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冶長第五 (凡二十七章)
- 孔子的智慧 孟子的智慧(上)
- 信自力
- 15636字
- 2021-05-31 09:41:46
5.1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譯文】
孔子提到公冶長,說:“可以把女兒嫁給他。雖然他曾經坐過牢,但不是他的罪過。”便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孔子提到南容,說:“國家政治清明,他不會不被任用;國家政治黑暗,他可免于刑罰。”便做主把其兄的女兒嫁給了他。
5.2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譯文】
孔子提到宓子賤,說:“像這人就可以說是君子!如果說魯國沒有君子,這人從哪里去學取這種好品德呢?”
5.3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
【譯文】
子貢問孔子說:“賜怎么樣?”孔子說:“你好比一件有用的器皿。”子貢問:“什么器皿?”孔子說:“宗廟里盛黍稷的瑚璉。”
5.4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給,屢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譯文】
有人說:“冉雍這個人,雖有仁德,卻沒有口才。”孔子說:“要口才干什么呢?靠能言善辯對付人,常常被人厭惡,不知道他是否稱得上仁,但要口才干什么呢?”
5.5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
【譯文】
孔子叫漆雕開去做官,他回答說:“我對此事還沒有能樹立起信心。”孔子聽了很高興。
5.6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譯文】
孔子說:“理想的大道不能實行,我將坐木筏到海外去。跟隨我去的,大概只有仲由吧!”子路聽了這話很高興。孔子又說:“仲由好勇的精神過頭,對他我無所取用。”
5.7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于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譯文】
孟武伯問:“子路是否算得上仁?”孔子說:“不知道。”孟武伯又問了一遍。孔子說:“仲由啊,一個具備千輛兵車的國家可以讓他掌管它的軍事。至于他是否有仁德,我不知道。”孟武伯又問:“冉求怎么樣呢?”孔子說:“冉求啊,一個千戶人家的私邑,一個具備百輛兵車的大夫之家,可以讓他當總管,至于他有沒有仁德,我不知道。”孟武伯繼續問:“公西赤怎樣呢?”孔子說:“公西赤啊,穿著禮服,立于朝廷之上,可以叫他用外交辭令接待賓客。至于他有沒有仁德,我不知道。”
5.8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譯文】
孔子對子貢說:“你和顏回誰強?”子貢回答說:“我呀,怎么敢和顏回比?顏回呀,聽到一件事,可以推知十件事;我呀,聽到一件事,只能推知兩件事。”孔子說:“確實趕不上他,但就能夠有自知之明這一點來說,我也不如你呀。”
5.9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杇也,于予與何誅?”子曰:“始吾于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于予與改是。”
【譯文】
宰予白天睡覺。孔子說:“腐爛了的木頭無法雕刻,糞土一般的墻壁無法粉刷。對于宰予責備還有什么用呢?”孔子又說:“起初我了解人,是聽了他說的話,便相信了他的行為;現在我了解人,聽了他的話,還要考察他的行為。從宰予的事情后,我改變了以前的態度。”
5.10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欲,焉得剛?”
【譯文】
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剛毅的人。”有人回答說:“申棖是。”孔子說:“申棖欲望太多,怎么可能剛毅不屈呢?”
5.11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譯文】
子貢說:“我不愿意別人強加給我不愿意做的事,我也不想強加給別人。”孔子說:“賜,這不是你能做得到的。”
5.12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譯文】
子貢說:“老師在文獻典籍方面的學問,我們可以聽到。老師關于人性與天道的論述,我們無法聽到。”
5.13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譯文】
子路聽到好的德行,必定見之于行動。如果還沒有付諸行動,則唯恐又有新聞。
5.14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譯文】
子貢問孔子說:“孔文子為什么被謚為‘文’呢?”孔子說:“他聰敏而熱愛學習,又謙虛下問,不以為恥,這就是用‘文’作為他謚號的理由。”
5.15 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譯文】
孔子談論子產,說:“他具有四種合乎君子之道的品行:他為人處世嚴肅認真,他侍奉國君恭敬謹慎,他教養百姓多用恩惠,他役使人民合乎情理。”
5.16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
【譯文】
孔子說:“晏平仲善于與別人交往。別人與他交往越久,就越尊敬他。”
5.17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棁,何如其知也?”
【譯文】
孔子說:“臧文仲給大龜蓋了一間屋,屋的斗拱上刻著山的形狀,屋梁上的短柱上畫著水草圖案,他怎么如此‘聰明’?”
5.18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弒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于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譯文】
子張問孔子說:“楚國丞相子文三次做令尹,臉上無喜色,三次被罷官,臉上沒有生氣的神色。每次交職一定將自己這位前任令尹的政令全部告訴接任的人。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可以算得上忠了。”子張又問:“夠得上仁嗎?”孔子說:“不清楚。從哪里看出他仁呢?”子張又問:“崔杼殺了齊國國君,陳文子有四十匹馬,都舍棄不要,離開齊國。到了別的國家,他說:‘這里的執政者跟我們的大夫崔子差不多。’又離開這個國家。到了另一個國家,他又說:‘這里的執政者和我們的大夫崔子差不多。’于是又離開那個國家。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很清白了。”子張又問:“夠得上仁了嗎?”孔子說:“不清楚。從哪里看出他的仁呢?”
