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念普希金二百周年誕辰大會上的演講

我們說普希金是永遠的普希金，那是因為如果我們要深入了解俄羅斯，要伸出手去真正撫摸到俄羅斯的靈魂，有一種最好的辦法，那就是虔誠地走進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的心靈。恐怕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個詩人和智者，能像普希金那樣神圣地、完整地、純粹地，把一個古老民族的語言和文學，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推到了極致。每當我們想到俄羅斯文學的黃金時代，我們就不會忘記這位偉大的天才詩人所給予我們的一切。從這個意義上講，作為詩人的普希金，無論他的肉體是否還存在，他的精神所代表的永遠是俄羅斯的靈魂和良心，代表的是俄羅斯偉大的文學傳統(tǒng)，代表的是人類的自由、正義與公正。

對于偉大的俄羅斯民族而言，他們可以沒有沙皇，沒有葉卡捷琳娜二世，但不能沒有普希金。是普希金照亮了俄羅斯民族的心靈，是普希金把那些行將逝去的最美好的事物變成了永恒。普希金是屬于俄羅斯的，但他同時也屬于全人類。雖說普希金離開我們已經很長時間了，但對于今天的世界和人類，他依然那么重要。他的全部精神財富，把愛、憐憫、同情、善良、真誠、忍耐、自由等等都包括在了其中。

我們說普希金是永遠的普希金，那是因為當我們回溯俄羅斯詩歌的歷史，我們不能不對普希金表示出最崇高的敬意。是他使俄語變得更加樸素和純潔，使詩歌的界限及其深不可測具有深遠的意義。普希金是那樣一類詩人，那就是他還在活著的時候，他的不少膾炙人口的詩篇就已經進入了俄羅斯文學經典的行列。普希金的每一次創(chuàng)造，都給俄語注入了生命和活力。難怪詩人約瑟夫·布魯斯基被迫離開蘇聯時，曾致信給戈爾巴喬夫，說明自己無論身在何處，都不會忘記偉大的俄羅斯語言，因為這個語言曾養(yǎng)育過普希金，也曾被普希金所創(chuàng)造。

由此我們還會想到，俄羅斯文學白銀時代的梅列日科夫斯基、索諾維約夫、勃留索夫、勃洛克、阿赫瑪托娃、古米廖夫、帕斯捷爾納克、茨維塔耶娃、別雷、伊萬諾夫、霍達謝維奇和曼德爾斯塔姆等人，因為普希金的哺育和滋養(yǎng)，使他們都成了普希金和俄羅斯最純潔詩歌語言的繼承者和把這古老語言發(fā)揚光大的后來人。歷史已經證明，這些俄羅斯的精英，他們都無愧于普希金，無愧于悠久、古老、厚重而歷盡了滄桑的偉大的俄羅斯文學傳統(tǒng)。

我們說普希金是永遠的普希金，那是因為我們仍然面臨著核原子的威脅，面臨著世界某些地方還存在著的專制、獨裁、不公平以及對弱勢群體的殺戮和迫害。在這樣嚴酷的現實面前，普希金對于我們來說就顯得尤為可貴。因為就是這位俄羅斯詩人，曾在他的詩中反復歌唱過神圣的自由，他把自由視為生命，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普希金為了追求自由、平等和友愛，用承受苦難來證明自己那美好的夢想的真實性。普希金式的人道主義精神，無疑是人類社會中極其寶貴的思想財富。很顯然，對于大多數讀者來說，普希金不僅是一流的俄國詩人，同時也是某種親密無間的、最為珍貴的東西。

這里，我們不會忘記俄羅斯的苦難，不會忘記俄羅斯歷史上所經歷過的一個又一個極其令人絕望的時刻。但是往往就在這樣的時候，普希金給人們的都是獻身自由的信心和勇氣，是對美好未來的期盼和希望。正如俄羅斯詩人曼德爾斯塔姆于1917年所寫的詩句：“亞歷山大的太陽停在／一百年前/始終在閃耀……”或許正因為普希金作為一種象征和精神，每當俄羅斯社會和文化面臨轉折的關頭，人們便會到他那里去尋找慰藉和力量。普希金還是一個啟示，他告訴我們人是熱愛自由的，而維護自由和崇尚自由，將是人類社會一個應該受到普遍尊重的準則。

我們說普希金是永遠的普希金，那是因為今天生活的時代，是一個多民族多元文化并存的時代。普希金的巨大存在，還說明了一個最為樸素，但極其深刻的真理，那就是各民族的文化應該相互尊重，取長補短。普希金代表的是俄羅斯的歷史和文化，代表的是俄羅斯這塊誕生過無數天才的土地。普希金和他的同胞列夫·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萊蒙托夫、列賓、葉賽寧、柴可夫斯基等等，都是組成俄羅斯文化鏈條的缺一不可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在世界文化的大格局中，普希金和他所代表的俄羅斯文化，無疑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普希金的詩篇，是把民族性和人類性結合得最為完美的典范，他所表達出的俄羅斯人最真實的內心情感，是對人性的最為深刻的揭示和理解。為此我們沒有理由不相信，詩人和作家永遠是一種精神文化和生命的代言人。其實普希金從誕生之日起，就是一個標準的精神文化和生命的守望者。他的不朽詩篇《茨岡》便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是普希金教會了我們要敬畏和熱愛這個地球上的一切生命，而生活在這個地球上的每一個民族都是平等的。

我們說普希金是永遠的普希金，那是因為普希金已經進入了人類的文明史，已經成為人類記憶中最美好的那個部分。他那無與倫比的美妙詩句，多少年來就曾以不同的方式溫暖著人類受傷的心靈。他給今天的人們提供的，不僅是詩所包含的美學價值以及閱讀時帶來的愉悅，從更深層的意義上講，普希金就是一部心靈的《圣經》，人類越是向前發(fā)展，就越會感到普希金的寶貴和不可替代性。當今的世界是個物化的世界，人類的精神生活似乎正在逐漸走向萎縮。毋庸諱言，今天的人類已經到了在精神和信仰必須給予拯救的時候了。

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我最后想對你說的一句話，那就是你從未離開過我們，我們也從未離開過你。正如你在詩中所寫的那樣，你的靈魂存在于你的詩歌當中，將比你的骨灰活得更久長，而你也將屬于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