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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與社會保障研究綜述(2011~2015年)

黃桂霞[1]

一 研究概述

與上個五年相比,2011~2015年婦女與社會保障的發展受到更多的關注,無論是性別研究專家還是社會保障研究的學者,都認識到國家的社會保障制度政策存在性別分化問題,力圖通過研究推動公平的社會保障制度建設,提高婦女社會保障水平,讓婦女更加公平地分享社會發展成果。本綜述力圖將2011~2015年間有關婦女社會保障的研究加以歸類、提煉,總結進展,發現問題,盡量客觀、全面地呈現這五年婦女社會保障的研究狀況。

本研究主要以中國知網(CNKI)2011~2015年的文獻數據為基礎,五年中各年度的研究成果相對比較均衡。在收集文獻時,分別以“婦女+社會保障”“性別+福利”“生育保險”“女職工勞動保護”“性別+養老保險”“女+養老”“性別+醫療保險”等為主題進行檢索,其中從性別視角分析福利的研究相對較多。相關文獻數量見表1。

表1 婦女與社會保障研究文獻情況

除CNKI的文獻以外,關于婦女社會保障研究的專著不多,但有不少著作或者論文集收錄了婦女保障的相關內容,比如社會保障綠皮書中有生育保障的專章、第三期中國婦女社會地位調查專著以及論文集中都有婦女保障的相關章節內容;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各省社會科學基金等也對相關領域的研究給予關注和支持,“非正規就業女性生育保險問題研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建設中的婦女權益保障研究”等課題獲得立項;五年間,基金資助的研究成果產出逾百篇,其中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的項目產出成果有70篇左右。

二 主要研究內容

這五年,關于婦女社會保障的理論研究數量增加。對具體社會保障項目的研究,更多集中于生育保障和女職工勞動保護;養老保障的性別研究進展較慢;醫療保險中的性別問題因為醫療保險的全覆蓋受到的關注也不多;失業和工傷因為覆蓋面窄和享受待遇比例和人數都較少,相關研究也較少;弱勢婦女群體的社會保障因為農村養老保障制度的推行,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社會救助的相關研究不少,但都缺乏性別視角,其中關于婦女救助的研究僅占到1%左右,主要圍繞農村老年貧困婦女、受暴婦女的救助。

(一)性別與社會保障理論進展研究

社會保障作為社會再分配的重要手段,對縮小勞動力市場造成的性別差距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在實踐中,傳統的社會分工與性別角色定位使女性在享有社會保障時處于不利地位。因此,建立公平的社會保障制度、提升女性社會保障水平,成為長期以來婦女與社會保障研究的基本宗旨與目標。

1.性別視角缺乏,婦女福利水平未能充分體現社會發展與公正

婦女福利是分享社會發展成果的一個重要體現,不僅反映了婦女自身所能享受到的保障水平,而且是衡量婦女解放和男女平等程度以及國家發展狀況的重要指標,甚至影響著家庭成員尤其是子女的福利水平(黃桂霞,2015)。

在市場化、工業化發展過程中,婦女的福利發展并沒有與時俱進。一方面傳統的性別觀念潛移默化地體現于制度政策以及家庭分工機制中,對女性的家庭勞動重視不夠,忽視了女性家務勞動的經濟與社會價值,而家庭不穩定因素的增加、養老功能的弱化以及女性缺乏通過參與勞動力市場獲得與男性相當的正式福利的機會,加劇了福利分配的不平等;另一方面,女性在勞動力市場的廣泛參與又因為勞動力市場的性別隔離,導致就業和福利的弱勢,強化了“兩性差異”。在社會保障不斷發展完善的新世紀,婦女并沒有自然而然地平等分享到社會經濟快速發展的成果,反而在市場經濟不斷深化的過程中處于更弱勢的地位(劉曉靜、蘭樹鵬,2013;朱冬梅,2014)。

2.社會保障的性別盲視與勞動力市場的性別歧視“合謀”加大性別差距

性別、年齡、戶籍、受教育程度、收入、職業特征、工作單位、勞動合同簽訂情況等因素不同程度地影響著婦女社會保障的享受。勞動力市場的性別歧視、中立的社會保障制度,二者相互影響,進一步強化了社會保障的性別差距。

