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尤，我們去吃水果。”岳小歆抹去臉上的淚水站起身。

“你喜歡吃火龍果嗎？”岳小歆問。

歐尤點點頭。

“你喜歡吃葡萄嗎？”岳小歆繼續誘導。

歐尤仍舊點頭。

岳小歆想了下，故意問：“你喜歡吃青椒嗎？”

歐尤搖頭。

岳小歆嘆氣，看著歐尤語重心長地說：“尤尤，你既然會說話就要經常說啊！我以為你根本不會說話呢！”

歐尤睫毛扇了兩下，點頭。

岳小歆看著手機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將歐尤能開口說話了的這個進步告訴林素嵐。

“林，林女士嗎？我是岳小歆。”

“哦岳小姐，歐尤有什么事嗎？”林素嵐柔和的嗓音從聽筒里傳出。

岳小歆忙道：“沒沒，他沒事！呃，不，是有點兒。”和林素嵐通話，岳小歆有些緊張，“是好事，歐先生說話了。”

“你說什么？”岳小歆明顯感到林素嵐的語調上揚。

岳小歆重復道：“剛剛，歐先生對我說話了。他是能說話的吧？我的意思是，在他生病之前。”

“當然能！”林素嵐立刻道，“他當然能說話。”只聽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長嘆，林素嵐的聲音再次回歸平靜，“謝謝你岳小姐，及時將這個喜訊告訴我。這周去療養中心，我會讓文主任給他做檢查。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呵呵，您別這么說。”只要聽到感激的話，岳小歆就會不好意思。

“這個月開始岳小姐可以做全職照顧歐尤了是吧？還要繼續拜托你啊！像今天這種訊息，岳小姐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哦！”

“嗯嗯，我明白。”岳小歆覺著她特能理解林素嵐作為一個母親的心情。

掛下岳小歆電話的林素嵐迫不及待地將電話再次撥出去。她攥著手機的手指十分用力，掌心不覺已滲出汗珠。

電話接通后，林素嵐顫抖地說：“文主任，他說話了！尤尤說話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沒有任何驚訝，這個結果，文溪清早就預料到了。只不過沒想到，比預想的快。

“記住，現在是關鍵時期，千萬不要刺激他。”文溪清囑咐道。

林素嵐用力點頭，眼角溢出淚水，“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去看他了。”

“你不要急，這個星期我給他做個測試。歐尤的病不是一天兩天，到底恢復成什么樣子，多久恢復，還都是未知數。你一定要穩住。”

“好的文主任。”林素嵐放下手機，用紙巾拭干淚水。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玻璃上映出一張眉頭緊鎖的面容。若知現在如此，何必當初。母親永遠是那個會把孩子的錯誤攬到自己身上的人。

“尤尤，我帶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歐尤看著岳小歆點點頭。

岳小歆癟嘴，“來，跟我一起說‘好’。”

歐尤眼神中似乎有些迷茫。岳小歆指著自己的嘴唇，再次發音“好”。

這次，歐尤明白了。他蠕動著嘴唇，慢吞吞地說：“好。”

“你真是太棒了！”岳小歆開心地拍拍歐尤的頭，“我們換鞋子。”

之前，護理人員都是用輪椅推著歐尤在小區里面轉。首次被帶到人流涌動的街上，歐尤不禁蹙起眉，緊張地拉住了岳小歆的手。歐尤的手總是濕潤而柔軟，若歐尤不是一個成年男人，岳小歆一定喜歡時時刻刻與他牽手。

岳小歆安慰道：“尤尤乖，你跟著我慢慢走。”

在岳小歆的引導下，歐尤緩慢地挪動著步子。不時有行人朝他們投來疑惑的目光。

“那男人看起來挺帥的，怎么是殘疾，可惜了。”

“你傻啊，他沒殘疾，沒看走路正常嘛！好像是個傻子！”

“我看不像，要是有這么帥的傻子，我也要！我猜那男的是喝酒后遺癥——半身不遂！帥哥都喜歡泡吧。”

岳小歆無奈地看了看說話的兩個女人，有必要把悄悄話講得這么大聲嗎？岳小歆看向歐尤沉聲道：“尤尤，你一定要好起來！到時候帥翻一條街！”歐尤不大理解岳小歆的語意，但還是習慣性地點點頭。

兩個人路過一家品牌男裝店。岳小歆拉住歐尤，打量了一番歐尤的衣服。天天這么穿，看起來正常才怪！岳小歆二話不說，拖著歐尤走進男裝店。

“先生、小姐你們好。”售貨小姐禮貌地微笑。

岳小歆讓歐尤坐到沙發上，然后走到一排排衣架前為歐尤挑選衣服。其實這是岳小歆一直想和盧翔宇做的事，但一來盧翔宇工作忙，沒這么空的時間大白天陪她逛街，二來兩人的經濟條件不允許，像這種品牌男裝店，岳小歆只敢帶別人的卡進來。

售貨小姐熱情地介紹：“您看這件T恤是今年熱賣款，先生身材那么好，穿這個一定好看。”

岳小歆拿起那件T恤看了看，隨即搖頭。盧翔宇的衣服基本都是她買的，給男人買衣服，一定要有獨到的眼光，知道什么款式適合他們。很慶幸，岳小歆具有這種眼光。

“這件不行，你把那件純色的拿過來，要180的碼。還有這件襯衫，這條褲子，要185的碼。”

“好的，您稍等。”售貨小姐轉身去取衣服。

岳小歆回到歐尤身邊，說：“尤尤，一會兒進那個格子間把現在你穿的衣服換下來，穿上我給你新拿的，明白嗎？”

