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時代的貧困治理:理論、實踐與反思
- 邢成舉 趙曉峰 魏程琳
- 13字
- 2021-05-11 17:26:07
第一部分 理論探討與實地觀察
貧困的生產:多元視角及其糅合路徑建構[1]
作為世界性難題,貧困現象廣受關注,貧困治理引發了國內外學術界的廣泛探討并不斷推動貧困治理實踐的反思與深化。我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農村貧困人口規模在1978年按照當年的農村貧困標準達到7.7億,農村居民貧困發生率為97.5%。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完善以及政府扶貧開發工作的開展,我國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減貧成就。特別是精準扶貧實施以來,我國貧困治理內卷化問題得到有效克服,農村貧困人口規模在2017年下降至3046萬,農村居民貧困發生率下降至3.1%。當前,我國處于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關鍵時期,對貧困成因進行梳理與反思對于不斷深化脫貧攻堅并推動鄉村振興仍然具有一定的理論與實踐價值。關于貧困的生成,有學者指出,已有理論闡釋無外乎呈現為缺乏、限制和選擇三大取向:缺乏取向關注貧困內在條件的缺失,如能力不足、家庭資源有限、收入匱乏等;選擇取向強調貧困是個人或家庭自我選擇的結果,選擇的基準可能是經過理性的計算,或依賴窮人自身態度和價值而定;限制取向則認為貧困由外部環境的限制所致,換言之,是總體資源的缺乏,使得部分社會成員不得不陷入貧困[2]。當前,不同取向的貧困成因解剖雖然挖掘了貧困形成的不同“面貌”,但是也存在對貧困成因的碎片化解讀,割裂了不同貧困致因之間的內在關聯。那么,在貧困存在復雜性的前提下,如何將討論貧困成因的多元研究視角進行糅合?本文致力于在對貧困生成傳統性的解釋視角進行梳理與整合的基礎上,探索建構貧困生成的綜合性解釋路徑。
一 行動的“異化”:貧困生成的個體化解釋視角
阿馬蒂亞·森曾指出,“要認識原本意義上的貧困,并理解其原因,我們根本不需要精心設計的判斷準則、精巧定義的貧困度量和尋根問底的方法……有許多關于貧困的事情就是這么一目了然”[3]。換言之,從一個人或一個家庭在日常生活中的“所作所為”入手,往往也能夠粗略地甄別其是否貧困。當我們的目光瞄準“窮人”時,常常會發現他們的行為偏離常規而呈現“異化”,如“好吃懶做”“及時行樂”。最初,這些“異化”的行動常常被貼上“窮人特質”的標簽,這種特質具有“由內而外”的屬性。例如,在馬爾薩斯的論述中,窮人“一般不能說是最有價值的社會成員”,沾染“漫不經心和大手大腳的習氣”,“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如何滿足現時的欲望上,而很少考慮未來。即使有積蓄,也難得存下來,滿足眼前需要后的余款,一般都用來喝酒了”,因而窮人應當對自身的貧困處境負責,并且應當為陷入貧困狀態而感到羞恥與自責。[4]在這種“窮人特質”的論斷背后,貧困的形成被歸因于“窮人特質”所導致的個體不適當或缺乏生產性的行為,這種行為也常常被認為具有非理性的特征。
隨著社會的發展,貧困者的個體性“污名化”受到了批判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觀,但是窮人仍然常常被認為應當對自己的貧困負主要責任。一方面,這種觀點內嵌在現代西方社會的社會價值觀之中。羅伯特·索洛等在提出“工作替代福利”的觀點時指出,“在我們的文化中,個人自尊的相當成分來自其謀生能力。將某個人描述成為‘一個很好的養家者’或‘一個努力工作的人’,甚或一個可靠的‘提供生活來源的人’,絕不是一種侮辱,也不是一種狡猾的說法”。[5]這種社會信念強調任何人都可以通過勤奮(hard work)以及良好的決策(good decision-making)獲得成功,其背后同樣隱藏著個人行為失當而致貧的基本觀點。另一方面,對窮人個體的責難也潛藏在自由主義經濟學的話語之中,并且以“經濟人”與“自由市場”為前提假設。[6]當前,自由市場理念仍然占有一定的話語權,經濟主體由于理性和自利而被認為有能力解決隱藏在日常生活中的數值最大化問題,自由市場被認為是維護個體自由與社會效率最有效的方式。在這種面對市場人人平等的理論話語下,窮人的“失敗”被歸因為個體的“無能”。因而,政府干預受到反對,政府被指責培養了窮人對拼湊起來的政府計劃的依賴性,而這些計劃破壞人們的開創精神。[7]
