟那人聯系了。我昨天又去移動大廳查了，沒有那個號碼的短信和通話單子。”

“哦。”

“這都過去半個月了。一直都沒有。”

“他在家里表現還好吧？”

“還行。就是不說話，做家務活比原來還勤快呢。”凌珊努力切下一塊牛柳，用叉子放進嘴里。

華向黎喝了一口奶油濃湯之后說：“希望你們平平安安的。東東要中考了，一定不能影響孩子。”

“誰說不是啊。東東上次期末考試15名，希望這次期中考試能有提高。”

“他現在周末還加班嗎？”華向黎問。

凌珊想了想：“周末最近出去也不多。大部分都在家上網做課件。他從學校領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天天在電腦前忙活，有空還給兒子講解習題呢。”

“不錯。”華向黎吃著沙拉，看著眼前興奮不已的表妹。

姐妹倆在輕松愉快的環境中度過了美好的夜晚。

之后，華向黎先把凌珊送回家。然后再回自己家。

回家的路上，華向黎接了一個電話。

她一看號碼驚訝道：“成雨馨啊，好久沒聯系了嘛。找我有事？”

成雨馨是她大學同學，但關系一般。她們逢年過節會有短信，平時聯系不多。最近有陣子沒聯系了。

“鐘明他們幾個找你，明天想聚一聚呢。鐘明找不到你的號碼了。”

“為毛要聚？”華向黎想，這不過年不過節的沒什么理由啊？

成雨馨接下來的話讓華向黎心里頓時翻江倒海。她說：“龐旭陽回來了。”

龐旭陽！

這個早已淡出華向黎的生活，在她記憶深處越來越模糊的男人，這個似乎已經跟她八竿子打不著，被她作為閑話中談資的男人，居然就這么一下子冒出來了！

“他……他回路城干嘛來了？”此話一出，華向黎自己都覺得有點突兀。仿佛這是個出走的壞人，一個江洋大盜，帶著某種危險和威脅回到故地。

“聽說他所在的公司到中國發展，把他派來開辟分公司。”

“哦……”這世界可真小。很多事真是突如其來。

這么說，他還有可能長期待在這里……？

“鐘明說了，他已幫龐旭陽定好，明天晚上在和平國際大酒店跟同學們聚餐，請你一定要來，不見不散啊。”成雨馨說。

“嗯……好吧。”華向黎木然地放下手機。

自己真不想再看見他……不想！

可是，如果不答應見面，同學們會怎么想？分手多年還記恨他，自己這么小肚雞腸？

再說了，躲著不見，就說明自己心里還有他，還在乎他，不是嗎？

對，應該去見。現在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過去的那一頁早都翻篇20年了，見一面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一想，她心里踏實了。

回想起那天在元一希爾頓吃飯的尷尬，為了在龐旭陽面前展示自己的姣好外在，華向黎第二天抽空到市中心鼓樓商廈買了一條連衣裙。

這是一條英倫風格的藏青藍連衣裙。雕花的杏色元領口和下擺的杏色鏤空花邊讓華向黎眼前一亮。她穿上試了試非常合身。

“大姐，你是我見過穿這條裙子最合身的啦。復古優雅的風格很適合你。”一旁的導購小姐不失時機地奉承道。

這條裙子標價1260，打九折還要1130元。她站在那里心疼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凌珊說自己打扮老土的話，一咬牙還是買下了。

這條裙子最大的好處是優雅華貴而又不張揚，十分合她的意。她已經多年沒穿連衣裙了。一是年齡越來越大，二是整天忙著照顧孩子和家務，沒心思為自己倒飭。

第二天晚上，華向黎如約來到華燈閃爍的和平國際大酒店。

帶路的小姑娘推開包間門，華向黎一眼就看到了對面的龐旭陽。他正跟鐘明坐在沙發上談話。

二十年過去，他的面目變化不少。原本橢圓白皙的臉龐，已經橫向發展近乎國字臉。只是眉宇間那一粒小痣，仍舊透露著往昔的智慧與鋒芒。他的鬢角已經生出些許華發，昭示著歲月留下的滄桑。