歐尤看著岳小歆點頭。

售貨小姐拿來衣服后，岳小歆跟著歐尤來到試衣間。歐尤一件一件往外遞，岳小歆一件一件往里遞，很快，換好衣服的歐尤走了出來。

“撲哧！”岳小歆笑了。歐尤將襯衫的紐扣全部系串了。

“來來，我們進去。”岳小歆把歐尤拉回試衣間，雖然一直有把歐尤當成孩子，但畢竟這個“孩子”長著一副成人的軀體。

歐尤低著頭，溫熱的呼吸噴到岳小歆頸間。岳小歆耳朵瞬間紅了。

“歐尤，你把頭抬起來，抬高。”

歐尤聽話地將頭抬起來，岳小歆松了口氣，總算將錯位的紐扣全部扣好。

“挺胸，目視前方。”岳小歆拉著歐尤站到鏡子前，鏡子里的男人一身天藍色襯衫，水洗白的牛仔褲，面容英朗清爽。售貨小姐都不禁說：“小姐，您男朋友太帥了！”

“啊？他，他不是！”岳小歆忙道。

售貨小姐擠擠眼睛，小聲說：“我懂！”

岳小歆撇嘴，你懂什么懂！

不過售貨小姐的確提醒了岳小歆，她得給她和歐尤想個合適的身份才行。

“咳咳。”岳小歆清清嗓子，“他是我弟。”

“哦。”售貨小姐才不關心這個男人和這個女人到底是什么關系，她關心的是，“請問這些衣服都要嗎？”

“要！”岳小歆拿出林素嵐給她的信用卡，刷別人的卡感覺真棒！

人靠衣裝這句俗語一點兒都不假。換了一套衣服的歐尤給人感覺立刻升了一個層次。加之現在歐尤邁步越來越流暢，陌生人看去，歐尤只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年輕男人。

“小歆，餓。”歐尤突然說。

岳小歆看了眼表，的確該到吃飯的時間了。

上班高峰期的電梯總是人滿為患。若不是辦公室在20層，許曼茹一定更愿意爬樓梯。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電梯，只見電梯門一開，站在前面的許曼茹立刻被后面的人流擠了進去。正在許曼茹哀嘆時，身前慢慢地竟空出一些空間。許曼茹抬起頭，看見盧翔宇撐著身體，站在自己身前。原來那些空間，是他努力為自己營造的。瞬間，許曼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早上好。”許曼茹柔聲道。盧翔宇微笑著點了下頭。

電梯在第九層停靠，上下的人再次擁擠起來。盧翔宇趕緊轉身護住許曼茹。許曼茹身上淡淡的香氛入懷，盧翔宇產生一陣眩暈。

“晚上有時間嗎？”兩個人走出電梯，許曼茹小聲問。

盧翔宇身子怔了一下，有些受寵若驚，但他并沒表現出來，只是表情淡淡的低聲說：“有。”

“尤尤，你想吃什么？”岳小歆挽著歐尤，兩人一連走過三間餐廳，歐尤都搖頭。直到一陣香濃的芝士味兒撲面而來，歐尤在面前這家新開的披薩店門口站住。

岳小歆了然，“哈哈，原來你想吃披薩。”

店里裝飾得有點卡通，墻上貼滿了漫畫，還掛著布偶，因而吸引了不少小孩子來這兒吃飯。岳小歆瞟了眼歐尤，心想：正好。

服務生招呼岳小歆和歐尤落座，遞上來兩份菜單。

歐尤翻著菜單，眉頭緊蹙。岳小歆猜他可能看不懂，于是忙指著菜單上的披薩道：“這個是烤肉披薩，上面有許多肉；這個是水果披薩，上面有水果；這個是海鮮雙拼披薩，上面有蝦。”歐尤的目光落到那份海鮮雙拼披薩上，岳小歆對服務生笑道：“要個芝心的海鮮雙拼披薩。”

“請問還需要些別的嗎？”

“再加一份小食，一份蔬菜水果沙拉，一扎西瓜汁。”

“好的，您稍等。”

歐尤安靜地坐在位子上，低著頭。岳小歆鼓勵說：“尤尤，你看看周圍的人。你看那個小孩子多白！還有那個，嘴角都是番茄醬。”

在岳小歆絮絮叨叨中，歐尤漸漸抬起頭，看向岳小歆所說的人們。

很快，兩人點的餐上齊了。就在歐尤準備開吃時，一個穿紅格子裙的小女孩兒跑過來，笑嘻嘻地望著歐尤。

岳小歆試探問：“小姑娘，你認識他？”

小女孩兒看了眼岳小歆，搖搖頭后繼續看向歐尤。

后知后覺的歐尤這才注意到小女孩兒的目光，岳小歆本來還擔心歐尤的反應，卻沒想到歐尤對著小女孩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只見小女孩兒捧著心口，花癡道：“哥哥好帥！你有女朋友嗎？我以后嫁給你吧！”

聽完小女孩兒的話，岳小歆忍俊不禁。這時，不遠處結賬臺那里，一對夫婦呼喚道：“娜娜，你干嘛呢？我們要走了！”

小女孩兒戀戀不舍地三步兩回頭，朝那對夫婦走去。一家三口很快離開餐廳。

岳小歆調侃說：“尤尤啊，我看你還是不要變回歐尤，否則還不禍害蒼生？那么小丁點的女生都喜歡你，嘖嘖，你還真有女生緣。”

說話間，一根手指伸過來抹去了岳小歆嘴角的沙拉醬。岳小歆驚訝地看向歐尤，歐尤一臉平靜，低頭繼續吃披薩。

溫柔的觸覺還在，岳小歆忙喝口西瓜汁，讓自己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