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謎底
- 福爾摩斯偵探經典(四)
- 阿瑟·柯南·道爾
- 7424字
- 2021-05-31 09:42:59
當他們在古堡里對案子的一些細節進行調查和核實時,我一個人回到了鄉村旅店,在回旅店之前,我很吃驚地在古堡旁邊的花園里看見了談笑風生的道格拉斯太太和巴克先生。
福爾摩斯是下午五點多鐘才回到旅店的,我叫人把晚餐送了上來,福爾摩斯餓極了似的狼吞虎咽地吃著。
“案子有很大的進展了嗎?”我問。
“嗯,差不多了,不過還得進一步證實,”福爾摩斯拿起了盤子里最后一個雞蛋,“我跟艾姆說好了,今晚我得到現場去待一晚,我想,死去的道格拉斯也許會告訴我啞鈴的下落。”
“啞鈴?”
“對,你不覺得啞鈴是破案的關鍵嗎?”福爾摩斯說著,像記起了什么似的,“今晚我得借你的傘用一下,行嗎?”
“當然行,不過,你要是想用它防身那可就……”
“我不會有危險的,否則,我會叫你一起去的。好了,我這就走了。”
半夜時分,我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福爾摩斯回來了。
第二天,我們吃過早飯便趕到了當地的警察局。警官麥多納和梅森正在小會議室里商談著。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堆了許多書信和電報。
“自行車的主人有下落了。”我們一進去,麥多納就情不自禁地報喜說,“除了從滕布里奇維爾斯鎮的一家旅館找到了他的皮箱外,我們還從別處得到了他的情況,諾丁漢、南安普敦等十四個地方都寄來了有關他的報告。你看看這些信和電報吧,他早就被注意了。不過,全國各地到處都有這個穿黃大衣的亡命徒似的。嗯,他身高有五英尺十二英寸,頭發花白,淺灰色胡子,鷹鉤鼻……”
“行了,打住吧,這好像是在給道格拉斯畫像一樣。”福爾摩斯打斷了他的話,“我給你們一個忠告吧,放棄對自行車的主人的調查。”
“放棄?”梅森有點不解,“為什么要放棄,我們都快大功告成了。”
“不,你們的偵破方向是錯誤的,你們還是放棄吧,別南轅北轍了。”
“南轅北轍?!難道這個騎自行車的美國人是大伙一起虛構出來的嗎?我們都擁有了他的外貌特征和他倉皇出逃時丟棄的手提箱和自行車等證物——福爾摩斯,莫非你對我們隱瞞了什么?”
“在和你們一起接手這個案子時,我就說過,我不會把未經充分證實的見解告訴你們的。不過,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福爾摩斯說。
麥多納似乎有點不高興:“福爾摩斯,我還是不明白,昨天你還認為自行車是線索之一,為什么才過了一晚,你的看法就轉變了呢?”
“好吧,既然你們問起來了,那我就不瞞你們了,我昨晚在城堡里轉了幾個小時。”
“發現什么了嗎?”
“請原諒我答非所問——你有沒有花幾個小錢在本地的小雜貨店里買這本介紹城堡的小冊子?它介紹得簡明而又很有趣。”福爾摩斯從馬夾兜里掏出一本小冊子,翻開了,“麥多納先生,這本小冊子上關于城堡的歷史簡介能給我們很大的啟發。我念一段給你聽吧,‘伯爾斯通城堡建于英王詹姆士一世年間,它是現存的最典型的詹姆士時代的建筑……’”
“福爾摩斯先生,這些對我們破案有什么幫助?”
“好吧,既然你們對這些歷史不感興趣,那我就不逐字逐句地念下去了。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們,根據冊子的記載,一六六四年反對查理一世的一個議會黨人中的上校得到了這個城堡;而英國內戰期間,查理也曾在這里藏了幾天;喬治二世也來過這里。你們覺得這些歷史事件和這座古城堡沒一點聯系嗎?”
“也許有聯系吧,但是,福爾摩斯先生,這跟我們的案子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啊!”