5.19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譯文】
季文子每事考慮多次之后才行動。孔子聽到后,說:“考慮兩次就可以了。”
5.20 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譯文】
孔子說:“寧武子在國家政治清明時就顯得很聰明,在國家政治黑暗時就裝作愚蠢。他的智慧是誰都可以做到的,但他的那種裝愚鈍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5.21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譯文】
孔子在陳國,說:“回去吧!回去吧!我那些的學生志向遠大,狂放不羈,文采斐然,可是還不知道如何教導他們。”
5.22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譯文】
孔子說:“伯夷、叔齊不記念過去的仇隙,因此很少怨恨。”
5.23 子曰:“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
【譯文】
孔子說:“誰說微生高直率呢?有人向他要點醋,他不直說自己沒有,卻到鄰居家要來交給那人。”
5.24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譯文】
孔子說:“花言巧語、態度偽善、畢恭畢敬,這種態度,左丘明認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心中藏著怨恨,表面卻與人要好,這種行為,左丘明認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
5.25 顏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愿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曰:“愿無伐善,無施勞。”子路曰:“愿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譯文】
顏淵、子路侍立在孔子身邊。孔子說:“你們何不談談各人的志向呢?”子路說:“希望做到把我的車馬衣服與朋友共同使用,即使被用壞了也沒有什么不滿。”顏淵說:“希望不夸耀自己的好處,不表白自己的功勞。”子路又說:“希望聽聽您的志向。”孔子說:“對老者加以安撫,對朋友加以信任,對年輕人加以關懷。”
5.26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
【譯文】
孔子說:“算了吧!我沒有見過看到自己的過錯便能在心中責備自己的人!”
5.27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
【譯文】
孔子說:“即使是只有十戶人家的小地方,也必定有像我一樣忠實而講信用的人,只是都不像我這樣愛好學問罷了。”
【智慧解讀】
《論語》“公冶長篇第五”共有二十七章,內容以談論仁德為主。《論語》的前四篇,都是講解孔子的倫理道德,對其思想核心“仁”的理論闡釋,而本篇不同于前四篇,加入了具體事例,師徒之間的討論,使文體充滿生機。孔子的學問,多以用為主,而不是侃侃而談,紙上談兵,文中的事例對于后人都是有著一定的教育意義的。
本篇中包含有孔子嫁女,孔子對于弟子、他人的評價,對于德行的肯定與批判。在和弟子的交談中,也吐露出孔子心中的最終理想。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孔子提到公冶長,說:“可以把女兒嫁給他,雖然他曾經坐過牢,但不是他的罪過。”就把女兒嫁給了公冶長為妻。孔子說:“南容言行謹慎、有智慧,國家興盛的時代,他不會被廢棄不用;國家昏亂的時期,他也能夠免除受到刑罰殺戮。”就把他哥哥的女兒嫁給了南宮適。
知人于役刑之時,識人于盛衰之世,是我們赤心誠摯的美好情操。榮盛不相忘,困辱不相棄,是心靈的高尚境界,是赤子的真誠情誼。俗語說: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這是客觀的社會心態,也是合乎人情世故的箴言。但是,不能因此一味地攀附而不顧道義。任何一個時代,都有其符合于當時需要的社會主導思想,但是基本的人情真諦是永遠存在而不可放棄的。一個人的個人行為或思想可能與這個時代不同或相抵牾,但是只要其人品純正,我們就應該保持對他的正確評價,而不能做出墻倒眾人推的惡行。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堅持做人的原則,是正直的人必備的品質。尤其是堅持思想的信仰,更是必須樹立的行為準則。相信別人,也就是對自己的自信。能夠榮辱與共,則是道德的崇高境界。秦穆公舉五羧于賤役,而國家得以治理,商湯擢伊尹于仆隸,則盛世振興。不以出身貴賤、成敗榮辱論人,乃識人用人之根本。
知進退之機,識達變之微,是做人處事的必備素質。面對瞬息萬變的社會,任何個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誰也無以改變歷史,只是在條件許可的境況下對社會和歷史發生有限的影響。即使是偉大杰出的人物,也不例外。自己所能夠做到,也應該努力做到的就是保存自己。保存自己的生命,保持自己人格的完美。不論身處順逆,能夠做到不被埋沒而為國家為人民盡力,也能夠做到安身立命,就是難得的大智慧,高超的大修養。
塵埃難掩美玉的高潔品質,盛衰自見其人格的高貴。對于任何人或事,都應當做出自己的判斷,要有自己獨立的立場,不因為眾多的嘈雜聲而放棄自己的歌唱,尤其不應該趨炎附勢而盲目地附和別人。努力建立自己獨立的人格精神和行為規范,忠實地奉行自己做人的原則。不因集體的失語而隨聲阿附,也不因大眾的沉默而改變自己。
從孔子嫁女中,可見孔子對于人才的認定,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內在是否有德。雖然只言片語中很難看到孔子所選女婿全貌,但從孔子的標準來看,此人應該是品德高尚之人。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孔子說:“像這人就可以說是君子!如果說魯國沒有君子,這人從哪里去學取這種好品德呢?”
