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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麥田里的守望者(14)

桑妮這妞兒走后,我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抽了兩根煙。外面天色越來越亮。乖乖,我感覺太糟糕了,你想象不到我有多沮喪。我開始說話,好像是在大聲說出來,說給艾里聽,我很沮喪時,往往就會那么做。我一再說讓他回家騎上自行車,然后在博比·法倫家門口跟我會合。在緬因州時,博比·法倫跟我家住得很近——那是幾年前的事了,經過是這樣:有一天,我和博比要騎自行車去西得比高湖,帶著午飯什么的,還帶了氣槍——我們都還是小孩子,想著可以打什么東西玩。不管怎么樣,艾里聽到我們商量,也想去。我不讓他去,說他還是個小孩兒。就這樣,現在我偶爾感覺很沮喪時,會一再說給他聽:“好吧,你回家騎上自行車,然后在博比家門口跟我會合。快點兒。”倒不是我以前去哪兒都不帶他,我帶的,只是那天沒有。他沒有不高興——他從來不會為什么事不高興——可是在我變得很沮喪時,仍會不停想著這件事。

不過最后我還是脫衣服睡覺了。躺上床后,我覺得應該做個祈禱什么的,可是沒法做,我想做時常常沒法做。首先呢,我算是個無神論者。我喜歡耶穌,但不是很喜歡《圣經》里別的絕大部分。就說十二門徒吧,說實話,我對他們煩得要命。耶穌死后他們還不錯,可是耶穌在世時,他們對他不僅沒用,反而礙事,所作所為總是讓他失望。除了十二門徒,我幾乎喜歡《圣經》里的所有人。說實話,除了耶穌,《圣經》里我最喜歡的是那個瘋子,就是住在墳墓里,老是用石塊割傷自己的家伙。我喜歡他甚于喜歡十二門徒十倍,那個可憐的家伙。在伍頓中學上學時,我經常就此事跟別人爭論,那是住在走廊盡頭的一個家伙,名叫阿瑟·蔡爾茲。蔡爾茲這廝是個貴格派教友,老是在讀《圣經》。他這個人很不錯,我喜歡他,但是對《圣經》里的許多東西,我們就是意見不同,特別對于十二門徒。他總是說,如果我不喜歡十二門徒,就只能說明我根本不喜歡耶穌。他說因為十二門徒是耶穌挑選的,所以應該喜歡他們。我說我知道的確是耶穌挑選了他們,可他只是隨意挑選了他們,他沒時間到處去仔細鑒別每個人。我說我不是說錯在耶穌還是怎么樣,他沒時間那樣做并不怪他。我記得我問過蔡爾茲這廝他認為猶大——就是出賣耶穌那位——自殺后會不會下地獄。蔡爾茲說理所當然,我剛好在這點上跟他看法不一致。我說我可以跟他賭一千塊,猶大從來沒被耶穌打下地獄。如果我現在有一千塊,這個賭我也照打不誤。我想某位門徒可能這么干——而且是馬上——可耶穌沒這么干,我賭多少錢都行。蔡爾茲這廝說我的毛病就是不上教堂什么的。說起來,這句話說得沒錯,我的確不去。首先呢,我爸媽的信仰不同,我們家到我這一代全是無神論者。說實話,我根本受不了那些牧師。我上過的幾所學校里,牧師開始布道時,全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架勢。天哪,我真討厭那樣子。我就是不明白他們干嗎不他媽自自然然地說話,他們開口時,聽起來很虛偽。

總之,我躺在床上時,根本他媽的沒法禱告。每次一開始,我就想起桑妮叫我廢物時的情形。后來,我干脆在床上坐起來,又抽了根煙,味道很差。離開潘西后,我肯定抽了有兩包。

突然,就在我躺著抽煙時,有人敲門。我一個勁兒希望敲的不是我的房門,但是我他媽知道得太清楚是我的。我說不好我怎么知道,可我就是知道,還知道是誰敲的呢,我能未卜先知。

“誰?”我問。我很害怕,碰到這種事我很膽小。

沒說話,只是又敲起來,聲音大了一點。

最后我只穿著睡衣下床去開門。我根本不用開燈,因為天已經亮了。站在那兒的,是桑妮和拉皮條的電梯工莫里斯。

“怎么了?你們想干嗎?”我問他們。乖乖,我的聲音顫抖得要命。

“沒什么,”莫里斯這廝說,“只是要五塊錢。”只有他說話,桑妮那妞兒只是站在他旁邊,張著嘴巴。

“我給過她錢了,給了五塊,問她吧。”我說。乖乖,我的聲音顫抖得真厲害。

“老大,該是十塊,我跟你說過的。十塊一回,十五塊一直到中午,我跟你說過的。”

“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一回是五塊,十五塊一直到中午,對吧?我清清楚楚聽到你——”

“把門開大點,老大。”

“干嗎?”我說。乖乖,我的心臟幾乎他媽的要跳出嗓子眼。我真希望至少我是穿好了衣服,碰到這種事,只穿著睡衣太不像樣了。

“快點兒,老大。”莫里斯這廝說著用他的臟手猛推了我一下,我他媽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是個五大三粗、狗娘養的家伙。后來我所記得的,就是他和桑妮都進了房間,看那架勢,好像這個破地方是他們自己的。桑妮那妞兒坐到窗臺上,莫里斯這廝坐在那把大椅子上,解開領子——他身穿電梯工的制服。乖乖,我真緊張。

