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林力只得妥協(xié)，他選擇外出的方向不算明確，只是本能地來到了高中母校前。

五年后的這個難得的陽光依舊的冬日，面對母校，他依然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午后。

往事歷歷在目，但又不堪回首。

“唉……”林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想起表哥的理發(fā)店距此不遠，本著“不能忘恩”的初衷，快步來到了店門前。

“哥。”林力輕輕喊。

開門的是位年輕小伙。

“你找誰？”小伙問。

“劉志飛在嗎？”

“不認識。”小伙搖了搖頭。

林力想起09年表哥火急火燎分秒必爭地匆匆返鄉(xiāng)經(jīng)營理發(fā)館的樣子，“應該不錯啊？不是上次通電話還好好的么？”他嘀咕。

其實，林力沒有走錯。距離洛北中學不遠，劉志飛自09年從拉薩返回后便不敢有絲毫懈怠，第二天就開始了試營業(yè)。從餐飲到美發(fā)的轉(zhuǎn)行，對一個時年23歲的男人，實在不是簡單的事。

作出這番決定，除了覬覦家門口學校生源的誘惑，還在于外省餐飲業(yè)巨大的競爭力，本就非科班出身的他雖然吃的下起早貪黑的苦，卻實在提高不了菜品質(zhì)量，后來索性縮減到只賣面條，不久便門可羅雀了。

而他的妻子，婚前正是美發(fā)出身，“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倆人一拍即合，隨即返回老家，在小區(qū)不遠的學校旁開起了理發(fā)店。

這理發(fā)店十余平米，按照妻子的意愿裝修完成后倒也溫馨典雅。

為了吸引顧客，劉志飛夫婦先是做了“優(yōu)惠大酬賓”活動，理發(fā)美發(fā)洗發(fā)一律半價。作為門外漢的劉志飛自然負責洗頭，順道聽媳婦指點一二，半月下來，生意雖算不上火爆，卻也忙得不亦樂乎。

“志飛，把翹剪給我遞過來。”

媳婦說這話時，正巧給一位中年婦女焗好油，頭發(fā)需要焗油機烘烤，這才得空給這個洗好發(fā)的中學生剪發(fā)。

劉志飛將剪刀遞給她，店內(nèi)排隊等候的除過一位老大爺，還有兩個男青年。

媳婦王莎，今年22歲，身材高挑誘人，加上還算不錯的美發(fā)手藝，更是為小店吸引了不少人氣。

“剪頭發(fā)首先要傾聽客人訴求，其次要根據(jù)每個人頭型及臉型確定剪發(fā)方向……”王莎一只手熟練地將坐在座位上的中學生的頭發(fā)輕輕抓起，一只手嘩啦嘩啦地剪，不一會兒，男生的發(fā)型便有了雛形。

“以抓剪為例，首先抓起頭發(fā)基部，確定基部頭發(fā)的大小，之后，再決定剪發(fā)后要形成的弧度有多大。一般來說，如果抓起的頭發(fā)基部較大，修剪后的弧度也就較大，反之亦然。抓剪時要進行不同部位的抓剪，這樣就能形成不同的弧度，也會產(chǎn)生一定層次感，落刀時部位要適中，不要過高或過低，否則都會影響頭發(fā)的長度和弧度。”王莎接著補充。

劉志飛聽著簡單，可每次拿起剪刀，都覺得無從下手。

“小伙子，你們這生意還行，人手可不夠。”老大爺聽王莎講完，又見她一人忙前忙后，久坐的兩個男青年已有些煩躁，邊吸煙邊建議。

“叔，這才剛開張，雇不起人吶。”劉志飛趕忙從兜里掏出煙，給三人逐一分發(fā)。

王莎剪好男生頭發(fā)，焗油機仍在運作，她試了試溫度，趕忙笑盈盈地讓老大爺落座。

“姑娘，剪短就行。”大爺很是隨意。

王莎照做。

許是等待時間太過漫長，兩位男青年的耐心終究被耗盡了，大爺?shù)念^發(fā)剪到一半，二人已揚長而去。

劉志飛意識到學會基本功已迫在眉睫，他暫時還顧不上找人，新店裝修耗盡了手中余錢，父母又常年抱病，正是艱難時刻。

倆人在晚上十點送走了最后一位顧客，他們點了點收入，505元，算不錯了。

“莎莎，忙了一天了，想吃點啥？”他們鎖好店門，往家走去，稀稀拉拉的路燈將影子拉得很長。

“隨便墊墊吧，這半個月還算可以，得好好堅持。”

王莎這話在理，做生意講究很多，堅持當是最基礎的。

這時，劉志飛電話響起，他掏出手機，是父親打來的。

“在往家走，爸。”

“聽人說你店里生意忙，要不要找?guī)褪帧！?

“現(xiàn)在啥情況你是知道的，請人就算了吧。”

“你三叔讓問問。”

聽父親這樣說，劉志飛馬上想到了小他八歲的堂弟，這個15歲的沒有考上高中的男孩大概也想早點在“社會大學”就讀，但又不敢自己開口，這才繞著彎地詢問。

“爸，你說的是劉超吧？”

“嗯，你叔想讓他跟著莎莎學學手藝，娃還小，怕干不了別的。”

劉志飛掛斷電話，并沒有重復通話內(nèi)容，媳婦近在身旁，一切聽得清清楚楚。

“要不就依爸的，現(xiàn)在確實忙，要是堂弟來，好歹搭把手，工錢嘛，怎么說都是自家人，晚點該能理解的。”

二人走進小區(qū)，他們現(xiàn)在的房子是劉志飛東拼西湊借錢買的二手房，兩室一廳，80多平，小倆口住著還算寬敞。

妻子這么說，劉志飛感到意外，原本還以為會遭到反對。

“嗯，那我打電話說。”他隨后撥通了父親電話。

“你跟莎莎商量好了？”

“嗯，商量是商量了，就怕超超吃不下我們這苦。”

“這好說，你們盡量照看些，過兩天讓他自己去試試，就算不行，咱跟你三叔也好交代。”

“那工錢咋算？”

“這事我明天問了再說。”

劉志飛最操心的，不是堂弟工錢，而是自己何時可以出師。

他在廚房煮了兩碗面條，本著犒勞妻子的初衷，還特意煎了兩個雞蛋。

“都說好啦？”這次王莎不在身旁，并沒有聽到電話內(nèi)容。

“爸說過幾天讓他先來試試，嗨，都半個月了，我還不能上手，真是……”劉志飛表情失落。

“凡事急不得，再說不是有我嘛。”

男人，尤其已婚男士，他們喝得下最烈的酒，吃得下最難的苦，唯獨受不得愛人的脈脈深情。

父親如期打來電話，結(jié)果與預期毫無差別，堂弟是個高高帥帥的陽光大男孩，滿眼純凈。

“你跟我們住一起，先試幾天，要是不愿意，跟三叔說好了就回去。”劉志飛先吐為快。

“嗯，來之前都說了。”

“那這樣，咱倆一起跟你嫂子學，哥也一竅不通，這些天就只學會了洗頭。”劉志飛不免自嘲，說完哈哈笑。

陽光一掃往日陰霾，如同劉超的眼神般清澈。9月的洛北市，雖無陰雨綿綿，卻總霧靄沉沉，給人置身仙境的錯覺。

兩位上次理發(fā)不曾如愿的男青年跨進店內(nèi)，三人連忙止住閑聊，各自忙碌了起來。

“咦，上次剛說人少，今天就找到人了？”一位青年問。

“這是我堂弟，過來幫幫忙。”劉志飛說完，掏出兜里的煙，與他們攀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