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從一般意義上來理解小說，我想說，真正的小說應該是一種智慧，或者說智慧是它的一大特性。18世紀以來，小說的敘述方式開始發生著更為直接的變化。就傳統意義的小說而言，其內容的豐富和寫作技巧的高超，19世紀的俄羅斯小說和法國小說，無疑是一個高峰。這似乎同繪畫的情況非常相似，古典主義經典畫家之后，莫奈、凡·高、塞尚等人的實驗，一直到后來畢加索、馬蒂斯、達利等各種先鋒藝術的產生，其實都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真正的藝術尋找的永遠是更加鮮活的語言和形式。為此，我經常思考這樣一個問題：今天的小說到底給我們提供了什么？我不想再提小說的內容，這當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不過在這里，我想闡明的是，小說的形式在時間的隧道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變化。那些真正的小說家，他們給小說賦予的形式，是一種神奇的創造。他們把智慧和所謂的形式融合在了一起，往往在這樣的時候，我們才會發現形式的創造，對于真正的小說是何等重要。可以這樣說，小說的最大智慧就是在證明形式，而這種形式是切忌重復的。世界小說的歷史，就是天才的小說家尋找呈現智慧和形式的歷史。喬伊斯是這樣，卡夫卡是這樣，福克納是這樣，就是今天走紅世界的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也是這樣。小說之所以被稱為一種智慧，是因為敘述者必須找到語言和內容的最佳表現方式，而這種方式，從來是區別一個偉大作家和一般作家最為顯著的標志，當然，這絕不是道德意義上的評判，它是和作家的文本貢獻聯系在一起的。從加西亞·馬爾克斯回憶錄中得知，寫作《百年孤獨》時，他花時間最多的，不是積累小說的內容和資料，而是尋找一種更合乎拉丁美洲神性世界的敘述方式。馬爾克斯的語言，就像一個能通神的巫師的囈語。他對拉丁美洲的燭照是神奇的，也許正因為這一點，馬爾克斯無疑是20世紀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我們這個世界已經公認，《百年孤獨》是拉丁美洲真正的《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