孔子評論宓子賤是個君子,但又強調假若魯國沒有許多君子,子賤是不可能成為君子的,子賤之所以成為君子,得益于其所處之魯國之環境好,子賤尊賢取友,向道善學以致有功。這一章有三種解讀:一說魯多君子,子賤學而得之。一說是魯多君子,子賤有所取而用,朱熹集注有此苗頭,而毛奇齡《論語稽》主此說。一說魯多君子,所以子賤能得到重用,鄭汝諧《論語意原》即是此意。
孔子的話語當中,有一個潛含的問題:君子的榜樣問題。君子之榜樣是從哪里來的呢?即使說“德不孤必有鄰”,那么不孤之德是內在的種子還是外在的榜樣呢?君子是因為內在品質還是向人學習呢?如果是向人學習,那么君子起源于哪里?因此問題而衍生出孟子之性善說、荀子之性惡說,以及無善無惡、善惡相混等說法。朱熹則站在性善說的立場,所以主張從取材為用角度說,這是道學核心概念心性之內的問題。
這段話蘊含著另一個問題:就是君子是學習、修己、踐行者,因此必有學習之對象;而應天化民者,是生而知之之圣王,他們之“作”是對文明本身的基礎,并且只有圣王才是蒙昧的開辟者和文明的開拓者。但是,圣王之“作”并非現成的道路,而是標準和高度。君子的學習本身并不囿于固定的路線,不是必然被限定的命題、高度和路徑,而是有選擇的機會、可能的主體意志,同時參與到弘道的洪流之中,所謂“德不孤”是也。
追逐時尚和拘泥已有的成就,是懶漢們普遍的行為習慣和思維方式。創新是發展的基本品質,不論我們從事何種事業,要做到有所建樹,就要敢于在無疑處存疑。要有自己的立場和見解,并力求證明之。重要的是堅持,堅持到底,找到一個結果,也給自己一個結論。
師古不泥,信而存疑,這是求真務實的基本方法。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子貢問道:“我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你呀,也是一個有用之器啊。”子貢又問:“是什么樣的器具?”孔子說:“就像宗廟里的瑚璉。”
器有貴賤,才有高下。才具之美者,居廟堂之尊與處山林之野相差豈以萬里計。子貢之才何其大,史載:魯國面臨被侵凌的危機,子貢請命出使,五年之間,五國各有變。然而,其行為無非縱橫善變、搬弄是非的政客,并不是真正的君子。所以孔子說:君子不器。器則非君子。別以為堂皇的外表下總有一顆善良的心,也不要被一時的聰明智慧模糊了我們判斷是非的原則。
觀子貢之所行,確非君子正道,非德之所為。縱橫設謀,使勢因導,轉嫁禍端。故圣人之許精確不疑。君子之行,在于消弭戰事,使天下安定,百姓樂業,豈忍心做出損害他人以利己的行為。所以,子貢只“器”而已,雖有大才,然其德行還未達堂奧。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給,屢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有人說:“冉雍這個人,雖有仁德,卻沒有口才。”孔子說:“要口才干什么呢?靠能言善辯對付人,常常被人厭惡,不知道他是否稱得上仁,但要口才干什么呢?”