不過,正如農民經濟行為的“道義經濟”(the moral economy)與“理性小農”(the rational peasant)之爭所揭示的,貧困或貧困邊緣群體的經濟行為看似沒有遵循經濟理性的邏輯,實則卻蘊含了生存理性的行動邏輯。這是由于,他們“生活在接近生存線的邊緣,受制于氣候的變幻莫測和別人的盤剝,農民家庭對于傳統的新古典主義經濟學的受益最大化,幾乎沒有進行計算的機會”。[8]因而,“窮人特質”并非“烙”在窮人身上而不可改變,貧困狀態很可能是生產性行為受限所致。在生計視域下,學者們認為生計策略的選擇建立在一定的資源基礎上,受到風險的影響,并受到制度與結構的形塑。米格代爾指出,“個人生存策略的構成部分受到可獲得資源、觀念和組織手段的嚴格限制。即使每個人都能自主構建自身的生存策略,現存的資源和對獲取資源的途徑的控制都限制了該地區可供選擇的策略的范圍”。[9]因而,窮人的經濟行為并不呈現脫嵌的原子化狀態,對貧困的理解應當置于貧困個體或群體的行動與外部環境的關聯之中。
二 結構的“缺損”或“斷裂”:貧困生成的結構化解釋視角
隨著西方國家現代性的發育以及西方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發展水平的巨大差距,經濟結構的“缺損”以及社會結構的“斷裂”成為學者們解釋區域性或群體性貧困的重要視角。經濟結構與貧困關聯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發展經濟學領域。在發展經濟學視域下,貧困分析延續新古典主義分析方法,由土地、勞動、資本三種非制度因素或資源稟賦構成的經濟結構被作為貧困研究的切入點。換言之,“要理解低發展水平的困難,就必須理解就業結構和生產結構是如何決定的,特別是傳統和現代生產活動下社會邊際勞動產出之間的巨大差距,還必須理解如何克服結構轉變的障礙”[10]。在這種經濟結構主義分析范式下,資本稀缺導致了經濟結構的“缺損”,被認為是致貧的核心要素并引發“多骨諾米牌效應”[11]。隨后,人力資本理論的引入拓寬了發展經濟學結構主義的分析視域,人力資本缺乏導致的技術停滯被認為是傳統農業落后以及農民貧困的根源[12]??傮w來看,經濟結構主義分析范式隱藏著經濟結構“優化”與減貧同步的假設,宏觀經濟增長被視為能夠通過“涓滴效應”而有效抑制貧困。不過,理論與實踐均表明“涓滴效應”不會自動發生,勞動力市場的區域與職業分割也對人力資本理論形成了較有力的反駁。此外,即便在經濟增長與減貧呈現緊密關聯的情況下,多數研究也不太能夠說清楚這種關聯在任何特定國家、地區或社區的實踐中如何運作[13]。
針對上述解釋盲點,貧困的社會結構分析范式提供了強有力的理論補充,并且對經濟結構并未呈現“缺損”的發達國家同樣具有較強的解釋力。在此分析路徑下,貧困常常被視為基于社會分層所導致的結構性不平等問題,貧困群體常常處于社會結構的底部“斷裂”層。馬克思作為該流派的鼻祖,認為資本主義制度下生產資料占有的不平等造成社會結構中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的階級對立。同時,這種不平等的社會結構由于工人創造的剩余價值被資本家無償占有而不斷得到再生產,工人階級的貧困狀況因而也處于不斷再生產狀態,并隨著經濟周期的波動而變化[14]。此后,隨著新資本理論的興起,部分學者論述了資產積累與經濟社會結構分化、貧困生成之間的關聯。
首先,經濟結構分化維度。皮凱蒂(Piketty T.)認為不平等分化的根本機制為資本收益率高于經濟增長率,并認為繼承財富(過去積累的財富)的增速在21世紀可能大大高于工資掙來的用于儲蓄的財富(當下積累的財富)的增速,因而社會不平等結構呈現分化的趨勢。[15]克博(Kerbo H.)指出,“大多數窮人和非技術工的資產很少,在大多數情況下甚至沒有資產。但人們很容易忘記正是這一點使得他們在工作上和生活上需要依賴別人”。[16]謝若登(Sherraden M.)區分了資產與收入所產生的福利效應的差異,認為資產分配與繼承的不平等造成了窮人缺乏資產,僅能依靠低收入來維系低消費水平。[17]貧困代際傳遞理論引入時間維度,認為個體或公眾在財產和資源上的不利因素會從一代人向另一代人轉移,可能造成個人和家庭在較長時間內遭受貧困。[18]
其次,社會結構分化維度。布爾迪厄論述了文化資本再生產是當前社會一種重要的社會分層機制。具體而言,布爾迪厄將文化客體化為“一種具有特殊的積累法則、交換法則與運行法則的資本形式”[19],認為“文化資源,比如教育文憑,已經作為一種資本發揮作用,因而已經變成現代社會中新的、獨特的分化根源”[20]。布爾迪厄認為,文化資本的傳遞過程中存在社會不平等機制,“一方面,呈現于客觀化的狀態中的文化資本,以及令這一客觀化發生所需要的時間,主要取決于整個家庭所擁有的文化資本”,“另一方面,文化資本的最初積累,以及各種有用的文化資本快速、容易地積累的先決條件,都是從一開始不延誤、不浪費時間起步的,那些具有強大文化資本的家庭的后代更是占盡便利”[21]。因而,“所有的文化符號與實踐——從藝術趣味、服飾風格、飲食習慣,到宗教、科學與哲學乃至語言本身——都體現了強化社會區隔的利益與功能”[22]。在《世界的苦難》一書中,布爾迪厄從微觀層面描述了窮人的境遇,認為窮人陷入困境是因為“沒有選擇”,而“沒有選擇”的主要緣由是市場競爭中所必備文化資本的缺乏[23]。