“風馬牛不相及?不,親愛的麥多納,干我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基本功就是眼界要放寬,案子現場的一些發現和平素積累的知識適時地結合起來對辦案很有好處。這些你也許聽起來不大順耳,但你應該知道。我至少在年齡方面比你要大一些,經驗也要多一些。”
“這些我承認,”麥多納的態度誠懇了起來,“你做事當然有你的理由,不過,你也太讓人費解了。”
“好,好,我先撇下歷史不說,只說眼下的事實吧。我剛才說過,我昨晚去了城堡。我沒有拜訪巴克先生和道格拉斯太太,我認為沒必要去打擾他們,不過我很高興地聽說,這位太太并不悲傷憔悴、茶飯不思,相反,她胃口大開,吃了一頓很好的晚餐。我只和那位善良的艾姆先生談了一會兒,并在他的同意下,到書房里待了一刻鐘,結果很受啟發。”
“你在書房里干了些什么?”
“沒干別的,我只是在那里尋找失蹤的那只啞鈴,它對我破案非常有幫助。結果,我找到它了。我們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不過,請允許我在案子再有所突破后再把所知道的一切一次性告訴你們。”
“好吧,一切隨你。”麥多納說,“現在我們能幫你什么忙嗎?”
“我想請你給巴克先生寫一張便條。”
“便條?行!”
“謝謝,便條這么寫:‘尊敬的巴克先生,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把護城河里的水排盡抽干,這樣也許能找到……’”
麥多納停下筆說:“找不到什么的,我已經調查過了。”
“麥多納先生,你別管那么多,照我說的寫就是了。”
“好吧,你接著說。”
“也許能找到和本案有關的某些東西。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清早我就會有幾個工人到城堡抽河水。怕到時引起誤會,所以先給你打個招呼。”
“這樣做是什么意思?”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來,把你的名字簽上吧,四點鐘左右派人送去。現在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了,四點鐘時,我們再到這里碰頭。伙計們,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可以暫停調查了。”
下午四點鐘,我們如期碰頭了。福爾摩斯滿臉嚴肅,我非常好奇,而兩位警官有種受愚弄的感覺。
“現在,先生們,”福爾摩斯嚴肅地說,“請你們跟我走一趟,讓你們親眼去驗證我的推斷是否正確。夜里很冷,我也不知道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時候,你們多穿點衣服吧。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在天黑以前趕到那里。”
我們稍作準備就出發了。
城堡周圍的花園有欄桿圍著。我們沿著欄桿向前走了一段,發現了一個豁口,我們從豁口處溜進了花園。趁著越來越濃的暮色,我們走過一片灌木叢,福爾摩斯示意我們在月桂樹叢后蹲下。
“我們到這里來干什么?”麥多納不解地問。
“等一下就知道了。”
“我想你還是現在就告訴我們吧!”
福爾摩斯笑了:“一出戲總要有點懸念才好看,是嗎,麥多納先生?再說,現在也不是我們說話的時候,耐心等一下吧,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
“好吧,希望我們在凍死之前,能夠看到你心目中的那出好戲。”麥多納無可奈何地幽默了一句。
幕色逐漸淹沒了這座狹長而陰森的古堡,護城河里升起的那股陰冷、潮濕的霧氣涌了過來,使我們感到鉆心刺骨一般的涼意,我們冷得牙齒不住地打顫,全身發抖,除了對面大門口和那間晦氣的書房各有一盞燈外,四周都是漆黑一團,寂靜無聲。
“我們還要蹲多久啊?”麥多納突然問,“我們等的到底是什么啊?”
我和梅森與麥多納一樣疑惑,因為我們實在是等得太久了,撇下寒冷不說,那種動也不能動的滋味實在難受。但福爾摩斯卻非常嚴厲地回答道:“我不打算回答你,因為罪犯不可能制訂一份像火車時刻表一樣的犯罪時刻表——瞧,我們等的人出現了!”
在離我們不到一百英尺的對面,那間亮著燈的書房里有一個人影在來回走動。過了一會兒,書房的窗戶突然被打開了。我們隱約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把頭和身子探出窗戶四處張望著。然后他慢慢下了河。寂靜中我們聽到了河水被攪動的輕微響聲。這個人好像拿著什么東西在攪動河水。后來他突然從水里撈出一個又大又圓的包裹。那人往窗戶里拖包裹時,燈光被遮住了。
“快,快跑,”福爾摩斯大聲喊道,“到城堡去!”
