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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團亂麻 Troubled Waters

安娜坐在學校門前的臺階上,第四次看了看表。四點十六分——自從放學鈴響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十一分鐘。

他不會來了。

她并不奇怪。實際上,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不過,隨著雨點開始從灰蒙蒙的天空中滴落,她很難忍住不讓淚水滑下臉龐。他答應過她,說他會來。她可以自己走回家,這沒什么大不了,可是他答應過的。

兩扇大門突然開了,傳來一陣男生的笑聲。不知道是誰開始往臺階下面走,總之,安娜把臉別了過去。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很難過——否則明天早上就會傳遍全校。有三個人穿著黑色的校鞋從她身旁小跑經過……然后,其中一個人停了下來。

“安娜?”是達倫,他是康納最好的朋友。安娜低聲罵了一句,然后仰起臉,沖他笑笑。“你還在這兒干嗎呢?”他問。

她迅速瞄了一下另外兩張臉,認出他們也和康納同級,在六年級,比她高兩屆,不過她叫不出名字。

“我在等我哥哥。”

“哦。”達倫挪了兩步,似乎有些不自在。

“你看見他了嗎?”因為有可能康納不得不在圖書館打點兒工,或者——可能性更大的是——他被留堂察看了。

“我——呃……沒。”達倫伸手撓撓頭,沖她苦笑了一下,“自從午休到現在,就沒看見過他。”

“他上一節應該跟我們一起上數學課的,”另外兩個男生當中的一個熱心地大聲說道,“但是他沒上。”

“對。”達倫朝那個男生使了個眼色,仿佛在說“你別幫倒忙了”,不過,其實他的確幫了忙。他的話證實了安娜的擔心——康納又在中午時分消失,用他的話說,“工作”去了。他不但逃學,還拋棄了本該護送回家的妹妹。“呃,要不要我幫你給他打電話?”安娜看了達倫一眼,他羞澀地聳聳肩。“當然,你肯定給他打過電話了。好吧,”達倫看了看兩位同伴,又說,“那我送你回家?”

他是好心,但她看得出來,他心里并不想這么做。而且,他的兩個朋友還做起了鬼臉,好像他在邀她出去約會似的。

“沒事。”她一邊說,一邊起身把書包往肩上一甩,“我自己能走。”

她是能走。他們住的那一片也沒那么糟糕,不過,自從那次她被鎮上另外那所中學的四個男生推推搡搡地堵到墻角,然后偷了她的手機,父母就要求康納陪她一起回家。要是他沒時間,爸爸或者媽媽通常就會安排好,親自來接她。

要是早知道他會放她的鴿子,她就可以跟賈或者吉瑪一起走回去。她的兩個朋友不會介意繞一點兒路陪她,而且她們住的那個好很多的社區離她家也不算太遠。

現在好了,她只能證明自己不害怕一個人走回家了。她確實也不害怕——基本上。

“我看未必。”達倫似乎有些為難。他不理睬正在哧哧偷笑的同伴,關切地看著她。他真好,安娜不理解他為什么會和自己的哥哥混在一起,不過她對此心存感激。康納需要各種正面的影響,而且他似乎又不愿意聽她的廢話。

“我不會有事的,”她重申道,“如果你害怕今晚想到我的尸體漂在河里順流而下的場景然后睡不著覺,我回頭可以讓康納給你發信息,證明我還活著。”

如她所愿,達倫哈哈大笑。“好吧,”他回答說,“如果你確定的話。”

他沖她揮了揮手,便轉身撒腿跑下樓梯,他的一個同伴笑著跟他說了一句什么,被他使勁兒推了一把,不過因為聲音太小,安娜沒聽清。

“沒關系,”安娜又在心里說,“我自己能走回家。”

至少現在不是冬天。那樣的話,天太黑,她八成就會打電話向媽媽求助,媽媽就不得不提早下班。媽媽的老板是個討厭鬼,會記她早退,扣她的工資。不過,今天天還很亮,甚至太陽都還沒下山。當然,雨還在下著,不過安娜的外套有防風帽。

沒問題。

她穿過學校外圍的住宅區,然后朝山上的商業街走去。她拼命抵擋住誘惑,沒有跳進等在合作社外面的某輛出租車,因為她兜里的錢得用來買明天的午飯,而且還要一直撐到周末——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膽小而浪費錢,否則,要是遇上什么有趣的玩意兒,就只能放棄了。

不過,她在心里想著,車錢其實應該由康納來付。畢竟,他現在“掙錢”了。

到了商業街的盡頭,安娜向左轉彎,邁著沉重的步子踏上了老橋。雨下大了,她只好低著頭,把風帽往前拉。一輛紅色歐寶雅特汽車嗡的一聲從她身旁飛馳而過,等到冰冷的水花濺濕了她的褲腿,她才意識到那輛車有意加速開過了路邊的水坑——雖然她不知道司機是沖著她,還是沖著正在朝她走過來的一位老先生,從他的模樣來看,他是這一事故的主要受害者。此刻,他正沖著那輛車咆哮,還揮起了拳頭,可惜人家早已開遠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老先生嘆道,他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絲希望她能與他團結一心的期盼,明顯并沒有思考自己在說些什么。

“是啊。”安娜咕噥了一聲,快步超過了他。

她對康納一肚子氣,咬牙切齒地小聲詛咒著他,以至于一直到了公園門口才發現今天不能從里面繞道走安全的路線了。這座公園平時空蕩蕩的——可以說就是一大片草地,當地人會把狗帶過來拉屎,然后也不把糞便清理掉——現在滿滿當當都是卡車和剛搭了一半的帳篷。安娜想,也許是個露天游樂場,她看看中央區域已經搭好的一頂更大,色彩也更鮮艷的帳篷,又想,或者是馬戲團?