最后,不同于馬克思資本主義的徹底批判與新資本主義理論聚焦于資產積累,社會排斥理論從社會結構分化所導致的社會關系隔離角度論述了貧困是社會排斥的過程與結果。威爾遜在著作《真正的窮人》中指出,“社會孤立”是導致20世紀70~80年代美國社會中居住于內城區的底層階級生存狀態惡化的根本原因,“社會孤立不僅意味著不同階級和/或種族背景的群體之間的聯系要么缺乏,要么間斷,而且也意味著現有的這種聯系狀況,強化了生活在高度集中的貧困區域的效應。這些集中效應,包括了絕大多數人口是社會貧困階層的居民點所具有的限制和機會——這種限制和機會包括了這些居民點的居民所占據的生態位置的類型,具體而言,又包括他們獲得工作的渠道,能否進入職業網絡,婚配對象的選擇范圍,能否進入優秀的學校,以及是否接觸到主流的角色榜樣”。[24]
簡言之,結構化解釋視角從經濟結構或社會結構層面揭示了區域性或群體性貧困生成的原因,并且能夠從中窺探出區域性貧困、群體性貧困與個體性貧困之間的關聯,即經濟結構“缺損”或社會結構“斷裂”所造成的資源、生活機遇等方面的匱乏或分配不均等,對貧困個體或家庭的行為選擇造成了諸多的限制。雖如此,在上述解釋路徑中,這種限制依舊停留在外在層面,并未揭示外在資源或機會的限制與深層次個體內在心理、觀念等層面的關聯性,并在一定程度上對貧困個體或群體的主觀能動性有所忽視。
三 制度的“束縛”:貧困生成的制度化解釋視角
對于貧困生成的理論闡釋,無論是個體化解釋路徑,還是結構化解釋路徑,都與制度緊密相關。根據新制度主義相關理論,制度可以區分為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其中,正式制度指國家規定并自上而下實施的正式性規則與規范,非正式制度是社會自下而上所產生和發展起來的非正式行為約束規則。[25]正式制度層面,產權制度的不完善被視為促使貧困生成的重要因素。索托以產權制度為切入點挖掘“資本的秘密”,以此回應“布羅代爾鐘罩”問題,即“歷史上所謂的資本主義,為什么仿佛活在一座封閉的‘鐘罩’里?它為什么不能繼續擴張,乃至占據整個社會……(為什么)資本在當時形成的高速度,僅僅出現在某些部門,卻沒有出現在整個市場經濟中?”[26]索托認為發展中國家以及窮人的邊緣化原因在于產權制度的不健全,因而“這些國家面臨的挑戰,不在于它們是否應該發行或接納更多的貨幣,而在于是否理解法律制度,能否喚起必需的政治意愿,以建立方便于窮人獲得的所有權制度”[27]。此外,部分學者采取產權結構的視角對社會分層及貧困問題進行分析。正如諾思(North D.)所指出的,馬克思對社會長期變革的論述最有力,恰恰是因為將社會結構與制度進行了關聯,“馬克思之強調的產權在有效率的經濟組織中的重要作用以及現存產權體系與新技術的生產潛力之間緊張關系在發展的觀點,堪稱是一項重大貢獻”。[28]
非正式制度層面,文化是剖析貧困生成的重要視角并形成了文化貧困理論。具體而言,貧困文化理論關注作為非正式制度的貧困文化,并在貧困文化與窮人特質之間尋找內在關聯。在社會結構的排斥性機制作用下,貧困群體可能形成某種“親貧困”的文化偏好,這種文化偏好被貧困文化理論視為貧困形成的根本原因。20世紀60年代,劉易斯(Lewis O.)提出“貧困文化”(culture of poverty)的概念,用以解釋微觀層面的“貧困循環”(cycle of poverty)。在劉易斯的論述中,窮人因為處于貧困之中而在生活中面臨著獨特的問題,為了應對這些問題而形成了獨特的生活方式。在此基礎上,“通過集體的相互影響,同非貧困者的相對隔離,這套獨特的生活方式變成了窮人的共同特征,產生了共同的價值觀、態度和行為”[29],換言之,窮人形成了貧困文化。劉易斯認為,貧困文化是一種自我延續的亞文化(subculture),它在產生貧困的社會環境中會變得相對獨立,文化中的價值觀、態度、行為會沿著代際傳遞。正是由于貧困群體具有自己獨特的價值系統,因而貧困文化理論認為物質貧困的減少本質上不可能弱化貧困文化。此外,繆爾達爾在闡釋南亞貧困問題時指出,南亞特殊的文化導致南亞人對發展“不熱心”,具體表現為“工作紀律松弛,不守時,不太遵守制度;有著許多非理性的觀點和迷信觀念,缺乏警戒性、適應性和雄心壯志,不太愿意進行試驗和變革;某些階層存在著對體力勞動的輕視,而在另一些階層則存在著對權威和剝削的順從”[30]。
四 貧困生成多元視角糅合的可能路徑
客觀事實層面,貧困生成是行動(個體行動或群體行動)、結構(經濟結構與社會結構)、制度(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交互作用的復雜過程與結果。基于此,從研究的理想層面,存在將貧困生成多元視角進行有效糅合的理論工具。那么,應當如何將貧困生成的多維視角進行有效整合?