修養仁德是根本,語言是次要的,重在躬行。不論話語滔滔,講到何種深度,總代替不了自己去做。這世間語言的泡沫已經很多了,并不能決定一切,任何美妙的語言都不能代替一個踏踏實實的行動,總有一些事是任何別的東西替代不了的,空談毫無意義。夸夸其談無助于仁德的修養,反而有損于做人的誠篤。
口齒伶俐,可逞一時之辯,收嘩眾取寵之效,但不可能得到人們長久的敬仰。只有仁德,才是為人所永遠景仰。時人卻總是舍本而逐末,對人德才的評價,只注重于表象的第一印象,以是否有口舌辯駁之能而對人做出取舍。于是能說會道而無真才實學之徒,投機奔走于途,通達顯赫,富貴驕奢,猶美其名曰:推銷自己;有德緘默高才能干之人卻報國無門,困處牖下,淪為貧賤,無所建樹,虛度歲月。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孔子讓漆雕開去做官。漆雕開回答說:“我還沒有足夠的自信。”孔子為此感到高興。
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即止,必為智者。知其不可為而強為之,必取其辱。知人者明,自知者勝。漆雕開確是一個具有自知之明的智者。
取信于世,其仕必達。“未之能信”不可以仕。取信于民,非有德者不可以致。言行不足以信天下,何以為仕?人生的岔道口,多半擺著誘惑。要經得住考驗,莫為一些暫時的利益所驅使,更不能為了眼前利益而毀損自己的美德。勇于摒棄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思想,做踏踏實實的努力,使自己的人格趨于完美。
所謂自信,就是不僅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更知道自己是塊什么料。自信必是建立在德行才能的基礎之上。那種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而又不學無術者,雖也自信,也只是盲目地蠻干。誠信是成就事業的先決條件。講求信用是做人處世的基礎。要使人信服,自己就得講信用,說話算數。只有講信用的人,才能獲得人們的尊敬和信任;也只有講信用的人,才是自信的,信任別人,也就是對自己有信心。只有自信的人,在為人處世中才能夠使消極的不利因素,變成積極的有利因素。
世間急功近利之徒太多,有誰能如漆雕開之自律?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孔子說:“我的主張如果不能被當政者實行,我就乘坐著竹木筏子,泛游海外。能夠跟從我遠游的,那時恐怕就只有仲由一個人吧?”子路聽后心里很高興。孔子接著說:“仲由好勇的精神過頭,對他我無所取用。”
君子,在于乘時借勢而動,否則便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不做不合時宜的無謂舉動。
考究古人用世,得其時則行其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是的,沒有必要去解釋,走吧,轉身離去,離開這個地方越遠越好,遠遠地離開這世界,默默無聞以終此生。
自我流放固然不幸,但是,畢竟是命運的轉折。手夠不到的地方就是遠,但我們還有思想。而連思想的觸角都伸延不及的地方則是遠之又遠。當我們轉過身去,或許面對的就將是另一番天地。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于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孟武伯問:“子路是有仁德的人嗎?”孔子說:“我不知道。”孟武伯又問。孔子說:“仲由,一個擁有千輛兵車的國家,可以任用他率領軍隊,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仁德啊。”孟武伯就問:“冉求這個人怎么樣?”孔子說:“冉求呀,對于有千家居民的城邑或百輛兵車的卿大夫之家,可以讓他承擔管理之責。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仁德。”孟武伯就又問:“公西赤怎樣?”孔子說:公西赤啊,穿著禮服,立于朝廷之上,可以叫他用外交辭令接待賓客。至于他有沒有仁德,我不知道。
三子各有所長,皆為可取之才。然而,仁德如何則是難于以一時一事妄下判斷,而三子猶未能顯露出令人嘆服的卓行,其德猶不能通達于世,故無所稱。孟武伯之問,大而不當。圣人之嘉許具體而明了。看似答非所問,實因問之不當。有才不一定有德,有德者處世必盡其才。三子皆學有所專,學有所長,只是終未及于仁德之境。
人不論具有多高的才能,重要的是要有德行,人生的真諦就在于仁德的修養。縱使我們有通天徹地之能,但是如果沒有可為人稱道的德行,最終也必將是一個失敗者。人生在世,不論功名大小,成敗如何,這些都不重要,也都不能說明什么。我們要在這個世間立足,必須首先具備良好的品德。只要你真正擁有良好的品德,只要你真正具有某種卓越的才能,總是會有人關注。未來的一切如何,我們都不知道答案。只有努力修養自己的德行才是唯一的途徑。處于一個講求實際的時代,凡事都以現實的功利為唯一標準,但是,仁德是永遠的,使我們可以從容立于天地之間。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孔子問子貢說:“你與顏回相比誰更優秀?”子貢回答說:“我又哪里敢奢望與顏回比高下?顏回聽到一點就能推知很多,我充其量也只是能夠由此及彼罷了,要想懂得更多就感到智力有所不及了。”孔子說:“你是不如顏回啊!但就能夠有自知之明這一點來說,我也不如你呀。”
老子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能夠知人,能夠了解別人的人,才是有大智慧的人,能夠認識自己,才是明白人。人們的眼睛總是盯著別人,很少回視自己。人們總是自以為比別人高明,以己之長較人之短,不論自己是否具備比別人高的才智或德行,總認為別人不及自己。但是,真正有德能的人,卻總是看到別人的長處,深知自己的不足。
能夠嘉許別人,但并不輕看自己,既不妄自菲薄,也不自以為是;既不盲目崇拜,也不刻意貶損別人以抬高自己;既不妄自尊大,也不自低身價;既不跪著仰望,更不無端嫉恨賢能;具有超人的器識,是胸襟光明磊落的人,必然也贏得人們的敬重。能夠坦然地承認自己不如別人,必然是心胸開闊、有修養的君子。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杇也。于予與何誅?”宰予大白天睡覺。孔子說:“腐爛了的木頭無法雕刻,糞土一般的墻壁無法粉刷。對于宰予還有什么值得指責的呢?”
