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土家族口述史料征編研究
- 彭燕
- 2259字
- 2021-04-23 19:33:28
第一章 土家族歷史與口傳文化
第一節 土家族歷史溯源
土家族是中國南方一個歷史悠久、單一的少數民族,主要分布在湘、鄂、渝、黔毗連的武陵山片區。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統計數據顯示,土家族人口數量約為835萬人,是僅次于漢族、壯族、回族、滿族、維吾爾族、苗族與彝族的中國第八大民族。土家語和漢語是土家人社交的主要語言。
土家族自稱“畢茲卡”(土家語:pi35zi55ka21)、“畢機卡”(pi35ji55ka21)、“密茲卡”(mi35zi55ka21)等[1],意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土家族是巴人的后裔”這一結論是著名學者潘光旦先生在20世紀50年代對土家族民族識別過程中提出的,并得到很多人的認可。巴是一個古老的族類,在先秦的一些史料中,“巴”作為地名與族名時有出現,如《山海經》載:“西南有巴國。大暤生咸鳥,咸鳥生乘釐,乘釐生后照,后照是始為巴人。”可見巴人在我國歷史舞臺上早有活動,但公元前316年,巴國被秦國所滅。
秦滅巴后,巴人地區成為秦國的一個組成部分。秦國稱巴人為南夷,把巴、巫和楚郡并入黔中郡和南郡,然后營建新的政治經濟中心。2002年,湖南龍山里耶出土了2萬余枚秦簡,該簡牘內容涉及戰國至秦代土家族地區政治、經濟、軍事及文化等諸多方面,全面揭示了秦對這一地區的統治情況。
公元前207年,秦朝滅亡。之后西漢對土家族地區進行了新的建制,將黔中郡改為武陵郡,并在該郡內設沅陵縣、遷陵縣、零陽縣等。對巴人的稱呼有以地名稱謂的“武溪蠻”“武陵蠻”“零陽蠻”等,以族屬稱謂的“巴郡蠻”“南郡蠻”“廩君蠻”等。
三國至隋時期,戰爭較為頻繁,各王朝均在原巴人區域設置郡縣,在土家族地區采取了“又打又拉”的兩面政策,出現了“羈縻制度”早期的開端。羈縻制度是歷代封建王朝對社會發展不平衡的少數民族地區所采取的一種民族政策,主要是對表示歸順的各首領委以官職,使之世領其地。
從唐代開始,土家族地區正式實行羈縻制度,建立了100多個羈縻府州,取代了秦漢以來的土流并治的“郡”制,但“以蠻制蠻”的色彩更濃。939年,為反抗楚王的壓迫與奴役,“溪州蠻”首領彭士愁率領土家人民進攻楚國的辰、澧州,著名的“溪州之戰”爆發。這次大戰使彭氏在政治上獲得了合法地位和領地,為其在湘西統治800余年的基業奠定了基礎,對土家族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
宋承唐制,許歸順的土官世代承襲,并于宋末在土家族地區逐漸建立了土司制度,設置石柱、巴東安撫司及散毛宣撫司,使土家族的共同體意識逐漸形成。
元明至清雍正年間,中央王朝在土家族地區建立了土司制度,在湘西設永順、保靖二宣慰司,在鄂西設容美、施南、忠健、散毛四宣撫司等。規定“蠻不出境,漢不入峒”,使居住在武陵山區的“土人”基本上穩定下來,加速了土家族民族共同體的形成。

圖1-1 依山傍水的永順老司城遺址[2]
清雍正初年,土家族地區實行了“改土歸流”,打破了“蠻不出境,漢不入峒”的土司禁令,大量漢人進入,推動了地方經濟迅速發展,加快了土家族民族共同體的形成,出現了“土家”與“客家”之分,如《永順府志》載:“前朝入籍者為土,在本朝入籍者為客。”
新中國成立后,在永順土家族姑娘田心桃等人的呼吁下,1953~1956年,中央派調查組多次赴土家族地區進行民族識別工作。潘光旦先生對土家族的族源進行了深入全面的研究,論證了土家不是苗,也不是僚,而是古代巴人的后裔,為土家族的確認做出了重大貢獻。1957年1月3日,中央正式行文,確定土家族為單一民族。[3]
1981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中國少數民族》一書,在論述土家族時,提出了“土家族是古代烏蠻”的觀點。王承堯的《古代烏蠻與今天的土家族》、羅維慶撰寫的《土家族源于烏蠻考》也是這一觀點的主要代表作。[4]
譚其驤先生在他的《近代湖南人中之蠻族血統》一文中提出“土著先民說”,認為永順、保靖的彭姓土司是土生土長的“蠻人”。之后,不斷有人寫文章支持“土著先民說”這一觀點。
田荊貴先生認為,現今分布在湘鄂渝黔四省市邊境30多個縣市區的土家族,都是同一源,都是人(板楯蠻)的后裔,
人(板楯蠻)是整個土家族共同的先民。[5]
游俊認為,土家族是以史前時期就定居在湘鄂西一帶的土著居民為主體,經歷了商周到隋唐的千余年,逐漸融合了遷入該地區的巴人、濮人、楚人、烏蠻等古代少數民族的一部分,在唐宋年間形成了一個以武陵山區為共同地域、以土家語為主體并吸收了其他民族詞匯最后形成的土家族語言為共同語言,同時在互相交往的過程中形成了共同的經濟生活和風俗習慣的民族共同體。[6]
2017年12月,當筆者采訪土家族民俗研究專家羅仕松時,他說:“關于土家族族源問題,一直有土著說、巴人說、江西說、烏蠻說……不一而足。”就目前土家族的成分來看,單一說失之偏頗,絕大多數專家學者認為土著是其根,而其他是其流的多元之說或許更符合事實。巴人說,一度是主導之說,其代表人物是潘光旦先生,其代表作是《湘西北的“土家”與古代的巴人》一書。潘光旦先生的貢獻是巨大的,正因為他的努力,土家族才得以被正式確認,但潘先生忽略了生于斯長于斯的土著民族,過分強調了巴人的歷史。筆者同意部分專家的說法,巴人不過是外來的加入者,由于其強大的文化加入,掩蓋了弱小的本土文化,但絕不可因為巴人強大的文化優勢而看不見土著民族的文化之光。[7]根據永順縣不二門洞穴遺址和近年湘西先后發掘的戰國遺址及漢墓葬等方面的考古資料綜合考證,可以認定:溪州土著先民是土家族的根和源,而后來融入其間的巴人、江西人、烏蠻人是流,是支派。

圖1-2 筆者訪問土家族民俗研究專家羅仕松(朱慧玲 攝)
時至今日,土家族族源產生了眾說紛紜的現象,可謂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因文獻及考古依據的缺乏,土家族族源的研究難免會帶上臆測的成分,還有待于今后史料發掘后再進行勘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