盡管我們四肢已經麻木了,但還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福爾摩斯往前沖。他很快就跑過了吊橋,使勁拉著門鈴。門吱的一聲打開了,艾姆驚愕地站在門口。福爾摩斯一言不發地越過他,沖進了書房,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個人就在我們眼前站著。
我們剛才在外面看見的那盞油燈現在在巴克手上擎著。在燈光的映照下,他那張刮得光光的臉更顯堅強和勇敢。
“你們到這里來干什么?”巴克雙眼冒出怒火。
福爾摩斯迅速掃視了一圈書房。然后走到寫字臺旁邊,把塞在寫字臺底下的一個濕淋淋的包袱拿了出來。
“我找的就是這個,”福爾摩斯說,“巴克先生,這個裹著啞鈴的包袱是你剛從護城河里撈出來的吧?”
巴克非常驚訝,失聲問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是我把它放到河里去的。”
“你放到河里去的?”
“準確的說法是‘是我重新放到河里的’。”福爾摩斯說,“麥多納先生,我早說啞鈴是破案的關鍵,可你不信。你看,這間書房是靠著護城河的,而且丟失的東西又比較重,顯然是有人用它把別的東西捆在一起,沉到河里去了。艾姆先生幫了我的忙,他讓我昨晚在這書房里待了一陣。然后我用華生的傘把這個包袱從水里勾了上來,并且檢查了里面的東西。
“然而,最重要的是,我得弄清楚是誰把它沉到河里去的。所以我便出了個主意,說要在明天把護城河里的水抽干,這是敲山震虎之計,目的是誘使那個把包袱沉入水底的人自己露出面來。巴克先生,我們四個人剛才都看到了,是你把這個包袱拿出來的,我想,你應該對此作出解釋。”
福爾摩斯邊說邊把那個濕淋淋的包袱提放到桌上的油燈邊。解開后,先把一只啞鈴拿了出來,放到墻角另一只啞鈴旁邊。然后又拿出一雙長筒靴子。“你們看,這是美國貨。”福爾摩斯指著靴尖說。隨后,他又把一柄帶鞘的長刀拿了出來。最后,他解開一捆衣物,那是一套內衣褲、一雙襪子、一件灰粗呢衣服,還有一件黃色短大衣。
“這些衣服,”福爾摩斯說,“除了這件大衣對人很有啟發外,其他都很平常。”
福爾摩斯把大衣放到燈下,他那細長的手指在短大衣上移著:“你們看,這有一只特大號口袋,顯然是用來藏那支火槍的。衣領上的商標說明它是美國貨,廠家是維爾米薩鎮。我下午在一個修道院院長的藏書室找了一下午的資料,終于對這個美國的小有名氣的山鎮有所了解。它在美國一個盛產煤鐵的山谷的谷口。巴克先生,我記得你同我們談起道格拉斯的第一位夫人時,曾經提到產煤礦區的事。因此,我認為,那張卡片上的V·V兩個字母,就是維爾米薩山谷(Vermissa Valley)的縮寫。而且,V·V很有可能就是道格拉斯夫人所說的恐怖谷。巴克先生,現在該你說幾句話了。”
當天才偵探福爾摩斯發表他的見解時,巴克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此刻,他冷笑著說:“福爾摩斯先生,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還是請你接著說下去吧。”
“我當然可以接著說下去,巴克先生,我想你親自講出來會體面一些。”
“想讓我講?哼,沒門!”
“巴克先生,”麥多納警官冷冷地說:“既然你是這種態度,那我只好先把你拘留起來,等逮捕證一到再把你逮捕!”
“隨便你。”巴克毫不在乎地說。
看來巴克是塊硬骨頭,哪怕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他也不會說什么的。然而,就在這僵持時刻,道格拉斯太太走進了書房——原來她一直在虛掩著的門外偷聽我們的談話。
“親愛的巴克,委屈你了,不管這事怎么收場,巴克,你都盡了全力了。”
“應該說是過分盡力了,”福爾摩斯更正似的說,“道格拉斯太太,我對你深表同情,不過,請相信我,還是和警方通力合作的好。為了洗清你和巴克先生的嫌疑,也為了讓大家消除疑惑,道格拉斯太太,我懇求你把道格拉斯先生請出來,讓他本人把事情的經過跟我們講一講。”
福爾摩斯的這番話把道格拉斯太太嚇得花容失色,大聲驚叫了起來。就在這時,我和那兩個警官也不由驚叫了起來——一個活生生的道格拉斯先生從陰暗的墻角走了出來!