好逸惡勞,貪圖享受,是庸人的本性。耽醉于享樂,消磨的只能是自己的生命,蹉跎的只能是自己有限的歲月。因為當有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老了,而且是莫名其妙的,什么也沒有成就的時候,那時你再奮起已經來不及了,日薄西山的感覺是殘酷的。白日夢是該早點清醒了。要成就人生,一切在于自己的努力。一切都得靠自己,從源頭開始一點一點干起。古人說: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別人許諾的生活前景無論多么美好,都是騙人的陷阱。只有通過自己的努力所得到的,才是實實在在的生活。誰也不會給我們美好的生活,除了我們自己的努力。天才出于勤奮,學習要持之以恒。任何的技巧與手段都不能代替自己的努力。
昨天是不可留住的,今天是不能放棄的,明天是需要積累的。今天的平庸,是昨天蹉跎的結果,更是明天的悲哀。永遠不應放棄自己。自己不努力,別人又能怎樣呢?放棄了今天,就意味著又要失去明天的一切。
子曰:“始吾于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于予與改是。”孔子說:“先前我對待別人,聽到他的話便相信他的行為;現在我對待別人,重視聽取他的話,更重視考察他的行為,這是由于宰予給予我的啟發,使我改變了以前的做法。”
孔子說:“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真正認識一個人,不僅要聽他的言論,更重要的是考察他的行為,深入他的精神世界。不僅要看他的衣飾容貌,更要考察他內心的思想境界,不能褊狹而停留于表象的直感。
一個人成就事業的起點很重要,對于人才的愛護、陶冶與栽培,尤其重要。有很多人才,當他沒有機會施展的時候,只能是被埋沒終生。這既是個人命運的悲劇,也是社會的悲哀。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欲,焉得剛?”孔子說:“我還沒有見到真正的剛毅不屈的人。”有人就說:“申棖就是一個剛毅的人。”孔子說:“申棖欲望太多,怎么可能剛毅不屈呢?”
唯學而知方,以行其義;唯簡而無欲,以遂其剛。荀子說:“人生而有欲。”無欲即無生,欲望與人的生命一樣是與生俱來的,人的一生都為欲望所糾纏、所苦惱。欲望本身無可厚非,只是欲望的層次和道德的境界不同而已,關鍵在于對待它的態度。有人肆意妄為,有人恪守規則。這世界上值得我們追求羨慕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欲望是生命運動的動力,沒有欲望,就不會有需求,沒有需求,就不會有發展。所以人的欲望也就沒有止境。但是也要知道什么時候該回頭,要有所自律,有所節制。不然,欲望發展成為貪婪,就會在欲望中沉淪,迷失方向。
孔子說沒有見到剛直之人,是因為這世間,奔走于途的皆是利欲之徒。惑于利,困于欲。欲則有隙,有隙則可乘,可乘則被制,何得為剛?“人到無求品自高”,人無所求則不阿。做到對一切名利無動于衷,就是真正的最高的定力。有所欲求,何得剛正?曾子也說:“求于人者畏于人。”真正要做到“君子坦蕩蕩”,養成“棄天下名利如敝屣”,達到無欲無求的境界。對于我們庸常之人來說,能懷有一顆本分善良的心,淡泊名利,對人寬容,對生活不挑剔,不苛求,不怨尤,富不行無義,貧不起貪心,就是智慧。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子貢說:“我不愿意別人強加給我不愿意做的事,我也不愿意強制別人。”孔子說:“賜啊,這不是你所能夠完全做得到的啊。”
有時候,我們不必在乎別人的感受。但是,更多的時候,我們恰恰不能忽視的就是別人的感受。很多事,不是你所能夠左右的,更多的時候,我們總是身不由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雖不欲加之于人,但這并不是你個人愿望所能左右得了的。對于歷史,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潮涌泛起,順乎者昌,逆行者汰,這是必然的規律。己雖不欲,但是“非爾所及也”。對于現實,我們更難做出多大的改變,我們唯一所能做的,只能是修己以待之。
我們都很無奈,并不是所有好的愿望都可能實現,也并非所有的惡行都能夠得到懲戒。人在世間生存,總是相互依存,總是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享受著別人的勞動成果,侵害著別人的利益。這也不是主觀愿望所能避免得了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不處江湖,此身又豈能由己?我們不妨回想一下我們自身的經歷,有多少事在真正意義上是我們自己的主張呢?我們誰又能置身事外而逍遙自在呢?