(一)“功能性活動”:多元視角糅合的“行動”起點
由于貧困生成多維視角的差異性與貧困內涵界定的層次性緊密相關,應當通過剖析貧困最本質的內核來尋找多元視角整合的有效路徑。具體而言,隨著貧困內涵的演進,貧困界定沿著經濟性的絕對貧困、經濟性的相對貧困、關系性的權利貧困、能力性的能力貧困、多元性的多維貧困這一主要發展路徑進行演進。其中,能力貧困被視為貧困的內核,經濟性、關系性、多元性等其他維度的貧困均可被視為能力貧困的外顯化表征。根據阿馬蒂亞·森能力貧困的理論觀點,貧困研究與發展研究緊密相關,但以往的研究并未對發展進行較好的反思。森認為“發展可以看做是擴展人們享有的真實自由的一個過程”[31]。在具體的闡述中,森以“個體自由”作為分析的基本要素,強調發展的“主體性”。換言之,森強調一種“以人為本”的發展,認為“一個社會成功與否,主要依據該社會成員所享有的實質性自由來評價”[32]。進一步而言,這種“主體性”的發展被森歸納為“實質自由”,涵蓋發展的主體“免受困苦——諸如饑餓、營養不良、可避免的疾病、過早死亡之類——基本的可行能力,以及能夠識字算數、享受政治參與等自由”[33]。與此同時,除了“實質自由”之外,森指出還存在“工具性自由”,這些“工具性自由”能夠“直接或間接地幫助人們按自己合意的方式來生活”,主要涵蓋政治自由、經濟條件、社會機會、透明性保證、防護性保障五種基本類型[34]。由此可以看出,“實質自由”與“工具性自由”這對概念實際上“勾勒”出微觀性的個體發展與宏觀性制度、結構之間存在緊密關聯。
那么,在日常生活中,主體性的“實質自由”如何體現并達到?森進一步引入“可行能力”與“功能性活動”這樣一對概念。森認為“實質自由”能夠達到,取決于個人的“可行能力”(capability),即“有可能實現的、各種功能性活動的組合”,而“功能性活動”(functionings)則指“一個人認為值得去做或達到的多種多樣的事情或狀態”[35]。通俗來講,“實質自由”描繪了一種美好的個人生活愿景,這種“美夢”能否實現取決于個人是否具備與之匹配的“可行能力”,即“你有哪些真正的機會去過你可以過的生活”[36]。不過,“可行能力”是潛在的,因為它表述了一種發展的“潛能”。例如,“清心寡欲”的富人可能過著簡樸的生活,其日常飲食可能與窮人接近,但是兩者所具備的“發展潛能”差異巨大。進一步而言,“可行能力”可被視為蘊藏于所有可能存在的“功能性活動”及其組合之中。例如,某位擁有高級技術的“藍領”工人在建筑工地上從事體力勞動,工資收入微薄。但是,對于工地中僅能“出苦力”的勞動力而言,他們的薪資雖然與這位“藍領”工人相同,但兩者的“可行能力”卻不在同一水平。換言之,這位“藍領”技術工人可能會找到薪資高的技術工種,“苦力”工人則會遭到這類工作機遇的排斥。簡言之,雖然居于相同的“崗位”,藍領技術工人卻有更多、更好的“選擇”。由此可見,個體在日常生活中所“展現”的各種“功能性活動”與個體“可行能力”緊密相關,但是我們并不能將兩者視為對等性的“外顯”與“內隱”。不過,雖然貧困在本質上表現為“可行能力”的缺乏,但是貧困的判定在某種意義上與功能性活動有著更加直接的關聯。這是由于我們判定個體是否貧困往往依據生活水準,而一個人的生活水準“依賴于他或她的可表征狀態,即已經實現的功能性活動”[37]。正是基于此,我們可以將“功能性活動”作為闡述貧困的起點。
不過,在這里需要進一步回答一個問題,既然“可行能力”與“功能性活動”并不是對等性的“內隱”與“外顯”關系,那么我們如何透過“功能性活動”透視“可行能力”?森也承認這是一個難題,在很多情況下都存在實際的困難,使得我們無法說出,與人們實際上已實現的功能活動不同,有可能存在一個什么樣的功能活動成就的集合。筆者雖然不能完全解答這道“難題”,但也嘗試進行一些探討。首先,“功能性活動”作為“一個人認為值得去做或達到的多種多樣的事情或狀態”,包括兩方面的內涵:一方面是“一個人處于什么樣的狀態”(beings),例如良好的生活供給、身體健康、感覺快樂、獲得自尊等;另一方面是“能夠做什么”(doings),例如參與社會活動。不過,雖然“功能性活動”可被區分為“狀態”與“行動”,但是兩者之間緊密相連。更確切地說,“功能性活動”中的行動與狀態,往往是硬幣的“一體兩面”,行動決定著狀態,狀態影響著行動。例如,身體健康的前提是飲食規律和身體鍛煉,能夠獲得自尊也常常是某些行動的“結果”。概言之,“功能性活動”的“狀態”內涵,可以通過其行動屬性得以表達。