勞動力市場存在性別歧視是個歷史性難題,市場經濟下存在性別歧視的部分原因是用人單位為女性就業者承擔更高的勞動力成本,比如生育保障,尤其是個體經濟組織等未被生育保險覆蓋的單位,企業要負擔女職工的生育費用,還要承擔產假期間崗位臨時缺失或調換的成本(曹月林、曾麗婭,2013)。城鎮非農婦女的社會保障受勞動力市場的影響更明顯,體制外的勞動婦女處于社會保障制度保護的邊緣。女性老年人先期生命歷程的累積劣勢(如缺乏較高的人力資本和政治資本、主要是務農或無業),對老年時期的經濟安全產生十分重要的影響,退休前的職業對經濟安全的作用更為凸顯(楊菊華、謝永飛,2013;蘇映宇,2014)。

中國現有的社會保障制度因為忽視性別差異而對女性產生不利影響,甚至加深了勞動力市場的性別歧視,比如,中立的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平等繳費政策等,兩性在退休政策、社會保險參保率、就業政策等方面存在的性別歧視,導致保障水平的性別差異更加明顯,養老保險領域待遇水平的性別差異尤為明顯(吳宏洛、蘇映宇,2011;黃桂霞,2014)。

3.社會福利設計納入性別視角

女性在家庭保障、社會保險與社會福利服務中都處于劣勢地位,主要原因是女性對家庭和非傳統正規經濟部門就業的貢獻未得到承認,需要將性別視角納入社會福利制度的頂層設計中,建立和完善女性保障制度;特別是要消除勞動力就業市場的性別隔離,增強反性別歧視意識,保障女性勞動權益;同時促進家務勞動社會化(張賽玉,2015;楊菊華、謝永飛,2015)。還要糾正社會保險中的性別差異現象,完善社會公共服務體系;建構性別平等的老年社會保障制度和社會養老福利體系(劉曉靜、蘭樹鵬,2013;朱冬梅,2014)。

4.承認女性家務勞動價值,平衡職業-家庭責任

兒童照顧政策不僅影響婦女的勞動參與,還與兒童的福利水平密切相關。面對新的兒童照顧安排需求,歐美國家發展出親職假、公共兒童照顧服務和經濟支持三種途徑來重新分配兒童照顧的任務、成本和責任。建構一個由國家、市場、志愿組織和家庭共同提供的“混合照顧”體系,改變照顧工作在家庭內部不平等的性別分工以及把兒童照顧政策作為解決其他社會問題的政策工具(妮娜·貝文、李淑君,2013;張亮,2014)。德國支持“成年勞動者”的模式也值得我們學習,如保證女性平等的養老待遇,完善生育福利制度,加強對孕產期勞動婦女的保護,同時適度干涉傳統意義上的家庭角色分工,引導男性承擔家庭責任以實現兩性職業與家庭責任的平衡等政策實踐(賀贊,2014)。中國可以通過減少女性家務勞動、增加女工的勞動力供給等公共家庭政策增進女性公平就業權利,具體包括加快推進生育保險覆蓋面、女工勞動保護成本社會統籌或政府補貼、完善女性就業保障立法等(潘錦棠,2015)。

(二)生育保障發展研究

生育保險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是國家對婦女生育社會價值的肯定,也是均衡用人單位生育負擔、預防就業性別歧視、促進公平就業的制度保障。但生育保險制度實施中存在覆蓋面較窄、各地生育保險待遇差距較大、制度保障公平性不足、生育保險基金來源單一、政府責任不充分、男性責任和權利沒有得到充分體現等問題(張永英、李線玲,2015)。

1.生育保險對女性公平就業的促進

生育保險政策通過提高女性工作概率和人力資本積累的連續性而增加了改善女性就業的可能,強制雇主繳費義務對分散雇主因女性生育造成的經濟損失、保護女性生育權益具有一定作用,但分散雇主雇用女性因生育而給其帶來的用工風險和成本明顯不足,刺激了雇主對女性的就業歧視,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對女性的工資歧視。2012年《生育保險辦法(征求意見稿)》將“促進公平就業”作為重要立法宗旨,表明中國意圖通過《生育保險辦法》解決女性因生育而引起的就業歧視問題。以激勵性機制、替代性選擇機制和利益平衡機制作為生育保險改革的關鍵點和重點,設立先行支付和代位追償制度,可以有效解決女性生育所致的就業問題(陳琳,2011;呂惠琴,2015)。與生育相關的公共政策,比如產假、育兒假,有利于婦女生育后再就業或者重返工作崗位(馬莉、鄭真真,2015)。

