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羅蒂紅去灶屋洗碗，丁小強忽然心血來潮，竄進羅蒂紅的睡房，正要拉開木板衣柜門，羅蒂紅在圍腰上揩著手忽然發問，小強，找什么呢？

丁小強的臉“騰”的一聲羞紅到了腳板心，極力掩飾內心的慌張說，沒沒沒找什么呢，姐！

羅蒂紅擔心地問，是不是那天晚上睡覺，丟下了什么重要東西？

丁小強很失望地搖頭說，真沒丟什么東西呢，姐！

羅蒂紅批評說，女人家的臥房不要隨便亂竄，竄了你就要負責。

丁小強低著頭說，曉得了。

羅蒂紅愛昵地說，坐一坐快點回去吧，只怕快到12點了。天氣長、夜深短，睡不到一會兒天就亮了。

丁小強像老鼠躲貓一樣，一邊轉身逃離一邊說，不坐了，姐，我得馬上回去。

羅蒂紅擔心地說，天要變了，月亮出不來，路上一片漆黑，找個樹皮火把。

丁小強羞愧得哪里還待得下去片刻呢，最怕看見羅蒂紅那雙水淋淋的勾魂大眼，所以幾步竄出門說，我視力好，看得見，看得見呢。

羅蒂紅在身后一再囑咐，路上小心點，兄弟，想姐了又來噻。

丁小強一邊奔走一邊自責，一個男人、一個村干部，去窺探一個女人的隱私，尋找什么女陰石，實在不道德，更是不應該。如果讓她知道了，還會疼愛自己嗎？如果讓康乃馨知道了，還會深愛自己嗎？如果讓羊兒嫂們知道了，不是食言無信嗎？在她們心中的男人形象，還有那樣堅定、圣潔、正義、高大嗎？答案是否定的，必然否定。想著自己的無恥行為，丁小強在自己臉上狠狠扇了兩巴掌，算是給她們賠禮解恨，也讓自己從深深的苦悶中釋放出來。

丁小強正要奔跑起來，忽然前面的山路上燈火搖曳，呼喊陣陣傳來，書記兄弟！書記兄弟！

羅蒂紅曾經告訴過他，夜里有人呼喊你的名字，千萬不要貿然答應。如果是惡鬼找替胎呼喊，一旦答應便勾走了魂魄，要不到十天半月就死了。所以，丁小強靜靜地聽著，辨認到底是誰在呼喊他，是人還是鬼，是村里人還是村外人。

沙啞的呼喊聲連續不斷地傳來，書記兄弟，書記兄弟，我們是黃家哥哥，你在哪里呀？

丁小強見黃家哥哥們在尋找他，感動得淚花閃爍地高聲回答，黃家哥哥，是你們嗎，我在這里呢！

丁小強曾經勸說他們喊兄弟就行了，何必加一個書記的頭銜呢？可是黃家哥哥們不同意，伸出大拇指說書記是這個，是我們家的光彩，絕不能去掉……可是，黃家兄弟人人聾啞，聽不見他遙遠的回應，仍然迷茫焦急地呼喊，書記兄弟，書記兄弟，我們來接你！

丁小強手中沒有火把，不能向他們彰顯自己的位置，只好憑借微弱的手機光亮一邊奔跑一邊回應，我在這里呢！我在這里呢！

黃家兄一邊呼喊一邊在路上路下尋找，書記兄弟，我們找你呢呀！

丁小強奔跑到距離他們一丈之地竟然跑不動了，不知道是勞累過度，還是感動萬分，眼淚像春雨一樣“嘩嘩”飛瀉。黃問綱持著杉樹皮火把和他身體相撞了才驚訝詢問，書記兄弟，你在這里躲貓貓嗎？

黃問朝也上來問，你沒得火把，找不到回家的路呀？今后出門帶個火把，有火把膽子大，不怕人，也不怕鬼。

后面趕來的黃問顯說，村里不見你，我們出來找你了，怕你遇見壞人。

黃問綱舉著火把問，你又哭了呀？我們找到你了，不哭了，跟哥哥回家。

丁小強含淚笑著說，要得，跟哥哥回家。

黃問耀、黃問扶兄弟沿著老龍洞方向尋找，遇見藍雪羊告訴他們早回村委會了，便打道回到學校，正在操場嘀咕，見丁小強回來了，也高興地撲過來噓寒問暖，像別離幾十年的親人。丁小強再一次感動地說，幾個哥哥，去樓坐坐吧。

黃家兄弟也不講客氣，熄滅了火把，跟著丁小強魚貫進了寢室。黃問耀發現濕透的鋪蓋首先問，你尿床了？

丁小強搖搖頭，表示否定。

黃問扶比畫說，那就是貓貓來尿床了。

黃問顯把鋪蓋翻來覆去察看說，這么大一片，不是貓貓尿床，是階級敵人搞破壞。

丁小強不想給他們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因為他們的思維往往停留在過去時代。階級斗爭早不存在了，哪有階級敵人呢？所以他說，不要管它，我們坐下說會兒話，然后回家睡覺。

黃問朝比畫說，一定是烏梢蛇他們干的，下午我看見他們在操場邊上密謀。

黃問綱一步竄過去揪著他嶄新的草綠色衣領氣憤地說，為什么不盯著他們？阻攔他們？打死他們？

丁小強看見黃家兄弟衣衫破爛，電告父母一定要快遞一些衣服過來，捐獻給黃家兄弟和干娘。父母很重視，收拾了幾十套舊衣服，買了幾套新衣服，連同父親的將軍服、母親的女兵裙一起打包寄來了……丁小強上前拉開他們說，不要怪四哥，他也不知道人家來搞破壞。他今晚到處找我，不是也有功勞嗎？

黃問綱捏著拳頭說，不要怕他們，我們兄弟給你幫忙。階級敵人就是過街老鼠，你狠一點，他們就害怕了；你松一點，他們就猖狂了。

黃問朝從門后拖出一根木棒說，我們去給書記兄弟報仇，打死幾個階級敵人。

丁小強攔住他們說，不能去，有什么證據證明是鄧天亮他們所為呢？即或是他們所為，也要公安機關收拾他們。如果我們動手了，那我們就錯了，就觸犯了法律，就要坐牢。

黃問顯伸出大拇指說，借刀殺人呀，書記兄弟高明。

黃問綱指揮黃問朝和黃問扶說，你們去操場燒火，給書記兄弟烤鋪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