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赫的攻勢非常兇猛，正如她本人所言，要把阻擋她的人全部殺光。眼下，她的敵人就是圣職者巴朗。

而面對克拉赫咄咄逼人的攻擊，巴朗卻只防不攻，甚至連光之復仇都沒有使用。憑著他堅實的裝備，和強大的防御能力，倒也沒有受太多的傷。

“你倒是出手啊！”

克拉赫一邊喊著，一邊從法杖中噴射出巨量冰霧。巴朗的圣光護盾無法阻擋這種魔法屬性的攻擊，只能拿身體硬抗。

“十字架不斬無辜之人。”

“漂亮話誰都會說。”克拉赫不以為然，又射出一串尖銳的冰棱，“可問題在于，光憑防御，你擋得住我么？”

巴朗用臂甲護住頭，只聽叮叮幾聲，冰棱在他的裝備上數個地方留下洞口。腰上的防護有些薄弱，已經被扎穿，一注鮮血沿著冰錐緩緩流出。

“如果有停止戰斗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絲一毫，我都會拼上性命去嘗試。”

克拉赫的眼神閃了一下。

另一邊，阿龍也聽見了巴朗的話。

“你看她的架勢，有半點收手的跡象嗎！”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阿龍心里暗自佩服巴朗的執著。

“你可沒時間去擔心別人。”

彼諾修的火球應聲而至，阿龍急閃一側。

“我算是看明白了，薩烏塔并不是打不過你，而是吃虧在不會飛。”阿龍抬頭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彼諾修說道。

彼諾修笑了笑。

“這還能怪我不成？接招！”

又是一連串的小型火球從天而降。

阿龍挑動劍鋒，將一顆火球回轉，反向彼諾修飛去。

自然，無法傷她半分。

且不說難以命中，就算命中了，這種程度的小火球對彼諾修來說就跟撓癢癢一樣。

“剛才不是叫囂著要替薩烏塔出口氣嗎？你倒是來啊。”

“嚯，還真是大言不慚吶。”阿龍也確實拿飛在空中的敵人沒招。

頭疼的是，隊伍里也沒有會飛的。

憑金鳳的跳躍力大概可以攻擊到，鶯兒也許也可以，但她們兩人現在都不在。

在場的也就自己跟一坨肉盾。

……

肉盾？

“巴朗，咱們交換！”

“為什么？”

“反正你不愿出手，要挨揍的話就來這邊。”

“啊？”

沒等巴朗反應過來，阿龍就已經把目標轉向克拉赫。

“可真有你的啊，滿腦子的餿主意。”巴朗無奈，被迫跟阿龍交換了對手。

“難道你以為我就不會飛了？”克拉赫嘲笑道。

“我可不會給你機會！”說話間，阿龍已經沖到克拉赫的面前。

紅光一閃，秋葉刀鏘然出鞘。

阿龍將執行巨劍交于左邊的鬼手，右手持太刀。舉慣了巨劍，太刀對于他來說實在輕巧許多，但鬼手舞起巨劍也是易如反掌。

“里·鬼劍術！”

他雙手持劍，交替進攻。

克拉赫疲于應對，一時騰不出時間來升空。

“也罷，就算在地面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那就來試試。”

巴朗對上彼諾修之后，境況倒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換你過來，就能威脅到我了嗎？”

面對大塊頭的巴朗，彼諾修似乎并不放在眼里。

“大概可以吧，不過我不想這么做。”

“什么叫大概？”

話音剛落，一柄巨大的圣光長矛擦著彼諾修的肩膀從天上墜落。彼諾修只覺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的光芒，接著手臂上就被劃出一道口子。

“這就叫大概。”

巴朗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雙手抱胸，目光直視半空中的彼諾修。

彼諾修愣了至少五秒。

“看來你還是有點本事的。還有嗎？”

“當然，你們要是不再爭吵，我表演給你看都沒問題。”

“那真可惜，我應該沒機會目睹了。”