2.強化生育保險中的政府責任和男性責任

中國現行的社會統籌的生育保險制度中,企業承擔了主要繳費責任,政府責任體現不足。必須將國家納入繳費體系中,強調國家在女性生育保險繳費的主體責任地位,加大政府財政投入方式,實現全覆蓋,建立國家、單位、個人三者相結合的繳費機制(馮祥武,2011;鄒艷巧,2012;蔣永萍,2013)。覃成菊、張一名(2011)從中國生育保險制度的演變來考察政府責任,發現政府承擔的規范責任、財政責任以及監管和實施責任也都不夠充分。

只有認識到男性在生育保險制度中的主要作用,包括穩定基金、均衡生育保險費帶給用人單位的負擔以及緩解女性在就業方面遭遇到的性別歧視問題等,才能使女性真正獲得制度的保障,進而保護婦女平等就業的權利(李鑫,2011;宋樂飛,2015)。有專家提出,通過鼓勵性政策強化男性在生育中的責任對于引導男性承擔育兒責任、消除對女性的就業歧視具有積極作用,建議在生育保險待遇中增加“生育陪護假”一項,即將男性生育陪護假納入生育保險津貼補貼內容(蔣永萍,2013)。

3.生育保險的改革發展:合并生育保險與醫療保險

對于生育保險的改革,專家學者提出不同的方案,比如,可以將生育醫療保險設計為普惠性的生育保險項目,納入社會醫療保險合并實施;將男性生育陪護假及其津貼納入生育保險待遇,可以確保生育津貼的水平足以維持產婦和嬰兒的生活和健康,激勵企業參與生育保險,積極聘用女工等(蔣永萍,2013)。或者將現行生育保險制度分拆,其中生育醫療費用納入基本醫療保險,同時建立生育津貼制度,補償生育者因生育而中斷勞動的基本收入,并將覆蓋范圍由工薪勞動者擴展到全體國民。經測算,生育津貼制度資金需求量占財政收入的比重維持在較低水平,將生育醫療費用部分納入職工基本醫療保險并沒有明顯加重用人單位繳費負擔,因而此項改革必要且可行(何文炯等,2014)。但是,生育保險納入醫療保險也應該注意幾個問題,包括確定合理的繳費比例和適當的籌資模式、探索一個高效合理的保險管理方式以及制定適當的保險待遇發放模式、加大監督管理力度等(梁艷華、李菲菲等,2012)。也有學者建議將生育保險繼續作為獨立險種,規范生育保險待遇的基本內容,提高統籌層次,擴大覆蓋面,由政府為生育保險基金托底(張永英、李線玲,2015)。

4.擴大生育津貼享受范圍、提高津貼水平

實現生育保險全面覆蓋基本成為專家學者的共識,但關于生育津貼的研究較少。有專家提出,生育津貼不僅是對參保人法定產假內工資損失的經濟補償,而且應該對工作者的家屬(如妻子)的生育費用給予補貼以及發放生育小額補助等(潘錦棠,2014)。

生育保險在社會保險五大險種中涉及的基金最少,但涉及的人數最多,而生育津貼是生育保險的關鍵部分,其計發辦法的變動會涉及參保人的利益。有專家提出,現有生育津貼“按照職工所在用人單位上年度職工月平均工資的標準計發”的規定,可能會因為中國職工的工資收入中基本工資只占收入的一半的現狀,導致生育津貼水平大幅降低,無法維持產婦和嬰兒的生活和健康,建議生育津貼按照職工所在單位上年度職工平均工資計發給用人單位,職工個人生育津貼則按“補高不扣低”的原則發放(蔣永萍,2013)。

5.生育保障制度“碎片化”,公平性不足

生育保障需要有一套系統的制度安排,但目前的生育保障體系缺乏整體設計,“碎片化”現象嚴重。不同地區、不同制度下的生育待遇差異較大。一方面,承擔生育保障職能的社會保障項目有多個(生育保險、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等),且制度之間難以銜接轉換。不同身份的社會成員適用不同的生育保障制度,享受不同的保障待遇,部分小微企業不參加生育保險也不承擔生育保險責任。較長一個時期以來,國家機關和事業單位職工享有良好的生育保障,企業職工次之,農民和城鎮非工薪居民基本上沒有生育保障,所以主要問題是國家機關和部分事業單位帶薪產假的生育保障制度與社會統籌的生育保險的雙軌制。另一方面,每一個制度都是地區統籌(一般是縣級或市級統籌),各地政策差異較大(何文炯、楊一心等,2014;張永英、李線玲,2015)。