為了對貧困成因多元視角進行有效糅合,僅僅將“功能性活動”聚焦于行動層面是不夠的,需要對“功能性活動”的行動基礎進行進一步闡釋,即行動需要資源基礎。例如,森在論述饑荒成因時曾指出,“資源稟賦”(endoment)是人們參與“交換”而獲得生存的前提,而饑荒則是由通過交換所得的“物品”不能滿足基本生存需求所直接導致的[38]。約翰·米爾鮑爾則直接將“可行能力”的根源歸結為“物品”[39](圖1)。由此,為了透過“功能性活動”更確切地對“可行能力”進行把握,我們不僅需要關注“功能性活動”的行動本身,還需要“掃視”個體所擁有的“物品”。
圖1 效用、功能性、可行能力及其根源
(二)從“功能性活動”到生計:功能性活動的聚焦化
如前文所述,“功能性活動”能夠成為貧困成因多元視角糅合的“行動”起點。那么,“功能性活動”如何得到全面性、系統性地呈現?本文認為,可以將行動性的“功能性活動”聚焦于生計。這是由于,生計內涵中同時兼顧資源和行動策略兩種“要素”,并且生計與生活水準緊密相連。同時,生計也與外部環境緊密相關,即“生計可被視為生態物質現實——生態系統的物品和服務、技術、貿易——與給予生命于意義并塑造人們現實想象的意識形態、價值和規范之間的交界面(interface)”。[40]
根據生計的傳統界定,生計在要素層面“由生活所需要的能力、資產(包括物質資源和社會資源)以及行動組成”。[41]與此同時,生計可被視為一種循環模式(a cyclical mode),“必須考慮反饋(feedback),這是由于生計輸出(livelihood outputs)能夠增強或削弱生計系統的(輸入)資源,因而輸出(outputs)是動態過程的一部分,而不是一個單行軌道的終點”。[42]在吸收相關研究成果的基礎上,英國國際發展署(the UK's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DFID)建構了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Sustainable Livelihood Framework),該框架由脆弱性背景、生計資產、結構和過程轉換、生計策略及生計輸出五個部分構成,展現了生計要素及其影響因素之間的結構與關系??傮w來看,傳統界定強調生計是一個包含諸多構成要素的系統,將微觀的家庭和社區作為基本的分析單位,對外部的風險情境、制度或結構因素也予以一定的重視。雖如此,傳統性的生計界定存在兩個致命缺陷:其一,并未將“消費”納入整個生計過程;其二,將風險情境、制度或結構視為“外部”的制約因素,忽視了這些因素本身便可能是生計的“內在”建構因素。
為了完整地把握生計,生計可被視為一種過程,而這一過程是由行動“串聯”而成。不過,相對于傳統生計界定的“生計策略”,此處的“行動”應當包含兩個層面的拓展:一方面,將“生計策略”從生產性的行動屬性向兼顧生產性與消費性的雙重維度進行拓展;另一方面,不再將生計策略視為具有形式理性的經濟行動,而將其視為社會行動范疇的經濟行動。這種認知取向強調生計策略具有“意義”,這些行動嵌入宏觀性的社會之中,受經濟目的、社會目的等混合性動機的驅動,同時也受到規范、權力等因素的制約,從而呈現為“實質理性”(substantive rationality)。在這種認知路徑下,文化不再被視為“一種簡單的限制因素”,而是“經濟過程的動態的、內生的要素”[43]。
進一步而言,阿馬蒂亞·森在論述饑荒時所運用的“交換”分析方法頗具有啟發性,是解開上述“謎題”的“鑰匙”。森認為貧困人口對“基本必需品”的需求更應當被視為對物品“特性”(如熱量、蛋白質、維生素等)的需求,而非對商品的需求。因而,對生活水準的考察,應當直接“瞄準”人們實際生活中消費組合的“直接方法”(direct method),而不是采用關注社會典型消費方式的“收入方法”(income method)[44]。那么,直接方法應當如何使用?森認為,應當關注“交換”以及與交換相關的“權利”。具體而言,他認為“在一個私有制經濟中,在存在著交換(與其他人的交換)和生產(與自然的交換)的情況下”,一個人所能夠獲得的“物品”依賴于個人的資源稟賦(endowment)(所有權組合)和交換權利映射(個人資源稟賦組合可以支配的商品組合的函數)[45]。