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六)

家里有男人沒男人的區(qū)別,王瓊花這幾天體會猶深。有男人,雖然他沒回家,沒在你眼前,你知道他在,心里是踏實的,你知道他會回來,風箏再高,線還在你手里牽著。你就是埋怨,也有個對象。這要是這沒男人了,你像一個人走在黑暗的森林里。孤獨加恐懼,無依無靠的滋味,她算是嘗夠了。心里想說話,不知道給誰說好。夜里她把咪咪摟得緊緊的,還是覺得冷,心里冷。

小陳要她去找吳旭輝的戰(zhàn)友,說有可能他們一塊兒去上訪了。她心里不信,吳旭輝已經(jīng)不是那個剛復員回來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了。但她也說不準,萬一他一喝高一上頭,跟戰(zhàn)友沖上去了呢?早上送完孩子又收拾好自己,她就坐了中巴往縣城來。

呂公堡在縣城東關,這幾年是縣里其他村眼紅的對象。縣城要東擴,東邊地勢平坦,距離高速出入口又近,縣里招商引資,建工業(yè)園,這里一片火熱。以吳旭輝戰(zhàn)友黃紀鋼為首的幾個村民,對書記、村長完全服從縣上非常不滿,對征CD地、拆CQ遷的補償方案意見也很大,他們帶著村民鬧。王瓊花跟吳旭輝談戀愛和剛結婚那陣,見過黃紀鋼幾次,這小伙一看就是個硬杠硬杠的主。吳旭輝在酒桌上還老勸他要忍讓要圓滑,不過感覺他就聽不進去,完全是一個憤怒青年。

在村口的商店買了箱牛奶,順便問了黃紀鋼的家。街邊墻上掛著橫幅刷著各種標語,“凝心聚力促拆遷、齊心協(xié)力謀發(fā)展”,“早簽約、早回遷”,“舍小家、顧大家”,“拖延時間害人害己,將來無顏面對鄰居”,“要讓先簽的人得獎,不讓后走的人沾光”,“孩子體面不體面,父母簽約是關鍵”,“支持拆遷工作,不做過街老鼠”,“早簽約風風光光,耗下去兩手空空”,要是不看內(nèi)容,還以為是什么節(jié)日過大集呢!剛到巷口,王瓊花就被幾個看著像公家人模樣的男人攔住了。

“你找誰,看你就不是這個村里的?”一個穿著灰夾克的男人問王瓊花,語氣是盤問,不是鄉(xiāng)親搭話指路的腔調(diào)。

“你誰啊,我找誰還要給你匯報?”王瓊花可不是從山溝里出來沒見過世面的,好歹老公也是國家公務人員。

“我們是街辦的,這個村里有特殊情況,外人來訪一律要登記。”灰夾克亮明了身份。

“我青水鎮(zhèn)的,來找我妹子梨花。”去年黃紀鋼結婚,王瓊花和吳旭輝參加過婚禮。新娘子恰好是青水鎮(zhèn)白龍溝村人,叫梨花,因為跟王瓊花長有點像,都是白白胖胖顯得比較富態(tài),名字里還都有個“花”,敬酒時聊得高興,就順口說認個姐妹。

王瓊花大概明白,街辦的人現(xiàn)在把黃紀鋼重點保護起來了,怕他離家怕他上訪,也怕他和外邊的媒體記者之類的什么人聯(lián)系。所以她急中生智,沒提找黃紀鋼。

那幾個人沒有攔著不讓王瓊花進來的理由,關鍵他們看著王瓊花就是個普通鄉(xiāng)民,不像個記者,手里沒有照相機之類的工具。梨花望著院門外的王瓊花,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神情有點緊張,探出頭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大聲道:“呀,姐,是你,快進。”說完還扭頭大聲往屋里喊:“紀鋼,瓊花姐來了!”喊完拉著王瓊花進來關上了院門。

黃紀鋼并沒有迎出來,也沒聽見他搭話。梨花拉王瓊花進了屋,又關上屋門,才輕聲說:“姐,紀鋼沒在家,我剛大聲喊是故意給外邊那幾條狗聽的。”

吳旭輝有一年帶黃紀鋼在環(huán)山路邊的石鏡山莊喝酒,梨花在那里當服務員,年輕人問著閑話開著玩笑。梨花看黃紀鋼家在縣城附近,有發(fā)展前途,小伙子人長得精神,不管咋當過兵見過點世面,比一般農(nóng)民強,所以就動了心,后來真成了。

“啊,紀鋼干啥去了,外邊那個貨為啥盤問人呢?”