“好了,老大,拿來吧,我還要回去干活呢。”

“我跟你說過有十遍了,我一分錢也不欠你們的。我已經給了她五——”

“少廢話,拿來吧。”

“憑什么我得再給她五塊?”我說,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你們想敲詐我。”

莫里斯這廝把制服上的扣子全解開了。他里面只穿了個襯衫假領,根本沒穿襯衫什么的。他的肚子又大又肥,毛烘烘的。“誰也沒有敲詐誰。”他說,“拿來吧,老大。”

“我不給。”

我說了后,他從椅子上起身向我走來,看上去就好像他很累很累,要么很煩很煩。天哪,我真的嚇壞了。我記得我大概是抱著胳膊,我覺得如果我他媽不是只穿著睡衣,情況還沒那么糟糕。

“拿來吧,老大。”他一直走到我跟前,我在那兒站著。他只會說這一句:“拿來吧,老大。”真是個蠢蛋。

“我不給。”

“老大,這可是你讓我不得不對你動點兒粗了,我也不想,不過看來非得這么著。”他說,“你欠我們五塊。”

“我不欠你們五塊,”我說,“你敢動粗,我就會大叫,把旅館里的每個人都吵醒,還有警察什么的。”我的聲音顫抖得一塌糊涂。

“叫吧,把他媽嗓子叫破都行,沒問題。”莫里斯這廝說,“你想讓你爹媽知道你跟個婊子過了一晚上嗎?就你這種大家公子?”他說話可真厲害,很難聽,真的是。

“別煩我了。如果你當初說的是十塊,那另當別論,可是你分明——”

“到底給不給?”他把我頂在那扇破門上,居高臨下地對著我,他那毛烘烘的爛肚子就擋在那兒。

“別煩我了,快滾出去。”我說。我的胳膊還在抱著,天哪,我可真是個笨蛋。

這時桑妮頭一次開了口。“嗨,莫里斯,想不想讓我去拿他的錢包?”她說,“就放在那個什么的里面。”

“好吧,去拿。”

“別動我的錢包!”

“拿到了。”桑妮說,手里對我晃著五塊錢,“看見了嗎?我拿的只是你欠我的錢,我可不是小偷。”

突然,我哭了起來。我后悔得不得了,干嗎要哭呢,可我真的哭了。“對,你不是個小偷,”我說,“你只是偷了五——”

“閉嘴。”莫里斯這廝說著推了我一下。

“嗨,甭理他了。”桑妮說,“快點兒,嗨,他欠我們的已經拿到了,走吧。嗨,快點兒。”

“我就來。”莫里斯這廝答應著,但是沒動地方。

“我是說真的,莫里斯,甭理他了。”

“是誰出口傷人?”他說,一副他媽的清白無辜的樣子,接著用手指狠彈了一下我的睡衣。我不告訴你他彈了哪兒,可是讓我疼得要命,我說他是個混賬下流的蠢蛋。“說什么?”他說著把手放在耳朵背后,好像是個聾子,“說什么?我是什么?”

我可以說還在哭著,我他媽簡直氣瘋了,而且很緊張。“你是個下流的蠢蛋,”我說,“你是個敲詐人的蠢蛋,再過兩年,你就會變成那種在街上向人討一毛錢,好去喝口咖啡的窮光蛋。你那身臟外套上沾的全是鼻涕,你還會——”

這時他揍了我一拳,我根本沒有試著躲開,感到的只是肚子上挨了要命的一下。

可我也沒被打昏還是怎么樣,因為我還記得我倒在地板上,抬頭看他們走出去,還把門給帶上了。后來我在地板上躺了很久,跟那次和斯特拉雷德打完架后一樣,只是這次我覺得我快死了,真的。我有種要被淹死還是怎么樣的感覺,問題是我幾乎無法呼吸。最后,我起來去廁所時,只能彎著腰,手捂著肚子。

我瘋了,向上帝發誓,我真的是。去廁所走到半路時,我開始有點兒裝作我的肚子上挨了顆子彈,莫里斯這廝打的。我這是正要去廁所喝一大杯波旁酒什么的穩穩情緒,準備好真正開始行動。我想象自己從他媽廁所出來,穿著整齊,口袋里揣了把自動手槍,腳步有點兒趔趄。然后我會走樓梯,不坐電梯。我會緊緊扶著欄桿,嘴邊不時淌下一點兒血。我會怎么樣呢?我會走下幾層樓——捂著肚子,血流得到處都是——然后按電梯鈴,莫里斯這廝一開門,就會看到我手里握了一把手槍。他會大叫,聲音很尖,是嚇破膽的聲音。他向我求饒,可我不管,照樣拿槍打他,把六顆子彈全打進他毛烘烘的肚子里。然后,我會把手槍扔進電梯門——在我抹掉上面的指紋后。之后我會一路爬回房間,給簡打個電話,叫她過來給我包扎肚子。我還想象在我流血時,她點了根煙拿著讓我抽。

全是他媽的破電影,能毀了你,我不是開玩笑。

我在廁所里待了有一個鐘頭,洗個澡而已。然后我又回到床上,過了很久才睡著——我根本不困——后來真的睡著了。可我真正想干的是自殺,我覺得我想從窗戶跳下去。要是能先搞清楚在我落地后,肯定有人馬上蓋住我,我大概真的會。我可不想讓一群蠢貨伸長脖子,看我那副血淋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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