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車抵達幸福村口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
三月中旬的夜晚,有月光陪伴,有晚風親昵,一個人走在路上也不覺得孤獨。
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新鮮空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陳言諾早早就知道了。
陳言諾提著大大的包走在回家的路上,耳邊是蟋蟀的聲音,蟾蜍的聲音,大自然的聲音,好不熱鬧。
一束微弱的燈光襲來,在這樣的夜晚卻有些刺眼,陳言諾下意識遮住雙眼。
嘎吱嘎吱的聲音傳進耳朵里。
是舊電三輪的聲音。
“小姑娘,大晚上的才回家啊?”三輪車上的大爺停下車后大聲問道。
借助月光,陳言諾可以看清大爺?shù)奈骞伲丝棠樕蠞M是笑容,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線。
車上的人慈眉善目,不像是個壞人,但陳言諾心中的警惕沒有松懈,不敢多言,“嗯。”
老人依舊在笑,卻未說話,開車走了。
陳言諾沒有回頭看一眼,拖著行李箱繼續(xù)向前走去。走了幾步,身后響起老人的聲音。
三輪車上,陳言諾坐在老爺爺?shù)纳磉叀J鞘裁丛蜃屗宪嚨模看蟾攀悄蔷洹昂⒆樱瑺敔斔湍慊丶摇卑伞?
她也有爺爺,只可惜在五年前離世了。
記憶中的爺爺也是會騎三輪車的,也是會開著小車送她去上學,接她回家的……
三輪車開得很慢,就比青壯年的步伐快一些,可陳言諾不慌不忙,因為這一刻是安心的。
老爺爺是個愛說話的,他和陳言諾講述了他們家的事。
老爺爺名叫李善,是隔壁村的,家中有三子。
大兒子是個公務員,常年不在家,只有逢年過節(jié)會回來待上一兩天。父子間的關系很淡,幾乎沒話說。可字里行間不難聽出李爺爺因為這個兒子而自豪。
二兒子是個苦命的人,娶了一位妻子,倆人相處了五年,原以為會這樣和和睦睦過完此生,沒想到妻子剛生下孩子就和別人跑了。
獨自撫養(yǎng)兒子十年,消磨了老二所有的耐心,于是他丟下年幼的孩子和年邁的父親離家了,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李爺爺說起這個兒子的時候,話語里充滿無奈與心疼。
可憐天下父母心。
六年未見兒子,李爺爺心中或許除了恨他不成器,更多的是想念和盼望吧。
李爺爺并未說三兒子的事,因為陳言諾到家了。謝過老爺爺,陳言諾拿著行李離開了。
李爺爺開著發(fā)出嘎吱嘎吱聲音的三輪車走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不見了笑意。
多年前,同樣的夜晚,他的小兒子拖著行李箱回家時,掉進了深溝里,摔斷了腿……
那時躺在醫(yī)院病床上的小兒子說了一句話:如果路過的車也能為我亮燈,照亮我回家的路,那該多好。
幾十年了,李善一直記著這句話,一直開著一輛三輪車穿梭在幾個村子之間。
微弱的燈光慢慢駛出幸福村,駕臨別的地方。
不知誰又是下一個幸運兒。
————
南明小區(qū)。
水木非覺得好無聊,躺在沙發(fā)上,不舒服;翻了一個身,趴在上面,也不舒服;坐起來,歪歪扭扭靠在沙發(fā)上,還是不舒服。
水木非朝著窗前正在看書的人喊道:“言之,我們出去玩會吧,我快長蘑菇了。”
翻了一頁書,顧言之張口道:“剪掉。”
“……”沒法交談了。水木非想說什么,耳邊就傳來微弱的開門聲,立即跳起來,穿著拖鞋跑了出去。
門被打開,水木非伸出腦袋,果然見到消失一天的鄰居回來了,“尤尤。”
“非非,你在家啊?”這次游玩,尤爸爸尤媽媽買了很多吃的、用的,好幾袋子,尤卿來回拎了幾次。
“在家啊,都快張蘑菇了。”水木非走了出來,“你買這么多的東西?”