貧困群體陷入“饑餓”是由于資源稟賦不足以維持生存,但是這種狀況是由“交換權利”(exchange entitlement)失敗而導致,即不能通過生產與市場性的交換獲得“包含有足夠食物的可行商品組合”,因而面臨饑餓的威脅[46]。此外,公共行為(諸如國家的公共援助、公民合作、社會批評等)的缺失被認為是饑荒在現代社會中發生的重要原因[47]。換言之,“再分配”這一制度性的“社會交換”失敗,是造成饑荒的重要因素。與此同時,森在論述中也隱含了這樣的一個基本論斷,即饑荒發生時,個人或家庭處于“自顧不暇”的狀態,原本所存在的人與人之間的“互惠”關系“斷裂”。因而,總體來看,饑荒是由自然交換、市場交換、社會交換三重交織的交換失敗所共同導致。
在引入交換視角之后,生產性與消費性兩類“生計策略”均可被囊括進自然交換、市場交換、社會交換三類交換形式。具體而言:其一,自然交換,是人們與“自然界”所進行的交換,主要包括農牧業生產、自然資源的采集以及人們為了生存發展與人體生物系統所進行的能量交換。其二,市場交換,指市場主體之間通過市場機制所進行的交換,主要包括商品或服務的買與賣。一般而言,市場交換遵循等價交換、公平競爭的交換規則。其三,社會交換,指嵌入社會關系中的社會主體之間所進行的互惠性交換,既包括關系性的互惠性交換,也包括結構性或制度性的互惠性交換(前者如人與神之間,后者與人與國家之間)。因而,從靜態性角度看,生計的整體性表現為相同與不同交換方式的組合與聯動;從動態性角度看,生計的過程性表現為相同或不同交換方式的交替銜接。至此,交換的基本形式得到了梳理。那么,從具體的行動過程來看,我們所說的“交換”具有怎樣的過程?總體而言,“交換”是相“交”而“換”的過程,這意味著資源在這一過程中進行流動與轉換。一般來說,生計中的資源被界定為“生計資產”。因而,交換是生計資產轉換的過程,相同或不同交換方式的銜接以生計資產為基礎。例如,通過自然交換獲得一定的糧食,這些糧食是進一步進行商品化的資產基礎。基于此,從行動的過程性來看,生計可被界定為個體或家庭進行的生計資產的轉換行動及其過程。
圖2 生計中的交換、資產關聯
為了進一步闡述“生計資產轉換”,生計資產的內涵需要得到進一步厘清,而對生計資產的理解又需要以資產的清晰界定為前提。具體而言,資產具有資源與權利兩層緊密關聯的屬性。其一,資源維度,“資產是資源的貯存,是人們長期內積累與持有的財富的多向積累”[48],因而,生計資產可被視為行動主體為維系生計所貯存的資源。進一步而言,資源又可被視為“物質或符號的物品”,并且“除了維持和提高人民生活所需的基本物質資源之外,個人和群體也將其他資源賦予意義和重要性”[49]。此外,資源在性質上有所區別,這些性質體現為“可分割性、可轉讓性、可保留性、即時交付性以及無外在性”[50]?;谫Y源性質的差異性,生計資產以不同形態與類別存在。其二,權利維度,生計資產是“各種權利的集合,可以被使用、分割及交換”[51],并且“諸多集合在一起的權利被稱為財產權或所有權”[52]。正如德雷茲等學者所指出的,“雖然權利概念關注的是一個人法定的所用權,但仍然存在一些社會關系,它們體現為被認可的合法性這一寬泛形式,而非在法庭上得以確認的法定權利”[53]。并且,“權利并非僅僅由完整的所有權構成。一個國家的法律制度可能——且通常確實——包括提供使用某些商品的權利,而無須徹底擁有它們??晒蚕淼哪陀蒙唐?,諸如公共停車場和道路,常常屬于這類”[54]??茽柭J為,“構成所有權的諸多集合在一起的權利包括使用權、消費權(如果擁有消費品)和支配權。正是由于這幾種權利通常被集合在一起,才使得交換私人物品成為可能:對使用權和消費權的追求促使人們產生獲得某種物品的欲望;而對物品的支配權,是從事交換活動的基礎”[55]。由此可見,權利分配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資源能否轉化為生計資產。