道格拉斯太太轉過身,和她丈夫緊緊擁抱在一起。巴克也緊緊地握住了他的老朋友伸過來的一只手。
“我們只能這樣了,親愛的。”道格拉斯太太反復這么說著。
“是的,道格拉斯先生,只能這樣。”福爾摩斯說道,“你會發現,這樣做是正確的。”
道格拉斯先生因為剛從暗處走到亮處,眼睛不太習慣地一眨一眨的,但其眼睛中那勇敢剛毅的神情卻昭然若揭。他把我們四個人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后,徑直向我走了過來,把一束紙卷遞給了我。
“華生醫生,久聞大名,”他說話的口音不全像英國人,也不全像美國人,“你是個很有才華的作家,我敢打賭,我給你的小說素材加上你的文筆,世上又會多一部很好的小說了。這些東西是我躲起來的這兩天寫下的。你可以根據這些材料寫一個名叫《死酷黨》的故事。”
“小說的事以后再談吧,”福爾摩斯心平氣和地說,“道格拉斯先生,我希望你講講最近幾天的事情。”
“我會講的,不過,請允許我在說話時抽抽煙,這兩天怕抽煙被你們發現,明明衣袋里有煙也沒抽,真把我給憋壞了。”道格拉斯接過福爾摩斯遞過去的雪茄抽了起來,“福爾摩斯先生,我久聞你的大名,不過,我沒想到,我們竟會有緣相見。華生醫生手中的資料誰都沒看過,我要給你們講一件新鮮事。”
麥多納警官從道格拉斯一進來就直盯著他,現在,他終于忍不住了:“這到底怎么回事?!既然你沒死,那我們這幾天為之忙得團團轉的死者又是誰呢?還有,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么突然?”
“麥多納先生,這只能怪你自己,”福爾摩斯說,“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好好看一看那本介紹這座城堡的小冊子呢?上面有一篇查理一世在這里避難的故事。查理一世的藏身之處,道格拉斯先生當然也可以躲進去。所以我想道格拉斯先生肯定還在城堡里。”
麥多納有些生氣了:“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們,害得我們……”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直到昨晚我從護城河里找到那個包袱時,我才明白我們所見到的那具尸體根本不是道格拉斯,而是那位從滕布里奇維爾斯鎮騎車而來的‘兇手’。所以我最終確定道格拉斯先生肯定在他太太和朋友的幫助下躲到城堡的某個地方了。”
“嗯,你推斷得很對,”道格拉斯先生贊許地說道,“我原以為我可以蒙騙過去,因為我不能接受走上被告席的羞辱。而且由于我的‘死去’,我可以從此擺脫那些追蹤我的人了。不過,我沒有做過虧心事,在這個案子中我是否有罪,你聽完我的故事就可以知道了。
“我就不從頭說起了,所有的一切我都記在給華生醫生手中的那些材料上。簡單地說吧,有人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們非要把我除掉不可。他們從芝加哥到加利福尼亞到處追殺我,把我逼得逃出了美國。后來我結了婚,并把家安在這么一個偏僻的小鎮上,希望能夠從此安穩度過我的下半生。
“我從來沒跟我妻子提起過這些事,我不想把她連累得寢食不安。但我不小心失言了幾次,她也許早就略知一二了,但事情的全部,她跟你們一樣,也是不知道,她昨天告訴你們的,就是她所知道的一切。案發那天晚上,因為時間太倉促了,我沒來得及跟她解釋,也許我早就應該讓她知道一切,但我確實沒辦法既讓她知道實情又不讓她擔驚受怕。
“案發的前一天,我到滕布里奇維爾斯鎮買東西,我在街上看到了我的一個仇人,雖然我只瞥了他一眼,但我相信我沒看錯。他是我仇人中最兇殘的一個——這些年來,他一直像逐食馴鹿的餓狼一樣追著我不放。我知道大禍臨頭了。于是我趕緊回家,作了些準備。我認為我一個人能夠對付他。1876年,有一段時間,我的運氣好得驚人,這在美國幾乎家喻戶曉——我希望運氣還在我這邊。
“第二天我哪都沒去,一直在城堡里戒備著,直到晚上把吊橋拉起來,我才安心了一點,沒再想這件事了,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已經潛入城堡了。正當我按慣例進行夜間巡查,走到書房門口時,我的第六感覺告訴我書房里有危險——曾經出生入死過的人都有這種超感覺。當我看到窗簾下那雙露出的長筒靴時,就更明白了。