子貢曰:“孔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孔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子貢說:“孔子的道德修養是可以見到而效法的,孔子的文章也是可以得到而學習的。孔子對于人性與天理的奧妙的徹悟,我們卻無從聽得到啊。”
孔子很少談論人的本性問題,不講天道,對天和社會的關系存而不論,只注重于仁德。反躬求諸己,以仁為核心。后世儒者都有或善或惡的主張,孟子認為人性本善,而荀子認為人性本惡。孔子之于人性與天道,并非無言,實則謹言。僅只說過“性相近,習相遠”而未做深究。潛心修持仁德,則惡自去。不論做什么事,抓住了根本,則其枝葉自順。
道以無為體,唯君子得之于心。故孔子不以道語人,其所以語人者必以禮。禮的外在形式就是所用的器具所深含的寓意。天理、仁德,實則不可割裂。仁者體現天道,天道澤被萬物。仁慈惠澤,天道形之于外物。天道唯仁,仁以致天。仁則達乎天道,仁必循乎天理。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子路聽到好的德行,必定見之于行動。如果還沒有付諸行動,則唯恐聽到新的善行。
知而不行,非真知;行而未果,非有德。子路勇于踐行,言行一致,實為可佩。
自古至今,無處不有夸夸其談之人,到處都是浮躁喧嘩之徒。其為政則虛報浮夸,泛“政績”泡沫;經商則制假售假,賺昧心錢財;修己則假文憑假學歷充斥文牘,欺瞞失誠。仕途于今,唯尚假大空之言,不守誠信。
孔子對于眾弟子及他人的評價,或有贊揚,或有批評,比如孔子肯定冉雍的仁德,而否定浮華的言語;漆雕開對于仕的謙虛,孔子欣慰不已;孔子對于子路忠誠的肯定,對于其好勇的否定;對于申棖欲望過多的批判,等等,都是從弟子為人處世的現實中肯定他所弘揚的“仁”,也說明了“仁”的標準是多么嚴苛,非常人之所及。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子貢問:“孔文子為什么謚為‘文’呢?”孔子說:“聰敏好學,又能虛心向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求教自己不明白的問題,而不感到恥辱,因此謚號用‘文’是可以的。”
不恥下問,談何容易,尤其身居高位者自恃身份,自以為永遠正確,總覺得高瞻遠矚,英明睿智,無所不通。自始至終透出的是一副居高臨下、先知先覺、盛氣凌人的指導神態,并無半點虛心與誠懇,周身所展示的除了傲慢與養尊處優、頤指氣使的霸態外,只剩下可憐的虛榮與無知。由此可見,孔文子之“文”是難能可貴,謚之為“文”是相稱的,是可以稱其為“文”的。
不恥下問,也實乃調查研究之謂。但是,現今之所謂調查研究,有不少是徒有調查之名,而無研究之實,更失研究之法的。
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孔子認為:“子產在四個方面有君子的修養:立身行事,謙遜有禮;侍奉君上,謹慎恪敬;治理政務,惠澤百姓;征用民力,撫恤重義。”
民眾,國家的根本。使之以義,則勇赴急難。偉人之所以成為偉人,就在于他忠于他所在的時代,為他的時代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并由于他的影響,使歷史的發展呈現出盎然生機。
執政就在于堅持原則,不要總是想著討好任何人,或是給別人留下好的印象,其實大可不必,誰也不可能永遠得到別人的贊美,任何的評價都是暫時的,不可能留下永久的記憶,重要的是維護共同的原則,從而建立正確的尊嚴。只要你堅持了公正的原則,即使是由于你的堅持而沒有達到目的的那些人,也能夠諒解。如果隨意出賣原則,那么到頭來被真正出賣的是自己的人格。古今真正為老百姓所擁戴傳唱的,也就是那些堅持了原則的人而不是投機者。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孔子說:“晏平仲善于與別人交往,與其交往,時間越長久,越令人欽敬。”
朋友之交緣于義,雖淡如水,久而彌篤,令人敬之仰之。平淡之中蘊含的是人性的真情。
小人之交囿于利,雖如醇醪,久之則怨生,利盡則遠去。熱熱切切的交往只緣于利益的維系。
往往在我們困難的狀況下,給我們施以援手的,是那些素來平淡的人,只有他們還能說出一句公正的話語。而經常與我們在一起的人中,遠遠觀望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
人生能夠保持一個永久的友誼,是幸福的。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棁,何如其知也?”孔子說:“臧文仲給大龜蓋了一間屋,屋的斗拱上刻著山的形狀,屋梁上的短柱上面著水草圖案。他怎么如此‘聰明’呢?”