生計資產具有多種形式。從資源屬性的維度,生計資產大體可被區分為自然資產與人造資產兩大類。自然資產是豐富的生物物質資源系統所提供的自然資源流及服務,是所有人類生產力的最終資源和倉庫[56]。人造資產是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從事改造或交易活動而形成的資產[57]。進一步而言,人造資產又可以細分為以下幾種類型。其一,物質資產。物質資產是人造物質資源的存量,包括建筑物、道路、工具、牲畜、汽車、拖拉機等多種形態。物質資產的形成是一種人們將時間和其他資源花費在建造服務于生活與生產的工具、建筑、儀器設備等物質的過程。這種過程意味著建立一些物質性約束,一方面“使一些原本不會發生的事件現在有發生的可能性(如,將水從很遠的地方引入農田)”,另一方面“將物質事件控制在一個更嚴格的范圍內(如,將水引入管道,而不是任其四處亂濺)”[58]。因而,物質資產在獲得一些可能性的時候,也喪失了另外一些可能性。其二,人力資源。人力資源是體現在人類活動中的技能、知識和健康狀況,可以通過有意識的教育和培訓形成,也可以通過無意識的經驗積累而得到[59]。其三,社會關系資源。社會關系資源是“個人通過他們的成員資格在網絡中或者在更寬泛的社會結構中獲取短缺資源的能力”,這種能力不是個人固有的,“而是個人與他們關系中包含著的一種資產”。其四,金融資產。金融資產指可自主支配的可籌措的資金。因而,對于個體或家庭而言,其所擁有的生計資產主要由自然資產、物質資產、人力資源、社會關系資源與金融資產共同構成,這些資產的結構分布與數量共同構成了生計資產容量。
綜上所述,生計可被視為個體或家戶所進行的生計資產轉換行動及其過程,生計資產轉換在行動層面表現為不同交換方式的組合與銜接。通過生計資產轉換行動,生計資產容量得到重構。
(三)從行動中尋找結構、制度與情境:多元致貧因素的相互建構
依據吉登斯結構性二重性理論,行動與結構[60]并不是對立而是相互建構?!靶袆雍徒Y構二者的構成過程并不是彼此獨立的兩套既定現象……而是體現著一種二重性……社會系統的結構性特征對于他們循環反復組織起來的實踐來說,既是后者的中介,又是它的結果……結構總是同時具有約束性與使動性?!?a id="w061">[61]由此,作為行動過程的家戶生計,并不是隔絕于外界環境,而是通過自然交換、市場交換、社會交換三種交換及其銜接與外界環境進行互動。首先,自然交換嵌入自然交換系統之中,一方面受到自然交換法則、生態環境的脆弱性狀況、技術水平等外在條件的約束,另一方面也在自然交換的過程中對自然交換系統進行重構。其次,市場交換嵌入市場交換系統之中,一方面受到市場交換法則、市場風險等多重外在因素的影響,另一方面也對市場交換系統進行重構。再次,社會交換嵌入社會交換系統之中,一方面受到社會交換系統中資源條件、社會交換法則、文化規約等多重因素的影響;另一方面也對社會交換系統進行重構。最后,自然交換、市場交換、社會交換三者之間的轉換同樣嵌入結構、制度與情境之中,這種轉換行動與外在環境(結構、制度及情境)相互建構。總體而言,我們能夠通過觀察貧困個體或群體嵌入結構、制度及情境之中的生計來對其生活水準及貧困狀況進行把握,從中總結出貧困群體致貧的核心要素。
與此同時,貧困群體作為社會結構中的一部分,透過其生計也能夠對貧困群體與非貧困群體之間的區別與聯系進行剖析。根據社會分層理論,宏觀性的社會分層指“機會結構和社會位置結構以及將這些機會和位置分配給個人的過程”[62]。從資源占有狀況來看,“社會分層是指社會成員、社會群體因社會資源占有而產生的層化或差異現象,尤其是指建立在法律基礎上的制度化的社會差異體系”[63]。在農村基層社會中,社會資源(即能夠影響自己、他人的現狀、未來的所有資源形式的總和)可被視為農村社會分層的核心標準[64]。從資源形態來看,毛丹等學者所界定的“社會資源”可被視為個人或家庭的生計資產。因而,生計資產容量可被視為農村基層社會分層的核心標準。對于個人或家庭而言,生計資產容量既是生計的基礎,也在交換過程中被不斷重構。不過,由于在不同的交換中,生計資產的轉換情況有所差異,因而,不同交換組合對生計資產容量的重構作用不同。長此以往,選擇不同交換組合的個體或家庭所擁有的生計資產容量可能存在較大差距,從而處于農村基層社會結構的不同層級。對于那些生計資產容量小的個體或家庭而言,其處于農村社會結構的最底層,并且可能由于生計資產容量過小而陷入貧困之中。因而,從整體而言,貧困生產的機制與農村基層社會分層的機制是等同的。換言之,我們能夠從交換組合入手,通過個體或家庭所擁有生計資產容量的擴張或縮減來解讀貧困生產的內在機理。
五 基本結論與討論
