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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

沈周生活在水鄉,四鄰鄉人除務農外,亦有以捕魚蝦為業者。魚、蝦、貝等素為沈周所喜食。成化十六年(1480)三月二十七日夜,沈周夢到在清溪中叉得一尾白色大鯉魚,第二天西鄰果然捕得一尾鯉魚,顏色、大小竟皆與夢中肖似。沈周得魚,驚喜之余,作詩記之(《三月廿七夜夢于清溪中叉一鯉,大而白色,翌旦西鄰果叉一魚,色質與夢中甚肖,異而賦此》)。弘治五年(1492)前后,沈周作《食蟶》詩,從“撱玉容生擿,凝酥怯過燔。著姜相打合,漬酒與溫存”句,可知其深諳食蟶之法,且嗜其味。《寫生》冊其中一開繪有五枚雙殼貝類(圖1.18),最大的一枚僅余一片殼,肉已被吃去,較小的兩枚一微開一半開,半開者可見其肉。這或許就是沈周對某日所食之物的觀察與記錄吧。

圖1.18 沈周《寫生》冊之《貝》
1494年 紙本水墨
縱34.6厘米,橫57.2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19 沈周《杏林飛燕圖》 明 紙本水墨 縱15厘米,橫44.2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田間的生靈亦帶給沈周許多繪畫的靈感。飛者如燕、鳩、鴿,走者如雞、鴨、鵝,游者如魚、蝦、蟹等,皆為沈周觀察與描繪的對象。《杏林飛燕圖》(圖1.19)繪一只燕子棲息于杏花枝上,與《杏花燕子》詩意相合:“杏花初破處,新燕正來時。紅雨里飛去,烏衣濕不知。”《鳩聲喚雨圖》(圖1.20)繪側立于枯枝上的鳩鳥。《花下睡鵝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繪一只大白鵝,眠于一株生長在湖石邊的玉簪花旁。上述諸作,在立意、取象上承自宋元花鳥畫頗多,如描繪鳩鳥與桃花、杏花等花木之組合的畫作,即多見于宋代畫史文獻[9]。“鳴鳩喚雨”是宋代詩詞中的常見意象:“文書滿案惟生睡,夢里鳴鳩喚雨來。”(黃庭堅《謝公擇舅分賜茶三首》其二)“鳴鳩喚雨知喚晴,水車夜啼聲徹明。”(楊萬里《憫旱》)沈周《寫意》冊中就繪有立于杏花上的鳩鳥(圖1.21),從對題詩來看,亦為喚雨主題:“一月厭久雨,科頭眠竹樓。枕痕猶未熨,苦苦又啼鳩。”

圖1.20 沈周《鳩聲喚雨圖》 明 紙本設色
縱51.1厘米,橫30.4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21 沈周《寫意》冊之《杏花鳩鳥》 明 紙本水墨
縱30.4厘米,橫53.2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22 沈周《寫生》冊之《白鴿》 1494年 紙本設色
縱34.6厘米,橫57.2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23 沈周《寫生》冊之《鴨子》 1494年 紙本水墨
縱34.6厘米,橫57.2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24 陳琳《溪鳧圖》 元 紙本設色
縱35.7厘米,橫47.5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25 沈周《寫生》冊之《貓》 1494年 紙本水墨
縱34.6厘米,橫57.2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作于弘治七年(1494)的《寫生》冊之《白鴿》(圖1.22)、《母雞》、《鴨子》(圖1.23)等頁,則打破了自宋元以來花鳥畫物象的固定組合搭配與構圖程式化等傾向。除拋卻了背景及情節性描繪外,物象塑造與所用筆墨皆極簡。《白鴿》一頁,全幅以淡淡的花青色罩染,鴿身處留白,再以細淡的、似有若無的墨線勾勒出鴿身輪廓及脖頸、翅膀處的少許羽毛,鴿頭、鴿尾以濃重墨色一點、一抹,從而襯托出鴿身的潔白和羽毛的柔軟質感。再來看對母雞羽毛的呈現:先以較淡的墨色點染,再以較濃重的細筆復寫,兩次用筆皆干,從而精確傳達出雞身羽毛較鴿子更為蓬松且粗大的感覺。《鴨子》一頁,與元代陳琳所繪《溪鳧圖》(圖1.24)中立于水岸邊的野鴨形態相似,但略去了對環境及鴨身非關鍵細節的描繪,用筆更為概括。白鴿、母雞與鴨子皆取側立姿態,雖略有不同,但都未與其他物象發生關聯,除俯首的母雞容易令人聯想起吃食的情態外,皆沒有情節性的展開,亦無深層寓意與詩意。被沈周所觀察和捕捉到畫面中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家禽在院子里散步或是靜立的一個日常瞬間。