(三)養老保障的性別公正研究

研究發現,對養老金再分配發揮作用的主要是年齡、性別和地區(侯慧麗,2012)。鄒鐵釘(2014)從城鄉戶籍與性別的重疊效應討論了身份對養老的影響,認為生理特征以及家庭和生育責任是造成男女養老差異的根本原因。

專家學者一致認為,勞動力市場的性別歧視以及男女不同齡退休政策等,使得性別成為影響養老金水平的重要因素。一方面,男女在就業能力以及就業環境上的差異,必然會導致男女在獲取養老金概率及水平上的差異,男性獲取養老金的概率和水平比女性高主要是因為性別對養老福利分配所產生的身份標簽效應。另一方面,退休年齡是影響女性養老金水平的重要因素,還帶來了養老金的性別差異。解決方案是從已有退休政策的設計出發,退休年齡的一個重要依據是體能變化,可以規定不同勞動群體的退休年齡,而不是根據性別規定不同的退休年齡;同時,應尊重兩性群體的個體差異和不同意愿,不將男女或者某個群體的勞動者視為一個整體(劉明輝,2011)。

有專家學者從養老金發放與預期壽命的性別差異進行了研究,認為中國現行養老保險制度采用統一的個人賬戶給付期忽視了不同性別、地區預期壽命的差異,造成不同群體間個人賬戶超支月數不相同,并可能引起財政補貼的不合理。女性退休年齡與政策目標以及預期壽命不符,既不利于保障退休生活,又不利于制度的健康持續發展(王海東、李珍,2013)。因此,應立足預期壽命和性別結構及地區差異,將養老保險個人賬戶給付期與預期壽命相結合、延長個人賬戶給付期并采取差異的養老保險個人賬戶給付期的改革策略。同時,采用對女性家庭和生育責任進行補償的照顧性就業政策和養老政策,則有利于糾正身份標簽效應及重疊效應對男女養老福利分配的負面影響(楊斌、丁建定,2012;鄒鐵釘,2014)。

還有學者考察了老年照料支付和健康投資的性別差異。性別對老年人日常健康照料的直接成本和間接成本的作用影響不顯著,但由于女性老人的“多重弱勢”地位增加了其對日常健康照料的需求,同時由于其支付能力較低而壓抑了其日常健康照料需求的滿足。伴隨著老齡化進程的深化,當前和今后一段時間增加女性老人的日常健康照料支付能力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薛偉玲、陸杰華,2012)。從人口健康投資來看,流動人口健康投資存在性別差異,男性較女性具有更強的健康投資意愿(梁海兵、盧海陽,2014)。

(四)女職工勞動保護研究

針對婦女的生理特點以及女性承擔的生育責任,中國在1988年就制定了專門的《女職工勞動保護規定》,為維護女職工的權益提供了制度支持和實踐經驗。2012年《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定》(以下簡稱《特別規定》)出臺,成為一時關注的焦點。

1.勞動保護對女性就業的雙重影響

《特別規定》的頒布,對中國保障婦女權益、促進男女平等和女性就業、承認和尊重性別差異具有重要意義,以立法的形式規定了女職工禁忌勞動的范圍,保障女性健康權,是立法的一大進步(黨日紅,2013;李曉雯,2015;陳曉麗,2012;李亞輝,2015)。《特別規定》調整了女職工禁忌從事的勞動范圍,擴大了孕期和哺乳期禁忌從事的勞動范圍,刪去了已婚待孕期禁忌從事的勞動范圍,縮小了經期禁忌從事的勞動范圍,更好地平衡了勞動保護與婦女就業的關系(馬慶純,2012)。

勞動保護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女性的就業權,但勞動保護規范偏原則化、勞動禁忌范圍過廣并且采取一刀切的方式,忽略了女性群體就業意愿的個體差異,女性存在從事“體力勞動強度非常大和負重過重的作業”的可能性,禁止女性從事這些作業其本質上反而形成了歧視,限制了女性就業(馬慶純,2012;陳曉麗,2012;李亞輝,2015)。