“我爸爸媽媽買的。”
尤爸爸想和尤媽媽過二人世界,于是才過一天就把兩個孩子打發(fā)了。
尤卿還好,尤爸爸還給她買了一堆東西。
尤俞就不一樣了,尤爸爸那嫌棄的眼神直接跳了出來。
水木非點頭,表示了解,“我?guī)湍闾帷!本拖胝尹c事做,好讓這枯燥無味的生活變得有趣些。
“謝謝非非。”
“跟我還客氣?”
尤卿笑著搖頭,“要是客氣我就拒絕了。”
水木非幫忙搬東西到房間里后就回隔壁了,走的時候他拿了一個大禮包,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正在看書的顧言之見水木非抬著一個大盒子進門,有些詫異,他要是沒記錯的話,水木非身上是沒錢了的。
“言之,你要不要吃?”知道顧言之不愛吃零食,水木非也就客氣客氣一下。
“哪來的?”顧言之更好奇的是來源。
“尤尤送我的禮物啊!”打開盒子一看,里面全是他喜歡吃的。不愧是他水木非認定的朋友,才幾天就知道他的喜好。
隨便拿出一盒,拆開吃了起來,水木非嘀咕道:“也不知尤尤家是個什么樣的家庭。”
好像之前所有的猜想在今天進到尤卿房間的時候全被擊碎了。
水木非不是沒進過女孩子的房間,可從沒見過有人被寵成這樣。隔壁房間里的裝飾看似簡單低調(diào),實則奢華極致。若不是身在水家這樣的家庭,水木非大概也會把那些物品當做普通的裝飾品吧。
顧言之垂下眼簾,視線落在桌上的手心,“拿女生的零食,你要臉嗎?”
“要吃的就好了。”
“……”
“跟你開玩笑的,這可是尤尤親自給我準備的。”
顧言之沒說話,拿上桌上的書,轉(zhuǎn)身向臥室走去。
“……”水木非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惹得顧少爺不待見他。本來還想探知原因,可手中的零食太過好吃,搶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
尤卿搬了新家,趙歡顏一直沒來過,今天是她第一次來。
參觀了臥室,書房,廚房,趙歡顏不由得感嘆,“尤爸爸和尤媽媽這次還真的是下血本了。”
“你在笑話我?”
“哪有,我在羨慕你。這么大的房間,就你一個人住,真羨慕啊!”
“沒看出來,你再繼續(xù)裝。”
同一個村的,彼此是個什么樣的家庭情況,都心知肚明。要說誰羨慕,趙歡顏第一個不會。這人從小就是在蜜罐里長大的,根本看不上這些東西。
趙歡顏和尤卿不同,前者喜歡各種大牌的東西,當然她自身的實力也允許她這樣做。而后者喜歡低調(diào)的奢華。所以哪怕明明尤卿的條件更好一些,但在外人看來也不如趙歡顏。
趙歡顏吐了吐舌頭,嬉笑道:“呀,不好意思,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尤尤很幸福,但自己也不差,趙歡顏已經(jīng)很知足了。能生在豐衣足食的家庭,已是恩賜,不該再奢求別的。
倆人玩鬧了一會,又把作業(yè)做完,就到了晚餐時刻。問題來了,尤卿只會煮面,趙歡顏連這個也不會。
“尤尤,要不我們點外賣?”
“不行,我爸媽要是知道會放大招的。”
當初來三中讀書,父母就給她制定了許多條約,其中有一條就是不準點外賣,否則就請一個人來照顧她。尤卿可不想因為點外賣就多了一個保姆。
趙歡顏扶額,顯然也想到了尤爸爸尤媽媽說過的話。
“你說你怎么就沒學到魷魚的一招半式呢!作為你閨蜜,我從沒享受過你做的美食,我對你很失望。”
尤卿給了趙歡顏一個白眼,“彼此彼此。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不也沒學到歡歌姐姐的一絲半點。”
“……”
最后,還是尤卿煮了面條。
許是餓了,兩碗滿滿的面條全進了她們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