縮成一團的貓,亦是如此。貓常見于宋畫,往往與兒童或花木等形象一同出現,帶有富貴、吉祥等象征寓意[10]。沈周筆下的貓,并非品種名貴、以外形取勝、用以觀賞和取樂的寵物貓,而是家常豢養,用于驅趕、捕捉老鼠的田園貓。喜將身體蜷縮一團,是貓的日常姿態。從主人的視角看去,那弓背匍匐于地上的,就是一只圓形的貓。(圖1.25)大約是覺得有趣,故將其繪于紙上,頗可見出沈周對家貓的憐愛之情。沈周還曾在詩中稱贊貓對于清除家中鼠患的功勞:

君不見,有貓無鼠初不知,失貓招鼠知貓福。憶昔烏圓狀雖小,爪牙棱棱威比屋。堆床圖籍任縱橫,所貯肴核無不足。勞多飼缺忽他走,渾舍驚呼叵能復。公然黠輩無忌憚,嚙案翻盆恣相逐。擁衾夜半憎嘐聲,令我不眠百感續……

得享貓福的沈周,對自家的貓頗為喜愛,可惜好景不長,該貓一日不慎丟失,令其十分心痛。苦于老鼠侵擾、夜不能寐的沈周作《失貓行》記之。

《寫生》冊中還繪有墨驢一只。(圖1.26)作為古代重要的交通運輸工具,驢子多見于行旅題材繪畫。在范寬的《溪山行旅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中,于畫面下方山腳處,繪有四只身馱重物的驢子,由二人一前一后驅趕前行。像沈周這樣以獨幅畫面為驢子寫像的,在古代畫史中十分罕見。沈周筆下的驢子,側身而立,驢耳直豎起,嘴巴與鼻孔皆作張開狀,驢身重心向后,一蹄向前,似在打鳴。《臥游》冊中的水牛(圖1.27)與之姿態相似,側立于山坡上的水牛,一蹄微抬,昂首而行,似乎因為擺脫了牧人的直接控制,故而神情歡脫,憨態可掬。題詩云:“春草平坡雨跡深,徐行斜日入桃林。童兒放手無拘束,調牧于今已得心。”上聯寫牛于雨后生長著春草的平坡上徐行,下聯筆鋒一轉,寫牧童并不著意去牽制牛兒,任其自由行動。盡管畫中未出現牧童,觀者卻可由牛鼻上拖掛著的一條繩索展開聯想。沈周對于生靈的觀察與描繪,正如其詩中的童兒一般,因已得法于心,故不受外在規則的束縛:

圖1.26 沈周《寫生》冊之《驢》 1494年 紙本水墨
縱34.6厘米,橫57.2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27 沈周《臥游》冊之《平坡散牧》 明 紙本設色
縱27.8厘米,橫37.3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我于蠢動兼生植,弄筆還能竊化機。明月小窗孤坐處,春風滿面此心微。

戲筆此冊,隨物賦形,聊自適閑居飽食之興。若以畫求我,我則在丹青之外矣。(《寫生》冊沈周題跋。圖1.28)

圖1.28 沈周《寫生》冊題跋 1494年 紙本
縱34.6厘米,橫57.2厘米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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