為官一任,是造福地方,還是搜括居奇,這是歷來都無法回避的問題。由此而留下了汗牛充棟的史料記載,有的人被后世稱頌,有的人被老百姓唾棄詬罵。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云過有影,為官一任,留下的是什么?取決于在位時取走了什么。
山節藻棁實可亂真,策劃者的心思可算縝密,當初實施時可謂煞費苦心,藏龜其間,誰能窺知。然而,世間難料,意欲蓋之,其實彌彰。雖加粉飾,終不能盡掩天下之耳目。就如現實中的隱瞞與粉飾,雖然竭力掩飾裝扮,但總會給人心虛的感覺。吹盡浮沙自見真。即使總結、經驗寫得再好,天花亂墜,但誰也永遠不能掩蓋真相。時間總會還歷史以真實的面目,即使時過境遷,終會予以清算。不論是以何種形式,以任何方式,做出何種高明的遮掩與巧飾,狐貍的尾巴最終還是要露出來的。概莫能外,無人能夠逃脫。任何人的智慧也不能與時間相抗拒。正應了那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試看現實之中,那些貪婪無饜之徒,有哪一個最終逃得了懲罰。盡管他挖空心思,潛行詭秘,相互勾結,同盟互惠,但是最終也無所遁形。
歷來官場,與民爭利者比比皆是,為官一任,刮利一方,并不鮮見。既然蔡地有如此優質的資源,居而取之,攫為己有,囤積謀利,有何不可?且又藏之有方,取利有道,也不失淳厚。比之于現今的貪污受賄者,動輒數千百萬元的不明財產,僅只多藏了幾只龜殼而已,實古人不可企及而自嘆不如,顯得有些小家子氣,有點小巫見大巫了。同是攫取,古今的腐敗者卻是大不相同,試看當今查處的腐敗官員,靠“形象工程”“政績工程”,虛報浮夸,弄虛作假,欺騙組織而官運亨通,財源廣進,從查出的貪婪業績來看,數額更是節節攀升。且不說別的,僅就其數套私居也令人咋舌。平民百姓有的住不起廉租房,而他們則心安理得地,居則別墅,出則公車,氣派非凡,僅此也遠比幾只龜殼值錢多了。深入地考察,其“政績”大都是假的,而通過非法手段攫取的不義之財卻沒有一點水分,數千萬元以至數十億元,都是一串串的天文數字。
一個人在這個世間走過,不論成就如何,總會有點什么留下來。那么,我們留下的將是什么?是用其智造福百姓,或是牟取私利,還請三思。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季文子每件事都經過多次考慮,然后付諸行動。孔子聽到后,說:“只需思考兩次,就可以去做了。”
做事過分的小心,就將貽誤時機。凡事之行,重于義而貴于斷,勿多疑。多思雖則謹慎,然則自多疑惑,影響決斷,陷于優柔,則必失去時機而廢于義。三思,慎重有余,而失于決斷,蔽于疑惑,損于大義。當然,絕不能只看到眼前而不顧及身后。如果只盯著眼前的利益,而不注意前后左右的種種利害,則必然會顧此失彼,甚至為居心叵測者留下可乘之機,一旦時機成熟,反戈一擊,自己便會一敗涂地,曾經獲得的勝利也將煙消云散。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定的社會中,都必須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要和各種各樣的人發生種種關系,這中間當然就會有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之分,我們在解決問題時自然會因輕重緩急的不同而有所取舍,而這種取舍是否合理則往往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隨時準確地把握時機。并且隨著時間的變化、形勢的發展,矛盾也將相互轉化,如果不及時進行調整,說不定昨天的大贏家便成了今天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誰也不敢肆無忌憚地夸口自己將笑在最后。
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孔子說:“寧武子在國家政治清明時就顯得很聰明,在國家政治黑暗時就裝作愚蠢。他的智慧是誰都可以做到的,但他的那種愚鈍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欲知大道,必先知史。”唐代歷史學家劉知幾說,史之為用,“乃生人之急務,為國家之要道”。古代的仁人志士大都講究出處進退。有道則輔,無道則去。有道而輔則惠民,是其仁德誠心的行為;無道而去則不為虎作倀,也同樣是其仁德誠心的體現。他們的原則主要看國家是否“有道”。
社會總是在矛盾的運動中發展的,對立與統一的斗爭常常是交替進行。社會既需要變革,也需要穩定。而穩定的局面,是社會發展的條件。如寧武子,邦有道則無為;邦雖無道卻竭其心力奔走斡旋其間,獨撐危局。處身矛盾重重的社會動蕩局面,受制于諸多政治勢力,能夠經略下去,并在均衡矛盾中有所作為,應該說已經很不容易了。他所做到的,很多人都沒有做到。他自始至終都是所在時代唯一的“在場”者與撐持者。
盡管生活的細節各不相同,但是我們對痛苦的感知卻是相似的。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孔子在陳國,說:“該回去了!該回去了!留在家鄉的那些學生志大意遠,皆可造之材,但是行為粗疏狂放,雖然文采斐然,卻不知道如何持守中正,亟待指點栽培啊。”
該回去了!該回去了!這世界是投機者的樂園,謙謙君子則格格不入。君子不患隱其姓而埋名于山林,患道之不行于世而身已歿。
回去吧!回去吧!回到埋葬著自己父母骨殖的家鄉。那里的青山綠水,那個太陽照耀下的村莊,那座青草萋萋的墳場,那里畢竟是給我果漿的家鄉啊!