一個成功的中年男人。華向黎想。

龐旭陽也看見了她。一瞬間四目對視，兩人都呆住。

正跟龐旭陽說話的鐘明，這時也看到了華向黎。

“來來來，華向黎，過來跟龐老大見個面。”鐘明趕緊邀請道。

華向黎款款地走向前來。

“你好！”龐旭陽首先伸出手來。

“你好！”華向黎說罷兩人一握。她感覺他的手比原先厚實了許多。

20年過去，彈指一揮間。兩個人都不知說什么好，均是欲語還休的表情。

看看大部分同學已到，鐘明招呼大家到餐桌前就坐。他特意安排華向黎坐在龐旭陽身邊。她的右手是成雨馨。

華向黎朝四周望望。這是一間典型的中式包間，以棗紅和白色為主。棗紅色地毯，棗紅色墻紙，宮廷式白色座椅面上也是棗紅嵌花。水晶吊燈下潔白的桌面，如同一朵潔白的蓮花浮在棗紅色水面。

“你這條裙子可真優雅漂亮啊。”旁邊的成雨馨立即贊嘆道。

“謝謝！我多年沒穿裙子了，一上身還真有點別扭。”華向黎答。同時她也回敬著：“你這套裙更合身呢。”成雨馨穿的是一套藕荷色套裝。

“大家靜一靜啊。”鐘明拍手招呼正在聊天的所有同學們：“今天咱們大家在這里相聚，歡迎從美國回來的龐旭陽，咱們G大當年的大才子。”

“算不上什么大才子，鐘明過獎了。”龐旭陽立即糾正道。

“你在美國做什么啊？現在回國發展？”一個男生問道。

開口湯上來了。大家一邊喝湯，一邊聽龐旭陽講述。

龐旭陽答：“在美國我一開始學數學，后來做過金融，然后又改行做IT。”

“哇，這么多經歷？”

“金融跟IT不搭界啊……？”

“你在美國算是中產了吧？”

“你這次回國是長期的嗎？”

“……”大家頓時議論紛紛。

同學們的好奇心很多，問題像炮彈一樣砸向龐旭陽。

“別急，讓龐旭陽先吃點菜。一個一個回答大家的問題。”看著陸續上來的菜肴，鐘明笑著對大家說。

“首先，我在這里敬大家一杯。多年沒回來，很高興見到大家。”龐旭陽起身喝干了杯中酒，又舉手向大家作揖。

從他的語言當中，華向黎覺得他收斂了許多鋒芒，變得更加沉穩，包括嗓音也是。

隨著一道道菜式不斷上來，跟龐旭陽碰杯敬酒的人接連不斷。

龐旭陽彬彬有禮地回答著大家的問題：“……從事金融，是因為那時候想盡快在美國站住腳，似乎做這一項更容易快速積累資金。后來看到IT行業發展迅猛，我忽然意識到這才是自己最喜歡的職業，所以改行了。學過數學的，從事IT應該比較容易。”

華向黎一直在靜靜地傾聽。偶爾跟成雨馨說一兩句話。她幾乎很少看一眼龐旭陽。

她發現，自己并不是那么反感他——這個曾經拋棄自己，給自己帶來極大痛苦的男人。

也許，時間確實是消除痛苦的靈丹妙藥。她已然麻木了。

“小黎，你……現在過得好嗎？”

華向黎忽然聽到耳畔傳來龐旭陽的問話。

她愣了一下，立即換上一副笑臉面對他：“我挺好的。謝謝你。”

“我聽說……你的老公，是一家企業的老總？”龐旭陽繼續問。

“嗯。一家中型國企。”華向黎補充道。作為禮貌，她也反問：“你的……太太跟孩子都好吧？”

“……還好。”他似乎并不愿意多說。

熱鬧的勸酒喧囂過后，將近散席時，龐旭陽拿出一張名片遞給華向黎：“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空咱倆再約。”

“哦。”華向黎接過名片，看那上面寫著：“XX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總經理”。

大家一一分手告別。

離開酒店回家的路上，華向黎想，他什么意思？還要跟我單獨見面？要跟我敘舊？解釋當初的背信棄義？

有這個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