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愕,驚訝,惶恐,憤怒,難堪。
這幾種情緒同時在徐堯的腦海當中迸發。
前陣子在學校門口的那一巴掌,倒是人頭攢動,又是晚上,不一定有人看到。
這大白天的,結結實實響亮的緊。
路人的指指點點,讓徐堯十分不爽。本就窩了一肚子火的徐堯隨機挑選了一位指指點點的路人怒吼道:“看你媽看?”
被罵的路人是個中年男子,哪里受得了徐堯這般辱罵?當即沖上前要跟他理論。
然而,男人和女人只是打了個哈哈,和路人賠禮道歉。也算是遇到個好說話的,不然這事兒還指不定是什么結果呢。
不過從醫院出來直到現在,男人也沒有對徐堯現在的情況發表過任何意見。
回到家,徐堯一言不發坐在床邊,看著自己瘦了一圈的左手,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依稀聽到男人跟女人在說話。
“等再長一段時間,不要著急。”
男人這樣說道。
女人似乎并不滿意男人的說辭,眼看著男人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要走,女人怒道:“一年到頭你回來幾趟的?都是時來暫去的。你真把我當成你家的保姆了啊?”
男人只是皺了皺眉頭,似乎已經習慣了女人的這種狀態。
他沒有多說什么,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徐堯吩咐道:“我走了,你好好的。”
徐堯看了男人一眼,只是點了點頭。對于徐堯而言,他已經習慣了對男人點頭。因為從小到大,只要跟男人要些什么東西,但凡不是太過分的,都會被滿足。
所以,在徐堯的心里,男人其實對他還算不錯。
女人嘆了口氣,把腳一跺進了廚房。也不管男人下樓開車離去,就好像這個人從來都沒回來過一樣。
拆了石膏的徐堯,總算是松了口氣。女人一巴掌對他的影響,可以說是可有可無的。
畢竟像這種情況,他已經習慣了。似乎從他記事開始,便經常莫名其妙遭到毒打。他習慣了,他知道,如果女人不將情緒發泄出來,就會跟男人狠狠吵上一架。
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女人發泄出來。
在徐堯看來,只要女人發泄出來,這件事兒就算過去了。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恢復平靜的。
不過事情多了總也有些意外情況。
就好比徐堯六歲那年發生的一件事兒,現在的他已經記不太清了,不過倒也還算有些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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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跟啤酒廠那個人到底是什么關系?”女人在公租房朝著男人怒吼,臉色十分難看:“老頭讓我小心那個女人,果不其然,你真有本事。”
男人一言不發坐在方桌前,看著桌子上的圖紙。
徐堯則是坐在一旁的電腦桌前吃著滾燙的白粥,按照女人的說法,粥一定要吃燙的,不然吃了不舒服。
但徐堯不喜歡吃燙的。
“你鬧夠了沒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在一起的?”
男人不是經常會在徐堯跟前直接與女人爭吵,但這次,男人似乎被踩到了尾巴。
“還要看到啊?你天天往家不是拿這個,就是拿那個。問到你是在哪兒買的,屁都放不出來一個。”女人的胸口起伏著,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天天穿的人模狗樣的,不知道一天天都在外面干什么。”
女人有個壞習慣,就是在這種狀態下,喜歡看什么東西不順眼就去摔什么。
這不,電視機上類似于永動機的鐘擺就成了她的目標。
“我叫你往家拿!拿!”
清脆的聲音在房間里面響起,徐堯吃了一驚。不敢去看那兩個人,只是自顧自地喝著碗里滾燙的白粥。
兩人爭吵了一會兒,漸漸聲音小了下去。
徐堯碗里的粥還有一大半沒有吃完,因為那個碗實在是太大了。用徐堯家的方言來說,這吃飯的碗歸屬于“海碗”。
女人看到徐堯的狀態,氣不打一處來:“這么點茶食吃到現在,養你有什么用啊?”
徐堯不敢吱聲,只是看著一旁生著悶氣的男人。
“吃不完就放在那邊吧,等會兒我吃。”
男人跟徐堯說話的聲音還算柔和,讓徐堯感覺找到了救兵。
“你吃?從小到大,你吃過他的剩飯?真好意思說呢!”
看樣子,兩個人的爭吵暫時是不會停止了。趁女人發飆,徐堯偷偷摸摸離開了座位。在床底下把前些日子男人帶回來的遙控汽車拿出來擺弄。
要么說女人眼尖呢?
徐堯的任何小動作都沒能逃過女人的法眼。
她上前幾步,一把從徐堯手里把遙控汽車奪了過來,狠狠摔在地上,嘴里還念叨著:“還有這個東西也是!玩,我叫你玩!”
吱吱呀呀的音樂從小汽車的殘骸中傳出,徐堯十分委屈,看著地上不停翻滾的小汽車,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你還有臉哭!”
最終,男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朝著女人吼道:“你沖他發什么火?”
女人見狀,剛剛熄滅的脾氣又上來了。
顯然,一場家庭紛爭又開始了,剛才只不過是中場休息。
原本徐堯以為,女人會像往常一樣,吵吵兩句便也結束了。但這次似乎與往常不同。
在那時的徐堯眼里,女人是抱著一副魚死網破的心態。但他根本做不了什么,即便做了什么,似乎也改變不了事情的結局。
因為他知道,男人犯錯了。
但他不明白,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他不想卷到這兩個人的紛爭當中,因為徐堯的這種面對問題的處理方式,男人倒是經常說他沒有一點親情味兒,當然,這也是多年后的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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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事件的后續,徐堯已經記不太清了,但也就是在那一天,徐堯記住了一個名字,一個讓他終身難忘的名字。
王紅玲。
這是一個徐堯沒有見過的人,聽起來,應該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要從當時算起來的話,在十四年后,這個名字的主人發給徐堯一份信,讓徐堯的生活產生了質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