有人在公園門口那根粗粗的門柱上貼了一張傳單,不過安娜并不想停下來去看一眼。有很多人在晃來晃去,搬東西、裝東西,或者只是站在那兒閑聊,已經有兩三個人向她這邊看過來了。她往后退了幾步,朝這個建了一半的嘉年華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謝天謝地,潛伏在她家這一帶的不良分子被雨嚇得沒敢出來,因為在接下來的路途中,她一個人也沒碰見,不一會兒,她已經邁著疲憊的步子走上了她家所在的那條街。學校離家挺遠的——三千米都不止——雖然另外那所叫“學院”的中學離家更近,但名聲差很多。父母已經為她和康納都遞交了高中的入學申請,這讓安娜很高興。她寧愿每天都冒著雨走回家,也不愿和偷她手機的那種蠢貨坐在同一個課堂上。

走到家門口,她拿著鑰匙,可是當她去抓門把手時,門輕松地開了。她迅速瞄了一眼門前的車道,父母肯定都還沒到家,這也就意味著——

“康納?”她叫了一聲,一邊往門廳里走,一邊扯下風帽,“康納,你在家嗎?”

“什么?”他那低沉的聲音傳來。他在樓上,于是她踢掉濕漉漉的鞋子,脫下外套——有意掛在他的外套上面,想讓濕氣滲進去一些,因為他今晚還要穿——然后跺著腳上了樓梯。上去之后第一個房間就是康納的臥室。她沒敲門,直接沖了進去。

“你居然在這兒!”她假裝吃驚地叫道。

康納瞪著她,滿臉的莫名其妙和不耐煩。他個子很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二,而且很魁梧。廚房的一個柜子里裝滿了惡心的蛋白粉,大多數時候,他晚上去健身房之前都會虔誠地喝上一杯。他原本有一頭和安娜一樣的黑發,不過最近去剃了個精光,因此只剩下了光禿禿的腦殼。他和安娜一樣,也有雀斑,可是由于這些小斑點,他明顯試圖打造的壞男孩形象并不成功。有一次,賈跟安娜說,她覺得康納很可愛,然而在安娜眼里,他不過是個令人討厭的哥哥。

“我還能在哪兒?”

真的嗎?

“噢,我不知道啊。在學校?陪我走回家?”

“我跟你說了不行。我跟你說了我得去工作。”安娜毫不掩飾地哼了一聲,康納沒有理會,繼續說,“我以為媽媽會去接你。”

“我也跟你說了,她不能去接我,否則就要被扣掉一個小時的工資——再加上她那個老板是個討厭鬼。他很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拿這個做把柄。”

“哦。”康納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安娜看得出來,他正在心里盤算著該如何接話茬。他總會記起來的,安娜剛想,他便想起來了。“好吧,怪我。”一副不思悔改的連環殺手的悔過口吻。

安娜氣鼓鼓地大聲回了一句:“你得給達倫發個信息,告訴他我還活著。”

“什么?”康納瞇起眼睛,“我為什么要給達倫發信息?你怎么跟他聊起來了?”

安娜揚起眉毛,勉強壓住肚里的怒火。

“好吧,說給你聽聽。他看見我坐在那兒等你,知道我不得不自己走回家。”她故意看了康納一眼,他只是繼續瞪著她,目光咄咄逼人,“他主動提出送我回家,但是我說我會讓你給他發信息,告訴他我沒事。”

這個解釋完全合乎情理,可是康納依然對她怒目而視。

“你有事沒事干嗎要他管?”

她的火終于壓不住了。

“你沒搞錯吧?你答應要陪我回家,卻拋下我,把我丟在學校。你才是那個應該管我有事沒事的人,可你根本不在乎!達倫是個好人,他不放心,因為他朋友的妹妹被她那個沒用的笨蛋哥哥拋棄了!”

“好人?!”康納吼道。

安娜尖叫一聲,抄起手邊最近的東西——康納裝電腦游戲的一個盒子——朝他的頭砸過去。沒砸中,盒子啪的一聲落在他的書桌上。

“我要告訴爸爸媽媽,你把我丟在學校。”她壓低音量,威脅他說,“我還要告訴他們,那些大學的課程,你一個也沒申請。”撒手锏來了。“我還要把你的新‘工作’告訴他們——”安娜用手指在半空中比畫出一個引號——“這份工作居然重要到讓你逃學!還拋棄我!”

康納嚷嚷起來,她不理他,摔上門便氣鼓鼓地走了。

安娜一回到自己的房間,眼淚便奪眶而出。作為一個還算聰明的人——沒她聰明——康納可真夠笨的。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她是在擔心他?安娜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感到無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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