“當時我手中只拿著一支蠟燭,但房門開著,大廳的燈光照了進來。我放下蠟燭,沖到壁爐臺前把那把鐵錘搶到手上。這時他舉著長刀向我砍了過來,我便把鐵錘砸了過去,把他的刀砸到地上了。他迅速一閃身,從大衣里把槍掏了出來,但我眼疾手快,馬上把槍管給抓住了。我們使勁爭奪了一分鐘左右,誰都不肯松手,因為誰松手誰就會被打死。
“在爭奪中不知誰碰到了扳機。槍走火了,兩筒鐵砂都打到了他臉上。他叫鮑德溫,我在滕布里奇維爾斯鎮看到的就是他。但槍響之后,我認他不出來了,恐怕連他母親也認不出他了。雖然年輕時我對血肉橫飛的場面就已司空見慣了,但那一刻,我看到他那幅死相,差點吐了起來。
“巴克匆忙趕來時,我在書桌邊靠著。接著,我聽到我太太的腳步聲走近了,我連忙沖到書房門口把她擋住了,她看了這種慘狀會受不了的。我讓她上樓,并答應馬上去看她。我跟巴克講了一兩句,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們靜靜地等著城堡里其他人到來,但,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來。顯然,城堡里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這時,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我簡直為這個想法的高明而暗自叫好。請看我這只胳膊。”道格拉斯說著,卷起了衣袖,一個和死者身上一模一樣的烙印呈現在我們眼前。
“你們都看到了,我們的身材和頭發的顏色也幾乎一模一樣。我決定和他交換一下身份。我在巴克的幫助下把他的衣服給扒了,讓他穿上我的睡袍。我們把他所有的東西打進一個包袱里,為了增加重量,我又把那個啞鈴也塞了進去,然后打開窗戶扔到了護城河里。然后把他準備放在我尸體上的那張卡片,扔到了他尸體上。
“我取下我的幾個戒指戴到了他的指頭上。而結婚戒指,從我結婚起就一直沒動過,卡得很緊,要想取下,只能用銼刀銼。我當時即使想銼也銼不了,我沒有銼刀,所以只好任它去了。后來我想到我臉上貼了一塊藥膏,便在他臉上也貼了一塊。福爾摩斯先生,當時你把藥膏揭下來看看,你就會發現破綻了。
“好,這就是案發前后的全部細節。我當時想,等躲過一陣,我就可以帶上我的‘遺孀’一起離開這里,遠走高飛,再找個地方安度余生。我知道,只要他們看到我被‘暗殺’的消息后,肯定會信以為真,沒人再追殺我了。我當時來不及向巴克和我妻子說明,不過他們很理解我的處境,也盡了最大的努力來幫我。這城堡里有幾個很好的藏身之處,這管家艾姆也知道,但他根本沒想到它們會和本案扯上關系。我躲到密室后,外面的一切都交給巴克去辦了。
“想必你們都知道巴克是怎么做的了。他打開窗戶在窗臺上印下鞋印,制造兇手越窗逃跑的假象。因為這時吊橋是吊著的,兇手只有蹚過護城河逃跑了。等到一切布置好了,他才拼命拉起了警鈴。以后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好了,先生們,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們了。你們說,按照大英帝國的法律,我該受到什么樣的處置?”
大家都默不作聲。最后,福爾摩斯打破了沉寂:“大英帝國的法律是公正的,你不會含冤受屈的。可是,我還想問一下,死者是怎么知道你住在這兒的?他是怎樣潛進書房的?他怎么知道你晚上會來巡查的?”
“這我也不知道。”
“恐怕你還有危險,”福爾摩斯嚴肅地說,“那些危險將比來自美國的復仇更難讓人對付。道格拉斯先生,請記住我的忠告,你得更加小心。”
讀者朋友,故事講到這里,要暫時告一段落了,請暫時跟我一起離開伯爾斯通城堡,離開道格拉斯被刺的這一年。
我希望你們在時間上退回到十二年前,在空間上離開伯爾斯通往西幾千英里。我把發生在那里的一件更稀奇古怪和駭人聽聞的事講給你們聽。這個故事即使是有據可查的事實,但你還是會覺得難以置信。
別以為我一案未了又在介紹新的案子了,等我把那個年代久遠的故事講完后,你會發現這個案子中的一些未解之謎都會在那里找到一個合適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