貧困成因剖析是推行或深化貧困治理的基礎。本文認為貧困成因存在個體化、結構化與制度化三種傳統解釋視角并處于相對割裂的狀態,并不利于對貧困的復雜性進行解剖,從學理性層面探索有效糅合個體化、結構化、制度化三種傳統視角的路徑具有必要性。具體而言,本文認為由于能力貧困是個體或群體最根本的致貧因素,可以嘗試通過對可行能力理論進行深入剖析以探討糅合路徑的建構。具體而言,“隱性”的可行能力以行動層面的“功能性活動”作為主要表征,而“功能性活動”可以進一步聚焦于生計,生計又可以從行動過程層面的交換來進行拓展,即生計可被視為個體或家戶進行自然交換、市場交換與社會交換的組合與聯動,在組合與聯動過程中生計資產達成轉換與重構。行動過程層面個體或家戶的生計并非孤立與隔絕的,而是嵌入結構、制度與情境之中,與外界環境進行相互建構。與此同時,在群體性層面,生計資產的轉換與重構是社會分層的重要機制。由此,透過上述研究路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實現貧困成因三種傳統性視角的糅合。
綜合性貧困成因研究視角的建構對于我國脫貧攻堅的深入推進具有重要意義。一方面,我國政府通過“五個一批”的分類治理,有效緩解貧困個體與群體在自然交換、市場交換、社會交換及其銜接過程中所遭遇的部分困境。但由于三種交換嵌入處于不同層面的交換系統,不同交換系統之間的“區隔”可能對不同類型交換之間的銜接產生不利影響。例如,不少民族文化存在限制部分資源或資產商品化的文化規約,可能對自然交換與市場交換的銜接造成阻礙,這時便需要轉變貧困治理理念或創新貧困治理形式。另一方面,社會交換在貧困個體或群體的生計中扮演重要角色,社會交換的不均衡或低水平均衡也成為致貧的重要因素。因此,在未來的脫貧攻堅以及鄉村振興中,除了加強深度貧困地區的基本公共服務建設,也需要強化社區的公共性建設。對于部分民族地區而言,需要積極建構更有利于可持續生計的文化交換系統。
[1]本文修改稿曾發表在《社會科學動態》2018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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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印度〕讓·德雷茲、阿瑪蒂亞·森:《饑餓與公共行為》,蘇雷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第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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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美〕埃莉諾·奧斯特羅姆:《社會資本:一種時尚還是一個基本概念?》,載帕薩·達斯古普特等編《社會資本——一個多角度的觀點》,張慧東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第219頁。
[57]〔美〕愛林諾·奧斯特羅姆:《資本投資、制度和激勵》,載克里斯托夫·克拉格主編《制度與經濟發展:欠發達和后社會主義國家的增長與治理》,法律出版社,2006,第187頁。
[58]〔美〕愛林諾·奧斯特羅姆:《資本投資、制度和激勵》,載克里斯托夫·克拉格主編《制度與經濟發展:欠發達和后社會主義國家的增長與治理》,法律出版社,2006,第187頁。
[59]〔美〕愛林諾·奧斯特羅姆:《資本投資、制度和激勵》,載克里斯托夫·克拉格主編《制度與經濟發展:欠發達和后社會主義國家的增長與治理》,法律出版社,2006,第187頁。
[60]吉登斯所定義的結構與本文前面界定的結構有所不同,吉登斯將“結構”界定為更為廣泛的“作為社會系統的特性組織起來的規則與資源,或一系列轉換關系”。
[61]〔英〕安東尼·吉登斯:《社會的構成——結構化理論綱要》,李康、李猛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第23頁。
[62]周雪光:《國家與生活機遇——中國城市中國的再分配與分層(1949—1994)》,郝大海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第2頁。
[63]李強:《轉型時期中國社會分層》,遼寧教育出版社,2004,第1頁。
[64]毛丹、任強:《中國農村社會分層研究的幾個問題》,《浙江社會科學》2003年第3期。