2.勞動保護貫徹落實情況不均衡

一是經濟發展水平不同,執行效果有差異。對《特別規定》執行效果的調研顯示,經濟發達地區的企業均與勞動者簽訂了集體合同、女職工勞動保護專項合同,女職工勞動保護狀況尤其是女職工禁忌從事的勞動規定執行情況良好。女職工“四期保護”基本落實,女職工的勞動環境、勞動條件等相對較好(蔣月、王鈾鐿,2015)。但在經濟相對較落后的青海省,女職工“四期保護”狀況堪憂,職業安全保障不明確,特殊設施不完備,職場性騷擾的解決機制不完善(李桂娥,2013;邵珠同、賀瑾玲等,2015)。二是同一地區企業之間執行情況差異大。公有制企業的執行情況明顯好于非公有企業;規模大、效益好的非公企業又普遍好于規模小、效益較差的非公企業(蔣月、王鈾鐿,2015)。三是部分條文執行不到位。一項基于黑龍江的調查顯示,存在產假工資、特殊保護設施、經期保護、低技能女性勞動者勞動權益實現較困難等問題(何金苗、劉一等,2013)。對浙江某縣的小樣本調研發現,有不少企業在定期對女職工進行婦科病檢查、支付女職工產假工資、報銷生育醫療費、給予女職工享有國家規定的產假和生育津貼、改善女職工的勞動環境和勞動條件等方面與《特別規定》的要求相去甚遠(璩梅宵,2013)。

3.勞動保護從“四期”到“五期”的探索

“四期”保護是指對婦女生理機能變化過程中的保護,一般指女職工的經期、孕期、產期、哺乳期的保護。目前對“四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孕期、產期、哺乳期“三期”的保護(盧紅丹,2014;楊琴,2015)。2015年《山西省女職工勞動保護條例》將更年期納入女職工勞動保護,成為一時的熱點。有專家認為“女職工更年期保護”是女職工的一項權利,這一權利是對“她權益”的確認,是社會的進步,體現了制度的體貼與溫馨,是女職工勞動保護相關法律的充實與完善。但也有人表示擔憂,認為有可能導致女性權益無法得到真正保護,反而出現“男士優先”的尷尬。有人建議,可以將“四期”保護拓展為“五期”保護,由用人單位和職工共同繳納成立“五期基金”,用基金的方式給企業提供適當補助(張鑫,2015)。這有可能成為今后勞動保護的新的亮點。

(五)弱勢婦女群體的社會保障

2009年開始新農保試點以來,國家越來越重視農村社會保障的建立與不斷完善,為老年婦女的生活保障提供了制度政策支持。隨著中國對農村地區社會保障問題的重視,農村老年人的養老保障問題開始引起專家學者的普遍關注。

老年婦女、農村婦女在現有的社會保障體系下都屬于弱勢群體。農村社會保障體系尚不完善、內容不完整,缺乏對農村婦女全面的制度性保障。老年女性個人經濟收入、養老保險水平、醫療保險水平均低于老年男性,老年婦女、非正規就業婦女福利在一定程度上甚至低于一般福利,尤其是農村留守老年婦女,其福利水平甚為低下(朱冬梅,2014;楊菊華、謝永飛,2015)。“新農合”有效緩解了農村“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但醫療保障有限,缺乏大病統籌能力。一些農村婦女不能及時得到“低保”救助,而且“低保”水平仍然較低(張學東、李紅霞,2012)。農村老年婦女作為“弱勢中的弱勢群體”,呈現出經濟生活貧困化、社會境遇底層化的現象,老年人口的收入性別差異顯著,女性老年人口的收入水平均明顯低于男性老年人,醫療費用支出明顯低于男性老年人,而從事農業勞動的農村老年婦女尚未被普遍納入社會保障,農村老年婦女在獲得經濟來源和收入支持方面因社會性別不平等而較男性存在較大劣勢(張輝,2013)。因此,構建性別平等的社會保障制度,提高婦女社會保障水平,尤其關注弱勢婦女群體的社會保障,是創建和諧平等社會的重要戰略措施。

三 研究不足與展望

2011~2015年,關于婦女社會保障的研究明顯比前一個五年增多,建立公平的社會保障制度,提高婦女社會保障/福利待遇,成為社會保障領域性別研究的核心目標。生育保障與女職工勞動保護依然是研究的重點內容。有更多的專家學者注重從實踐角度解決婦女社會保障遇到的問題,比如通過有效的工作-家庭平衡來提高婦女福利、減少性別歧視帶來的不平等。