“不見得。我們主張停戰，這點跟你是一致的。你也不想和克拉赫兩敗俱傷吧。”

“你真的以為，阻止我們爭斗，矛盾就會消除嗎？”彼諾修搖搖頭，“不，不會的。就算克拉赫最終同意了我的觀點，戰斗也不會停止。”

“為什么？”

“你不明白，大姐的離去對我們有多大的打擊。所謂‘償命’，所謂‘仇恨’，都只不過是我們的借口。大姐終究是死了，我們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只想和大姐在一起，她在哪，我們就跟到哪，哪怕那個地方需要付出生命。但是我們無論如何都沒法對自己下手，卸掉一只胳膊容易，戳穿心臟實在是太難了。也許用魔法會比較輕松一點，但是火焰傷不了我，冰霜也傷不了克拉赫。這樣一來，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殺死對方。”巴朗脫口而出。

“沒錯。”

巴朗無話可說。

“難道真的沒有能阻止你們的方法嗎？”

彼諾修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也許，能勸住我們的，只有大姐。”

“可你們憑什么斷定，你們的大姐已經死了？會不會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一直沒有找到你們？”

“我們三姐妹心靈相通，就算在天涯海角，也會不顧一切地去尋找。然而在轉移到這里的十年來，我和克拉赫再也沒有聽見過她的聲音了。”

“這么說……已經沒有……”

“是的。”

彼諾修回答后，落回地面，直視著巴朗。

巴朗陷入深思，難以決定是任由她們打下去，還是繼續阻止。

如果阻止的話，真的能擋住她們嗎？

這時候，阿龍和克拉赫也停了手，等待著巴朗和彼諾修的決定。

“其實說到底，我們怎么樣跟你們毫無關系。你們想要保護這里得魔法陣，出于這個目的才插手的對吧。但是只要我和克拉赫今天死在這里，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你們的劍士，可以為牛頭領主報仇；你們的魔法陣，再也不會被我們破壞。格蘭之森依舊是格蘭之森。”

由于之前的戰斗，遮蔽暗黑密林的高大喬木被折去一半，這大概是數年來陽光第一次接觸到這片密林的大地。斑駁的樹影，伴隨著和風輕輕晃動。被火焰烤焦的樹干上，雖然還殘留著點點火星，卻也能清晰地看見上面冒出的幾顆綠芽。

“連暗黑密林都有迎來光明的一天……”

“光明的代價，就是我們姐妹。”

真的要這樣收尾嗎？

“阿龍，我們……撤。”

這個決定，是要以兩個人的生命，換取整座森林的安寧。

過去的二十多年來，巴朗從未做過這種決定。以前他所要做的，無非就是替別人抗下傷害，或是抱著犧牲自己的信念去挽救他人。

但是現在，要挽救彼諾修與克拉赫，卻只能讓她們自相殘殺。

“感謝理解。”

彼諾修沖巴朗微微點頭，再度升空。

“你總算開竅了，圣職者。”

克拉赫緊隨姐姐的步伐，也飛到空中。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我們就別管了，去跟金鳳她們匯合吧。”阿龍準備離去，但巴朗依然站在原地。

“我想……見證她們的戰斗。見證，我違背教會‘以守護他人為己任’的宗旨所做出的決定，最終會走向何種結局。”

“真不理解你們這個行業的人。”

阿龍同樣也留了下來。

天空中，一半是烈焰，一半是冰霜。

看來彼諾修和克拉赫兩人也做出了決定，要在今天，在這里，了卻十年來的恩怨。

“準備好了嗎？”彼諾修故作輕松地問道。

“這還用說，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十年了。”克拉赫回答。

“受死吧！彼諾修！”彼諾修大喊著。

“受死吧！克拉赫！”克拉赫也隨之吼道。

火焰與冰霜在空中碰撞。

震耳欲聾的爆炸，再次響徹格蘭之森。

強烈的光芒，再次照亮整座暗黑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