尋求新的位置,開始那更為長遠的跋涉。何必在一條路上走到黑呢?大道朝天,各自去走自己的路,換個方向或許就是不朽。不必總是幻想著拯救仕途,這昏昏衰世到處充斥著卑行和陰謀,小人塞道,奢靡風行。何必苦苦費心呢?這個世界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了,即使茍用于世,又能怎樣?其實,任何一個方向上,都有太陽朗照,都可成就事業。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孔子說:“伯夷、叔齊不計較過去的仇恨,別人對他們的怨恨也就因此慢慢減少了。”
大度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怨何由不息?化仇為友,弭干戈而為玉帛,大智大勇大仁。耿耿于芥蒂之瑣屑,天長日久,必致深仇,友鄰為壑,于生何益?
生活的內容是豐富的,生命的長度是有限的。重要的是尋求此生的樂趣與美妙,使生命更其絢爛而有意義。何必囿于舊怨,耿耿于懷,使自己的心靈總是受到怨恨的煎熬。既沒有必要斤斤于恩義之回報,更不該陷于宿怨之計較。天地遼闊,太陽朗照,放棄恩怨,讓生命精彩,用此生建立天長地久的事業,讓心靈輕松地迎接面對的一切。
子曰:“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孔子說:“誰說微生高率直?有人來向他乞討一點醋,他家里沒有,就去鄰居家討來而給予行乞的人。”
率直出于自然赤誠,而非虛假的逢迎,更不是為了博取虛名而刻意偽飾。
掠取虛偽的名聲,這種曲意做作以盜名求售之人,能稱得上直率嗎?而世間卻多的是這種虛假偽善之人。這種偽裝的惡行需要警惕。
有就是有,沒有就沒有,是則是,否則否,何必虛充其善?何必為區區虛名而損于自己的真誠?古話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微生高的偽作,實在可憐。若令世間人都如此行事,則哪里能夠聽到真話,又在哪里能夠見到真相,又在哪里能夠找到真理?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孔子說:“滿嘴的花言巧語、滿面偽善的神色、行為過分的恭順,左丘明認為這是可恥的。我也以此為恥辱。內心深藏著怨恨,表面上卻同他表現得十分親近,左丘明認為這種行為很卑劣無恥。我同樣也恥于這樣的行為。”
當面奉承、背地毀損、口是心非之徒是可恥的,甜言蜜語的背后包藏著危險的禍心。
察言觀色是必須具備的本領,是能否辦成事的首要條件。察言觀色成了前行的通行證,巧言逢迎成為做事的入場券,前倨后恭成了進步的敲門磚。于是,趨炎附勢之徒,溜須拍馬之輩,就依靠著講一些虛妄的、好聽的話;裝扮出好看的、討人喜歡的媚態;做出對人很恭敬的樣子,攀附權勢,大行其道。
顏淵、子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愿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曰:“愿無伐善,無施勞。”子路曰:“愿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顏淵、季路恭侍孔子身旁。孔子說:“何不各自談談你們的志向呢?”子路說:“我愿意把車馬衣服,與朋友共同分享使用,即使用壞了,也沒有什么可惜而抱怨的。”顏淵說:“我愿意不夸耀自己的長處,不宣揚自己的功勞。”子路說:“希望知道老師的志向啊。”孔子說:“我向往老人都得到很好的贍養而安享晚年,朋友能夠互相信守誓約,年幼的孩子得到關懷。”
孔子在和弟子顏淵、子路一起談論志向時,孔子的主要目的還是考察他二人的個人道德修養及為人處世的態度。子路之志,合乎義——有財富而與人共之;顏淵之志,合乎善;孔子的志向最接近于“仁德”。
孔子說:“我向往老人都得到很好的贍養而安享晚年,朋友能夠互相信守誓約,年幼的孩子得到關懷。”這便是圣人之所以為圣人的不同常人之處。雖然已經年過古稀,仍然懷著一顆謙恭的心,言傳身教,教導學生,引導學生,他的人格魅力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
仁德也是有境界的。圣賢安仁,顏淵不違仁,子路求仁。修養不同,其精神的境界是有所不同的。立志,是人生走向成功的第一步,是人生為之奮斗的遠大目標,如旗幟,引領著我們前行。曾幾何時,在許多個日落黃昏,我們用神往的目光佇望著我們的目標。那個充滿對現實責任感和對歷史使命感的宏大心愿,總是激勵著我們,鼓舞著我們,常常令我們感奮不已。
我們需要的是切近的生活,不是空泛而不切實際的心靈愿景。做人,需要實實在在地做事情,需要有一個滿意的職業,需要有一個安定的生活,而不是空泛的理想中的空中樓閣。當我們掙扎在生活的泥潭之中,為著來自現實生活的各種的壓力打拼時,這些當年的雄心壯志,漸漸便被堅硬的現實沖擊得七零八落。
我們這個民族崇尚的是仁德,志向是生命與我們的約定。志向遠大,但是成就志向的道路是很長的,需要經歷生活的磨礪,只有經歷了各種干擾而堅持到底的人,才有成功的可能。這種成功,只是一個小小的生活目的的達成,與仁德的修養又相差何止道里計。但是,做人,就是首先要從這平凡的生活開始,在這平凡之中養育自己的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