這五年一個明顯的變化是,從事與性別相關的社會保障議題研究的年輕學者尤其是研究生明顯增多,研究人員更加年輕化。研究議題更加多元化,研究視角更新,更與時俱進,更能與國際接軌。研究生以社會福利[2]中的性別議題作為學位論文選題的數量遠遠多于期刊發表的論文,而他們也恰恰是未來研究的主力,需要加以關注并給予支持。當然,傳統的與性別相關的主題,比如勞動保護、生育保險中的性別問題依然是研究中的重頭戲,公開發表的期刊成果更多一些。

(一)研究不足

總體看來,這五年關于婦女保障的相關研究文獻雖然很多,但是從研究主題和研究深度來看,還存在以下幾個問題,需要進一步加強研究,不斷深化與拓展。

一是理論研究不足。對社會保障納入性別視角、婦女與社會保障的關系缺乏理論思考,對婦女保障的定位不夠清晰,更多側重于傳統的性別角色對婦女在社會保障領域中劣勢的影響,對社會保障領域性別不平等的根源研究不足。

二是研究不夠深入,很多研究是對現狀的分析,對于問題則深入分析不足,對策建議大而化之的較多,切實可行的較少。大部分研究針對發現的問題提出了相應的對策建議,但綜合來看,主要還是集中于打破傳統的性別觀念、承認家務勞動的社會價值、消除就業領域的性別歧視及性別隔離、實行男女同齡退休等一些籠統建議,缺乏具體操作性。

三是對靈活就業人員的社會保障關注不足。大部分研究關注的是非農從業人員、城鎮就業人員的保障問題,對于農村的社會保障關注較少。對靈活就業人員的社會保障的研究基本是空白,當前靈活就業人員越來越多,尤其以承擔主要照料責任、家務勞動的女性居多,這部分人的社會保障恰恰是研究者需要關注的重點。

四是對政府在社會保障中的角色與作用研究不透。政府作為社會保障的責任主體,應推動社會保障真正發揮社會再分配的作用,這是提高婦女社會保障待遇水平、縮小社會保障性別差距的關鍵環節和重要途徑。

(二)未來研究方向

婦女與社會保障是一個跨學科的研究議題,需要更多有性別研究視角的專家學者加入,需要更加深入的理論研究,也需要更切合實際、更具操作性的對策研究等。

一是加強社會保障納入性別視角的理論研究。深化社會保障中的政府角色與作用的研究,從理論上厘清婦女保障的定位,婦女不僅是勞動力市場上社會保障的積極參與和成果分享的群體,作為人口再生產的主體,更需要在普惠性的社會保障/福利中分享社會發展成果,從而削弱勞動力市場形成的資源配置的性別分割。

二是加強政府在婦女相關保障中的責任研究。與就業無關只與身份有關的社會保障基本上不存在性別差距,而女性在就業、勞動力市場上的弱勢以及由此帶來的社會保障不足,是因為女性承擔大量無酬家務勞動尤其是養育子女的工作,這不僅與傳統的性別角色定位有關,而且主要與國家、政府在再分配中的定位有關,社會再分配功能沒有發揮好。加大對婦女社會保障的投入,可以較好地緩解婦女工作-家庭平衡需求與社會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之間的矛盾,已有研究從這個視角展開的不多。

三是結合中國婦女保障的實踐問題,通過扎實、深入的研究提出有針對性、可操作化的對策建議。比如完善生育保險制度、建立生育津貼制度、提高生育成本社會化、可以通過減免或補貼的方式降低企業雇用女性成本、提供公共托幼服務等嬰幼兒照料支持等途徑。

四是加大靈活就業人員的社會保障的研究。中國的社會保險與就業密切相關,易將非正規就業人員排除在外。但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深入,用工形式日益多樣化,靈活就業人員等非正式就業人員會不斷增加,尤其是女性為了照顧子女和家庭更多地選擇階段性就業和靈活就業,如何為她們提供較好的社會保障,以更好地保障她們的權益,需要給予更多的關注并提出有針對性的策略措施等。


[1]作者簡介:黃桂霞,女,全國婦聯婦女研究所副研究員。

[2]中國的“社會保障”與國際的“社會福利”的內涵基本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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