“還不是堵著不讓上訪嗎?不要臉的,跟狗一樣整天守著你屋的門上。姐,你咋來了?”

“唉,你哥不知道去哪了,我聽說前一陣紀鋼找過他,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一塊兒去上訪去了。”

“不會吧,姐。我聽紀鋼說,哥就不讓他去,說個人斗不過村上,更斗不過街辦和縣上。讓他爭取給自家多要點好處就行了,紀鋼那天回來還很生氣,說哥跟以前不一樣了,很是想不通。”

王瓊花聽梨花這么說,喜憂參半。喜的是吳旭輝識相沒摻乎,憂的是老公的去向還沒有下落。

“那紀鋼呢?這伙人不是一直守著嗎?”梨花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提過來一個錄音機,按了一下,里邊傳來黃紀鋼的歌聲:“日落西山紅霞飛,戰(zhàn)士打靶把營歸。······”

“我們黃紀鋼提前錄了好些閑話,”梨花指著茶幾上另外幾盤帶子,“讓我在屋子里隔三岔五大聲放著,糊弄那些門外的。他啊,上個禮拜有天半夜翻墻到鄰居家,出門坐上朋友接應的摩托走了,估計現(xiàn)在要么在省上要么已經(jīng)到BJ了。”

梨花又跟王瓊花分析了吳旭輝可能的去向,說了半天還是沒有頭緒。兩個女人各自牽掛著自己的男人,也沒心思說更多的家長里短。梨花突然想起個事來,她對王瓊花說:“姐,我咋聽紀鋼給我提過一嘴,哥的稅務所里,有個家伙,叫什么大治的,暗地里老給哥使絆子,哥跟紀鋼喝酒時罵過,說池淺王八多,不大的所,沒幾個人,副所長調(diào)走了,那小子想爭,但是覺得哥是他的競爭對手,他又沒當過兵,比不上哥的資歷,所以老使壞。人都說,正常人吧,心是紅的,眼睛是黑的;可這眼睛紅了,心肯定就黑了。這事你不知道?”

王瓊花心里咯噔一下,吳旭輝喝醉回家是罵過單位的人,具體罵的誰,哼哼唧唧地,她沒仔細聽過。等他清醒了,他又一字不提,平常沒見他有什么郁悶的樣子,不知道是給自己裝還是確實沒有。喝醉了嘟囔幾聲,她想著這就是男人的發(fā)泄吧。王瓊花碰到跟他們單位人一起,誰家紅白喜事湊熱鬧聚餐什么的在一起的時候,她感覺大家和和氣氣的,還喜歡相互開個玩笑。平靜的河水下面是不是暗流涌動,她沒那心眼猜。但是她覺得這個線索得給警察說,會不會所里人說吳旭輝跟戰(zhàn)友可能去上訪,也是他們故意引他們跑偏?

青水鎮(zhèn)的曹村,去年選村長前的時候,村里有個包磚瓦窯的,半夜在路上讓人拿鐵榔頭把頭敲了,誰干的至今沒抓著,反正據(jù)說村長的侄子也消失了。王瓊花聽一塊送孩子上幼兒園的家長閑聊,傳的是那個小伙要爭村長,因為包窯掙了錢。但是如果他不爭上村長,這包窯的合同都續(xù)不上了。就是續(xù)上可能是高價,而且沒有好地給你的窯場吃土。所以那窯老板承諾選上要給村民發(fā)現(xiàn)金,呼聲很高。人死了,村長爭不成,家屬只能把磚瓦窯也交回村里了。

這一般科員和副所長,以后的上升路線區(qū)別大了。吳旭輝當過兵,是黨員,當了副所長,干幾年再提到別的所當所長,以后可能就是局長副局長。現(xiàn)在人都不見了,還當個毛呀!王瓊花越想越心涼。

主站蜘蛛池模板: 修文县| 修武县| 永泰县| 昌平区| 普陀区| 香河县| 土默特左旗| 临清市| 文化| 周至县| 曲水县| 珲春市| 崇明县| 仁布县| 闻喜县| 巴中市| 迁西县| 抚顺县| 大丰市| 呼玛县| 松江区| 大港区| 黄浦区| 楚雄市| 左权县| 剑川县| 山东省| 福贡县| 桐梓县| 师宗县| 徐汇区| 筠连县| 万载县| 临猗县| 兴安盟| 汝阳县| 长沙县| 翁源县| 扎囊县| 唐海县| 剑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